——摘自某本无名的书籍
我知道这句话用在这里并不妥当,但我依然决定把它写在最开始。
希望有人能够明白,无论在遥远的未来究竟有多少动人的诗篇,人类至始至终一直都在毁灭的边缘摇摆着。
而这份毁灭的源头,就出自于人类的本身……
序
血,到处都是血。黑色的、红色的、深的、浅的,所有的血汇聚在银色的地板上,闪烁着近乎妖艳的色泽……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冷冷的看着满地的血以及躺了满地的尸体老人的、壮年的、女人的、小孩的……
映烁着犹如地狱一般的景象的眸子里,却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仿佛少年的眼中不曾看到过任何东西。
细瘦的手伸入每一具尸体的衣服里,搜寻着有价值的东西。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甚至连瑟缩的动作都不曾展现过,仿佛此刻做的事情是最正常不过的。
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躺在地上,因为常年在田地里工作而锻炼的粗壮有力的身体,此刻却没有生气的躺在红色的血海中,而他身上所带的钱财只是一只不怎么值钱的戒指而已。
旁边那个断了手臂,但腹部隆起的女人,是曾经被称为母亲的人,少年熟练的取下她项链、和其他首饰,围裙的夹层里应该有不少现金吧。
左边那个是伯伯……右边那个是叔叔……被压在横粮下面的是弟弟和妹妹们……
在血泊里躺着的每一个都曾经是被少年称为亲人的人,而且也是曾经给过少年温馨童年的人。
但可惜的是到如今,少年却没有为他们留下任何眼泪,甚至连哀惋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的米纳特·梭伦有些吃惊,不是吃惊这里的死者遍地,毕竟执行屠杀的人,就是米纳特的直属部队,他所吃惊的是少年冷静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不逃走吗?”米纳特静静的站在门口问着。
少年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门前的军官,“逃走……有用吗?”
冷,冷的让人战栗的难以自己。
米纳特一瞬间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颤抖,即使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即使经历过生死的挣扎,米纳特还是被这淡然的语气所震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米纳特问着。
“外面都是你的部下,躲在死人这里比较安全。”少年没有停下手中的搜索。
“你不担心我开枪吗?”
“你要开枪,早就开了。”
这个少年没有被眼前的恐惧和死亡所摄腻,没有被无形的绝望所吓倒,也没有被感情所牵绊,只是冷静的面对残酷而血腥的现实,努力的为自己寻找着求生之路。
那种冷静或许会被称为残忍或者无情,但米纳特知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王者,成为统御豪强的霸主。因为他的国王多连特·圣摩亚也拥有这样的气质。
“你要不要跟我到西摩帝国去?”米纳特的嘴角露出欣赏的笑容。
“好。”少年连犹豫都没有。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米纳特开始喜欢这个孩子。
“南丁斐司。”少年如实的回答。
“那么南丁斐司,你如实的回答我,你会向西摩帝国报这个仇吗?”米纳特指着地上曾经被南丁斐司称为亲人的尸首,“或者向我这个执行者复仇?”
少年抬头,眯着双眼,看着米纳特,看了许久。
然后用最自然的声音回答:“我对杀人没有兴趣。”
“……”米纳特愣了愣,但笑意随后爬满了脸颊,“好,很好……哈哈……”
莫名的欣赏感让米纳特认同了这个懂得如何摆正自己人生位置的少年。
“你跟我回帝都吧,南丁斐司。”米纳特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做法是否违背皇帝的命令。
“……”南丁斐司没有说话。
临离去的时候,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点燃了居住了十年的木屋,把所有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和亲人都送入火海之中。
这也算是他最后的一片心意了。
复仇,这个词他不曾想过。
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无情也好,向西摩帝国复仇这句话本身就是空洞的,如果要杀西摩帝国的人才算是复仇的话,那么复仇本身就是一种屠戮的行为。
死亡固然可悲,但是死亡也许就某种意义而言比生存更加的幸福。
人类是愚蠢的,虽然死在强权中的人是无辜的,但是这种屠戮本身就是在证明人类的愚昧和愚蠢罢了。
南丁斐司看着冲天而起的火焰,久久不曾把眼光挪开。
阳光下,米纳特在不远处观察着这个少年,却意外的发现,南丁斐司的眸子是罕见的青蓝色。
和西摩帝国皇室那种独特的遗传的瞳孔的颜色一样,是青蓝色的。
而在那片青蓝的色泽中,米纳特找到了冷漠、找到了嘲弄、找到了叹息,却没有找到感情。
第一章 开 端
帝国历1598年 夏
这是一个非常平凡的夏日,在头顶的三颗恒星依旧如过往的岁月一般,散发着刺目的光线,风吹拂大地,带起的却是灼热与风尘。
位于银河第三臂旋的大型行星——摩利亚克,也就是西摩帝国的主星上,一场足以影响着西摩帝国未来的巨变,正在炎热的风里悄悄的酝酿着。
‘西摩帝国的皇后——朱丽雅·索伦,将在三天后被处决,而罪名则是——叛乱。’轰动朝野内外的消息在瞬间传遍了整个银河。虽然朱丽雅不是第一个以叛乱罪名被处决的皇室成员,但其引起的轰动却是空前的。
轰动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位皇后来自于西摩帝国内战斗力最强、最神秘的行星——那米亚斯。
当年,现任的皇帝——多连特·圣摩亚——还是太子的时候,多亏了由朱丽雅·索伦带领的‘那米亚斯’军团的协助,才能顺利的登上皇位,作为一种酬谢的方式,朱丽雅·索伦这个拥有‘战争女神’称呼的女子,登上了银河四大国之一的西摩帝国的后位。
朱丽雅登上皇位后,虽然再也没有带兵出战的机会,但凭着那米亚斯的势力,朱丽雅的的确确的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很难想象,朱丽雅的叛变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西摩帝国内部的分裂?
是那米亚斯的叛乱?
还是有着什么更加恐怖的内幕?
所有人都在猜测,但没有人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不安的骚动,在肉眼无法窥视的暗中,悄悄的波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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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佛列特殿下,请小心一点……”痴肥的女牢狱长小心的引导身后的10岁少年走进阴冷的死牢深处,堆满脂肪的脸上看不到应有的奉承表情,也不敢透露丝毫怠慢的意思。
对于牢狱长而言,实在是很难处理目前的情况,身后的十岁少年,虽然拥有着西摩帝国皇子的金冠,预示着未来有可能成为帝国最新的主人,但此刻关押在死囚牢房里,三天后即将被处决的女子却是这少年的生母。
牢狱长即不敢得罪这个拿着圣旨的皇室少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即将失去依靠的他。最后只能管制自己脸部的肌肉,暂时性的僵化一下,以不变应万变了。
牢房在监狱的最深处,通着电的栏杆可以防止任何人的逃离和闯入。牢房内只有简单的桌子和床,此刻一个女子正坐在床沿,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正逐渐靠近牢门的身影。
“朱丽雅皇后,佛列特皇子奉旨前来看你。”牢狱长的声音里有着一丝畏惧,小心的在牢房门口放上一张小凳,然后快速的退离,把所有的空间都留给这对要命的母子。
牢房里的女子,虽然穿着陈旧的囚服,形容也略显憔悴,不复往日的雍容,但那无形中的威严,却丝毫没有折损,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所闪现的光泽,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这就是曾经率领着那米亚斯的数千万军团攻陷无数行星的‘战争女神’的霸气,这也是一国之后的尊贵之气。
十岁的少年将手里的圣旨从栅栏间递给朱丽雅,然后转身规规矩矩的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
接过用金色钻石镶嵌而成的圣旨,朱丽雅没有打开,只是随手扔在一边,不用看她都可以知道那张废纸里究竟写了些什么。以她和多连特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相信这道由自己的孩子亲手送来的旨意里写的无非是处决自己的具体时间和方式罢了。
作为一个帝国的君主,多连特·圣摩亚实在是太合格了,就象当年朱丽雅所预言的一样,多连特天生就是一个王者,没有血、没有泪、没有感情、也没有亲情,却以百倍的热衷于权利和地位,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王,成为一个没有弱点的王。
朱丽雅太了解多连特,因此她早就预知了今天自己的下场,原因很简单,她和多连特太象,无论是对感情的淡漠还是对权利的热衷,她和她的丈夫一样,都是那种不甘心居人于下的人。
她的叛乱,只是一个赌博,如果她能杀掉多连特那么,她的十岁儿子佛列特就能登上皇位,而她,朱丽雅就能以太后的身份直接接管整个西摩帝国,成为实际上的女皇。
这,是在很久之前就设计好的,早在佛列特出生之前,或许更早与佛列特出生之前。
赌博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胜利,得到一切;要么失败,失去一切,包括生命。
现实是朱丽雅输了,多连特没有喝下那杯毒酒,也没有被刺客杀死,甚至奇迹一般从爆炸的船舰里毫发无伤的回到帝都,所以朱丽雅不觉得自己输的很冤枉。
死亡并不可怕,对于崇拜死神的那米亚斯人来说,死亡是一种至高的升华,死亡是回归到死神怀抱的唯一方法,所以死亡是快乐的、是幸福的——正因为对这个信念的坚持,所以那米亚斯人才会成为宇宙里最强大、最不畏惧死亡的民族。
但是,朱丽雅却不甘心就自己这样离开这个人世,她和多连特的战斗是结束了,但她还有佛列特,这个继承了她和多连特的血脉的孩子。
“佛列特,你的父皇要杀了我,相信你已经很清楚了吧。”朱丽雅看着门外的少年,灯光下微显惨白的脸色上,红肿的眼睛和泪痕却让朱丽雅暗中皱了皱眉。
好软弱的人。
看着少年脸上泪水的留痕,朱丽雅内心充满了厌恶的感觉,即使明知道眼前只是一个预知母亲死亡时间的十岁少年,即使明知这少年是曾经从自己身体里剥落、诞生的生命,但对于弱者的厌恶还是在心中泛滥了出来。
只有弱者才会无助的以哭泣发泄自己的感情,那种人只配生活在别人的管束下,根本没有资质站在人类的颠峰。或许这么说很无情,但这却是朱丽雅最真实的想法,即使她是少年的母亲。
“……”男孩无言的点了点头。
“知道你父皇为什么要杀我吗?”朱丽雅问着,锐利的目光注视着男孩的眼睛,希望能够看到些她所希望看到的东西。
“……”男孩依旧无言,只是简单的摇了摇头。但朦胧的水气却在眼睛里渐渐浮现。
朱丽雅的眉心皱的更劲了些。
“你的父皇就要处决我了,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原因,如果有一天你能成为西摩帝国的皇帝的话,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朱丽雅知道,眼前的男孩绝对没有办法成为皇帝,如果他不能改变弱者的身份,那么西摩皇宫将是他永久的埋骨所在。
“我不是一个尽职的母亲,你从小就不曾和我生活在一起,一直由你的奶妈照顾你,关于这点,我很抱歉……”朱丽雅收敛了自己锐利的目光,换用一种极为柔和,充满了亲情和温情的语气说着:“虽然我曾经想过要好好的改善一下现在的状况,但是如今却晚了……”
“……”男孩缓缓的低下头,晶莹的泪水悄悄的滴落。
“你的父皇是个残酷的人,今天他会杀掉我,以后难保不拿你开刀,本来我想把你送到那米亚斯你的外公家里,但你的外公却已经被你父皇派去的杀手秘密杀害了,而你的舅父们则背弃了我们母子,倒戈向你父皇……”朱丽雅用颤抖的声音诉说着,但金色的瞳孔中却闪烁着如同恶魔一般的色泽,“母后死后,你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小心自己啊,不要让你的那些兄弟欺负……”
男孩愕然的抬头,充满泪水的眸子里是全然的吃惊。
朱丽雅慈祥的笑了笑,细洁的手臂穿过栅栏抚摩着男孩的头发,“不要以为你不说,母后就不知道,其实母后一直都知道你被那些小鬼们欺负,母后只是希望你能克服那些困难。”
“……母……后……”颤抖的嘴唇,半晌才吐出两个词,但词语里却带着男孩的孺慕之情,和太多的惊喜。原以为自己是被母后厌弃的孩子,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误会了母亲的一番好意。
“母后不能抱你,实在是很抱歉……”朱丽雅的眼眶一红,生平第一次让泪水在眼眶里涌现,“对不起,母后真的很对不起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母后……母后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母后……”男孩的泪水决堤般疯狂的落下。小手紧紧的握着母亲第一次主动伸出的手,体验生平第一次亲情,也是最后一次。
“佛列特,你记住,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找机会让欺负你的那些人都死掉,否则你会被他们杀掉的,懂吗?”朱丽雅含泪几乎哽咽的声音教导着佛列特,“也许母后说的太早,但你一定要记住,凡是会伤害你的东西都要排除掉,不管是谁,哪怕是你父皇……”
“母后……我……我……”男孩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母亲。
“记住,你是西摩帝国的皇子,是那米亚斯的皇子,也是我‘战争女神’朱丽雅的儿子,你该是最高傲的、最荣耀的,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你长大后,一定可以超越我,超越任何人……”朱丽雅含着泪水,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说着,似乎想把什么东西深深的种在佛列特幼小的心灵之中。
母子相视的哭泣,在牢房里传荡了许久,直到监狱长再度到来时,佛列特已经哭累了,睡倒在凳子上。
“皇后,我把殿下带走了。”监狱长小心的抱起睡着的男孩,却意外的看到朱丽雅脸上难以遮掩的厌恶表情。
“恩……”回头走到床沿,拿起帕子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直到身后传来门扉关闭的声响。
朱丽雅的脸上露出几乎残酷的笑容:“多连特,我死后,你的儿子会恨你一辈子吧,难得得到亲情的小鬼,虽然软弱,但只要他知道权利的好处后,你就有一个敌人了,可惜他没有资质扳倒你,但至少会让你苦恼一下吧……”
“呵呵……”冷酷的笑声在监狱里渐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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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列特,国王陛下要你务必参加你母亲的处决仪式。”新任的皇后,趾高气扬的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宣读皇帝的旨意,但语气中难以掩饰的恶意却清晰的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
“不……我不要……”佛列特惊恐的抓住窗帘,拒绝去参加那个断送自己亲生母亲的仪式。
“不要,那可由不得你……”新皇后嘴角展露出笑意,喧叫门外的士兵:“来人,请佛列特殿下到广场上去……”
“是!”孔有武力的数个男子,走进佛列特的寝室,没废力气就把躲在窗帘后瑟缩的孩子抓了出来。
“不要……我不要去……”佛列特虽然努力的踢闹着,但还是被士兵带去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