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Hyacinthus]————天戒-流[上]

作者:天戒-流[上]  录入:07-06

如果你说是,那我马上便放手,任由你离开我的生命。虽然我太清楚了,你绝不会回答是。
「现在我只想你随心所欲。」
「那..如果我不让你离开,你会不会生气?」
我鼓起了最大的勇气,低著头,向苏文迪提出生平第一个要求。在等待回应的时间,可能是数秒,也可能已过了数分钟,却绝对是我最难受的一段时间,怕苏文迪觉得我烦,怕他被我伤得太厉害,从此真的绝望。
总之我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却得不到回应,我想..我真的做得太过份,也太伤害苏文迪了,尽管我认为,比起他加於我身上的伤害,我那些只是小事。
「算了,当我什麽也没说过吧。」
有点颓然地放开手,我想著,或者这是好事吧?只要我们分开了,我们便不会互相折磨下去。
「回去睡吧?」
惊讶地抬起头,我只见到,苏文迪把鞋子脱下的画面。苏文迪还没绝望?苏文迪还没放弃吗?在这一刻,我已无法思考下去,只懂伸出手,紧紧地拉著苏文迪的,犹如抓著失而复得的恋人一样...
对不起..文迪..尽管以後我还是会故意说些令你难受的话,可是,我不会再说得这麽狠,令你这麽痛苦绝望的了...
相信我,现在我所做的,都是为了让自己完全接受你,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啊...
相信我,在我伤害你的时候..痛苦的,绝不只有你一人...
牵著文迪的手,回到睡房,正当我想缩到被窝之中时,文迪突然说话了,而且是有点莫名其妙的话,我最初原以为他第一句跟我说的,是问我到底想怎样。
「等等,葛雷,你头发...还未乾啊!」
「是吗?这有问题吗?」
疑惑地拉过前额的一撮头发到眼前一看,但我还是不明白,湿著头发睡觉会有什麽问题存在。
文迪似是无奈、也是宠溺地轻轻叹一声,到角落拿过毛巾和吹风机,坐到床沿向我招招手,见状,我很自然地走上前,温驯地坐在文迪的对面,闭上双眼,等待对方为我吹头。感觉很是紧张,活了十五年,自懂事之後便再没有人为我吹头,现在可说是记忆中的第一次呢!
等了好一会,熟悉的暖风并没有出现,首先感觉到的是文迪用毛巾为我抹头。动作很生硬,可是也温柔和仔细,在抹了一会後,一阵暖风才吹拂到脸上。
很舒服..很温暖...我指的,并不只是来自吹风机的暖风,而是就整件事、还有我和文迪之间的气氛来说。吹风机的风可能真的很暖,可是,若为我吹头的是并非文迪,而是我自己又或是其他人,感觉会这麽好吗?不,答案是不会,我会觉得温暖,纯粹是因为抚在发间的手是属於文迪的,一双在不知不觉间令我温暖的手。
「头发乾了,现在可以睡了。」
「嗯...那...你呢?」
「我不太喜欢用吹风机,你先睡吧。头发乾了後,我便会睡。」
「那晚安了。」
道过晚安,躺下来重新缩到被窝中,慢慢地靠近正坐在床边的文迪,没有完全的紧贴,却接近得足以令我听到他的呼吸声,接著安心地闭上眼,我在父母离婚後第一次,这麽快便入睡过去,也第一次睡得这麽熟。
我彷佛嗅到了文迪身上的淡淡烟味,彷佛感觉到源自他身上的温度;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就在我的身边,感觉...很美好和幸福...
文迪,你知道吗?其实我愿意永远跟你一起,所以等我..好吗?


文迪篇 23
我别无所求了...,除了让葛雷愿意再次露出笑容外,除了让葛雷能从我身上得到一丝一点的温暖及幸福外,我真的别无所求了...
不期待葛雷会原谅我,不期待葛雷会爱上我,更不期待葛雷会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已经绝望的我,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在葛雷会爱上的人出现前,暂时性地消除他的寂寞。
这样...不会使葛雷痛苦吧?
一整夜无眠地待在床边,在漫漫长夜里,我重复著揉抚发丝的动作。或者是这个家太冷清了,又或者是葛雷太喜欢人的体温吧?在沉睡中,葛雷虽然手抱熊布偶的背对著我,但他的身体还是不断向我靠拢,看上去,有点像一只小兔子抱著心爱的甘荀靠到人类的怀里,渴求那洋洋的暖意。
不禁微微一笑,弯下身,蜻蜓点水式的亲吻那带点苍白的小唇,然後轻搂过葛雷的头靠到腰际,让二人更是接近,直至天明离开的一刻为止。
葛雷,告诉我,我这样做,你不会讨厌吧?你的心会宽容一点吧?告诉我,我该怎样做,你才会快乐?只要是你所希望的,就算要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会竭力做到。
接著的一天,我们二人像是什麽也从没发生似的,像葛雷没被他人强上,我没有被痛殴,那句说话彷佛葛雷没有说出口般,过著一如往常的生活。
是吗?真的什麽事都没发生过吗?我不知葛雷是怎麽想,但至少,我不能真的当什麽事也没发生过,我知道我的心态,已经有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到这个变化,其他人甚至是葛雷,可能都不当一回事,又或是很微不足道的事。不过要我下这麽的一个决定,也花了我不少时间。
而这个决定,就是...为葛雷亲自耕作,栽种他最爱的食物─甘荀。
会下这个决心,除了要搏葛雷一笑外,还要多得沈凛的推波助澜。话说今天的放学时分,我因为葛雷喜欢吃甘荀的缘故(他是喜欢得把甘荀当成零食)而跑到沈凛所开垦的蔬果田,打算摘取一些最新鲜的送给葛雷,不料被他逮过正著。以为自己什麽也不用说,会先被他打一身,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还问我因由。
真是的...我已经准备好让他打了,他怎麽不打,反而鸡婆地问我原因?支吾以对,企图让事件不了了之,而那家伙却还是要死缠不休,甚至还威胁我,说会写信告诉我的父亲。要知道自己名声事小,影响公司声誉事大,若不小心被那些爱哗众取宠的传媒知道,不知道他们会写得怎样的难堪,让父亲的颜面无存?
不可以...绝对不能让沈凛寄出这封信的...
「葛雷...喜欢吃甘荀...」
不甘不愿的开腔答话,换来了沈凛又一场的幸灾乐祸。这家伙就是那麽的爱看戏,那麽的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他人的痛苦上吗?若不是有事所求,我真想打他一身才说!
「喂!我已经告诉你了,甘荀可以拿走了吧?」
「当然不可以,你怎可以让葛雷吃偷来的东西?」
偷?请不要说得这麽难听!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在你面前摘取。而且,甘荀种出来,不是拿来吃,那用来干什麽了?沈凛明明是大财团的继承人,却这麽的吝啬...真怀疑是不是那只狗传染他的。
「我一会给你钱,那就可以取走吧?」
「不~这些都是我的心血,你出多多钱也不行。不过要是这块田是你的话,那你摘多少也没所谓。」
哦!原来沈凛是想卖地。想起来,这是正常的,比较起来,土地的价格会比一地的甘荀来得有高昂吧?作为生意人,当然懂得赚这种钱。
「这块田多少钱?我买下它。」
我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此人的甚麽,我的话刚说出口,他就一脸不满的对我说起教来。什麽我的脑里只有钱,什麽我只会用钱去买自己喜爱的东西,一堆有的没的不断说教,真的把人烦死了!
「我的脑海不是只有钱!我的脑里只有葛雷!还有,你到底想怎样了?我说拿,你不给,我说买,你又说三道四!你在耍我吗?」
「道理很简单吧?卖给你是很简单的事,但之後没人打理,这里还是会变得一文不值。我不是要你的钱,我只想说,如果你愿意亲手种、由你来打理,这里的一切可以无条件给你。」
什麽?要我亲手种?我没...听错话吧?沈凛叫我...亲自耕作?
不行的...我办不到啊...我连普通的盆栽也打理不了,甚至还曾经害死好几棵植物。而且我连锄头也不会用,怎样可以耕田呢?沈凛...你是有意留难我吗?
「难道你不想让葛雷吃你亲手种的甘荀?满足感很大的啊!」
我想回绝,却被这句话打动了。我的满足感根本一文不值、不值一谈,但我却想到之前送给葛雷的礼物,除了那熊布偶有被拆封外,就只有我亲手造的兔子笔座,好好的安放在葛雷床边的柜子上。看到时我就觉得,葛雷不太喜欢我买的东西?他比较喜欢亲手弄的?若是这样的话,若我亲手种植送给他呢?他也会喜欢吗?
「不是用钱买回来的,有诚意多了。」
「是吗?但我...真的不会种植...」
低下头,嚅嚅道出自己的顾忌,此刻的我是真心真意地想为葛雷作这件事,只是...我怕不知要多久,我才可以种出能被葛雷吃下的甘荀。
「我会嘛,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下种,天天洒水,每星期除草和施肥吧?再说,让葛雷看看你努力的样子,这不好吗?还是说你一直想在他面前维持大少爷的面子?」
我当然不想,我当然想让葛雷知道,我有为他作出改变。只是...葛雷会看到吗?看到又如何了?或者,在他吃甘荀的时候,还是津津有味的,但我让他痛苦一事,还是从无改变。
罢了罢了!不是说过别再抱有不必要的期待吗?就算葛雷会无动於衷,但只要他吃得高兴,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这片地...我以後负责吧!」
就像...我会负责葛雷今後的人生般,我会...花尽心血去打理这片土地的...
「对了,给你一个提议吧!问葛雷是否愿意跟你一起打理?愿意的话,这会是培养感情的机会啦。」
「不了。你也知道葛雷的手臂有多瘦小吧?我怕他辛苦。」
「啧,你不会叫他做没这麽辛苦的事吗?用脑子好好思考吧!」
虽然会有其他比较轻松的工作,但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让葛雷那麽辛苦。我已经不再期待那麽多了,我只是想让葛雷感受到我的一点心意而已。真的...会否培养到感情,已经无关紧要...
「有机会的话,我问问他吧!」
不错...有机会的话...不知...会不会有?
在一切都决定好後,我再次挖掘埋在泥里的甘荀,把它们全都放在背上的背包里。这些甘荀..好重..沉甸甸的,好像是自己对葛雷的心意。与沈凛告别後,我动身前往葛雷的家,想把自己的心意,全都送到他的手上。
这种心意,不知葛雷能否感受得了?我不需要回应,只要葛雷能感受到、只要葛雷不会觉得太沉重,我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葛雷篇 23
感觉..很温暖..很温柔...这种有人陪伴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文迪的体温让我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光。
如果可跟文迪相伴终老,如果每天起床时都可见到文迪,这会多幸福了?
甜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我的心情很是激盪,甚至有冲动想马上告诉文迪,告诉他,我希望每天醒来时都可见到他在身边伴著;告诉他,我希望与他过一辈子;告诉他,我希望我们可重新开始。
然而,当我张开眼时,却发现文迪已经离开了。没关系的,因为我知道文迪绝不是丢下我不理,我知道我们还会见到面,我知道我们还会在一起...
我不知自己何以如此肯定,然而,即使没有任何凭证,但我依然坚信著。
自从父母离婚,让我知道他们并不爱自己後,我一直没想过,自己还会相信某某绝不会离弃我,我更想像不到的是,会为我带来安全感的,会是文迪。如果文迪没用这麽强硬的手法,迫我留在他身边,我会看到他的存在吗?我想是绝对不会,而现在,我开始庆幸著文迪找到了我,并让我看到他。
心中想是这样想,可是在冲动过去後,我又开始没急於告诉他的心情。是的,在刹那的冲动过後,我又重新想起了,自己还没完全原谅文迪的事。
但无可否认的是,在这刹那的冲动过後,我心中的确有些地方改变了。
在这天过後,我和文迪又回到不久前的相处模式,我没有再提那天发生的事,而文迪也没有再说起过,我们就如没事人般继续『交往』著,可是当中却有点不同。
我相信文迪没发现到我的转变,可是我心里明白得很,我心中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没有再刻意地说某些话或做某些事来让文迪难过,而是平和地与他一起,我是想著,慢慢来吧,即使不用偏激的手段伤害文迪,来让自己的心理平衡过来,我想,终有一天,我始终会彻彻底底地原谅他,然後跟他说那三个字。
而另一方面,文迪待我的方式也有一点改变了。在我们停止亲热後的初期,文迪很喜欢胡乱地买东西给我当礼物,可是他却从不会思考我是否真的有用,接著在不久後,他开始会买些我有兴趣的东西,而现在文迪所送的,未必是买回来的东西了。
从我被强暴那天的笔座,到最近的小花环,又或是很便宜的一袋甘荀,通通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却令人觉得贴心而甜蜜。
我看得出来,我和文迪都在慢慢地改变,为了..得到幸福。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文迪依然天天跑到南学长和沈凛家。关於这一点,我是真的很惊讶,以文迪讨厌南学长的程度,照理说,应该极不愿见到对方,即使有重要事相求,也绝不会勤力至天天跑到他们的家吧?我真的很好奇,到底他们偷偷摸摸的做些什麽了?
然而,文迪不说,我也不打算问,不是因为我不想理会文迪的事,而是我知道,文迪不想让我知道,想给我惊喜,所以我决定让他保留一点私隐。
理所当然地,我是有猜度过,到底沈凛、南学长和文迪到底在做什麽,与我有关吗?还是与我无关了?如果是与我有关,那文迪想怎样了?文迪在希望些什麽?如果与我无关的话,那与谁有关?
如果是与我有关,我不觉得担心,因为我知道文迪不会再伤害我,我反而担心,如果与我无关,而是关乎别人,我发誓死也不会原谅他。
接著,在数天後,我大概知道文迪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别人。
那天,我们依然是一起吃午餐,放学後一起在小山丘上看日落,接著文迪送我回家後到沈凛家,我如常地煮了晚餐给自己,饭後开始做功课,然後抱著熊布偶窝在沙发上发呆,想著不知文迪在干什麽时,门铃便响起来了。
「葛雷。」
呜..这个人真是文迪?这人..明明永远只穿著最乾净整齐的衣服啊,可是现在?只见眼前人彷佛刚从泥泞中打滚完毕的样子。
「你..你掉到泥泞中吗?」
我不认为文迪会到泥泞打滚,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掉到泥泞中。
「不是。」
文迪彷佛有点难为情地笑著(我个人觉得这样的文迪好看得多了),别过脸,解下背包递给我,有点腼腆地说道:「送给你的。」
我接过後,打开来一看,不由得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见袋中的,是满满的、沾满泥巴的甘荀。文迪不会是..跑去不知什麽地方挖甘荀吧?在意识到这点後,我真的不知应该做出什麽反应才好。
「你到哪里挖的了?」
现在我最想知道的,就是文迪在哪里掘这些甘荀来,我怕..眼前这傻瓜为了逗我开心而做出犯法的事。
「沈凛的田地。」
听到文迪这样回答,我心也安乐得多了,马上松一口气,平和地回应道:「原来是沈凛种的...」
不过想想也是,虽说沈凛只是个校工,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地位几乎等同学校的美化主任,连校长希望学校加些什麽植物、有什麽地方要装修改建,都要先问沈凛的意见,直到他点头,才可正式地动工。没办法了,谁叫沈凛令学校在龙虎榜的排名上升?
「想不到沈凛还种蔬菜呢!我真佩服他,真的一个人便把学校的植物全管理好。」
我不禁由衷地说道,真心的佩服沈凛。想想也觉得可怕了,学校的范围这麽大,由一个人来打理,最多只有南学长在閒时帮忙,全年几乎没休息的时间,可是沈凛却毫无怨言,还把学校打理得这麽好,想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植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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