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钦人离开後,颜磊开口,「金弓先生请出来吧。」
在巨石堆後,金弓带著一脸杀意,率领剩下的人走了出来。
「我们还真是有缘呀。」
金弓只是握紧他的弓,狰目瞪著颜磊恨恨地说:「今日不做个了结,我一辈子也没办法安心做生意。」
颜磊仰起头,「金弓先生卖命的买卖不做也好,何不归顺朝庭,凭先生实力定有一番作为。」
慕容云飞不耐地皱起眉,但他了解颜磊的想法,金弓的箭队养得很好,若能为朝庭所用确是强助。金弓本性也不坏,虽做的是杀手、保镖的行当,倒从没欺凌弱小残杀无辜,只是为人自大些罢了。
「哈!归顺朝庭?有你们师兄弟在可还有我立足之地?」金弓冷哼了声。
慕容云飞这下忍不住了,「你若容得下别人谁又碍得著你。」
「废话少说!你们今日要趁著大军收我,我金弓就认了!战死在这里也算光荣。」
「放屁!要收你我一个人就够了!」慕容云飞面色一凛,翻手出剑,几个地落已到了金弓面前。
颜磊叹了口气,见金弓的弓手一涌而上,微点了头,温五、温六同时冲了出去。
「撤兵。」颜磊回头对著领兵的副将吩咐。
「先生?这不好吧?」副将一愣。
「不要紧,我们几个就够了,撤兵吧。」颜磊远远望著交战的众人,神色自若地说道。
副将虽然迟疑,见颜磊自信满满的神情,也便依著他退兵。
大军撤去之後,颜磊见金弓的人也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漫步走进战场。
金弓原本就不是慕容云飞的对手,他的手下见金弓节节败退竟五、六人一起涌上,金弓狼狈地连退了几步,喘了口气大喝了一声。「攻他右边!他右手废了!」
所有人听令的疾攻慕容云飞右侧。
慕容云飞苦笑了下,并不是这几个草包攻他右侧就能打败他,而是他一转头就看见了颜磊的脸色。
金弓那句话一出口,只见颜磊脸色一凛,突地飞身朝金弓冲去。
金弓一时之间怔了下连忙退了二步,颜磊出手和身形并不像慕容云飞那么快,于是金弓翻出他的弓朝颜磊击去。
颜磊空手抓住那张代表了金弓先生的巨弓,手腕向下一沉,弓便应势碎裂。金弓呆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颜磊已是一掌富胸击来,在触及的瞬间一股大力从前胸爆发开来,金弓连反抗的念头都还来不及成形,身子已被那股怪力往後猛推,直撞上身後三丈之遥的巨石才刹住脚步,「你、」才想开口,一眼嘴却呕血不止。
颜磊如霜神色不因金弓受伤而改变,缓步进前,,一只手却在此时轻轻搭上肩头。
「磊。」
微一合眸,颜磊轻轻吁了口气。他看著金弓扬声开口,「碎了先生的弓是惩戒先生扰乱军情;留先生一条命是望先生反省,往後出口多给人留些余地,也保先生长命。」
金弓无法回答,余下的手下见金弓受了重伤也纷纷停了手。
话一说完,颜磊转头就走,跟在后头的慕容云飞盯著他的背影,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
半晌,颜磊难得地受不了慕容云飞刺人的视线和笑容,平静地问:「倚风呢?」
「追乔十八去了……雷子云跟著,我也请了司徒秋风去看看,应该没事吧。」提起长孙倚风,慕容云飞才想起风云山庄的状况,他思考了会儿,终究是觉得不太放心。
从慕容云飞的语气听来,颜磊知道风云山庄的状况应该不太好,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这里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去看看吧。」
「知道了,我去看看他们随後就来。」
待颜磊点头,慕容云飞飞身离开,往乔十八逃走的山里追去。
乔十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
高槐安的力气太大,他根本甩不开,但他身上满怀火星子,随便都可以炸死高槐安让自己脱困,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在想,想高槐安能撑到什么时候。
高槐安越走越累、越走血流得越多。
他越走越慢。
「你放弃吧。」乔十八静静地开口。
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乔十八的话,高槐安脚步一个踉跄,终于气力不支跪了下去,却仍没有放开手,像是拼上最後一口气,他抬起头看著乔十八,「你走吧……好好的生活,把报仇给忘了……你会过的……很幸福的……」
乔十八只是盯著他,从来没有人对他好,除了杜晓愿。
他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就要死了;明明一切都是自己害的,为什么他还要叫自己走?他还没有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不是吗?
乔十八他蹲了下来,安静注视已经倒下的高槐安,「你想要什么?」
不停喘著气,高槐安半晌才有气力回答,「只要……你好……」
「你死了,我好不好又干你什么事?」乔十八疑惑地歪著头问。
高槐安嘴角抽搐了下也许是想笑,最後只吐出了三个字,「……活下……去……」
乔十八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连退了好几步,杜晓愿也曾跟他这么说过,在他断气之前。
于是他痛苦地活了好几年,日夜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但他却不得不活下去。
他用力摇头,突然尖叫起来:「我不要!不要!」
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用力喘著气,慢慢走回高槐安身遏,摸摸他的身体,他已断气。
「连你……也是这样吗……一个人活下去……有什么好的……」乔十八喃喃自语著,神情恍惚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直走到断崖边才猛然停步,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原本的计划现在全被打乱,当年是杜晓愿,现在是高槐安,他精心策划好的事总有人要破坏。
「乔十八!」长孙倚风赶到的时候,乔十八正站在断崖边发獃。
闻言回头,乔十八看见来人是长孙倚风,眨眨眼,露出的笑容竟天真无邪,「你知道我多嫉妒你吗?」
蹙起眉,长孙倚风停下脚步没再继续靠近,只静静地望著他。
「尤其在雷子云望著你的时候,那种眼神让我嫉妒的发狂。」轻轻摇晃头颅,笑容带上哀怨。「你冲进逢香楼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带著那个头牌名妓出来,结果你竟然拉著雷子云走,我本以为是你看穿了我的计谋,可是望见雷子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蒙对了。」
「……我也曾经有人这样看著我的……」轻轻说著,一脸悽苦的乔十八眼泪居然掉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叫我活著……」
长孙倚风看著越说越是悲伤,最後居然抱著头蹲下地放声大哭的乔十八,不知他在搞什么把戏也不敢轻易靠近,小心地走近了一步:「乔十八,你到底想怎么样?」
乔十八抬起头,一脸的泪水晶莹,茫然困惑的神情满是不知所措,几乎让看到的人也跟著难过起来。「我不知道……」
长孙倚风蹙起眉,听见身後雷子云的脚步声接近,他叹了口气,「你真有心忏悔的话,还有很多时间,跟我回去吧。」
乔十八眨著不住落泪的眼,悽凉地笑了起来,「回去?我有哪里可回……」低声自语,边说著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安静看著长孙倚风,淡淡地、浅浅地微笑,而後一回身,纵身跳下山崖。
长孙倚风几乎立即就冲了过去。「开玩笑!这样死太便宜你了!」飞身下崖,一伸手捉住需十八手腕,才要拖著他往上,却惊见乔十八愉快的笑容。
「没错,所以我们一起死吧。」
长孙倚风一愣,眼前火星一闪,他只记得自己用力地推开了乔十八翻身想退,身後传来的轰然声响却在此时伴著热风袭卷而来。只感觉到背後一阵炙热,像是一把火熊熊地燃烧在他身上,一片高熟中他彷佛听见了雷子云的声音,却来不及回应就失去了意识。
随後冲过来的雷子云几乎停止了呼吸,他只看见乔十八冲下崖间,长孙倚风跟著飞身下去也许是想救他,然後火光一闪,乔十八整个人炸开来,而长孙倚风被弹飞开来。
雷子云拼命冲过去一把接住了他,「倚风!」
长孙倚风满身是血,脸上、身上都是,雷子云差点没慌了手脚,深吸了口气竭力冷静下来。他小心解开长孙倚风的衣服,想找出他究竟伤在哪里。翻身发现他背上整片几乎是血肉模糊,而他脸上、身上的血有大半是需十八的。
脱下外袍,轻柔盖住长孙倚风受伤的背,伸手轻拍他脸颊:「倚风!醒醒,倚风!」
闻声冲来的司陡秋风看到一身是血的长孙倚风下禁一怔,急忙掏出随身的伤药递了过去,让雷子云先帮长孙倚风止了血。「雷兄,先送他回庄里吧。」。
雷子云点点头,打横抱起长孙倚风,头也不回地冲回风云山庄。
慕容云飞得到消息赶回风云山庄时,长孙倚风还没有清醒过来。
「倚风。」慕容云飞走进房,先是看见雷子云坐在床边,紧握著长孙倚风的手,神色凝重地看著庄里的老医生为长孙倚风包扎,也跟著蹙起眉。
老医生仔细替他包扎好伤口,「这伤不轻,但没有性命的危险,二位请安心。」
慕容云飞听到这一句才松了口气,「谢谢您。」
没有说话,雷子云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送走了医生,慕容云飞坐到床边,轻唤著,「倚风,醒醒。」
没有看到他醒来,他不会放心,雷子云也是。
见长孙倚风没有反应,他伸手再拍拍他的脸颊。「长孙倚风!」
「……嗯……」长孙倚风呻吟出声,身体只稍微一动就发现全身上下痛得不得了。「……痛死了……」
「老天……」慕容云飞这下真正放下心,「死小子,你吓死我了。」
「倚风。」雷子云伸手抚上他的脸,只是一直唤著他「倚凰。」
慕容云飞起身把位置让给雷子云,望著他们半晌,「这小鬼一直就像我亲弟弟一样。」
雷子云抬首看著慕容云飞,很认真的开口,「我会照顾他的。」
慕容云飞笑了笑,「反正除了你也不会有人想照顾他。」
「谢谢。」
「不用道谢,这小鬼贼的很,哪天你被他整得受不了可别怪我把他推给你。」
「我不会的。」雷子云笑著,心疼地望著长孙倚风。
慕容云飞叹了口气,笑著回身离开,「他可多人宠着呢,我还算好应付的,你等著见他二哥吧。」
雷子去望著他走出房门,倾身在长孙倚风耳边轻声开口,「我等著你带我去见你二哥。」
轻抚开他散在脸上的发丝,和苍白的容颜。雷子云轻吻他的脸颊。「不准再离开我了。」
雷子云不晓得长孙倚风有没有听见,他只是坐在他身边,开口不停地说,把他所有想对长孙倚风说的话全说出来。
他想著,如果长孙倚风没有听见,他可以等他醒来再说一次。
往後他有很多时间可以对长孙倚风再说好几次。或许,长孙倚风也会告诉他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所以他等著,等著长孙倚风醒来。
等著告诉他,他要跟他共渡一辈子的时间。
尾声
「多谢颜先生。」朱璃对著颜磊一拱手。
「王爷不必多礼。」
「待我处理完边关的事情,一定亲自上京向相爷道谢。」朱璃诚恳地对颜磊说道。
颜磊只是露出淡淡的笑,「我会转告相爷。」
慕容云飞远远望著交谈的两人,微侧过头向站在身後的温六问道:「相爷知道你们来吗?」
「嗯。临出门的时候被抓到的,相爷跟侯爷都吵著要来,被先生一瞪没敢说话,先生说他要自己来的时候,你不知道相爷的表情有多失望。」
慕容云飞闻言不禁苦笑,「完了,回去有得我受了。」
「……谁叫你要出去玩两个月……」温六只是一耸肩,小声嘟嚷时的表情与其说是同情不如说是幸灾乐祸。
慕容云飞瞪了他一眼,一伸手就从他後脑用力敲了下去,「再念我就打你。」
捣著後脑,温六苦著脸连退三步才敢开口抱怨,「老大,你已经打了……」
「养你们这几个一点用都没有,只会看著侯爷欺负我。」
「哪有……是老大你只关心长孙公子而已……」不敢大声说话,闪去一边嘀嘀咕咕的温六满脸委屈。
慕容云飞叹了口气,「唉,再宠最後也是别人的,那么疼他真是浪费。」
一头雾水地望著慕容云飞,虽然觉得慕容云飞的话很难懂,不过就算问了八成也不会得到答案,最大的可能是多被揍个两拳,这么一想也就很干脆的放弃追究。转头左右张望了下,「雷爷呢?」
慕容云飞这下倒是愉快地笑了起来,「在从事一项很艰难的任务。」
「痛死了……痛死了……」长孙倚风边哀边嚷著。
雷子云柔声安抚著他,「乖,一下子就好了。」
自他受伤那天起,每天上药都像是作战一样。
「我不要上药了!」长孙倚风把雷子云推开,把人埋进棉被里。
雷子云苦笑著,「你不上药怎么会好。」
「痛死了!」长孙倚风闷在棉被里嚷著。十足像个孩子。
雷子云摇摇头拉开棉被,亲亲他的脸。「乖,听话。」
长孙倚风哀怨地望著他,「你知道我怕痛。」
「我知道。」
于是放下手上的药,轻拉起他进怀里,吻上他的唇。
长孙倚风倒是没有反对他的吻,伸手缠上他的颈子,吻得缠绵徘侧。
直到他想再更贴上去的时候,背後一动便痛得他眼泪都掉了出来。「痛……」
伸手抚去他掉出来的眼泪,「可惜呀,没好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长孙倚风咬著唇几乎是怨毒的瞪著他,「你是故意的。」
「是啊。所以你要不要上药?」
长孙倚风瞪著他半晌,雷子云觉得他的表情实在很可爱,于是笑著吻上他的耳边,「上好药我再给你一个吻。」
长孙倚风扁著嘴,乖乖地趴回了床上。
雷子云轻抚著他的发,这种时候他才觉得他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
「倚风。」他轻唤著,和孙倚风疑惑地抬眼望著他。
「你愿意带我见你二哥吗?」雷子云温柔地开口,像是个请求。
长孙倚风怔了下,他当然知道这个请求是什么意思。
雷子云其实有点紧张,要是长孙倚风不肯的话他要怎么办?
长孙倚风只是笑笑,「我二哥很难缠的。」
「我不担心这个。」☆油炸☆冰激凌☆整理☆
长孙倚风笑著,垂下了眼眸,伸手拉拉他的衣袖。「先上药吧,我还想要你的吻。」
雷子云落寞地笑了笑,继续为他上药。
「我们回去要休假。」长孙倚风说著,也许是觉得很痛,便把头埋进被里。
「嗯,你得休很久才行。」
「……等我伤好,我再带你见我二哥。」长孙倚风闷在被子里的声音有点模糊,但还是一清二楚。
雷子云停了手上的动作,然後笑了起来,「嗯,等你伤好,我们有很多事要做。」
「嗯。」长孙倚风轻应了声。「我们有很多时间。」
「一辈子的时间。」握住长孙倚风的手,相视而笑。
因为他们拥有了彼此一辈子的时间。
拥有了永远。
倚风望云下部完
番外
记忆中,从来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感到惊慌。
除了他某天发现别人带走了他二哥以外,他一向不在意任何事。
他也不想在意任何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在意一个人到自己无法想像的地步。
眼前火花闪过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要离开他了,那一瞬间的念头竟头让他惊慌的不知所措。
突然从梦中惊醒,长孙倚风猛地坐了起来,随即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怎么了?」温柔的嗓音贴在耳边。
长孙倚风深吸著气,软软地靠在雷子云肩上。「…没事…」
顾忌他背上还没完全痊愈的伤,雷子云只轻轻环着他,一下一下地轻抚著他的发,「才二更而已,再睡一下?」
「嗯…」长孙倚风闭上了眼睛,把手环上雷子云的腰。
「要躺下吗?」雷子云怕他睡不好。
长孙倚风摇摇头,抱著雷子云很快的又沉沉睡去。
雷子云等他睡著了,轻轻放倒他躺在床上,他不知道长孙倚风梦到了什么,但自他回京後的一个月里,他常常自半夜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