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与共生[上]————阿伏

"你不是不理我了？你回学校吧！我自己回家。"
"我请假了，我陪你回去！"
"随便你，你高兴就好，反正我管不着..."修文一语双关，淡淡地说。
两人一路上都没再交谈，直到抵达修文家门口，进益看见修文费力地蹲身用右手解鞋带，急忙蹲下，"我帮你啦！"
修文轻声道谢。
眼见修文无论是脱衣服或是整理书包，倔强地自己用右手处理，就是不求助，进益心里很难过，"你要干嘛说一下？我帮你啊！"
修文摇头，"我想睡觉了，你回家吧！"
进益不在意修文的逐客令，"你先睡！晚点我回家拿午饭。"
修文没有答话，上了床翻了身。
"你手有没有伤到神经？"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修文回答。
"你干嘛用手去打玻璃？"进益不明白。
"我才不会为了林郁芬弹琴，打死我也不要..."
"那你妈问怎么办？"
"就说我不小心打到玻璃！"修文回答，随后转过身，"你要跟她说我是故意去敲的也可以，随便你..."
看着修文整个手掌缠满纱布，还露着血迹，进益只觉不舍。待修文睡着之后，他拿了修文的钥匙，然后离开。
进益母亲知道修文受伤的消息，特地煮了排骨粥，让进益带给修文吃。
"你制服什么顺便带一带，修文手受伤，很多事都不方便，你帮他..."进益的母亲接着说："你啊！就委屈点...等他好一点再说。"

"妈妈的意思你懂吗？"进益母亲望着他，虽不知道两人究竟发生事？不过现在这个时机不错，两人应该可以重修旧好。
进益点头，一边换上便服，同时从抽屉里拿出那个装满奖牌的盒子，随后提着排骨粥，小心翼翼骑上单车，往修文家出发。
望着修文惨白的脸，不同于以往熟睡之后双颊必然泛红的样貌，进益心里很难过，无论如何，一如自己母亲所期待的，他也衷心希望可以跟修文恢复和以前相同的亲密，这一次，自己绝对不会再退缩，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陪在修文身边。

"要不要我喂你？"进益说。
"你先吃，我等凉一点再吃，我右手还可以动，不用你喂。"
"那我等你...再一起吃。"
瞥见桌上的盒子，修文问，"你又把奖牌拿来干嘛？"
"本来就说要给你的啊！"
"这你说过了，你以为我是笨蛋吗？"
进益明白修文的意思，走向修文，然后坐在床沿，"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修文没答话，心里既生气也难过。
"随便你怎样，只要你不生我气就好了..."进益忏悔般地说。
"我早就没生气了，不过我也不会原谅你..."修文隔了好久才回答。
两人相对而坐，进益虽然心情沉重，不过现况至少好转，修文有反应，总比一直躲着自己好。进益陪着修文吃完粥，一边收拾着碗筷。
听见修文喊自己名字时，他才急忙走进浴室。
"麻烦帮我拧一下毛巾。"修文说。
进益笑了，开心地帮修文弄湿毛巾后拧干，然后顺手帮修文擦了脸，"你以后要干嘛先跟我说。"
"谁知道你会不会又骗人？"
进益有点尴尬，"我发誓，绝对不会再骗你。"
修文终于对他笑着，"真的？"
"不然打勾勾！"进益也露出微笑。
"我才不要打勾勾..."修文望着他，"那我以后说什么你都听吗？"
进益点头。
"最好是这样..."修文笑着说："你再骗我一次你就完了！"
进益兴奋地摸着他的头，修文的笑容仿佛久违的阳光，"这一次我一定说话算话。"
"那是你欠我，我什么都没有欠你喔！"
进益开心地点头。
第024章
天敌与共生 (24.交锋)
修文母亲一回到家，发现修文竟然也在，便觉苗头不对，待她看见修文左手掌缠着纱布，还透着血迹，脸上尽是不舍与心疼，随后充满疑问。

"你是怎么弄的？"修文母亲问。
"不小心打到玻璃..."修文回答。
修文母亲没再追问，随后看了一下进益，自己也是老师，对于学生说谎的辨别能力，具有一定程度。自己的儿子居然撒谎！进益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忧虑的表情却足以说明一切。自己明白，修文有意隐瞒，再问也无法厘清事实。

"血流很多吗？"修文母亲问。
修文摇头，"没有很多！"
"你不是跟人家打架吧？"
修文摇头淡笑着，"没有。"
修文母亲做好晚餐，亲自端下楼来，"你们两个在房间吃，我先出去一下。"随后带着一大盒香菇直奔进益家。
看见修文母亲一脸担心的模样，进益母亲感同身受。
"不用客气啦！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明天中午会帮你炖好汤，送过去给修文吃。"
"进益有跟你说什么吗？"
进益母亲摇头，"他只告诉我修文手受伤，流了很多血，脸色都发白...还好吧？"
修文母亲礼貌性地微笑点头，"真的谢谢你，还有进益...可能要麻烦他帮我照顾修文...真是不好意思。"语气充满感激。
"讲这什么话！应该的...应该的啦！"
随后两人聊了一下，修文母亲硬是把香菇礼盒和三千元塞给进益母亲才离去，临走前还频频道谢。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不断思忖着。
敲了门，进入修文房间，"进益！你上来拿个水果。"
进益听见之后立即随修文母亲上了二楼。
修文母亲一边切着柳丁，"进益！修文手怎么会受伤？你知道吗？"
进益挣扎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跟伯母讲没关系，你们前一阵子是不是吵架？还有上学期你跟修文的功课都退步，修文的操行还越来越低...伯母很担心，他是不是在学校变坏了，还是跟人打架？"

进益摇头，急忙回答，"他没跟人打架！"
"那手怎么会受伤？那一看也知道不是不小心撞到玻璃，他受伤的地方是手掌...血流很多吗？"
进益点头。修文母亲叹了气，"你跟伯母说没关系，我不会跟修文讲的，我只是想先了解一下，明天去学校找修文导师，才知道怎么说比较适当..."

眼见修文母亲担心的模样，进益心里既感动也难过，于是一五一十都说了。
修文母亲得知修文竟然在学校备受歧视，主导的还是他自己班导师，直觉不可思议。林郁芬显然心理有问题，哪有老师会故意给学生操行低分，还逼着让学生走投无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固然修文的抗议手段有点激烈，不过积压已久的情绪总是需要宣泄...她当然了解自己儿子的个性，并非偏袒，她觉得这样的导师实在太可怕了。

想起修文在学校被欺负的样子，甚至今天受伤流血时的情景，不由得悲从中来，眼眶开始模糊起来。随即深呼吸了一下，"那你跟修文和好没？"

进益点头，勉强挤出笑容，"应该好了。"
"有机会你要跟他讲清楚，你也没办法啊！不然修文会一直放在心上..."修文母亲说。
进益点头，心里则想着，自己无论如何还是没有遵守承诺，况且，当时他确实也有着其他自私的理由，一个属于他自己却跟修文有关的秘密。

修文母亲洗好手，然后便将水果盘整个递给进益，"你拿下去吃吧！"
进益才刚走进房间，修文望着他，"你是不是都说了？"
进益面有难色，随后点头。
修文立即摇头，叹了气，"你从哪里讲到哪里？"
进益走到桌旁放下盘子，"从你们老师故意找你麻烦...还有不准我跟你在一起，要不然会扣你分数..."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我以为她只是叫你不要理我。"修文问。
"我怕你知道更生气！所以没说..."
修文白了他一眼，"你还真听我们老师的话...还好她没叫你去死！"接着又说："结果还不是一样，我操行只有75分..."
进益瞠目结舌，傻傻地望着修文。
"还有呢？"
"还有你都很少吃饭..."
"这你也说！"修文大声喊着，"我会被你害死..."
"你都不吃饭，身体会不好，而且..."进益急忙解释。
"还不都是因为你..."修文说得理直气壮。
进益只觉心里又酸又甜，看着修文，"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以后会陪你吃饭。"说完露出欣慰的笑，"我还说，你是自己去打玻璃，因为你们导师硬逼你去当伴奏..."

修文脸上突然绽放出得意的笑，"你吃水果吧！"
"我也不想说，但是我没办法骗你妈..."
修文点头，"我知道啦！"
进益将柳丁切块的外皮剥至接近边缘，才递给修文，"我弄给你吃！"
修文笑着说："谢谢。"
两人之后各自看著书，因为都是提早离开学校，根本也没有作业。
修文爸爸破天荒地提早返家，公事包都还没放下，便直奔修文卧室，修文的母亲则站在一旁。
"你手还好吧？"修文的爸爸问。
修文点头。
"以后小心点，你妈担心的要命，一直打电话催我回家。"
修文还是点头。
"那你衣服准备一下，妈等一下帮你洗澡。"
修文尴尬着，"不用啦！我自己洗..."
"你手又不能出力也不能沾湿，怎么自己洗？"修文的母亲说。
"我可以自己洗啦！"
"不然叫你爸帮你洗..."修文母亲说。
修文猛摇头，"一天不洗又没关系..."
修文爸爸接口，笑着说："不然你麻烦进益帮你洗好了，还是你们一起洗？反正都是男生又是好朋友..."
进益点头，修文则没答话。
"你明天在家休息，不要去学校了，进益妈妈会送午饭过来给你吃，然后带你去换药，你一个人在家，自己看书。"修文母亲说。
修文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你们看是要看书还是到客厅看电视？我们上楼了。"
修文和进益不约而同地点头。
"你明天去学校一趟！"修文母亲说。
"不是没事了吗？"修文父亲说。
"你去了解一下啊！我最近学校忙，没办法请假，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去。"
"修文既然这么不愉快，干脆把他换去私立学校。"
修文母亲摇头，"你去问一下他们导师是什么意思？专门欺负我儿子...我不管你多忙，你明天跑一趟，她至少要给我个公道，不然我会跟她没完没了，实在是...太离谱了！"接着又说："修文这边唸得好好的，离家近，又有进益在，我也比较放心，我干嘛送他去唸私立学校，那要住校...我可不像你，一点都不心疼儿子。"

修文父亲无奈点着头苦笑，"好啦！我明天跑一趟，干嘛这么生气？"
"我一想到他在学校受一堆委屈，我就难过。"
"好啦！我知道，我明天就去了解一下，回来跟你报告，这样可以吗？"
"你很久没在家吃饭了，想吃什么？我去弄。"
"随便你，我有得吃就好，我先去洗澡。"
修文母亲含笑点头。
第025章
天敌与共生 (25.转变)
进益整理好书包，望着修文，"你要洗澡没？"
修文摇头，"你先去洗吧！"
看着修文吃力又不便地用右手慢慢脱袜子，原本极简单的事，现在变得极为困难，于是走了过去，"我帮你啦！"说完便蹲下身，帮修文褪掉袜子。

修文尴尬地说了："谢谢。"随后走到衣柜前，双手无法同时施力，拉扯半天，抽屉开启的并不顺利，不由得叹了口气。
进益急忙趋近，"你要干嘛跟我说就好啦！"
修文望着他，缓缓地说："我不想欠你..."
进益轻拍了他肩膀，"你神经喔！你手受伤，不方便啊！"拉开抽屉之后，进益接着说："我已经跟你对不起了，你还在生气？"
"如果是我对你这样，你不会生气吗？"
进益顿了一下，心中立即浮现过往修文孤单的身影，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自己其实也不好过。但修文说的没错，自己的确难辞其咎，所以更难理直气壮。

"那要怎样你才不生气？"进益笑着问，"你告诉我好了。"
修文望着他，忽然淡淡地说："没良心..."
进益尴尬地笑着，"好啦！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不理你，我也不想啊！以后我都听你的...不管你要我做什么？"
"那你至少要先跟我说声‘谢谢'！"修文说。
进益搞不清楚原因为何？但还是立刻说了："谢谢！"
"你谢什么？"修文问。
进益搔着头，"我也不知道啊！你要我谢，我就谢啊！"
修文望着他，笑着说："我送你的无敌铁金刚你不会把它丢进河里吧？"
进益恍然大悟，笑着说："没啦！我把它放在我书桌上。"
"那就好，那可是我特地要我爸买给你的..."
进益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今天也把奖牌拿来给你..."
修文这才伸手拿了换洗衣物，"真的要一起洗吗？"
"都是男生，又没关系，我的你又不是没看过？"进益说。
修文瞬间又红着脸。进益看见只觉欣慰与开心。
两人进了浴室，进益很快便脱得一丝不挂，然后帮修文脱掉衣物。修文始终红着脸，一语不发。
"我先帮你洗好了..."进益说。
修文静默着，伸直左手，配合地自动站到莲蓬头底下。进益先帮他洗头，望着修文白净瘦弱的身躯，内心充满幸福与快乐，很平静的那种。在修文身上涂抹肥皂，然后是大腿，开玩笑地说："你如果是女的，在古时候，我就得娶你了..."

"神经！"修文笑着说。
进益将手触向修文的生殖器，自己也有点尴尬，不过觉得彼此的亲密更进一步，内心满足着。帮修文抹了身体，拿了条干的毛巾拭着他头发，"好了！"然后帮修文穿上衣物。

"谢谢！"修文腼腆地说："等我手好了，换我帮你洗..."
进益笑着问，"干嘛？我又没受伤？"
"这样才公平！"修文认真地说。
进益点头笑着，"好啦！随便你，你高兴就好..."
修文满足地离开浴室，随手关上门。
林郁芬看见修文父亲时，心中瞬时百感交集。
两人站立在走道上，同处于现实与过往的回忆里。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说，不过时不我予，此刻除了追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好久不见。"修文的父亲说。
林郁芬点头，礼貌性地微笑，极力克制内心激动的情绪。眼前的男子，不再散发着昔日年轻的光采，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世故的魅力。两相对照，自己无论是心境与外表，都比他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