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囚————风凉

   
“凉在雪死后的这种情形，很快的远在京都的香山平次郎就知道了，而他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的孙子正以这种沉默寡言的方式向自己表达心中的不满；所以在凉十七岁的那年，他为凉安排了相亲，也因为这件事，凉长期累积下来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了……凉不仅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前指责香山家的一切，指责香山平次郎的不是；更说出了自己深爱着雪的事实，除了雪，他这辈子再也不娶别的女人了。此举不但震惊香山家所有人，更引来了凉是否可成为继承人的激辩，而凉也被处以严厉的家法，关在京都的本家，完全限制了他的自由。当时，因为我父亲是凉的其中一位家庭教授的关系，所以我勉强可以靠着这层关系进去探望凉。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凉身上的那些伤痕有多严重，那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有办法承受的!·忍握紧拳头，彷佛至今仍能感受到凉当时所遭受的处罚有多么的残忍!
    “而那时凉对我说了一番话I‘我的人生至目前为止，都是任 
由他人安排。对他们而言，我不是香山家的继承人，也不是一个需要他人关心的小孩；我，只是一颗棋子，一颗任人摆而没有自我的棋子；一个只为了彰显香山家优秀的背景与权势所存在的人偶。这一生，我不能为自己做主吗?不能改变我既定的命运吗?呵……呵……不!我不相信1也不再服从!命运操之在我，不管未来会如何，就算是逆天……呵--也无妨!，当时听着凉说出口的话，看着凉那时的表情，我几乎不能相信：他变了--真的变了……不再是我所熟识的凉了。残酷的现实让他急速的蜕变，曾经心思那么纯净的凉，恐怕早在五岁那时就已经死亡!”回首过往，他曾经在想，如果雪没有死，凉是不是还依然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凉?甚至，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雪的存在，凉是不是就会选择自己?“后来，就在我与凉见面后的五天后，凉失踪了。整个香山家因为这件事闹得人仰马翻，虽然没有对外公，可熟知详情的人，都知道香山家为了找到凉，在背后投下了庞大的金钱和精力，直到今天香山家仍在世界各地不断的搜寻着凉……”顿了顿，忍突然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不过拜你之赐，现在香山家想找到凉……恐怕是易如反掌了!”
   
“他们带不走凉的。”语气是十足十的自信。浩贤此刻已不知自己对凉的感觉到底是喜欢还是欺骗；到底是爱还是愤怒，他只知道事情至此已不能放手，如果放手，凉将一辈子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
    就算他不需要自己，可自己也宁愿要没有心的他!
   
“哦?怕到时决定权不在你手上吧!?”笑了笑，忍继续说：“凉很聪明，不管任何事，只要他想学，通常都比别人快。我再次遇到凉，是在他失踪后的一年，那时的凉，我几乎认不出来，他越来越漂亮了，可是，他整个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在东京这个本就容易迷失自我的城市当中，凉毫不在意的放任自我堕落，抽烟、喝酒只是小事，每晚与不同的男男女女在某个不知名的旅馆、饭店渡过，完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曾经自尊心那么强的他，竟然毫不在意的出卖自己的身体。不仅如此，凉……还染上了毒瘾!”顿了顿，忍表情略显疲备，“他终于选择了最残酷的方法来报复香山家，相对的--也报复他自己。一直到那时，我才体认到雪在他心中有多么的重要，在凉的内心深处一直无法原谅那个懦弱的自己，他一直认为如果自己早点反抗香山家，早点将雪带到东京来，甚至是自己如果不是香山家的继承人，那么是不是什么事就都不会发生了!?雪不用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在自己看不到的背后承受那么多苦楚，受了那么多委屈，甚至--也不会死亡!”凉会自贵，他能体会，可是放任自己堕落的凉，至今仍无法接受!
   
“因为凉的失踪，香山家辞退了所有凉专属的家庭教师，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我父亲，尤其我父亲所教授的是电子科技方面的课程，在香山平次郎的眼中更是重要。行事作风日渐趋于保守的香山平次郎虽然对电子科技及生物科技这两方面，在外界的目光之下表现得兴趣缺缺，但在观念与理念开放的情形之下，早在多年前，在日本电子科技初起步之时，他就已在暗中投资了大量的精力与金钱在各个科技产业的公司上成为股东，同时也培养人才参与研发，虽然他本身对这两种科技产业的接受度不高，可是他却十分清楚，这两项产业迟早会成为引领世界风潮的重要潮流，他本人或许在有生之年可以不接触、不接受，可是未来香山家的子弟却不能在这波潮流中被淘汰，进而丧失竞争力，也因此表面上他仍致力于文化、艺术、建筑、财经这四大项领域，但事实上每个香山家的子弟早就已做好准备，好因应这两个时代的来临。
   
事实上，你不觉得凉本身的学识十分丰富，就像一本令人永远也翻不完的书本，每每翻开总会令人感到惊艳，而趋使人不断的想继续接近、探讨其中更深、更引人人胜的奥妙!”忍有感而发的说着凉所带给他点点滴滴的每个感受。
    而接下来的每件事就如同玄所调查的一般，已与事实相去无远。
    “所以，最后你就带着他与你父亲一同前往英国!?”轻轻的吐出一层烟雾，对于凉真正的过往，浩贤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如河!   
   
“嗯。不过当时也是劝了好久呢!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在机场时，凉那真诚、痛苦的反应。当我把护照拿给他时，凉，他哭了。即使是在得知雪死亡的刹那，在经历香山家残酷的家法，凉也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流，可是那时--”
   
“呜……呜……忍，我终于要离开日本了，也终于要承认雪已经死亡的事实了吗?我一直好难过，也好恨!我一直认为即使失去了双亲疼爱的我们，只要我能做得好，保护雪，即使在过程中会孤单、痛苦，但只要能坚强，也能风雨无阻的走过，而得到幸福。可是，为什么?老天是不是在惩罚我?惩罚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所以它才狠心带走了她!她还那么小啊!她的人生还那么长啊!有那么多美好的人事物她还没有接触过啊……”
    “当时的凉泣不成声，几乎崩溃!!”
    ‘为什么我会是香山家的继承人?如果今天我不是香山家的继承人；我没有爱上自己的亲妹妹，是不是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何况的泪水是控诉着对现实的不满；是怨恨着香山家的残酷无情；是对即将离开日本这个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故土不舍；更多、更多的是对雪的深情!”
   
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他几乎抛弃自我，而自甘堕落；那是什么样的羁绊，可以让他随着雪的逝世亦宛如心死!听着忍诉说着凉泣血的过往，浩贤无法想像，也不敢想像。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用心的去爱过一个人，根本无从体会那种失去了一个人，就仿佛失去了全世界般的感情……假如凉死了，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反应吗?呵!自己根本没把握吧!甚至，对凉来说，自己的对他的感情，恐怕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吧!
   
“凉他从来、从来没有忘记过雪。即使他曾经逼迫自己承认了香山雪死亡的事实，可是如今出现了浅见樱，几乎活脱脱是另一个香山雪，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想他恐怕会不择手段的将浅见樱留在身边，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与他为敌，他也不在乎!”看到了浩贤那不可置信的神情，忍苦笑了一下，“没错，香山凉这辈子可以对任何人无情，却无法对香山雪狠心!”
   
呵!真是讽刺啊!也许是因为自身条件优秀的关系，稻叶浩贤向来是众家名嫒淑女所争相追求的对象。只是，过于大方、热情会投怀送抱的女人，他却觉得厌烦；而过于羞涩却显得矫揉造作的女人，他又觉得无趣；但面对凉那种淡然无争，那种细心体贴，却深刻的打动了他的心!也因此在诸多的巧合之下才会促使稻叶浩贤对一个不该动情的男人动了心!
    不!也许正因为是凉，正因为就是他，才能让他对他如此深恋，而无法自拔吧!
   
“都已经这么晚了啊……”回过神来，忍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是正是下午两点半。打从今天早上十点四十二分两人开始见面谈了凉的过去，不知不觉中已过了数小时。“我可以点午餐吗?”忍放做轻松的开口，希望可以藉此冲去那僵凝在空气中的哀愁。
    “请便。”没有抬头，低沉的噪音，教人听不出浩贤此刻的思绪。
   
“怎么表情这么沉重?”忍的口气不再像初次见面那般的犀利，反而有种老朋友的感觉。真的是很难接受吧……凉的过去……“他现在还抽烟喝酒吗?’没来由的忍突然冒出了一句。
   
“不，很少……烟偶尔抽，酒几乎不喝了。”许是没料到忍会这么问，浩贤虽有些不解，却还是照实回答；事实上自从凉上次大病了一场以后，他便不让他再有机会抽烟，更不会要求他代理出席自己的应酬。
   
“这样啊……呵，你恨厉害呢!凉在你身边几乎全变了。他过去在香山家那种总是什么委屈、痛苦都往心里吞的神情已不复见；而在东京那段荒唐岁月中所养成的恶习，居然也全都改了过来。记得他刚到英国时，因为要戒除毒瘾，每天几乎是烟不离手的。”想起在英国的凉，他总不免心疼。“也许，凉真的爱上你了。”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实却似乎正是如此，否则依凉个性……呵，又怎可能任人予取予求!
   
“嗯!?”只是闲言，浩贤显然有些惊讶；这个从一开始就看自己不顾眼的男人居然会说凉可能会爱上自己……凉，那样的他，会爱上自己?摇摇头，洁贤神情有些不置可信。
   
“嗯。凉的笑容、凉的眼泪、凉的一切一切，即使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即使找自始至终都爱他，可是他那种如释重负，那种--悠闲自在，那种好像摆脱以往束缚，可以坦诚面对的笑容却是在遇到你之后才有所改变。也许对于凉而言，你真的是除了雪以外，在他心中唯一有特别地位存在的人吧!”相对于浩贤态度，忍却不以为然。
   
不是吗?向来耐心极少，只对雪好的凉居然会包容稻叶浩贤的任性，甚至愿意待在他身边长达两年之久；向来对周遭事物皆冷漠以对的凉，居然会在遇到稻叶浩贤之后而愿意徜开心胸在人前开怀大笑、佩佩而谈；向来独立自主，凡事不假手他人的凉，居然会有一丝倚靠、依赖稻叶浩贤的情绪存在!
    而这一切一切说明了什么?是不是凉终于愿意走出雪死亡的阴霾，进而坦然承认雪死亡的事实!
    “可是……”即使在心中几乎己可确认自己对凉那里一样的情慷可称为‘爱情’；但是面对现实，浩贤却无法否认自己的心仍是动摇不定!
   
因为，在自己面前就有三大难关：凉是香山家未来的继承人，倘若自己真的强留住他，那么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香山家强大的力量，自己无法确保这件事情背后所带来的后果，单凭自己是否能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甚至整件事情所引起的风暴，是否会影响到稻叶家在商业界的龙头地位；再者是浅见樱的出现，那酷似香山雪的绝丽容颜，让凉早已沉寂的感情再度复苏，而有持续扩大之势；最后，最重要的，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办法去肯定凉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似是看出了稻叶浩贤的犹豫，忍再次开口质问：“你爱他吗?像对恋人般的爱，而不是随便玩玩；是认认真真想一辈子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怕……是这样的爱吗?如果是的话，那就放手去做吧!畏畏缩缩可不像是堂堂T．K商社社长的作风哦!”自己不会看错的。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有足够的能耐，能够进驻凉的心房；能够与香山家那盛气凌人的气势相互争斗!

   
“如果凉真的为了那张像雪的容颜，而宁愿再回京都继承香山家，而愿愿娶浅见樱为结发之妻……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将来最后悔的人不是浅见樱，也不会是你稻叶浩贤，而会是他自己!凉，将会一辈子背负着欺骗良心的谎言，而痛苦的活下去直至死亡!”
    忍一针见血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般狠狠的敲醒浩贤的思绪，也唤起了他浓烈的斗志；露出了一抹极具自信的笑容，“我明白了!!”
   
是啊，自己是怎么了呢?之前的气势全上哪了呢?不是早就决定了。无论香山家是如何向自己施压，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完完全全的放弃现有的一切，重新再来罢了；即使出现了浅见樱这个女孩，也无需多虑，她只是像香山雪，却终究不可能替代真正的香山雪；就算凉的心思没有放在自己身上，但那又如何!?这两年相处的时间下来，凉到底将自己摆在那一个定位，自己多少也有个底，不是吗?
   
而看着稻叶浩贤那透着自信的光采笑容，忍不禁有感而发：“也许这辈子能成为凉恋人的人，就真的注定是你了。”是啊，自己怎么都抓不住的凉，却愿意待在他的身边；曾经再也不想回日本的凉，却在东京遇到了浩贤……命运这回事，还真的是教人难以捉摸!
    “谢谢!”再次扬起一抹笑，对忍今天毫无保留的答案，他由衷感激。
   
“嗯，不过，”随着话峰一转，忍提出了一个老早就想开口询问的问题：“为什么?凭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却偏偏选上了凉?”早在刚进店门之时，忍就注意到了，稻叶浩贤无疑是个出色的人物，无论是俊帅挺拔的外貌，还是那天生的王者气度，无不深深吸引着周遭众人的目光。倘若，凉像月儿般的沉静、优雅，那么，稻叶浩贤就如同烈日般的夺目出众!
    “呵!你不说这是早注定好的了吗!?”一扫先前的郁闷，此刻的浩贤浑身所散发出的自信着实慑人。
    “你相信!?”剑眉一挠，忍的一张俊颇有丝怀疑，他不认为，稻叶浩贤是个会相信命运的人；因为，能成就大事的人，多半的信仰者就是自己!
   
“当然不。”露出了一抹迷人的笑容，浩贤开口道：“不管是公司上的事务，还是我个人的生活起居，凉总是毫无推托的帮我；包容我的任性，包容我的专制，而等我回神过来，早巳身陷其中……而无法自拔了!”是啊，两年多的岁月，早让自己在无意之间，陷进了凉体贴的温柔里了。
   
而看着眼前这向来狂彻不羁、唯我独尊的男人，居然会有如此温柔的神情，忍也终于不得不相信，“看来能给凉幸福的人，就真的是你了!”再次低头喝下那已然失沮的卡布吉诺，忍只觉得自己始终念念不忘的凉，虽然就要真正的离自己而去，但，一切或许都值得了。

 

    第六章

   
回到家，浩贤有些意外原本此刻应在公司的凉却竟然在这!站在逆光下的凉显得有些虚幻不真，是错觉吧!在那一瞬间浩贤竟看到凉背后似有一双翅膀--一双属于思魔的翅膀!
    “你调查我。”凉的手上拿着一块MD，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真惊讶!我还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发现!”他知道浩贤最近都很忙，只是忙些什么，他井不知道，何况自己的心思最近总是放在樱的身上，所以他已无暇去注意其它……只是……呵，倘若不是今天自个临时从公司回来，恐怕还真让浩贤给玩弄于股掌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