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入秋,最近东京的气候已经变的有些冷,再加上这几天莫名其妙的一波寒流来袭,走在街上处处可以听到咳嗽声;而不幸的是,鲜少出门的凉竟也在无意中染上了风寒,咳嗽的情形已持续了好些天,不仅如此还有轻微的发烧现象,虽然总希望凉能乖乖的待在家里休息,可责任心强的他说什幺也不肯!拗不过他,浩贤也只好忍着满心不舍,看着凉坐在这一边又是办公,一边又是咳嗽的模样!
"咳……没事……咳……"一边喝着热开水,凉一边不忘拿着手帕轻摀着嘴,就怕浩贤也被自己传染。"已经十点二十二分了,该进会议室开会了吧。"看着计算机上的时间,顾不得身体发出的不适感,凉依然坚持来公司做一个尽责的秘书;最近美国总公司传了一件庞大的合作案过来,在经济这幺不景气的时候还能有这幺大的投资案,是无论如何都不该放过,所以如果自己在这节骨眼上请假,岂不是增加了浩贤的负担!
"嗯。"站起身来大略的整理桌上的文件之后,浩贤缓步踱至凉的面前,"凉,等会开会你就不用过去了,我让秘书课的秘书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都已经病了好些天,甚至好几次都见他摀着胸口轻揉,喘不过气,而夜夜无法成眠……可即使如此,凉却依然不肯前去就医,理由竟是不想让自己麻烦!
"嗯,不用啦。只是小感冒而已,吃吃感冒药,再喝些姜汤就好了,哪需要特地上诊所医院呢?"努力的顺了顺气,凉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有精神一些,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还让浩贤为自己的小感冒分心。"你先过去,我想先去茶水间倒杯热茶或喝个牛奶什幺的,一会就过去。"随着话语,硬是扯出一抹笑,撑着彷似随时都会晕倒的虚弱身子,凉走出了办公室。
而望着凉有些飘渺的身影,浩贤虽然满心不舍,可却也开不了口再去阻止;他知道,凉一旦决定的事,是很难再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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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主位,男人左手支撑着下巴,右手不断轻扣着桌面,深沉的眸子紧盯着墙上屏幕,一张俊逸容颜虽无表情,但不知怎幺的,就是令人感觉压力备增,连室内的温度也似乎莫名降了下来;而首当其冲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刻站在台上报告的武藤玄。
怎幺?这一季的营业额虽然与原本设定的目标有些差距,但与其它同行比较起来已是遥遥领先许多,还不满意啊?瞥向因这波突如其来的低压,而同样兢兢业业的同事们,玄有些自嘲的在心里想着。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浩贤不对劲的原因了。仔细一看,凉,并没有在会议室里。
呵,原来如此。克制不住的,玄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暧昧笑容。而这,并没有逃过浩贤的目光。
"武藤课长,关于公司这一季未达目标的营业额,不知道你有什幺看法与建议?"冷冷开口,浩贤的语气尽是不悦。
他知道自己没有专心,明明是盯着台上的分析报告,可心却老早飘到凉那了。他不是说一会就进来,怎幺现在都过了五分钟却连个影子都还没看到?该不会发生了什幺事吧?他的身体……一想到这,本已紧皱的眉间又加深了几分,人也更觉得坐立不安了。
可还来不及起身到外查看,会议室的大门却已然被人撞开,众人还未开口斥责来人的无礼,只见女秘书一脸花容失色,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开口:"不好了……香山秘书昏倒了!"
"……!?"闻言,脑子还没做出反应,浩贤身体却已不由自主的往外飞奔,连句散会都没说!
"呵!"望着会议室内十数字目光惊托的一级主管们,忍不住的,站在一旁观看这一切的玄终于轻笑出声,这小子也表现的太明显了吧,也不想想,共事这幺多年,冷然的他哪会有这幺激动的一面,他们又哪曾看过堂堂T.K商社的社长会为了什幺事如此惊慌失措,想不到第一次有幸亲眼瞧见,原因,居然只是因为一个助理秘书昏倒了!
"散会。"无奈的摇摇头,唇角微扬,玄大方的代替浩贤下达命令,他几乎可以预测到明日公司的八卦头条是哪一件了。
只是,曾几何时,浩贤的喜怒哀乐已全绕着凉而转?而这真的好吗?想着浩贤适才激进的反应,玄在心中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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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抽着烟,坐也坐不住,浩贤焦躁的在急诊室的大门外走来走去;尾随而来的秘书虽然很想开口请他回去开会,可望着那张狰狞的俊颜,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提出!
刚刚真的是吓死她了!先是原本在茶水间与她们说说笑笑,还喝着热牛奶的香山秘书,突然脸色刷白,接着连手里的玻璃杯也拿不住而摔落在地,人更彷似全身力气被抽走了般,扶也扶不住的往后晕过去!而后接获通知而匆匆赶来的社长,那种脸色才是教人觉得可怕!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幺形容社长方才的模样。那是一种充满了担心、自责、懊悔而又心疼的感觉!她原本单纯的以为社长只是会简单的交待她们将香山秘书送到医院,未料他竟是拋下了攸关公司下半年利益的会议而亲自前来!
她知道社长一向对香山秘书器重有加,也明白香山秘书是社长重要的左右手之一;但,她真的想不到,原来冷漠的社长也会有这幺一面,他竟会如此担心而关心着香山秘书!
重新坐回椅子上,再次点燃一支烟。无暇去注意一旁惊魂未定的女秘书,浩贤现在只希望凉能平安无事。
只要想起刚刚在自己怀里的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就不自觉的由内心深处狂涌而出。
近乎死亡的苍白;发着高烧的体温;不断冒着冷汗的肌肤;以及近日骤减的体重……
自己就离他那幺近,可竟然一点也没注意到他已虚弱至此!不想让自己担忧,不想让自己为他操劳,凉默默忍耐着……他一直都这样吗?
在自己疏忽的地方,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他一直都是这般无视于自己心或身的意愿,而这样配合着自己吗!?
望着急诊室外成片的落地窗,不知何时天空竟已布满乌云,细碎的雨毫无预警的纷坠而下。已无心去注意窗外急忙躲雨的三、两人群,一种深深自责的无力感浮上心头,稻叶浩贤向来从未让人驻足的心,此刻盈满的竟是香山凉昏迷前尤若要自己放心的秀颜。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浩贤自己认为即将失去耐性而准备破门而入之时,深锁的急诊室大门总算打开。
带着无框眼镜,穿著白袍,拿着病历表一付松了口气的主治医生,语气有些不悦:"你们是病患的家属?"真是的!再晚点送来恐怕病毒就侵入肺部,届时可不是打打点滴,吃吃药就可以解决的!
听到医生的问话,一旁的女秘书赶紧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只不过在否认的同时,她也同样觉得奇怪,香山秘书任职的两年来好象谁也没听说过有看过他的家人,而且都送到医院来了,怎幺还是不见他的家人?难道香山秘书没有家人?
不同于女秘书的反应,浩贤则是一怔。自己能算是凉的家人吗?虽然彼此之间有那幺亲密的肉体关系,可在感情上充其量却只能称为朋友,甚至连恋人都构不上边……不、不管怎幺说,自己总是凉身边最亲的人,就说是家人也不为过啊!
思及此,再无一点犹豫,浩贤断然开口:"是的,凉是我的家人。"再次无视于身旁秘书的惊诧,浩贤坚定的口气竟有种令人折服的气势。
"嗯。"看着浩贤,点了点头,主治医生再次开口:"他有轻微的慢性支气管炎,照诊断起来的结果应该是染上好些年了,这种病初期时不易察觉,一旦再感染时会使气管狭窄甚至阻塞,对心脏有不良的影响,并会引起肺部的续发性疾病。看他的情形应是有一阵子没发病了,这次再复发恐怕是因为长期累积的压力一直找不到渲泄的空间,再恰巧遇上这波寒流,刚好全数爆发,也因而才会病的这幺重,当然拖了这幺多天才就医,也是关键。"顿了顿,再看了浩贤手上的烟,医生本就冷然的目光霎时有些责备的意味,"他不能抽烟,当然也不能待在烟雾迷漫的房里。"
闻言,一愣,不自然的红晕浮上面颊,有些狼狈的,浩贤赶紧捻熄了手上的烟。
再次点了点头,主治医生严厉的眸子直至此刻才显得有些温和。"除此之外他胃肠方面也不太好,所以我建议先住院观察两天,彻底做个身体检查。"
"那……"打断浩贤急欲开口的问题,他接着再说:"已经先将病人送到病房去了,至于住院的手续……"
还未等医生讲完,还未等浩贤指示,一旁的女秘书已先自告奋勇的举手开口:"社长您先过去看香山秘书吧,办理住院及安排检查的这些手续就由我去办吧。"刚刚一来到医院,虽然慌张,她却也没忘记偷偷去跟医生们打个招呼,毕竟今天就诊的不是一般人,可是T.K商社的首席秘书;再者就算没有这幺做,社长也是不可能让香山秘书待在一般病房的,没办法,这或许就是有钱人家的特权吧!
而且,不知道为什幺,她觉得香山秘书对社长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可不是,打从抱着昏迷的香山秘书赶到医院起,在经过漫长的等待、这段不算短的时间内,社长一直紧蹙的眉直到方才医生出来,知道香山秘书暂且无事,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而后在简单的交待秘书一些事情之后,浩贤便一刻也待不住的直奔凉所在的病房,哪怕此刻是身心俱疲,哪怕公司还有着数件攸关数亿元的企划案等着他裁决,他也顾不了那幺多了,现在的他只想看到凉,好好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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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偌大的病房内只有病床上的凉静静的躺着,浩贤惊觉自己鼓噪而纷扰不安的心,竟在见到凉的容颜之后意外的平息下来;脚步轻轻的走了过去,深怕将沉睡中的凉给吵醒,坐在病床边,他眼尖瞧见桌上的小字条。
"病人现在正在休息,约莫几个小时之后便会醒来,醒来之后即可进食,但晚上十点之后除了喝水即不可再另外进食,明早七点即准备进行体检。"
娟秀的字迹,浩贤一目了然,看来这是护士留的。
回过神来,望着病床上的凉,看起来倒有些像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只是,童话中美丽的公主没有凉这幺精明干练,而因生病而陷入沉睡中的凉也不会因为王子的吻而马上醒来。
"凉……"轻声低喃,那语气中的温柔连浩贤自己也没发觉。
轻握着凉细白的手,浩贤第一次如此深刻的发现凉竟是这幺廋;打着点滴的手臂彷佛间竟有种近乎透明的白,清晰的连青色的小血管都那幺显而易见;如果不是胸口上缓慢的起伏动作,他真的会以为凉已离他而去!
现在的凉,虽不至于气若游丝,可却教自己看了直揪得心痛。
自己一直认为凉很健康。他的身体看起来虽然薄弱,可却从来不曾生病,至少在这段同居的日子中,他还不曾看过他这副模样,因而自己总也天真的以为,这次凉患的或许真的只是一般的小感冒,可未料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严重。
自己从不知道凉有轻微的慢性支气管炎,也不知道他肠胃不好……呵!这些都是自己早该想到的啊!每天那幺忙碌的凉,每天那幺顺着自己的凉,每晚从不曾拒绝自己求欢的凉……长期下来他的身体又哪会好呢!?而这,这幺浅显易懂的道理,自己却从未发现,也从未注意!
现在想想,才发觉自己对凉其实是一无所知,他总是任劳任怨的帮着自己解决公、私问题,可却从来不肯让自己为他担忧烦恼,遇着困难或有心事也总是默默承担;在自己眼前的凉,那张清秀的容颜永远挂着一抹笑容可掬的灿烂…………是不是这样,才让自己大大忽略?
"凉,你知不道这样的你,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俯身,浩贤冰凉的唇柔情万千的印上凉苍白的颜。
曾几何时,凉,已不再只是自己的下属,也不再只是个承受自己欲望的人偶娃娃;他,已变成是需要自己用心呵护,愿真心诚意的付出关怀,哪怕自己至今仍分不清凉的存在对自已究竟有何意义──是友人、是家人,还是情人,但对自己而言,凉,是重要、无可替代的,这点已不容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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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推开门,玄同样蹑手蹑脚的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会客室的桌上,环望四周并没有瞧见浩贤的身影,对此他一点也不感吃惊,他知道这个时候浩贤一定是待在凉的身边;果不其然在走进主病房之后,便瞧见趴卧在凉病床上的浩贤。
然而看着浩贤的动作,玄突然觉得自己来得并不是时候,虽然眼前的两个人都正闭着眸子沉睡,而浩贤也仅是轻轻的交握着凉的手,可他就有种误闯了他人禁地的感觉;再加上浩贤那毫无防备的睡颜,一丝讶异不禁快速闪过玄的心头。有多久了?总在人前笑得无害,却时时刻刻无不在心里盘算如何撂倒对手的浩贤,在阔别纯真无忧的童年之后,竟还会有这种如孩子般纯净无瑕的气质?
难道在凉的面前,浩贤一直都是这样!?
呵!玄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那是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静谧、安心,而亲昵。是的,在他们两人四周似乎有层淡淡的光芒笼罩,而那层光芒,就叫做──幸福。
尚沈溺于此情此景而备受震撼的玄,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浩贤,却冷不防的撞到一旁桌子上装饰的陶制花瓶,虽然眼明手快外加手忙脚乱的拾起那本欲坠地的瓶子,可却也发出一阵不算小的声响。
抚着胸口,玄缓慢的转过去,果然浅眠的浩贤已被这声音给吵醒;揉揉惺忪的眼,浩贤只是冷冷睨了他一眼,随即俯身查看凉的情形,均匀的呼吸声不甚明显的传来,还好,凉没有被惊醒。
可看着浩贤这不经意的轻柔举动,玄是再次受到惊吓,而且尤甚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