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梦（下）——离尘_乱乱乱

　　比武大会，缺月赢了无名，夺得了天下第一的称号。缺月是冷月山庄庄主，本就已名声在外，此刻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一夜之间，缺月成了众江湖女侠心目中最佳夫婿人选。

　　一大早，缺月与凌风准备启程回冷月山庄。靳青宏亲自送至门口。

　　只是，不见韩云与钟离燕。而且，门口只停了一辆马车，车夫仍是冷月山庄带来的那个。

　　凌风觉得奇怪，便开口询问：“韩云和燕儿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一早我便让韩云送燕儿回家去了。”

　　“不回冷月山庄？”

　　“我说过，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可是……”

　　未等凌风再说什么，缺月便与靳青宏告辞，拉凌风上了马车。

　　“为什么不骑马？”

　　“坐马车比较方便。”

　　“方便？”凌风没有反应过来，“好像骑马才比较方便吧？”许久，凌风才突然反应过来，缺月所说的方便指的什么，没好气的白了缺月一眼。

　　途径洛阳街道时，凌风忽然从窗口看见卫子衣，想起那日比武大会因观战也未与他多聊，而今日又要离开洛阳，怎么也应该去告别说一声，于是忙让车夫停了车。

　　“你干什么去。”凌风正想下车，缺月突然出声问到。

　　“我刚才看到一位朋友，想在离开前道个别。”凌风说完，便跳下了车，向卫子衣走去。

　　与此同时，缺月也下了车，站立在车前，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看着凌风与卫子衣。

　　“卫大哥。”

　　“今日这么巧，又遇到贤弟了。”卫子衣笑着。

　　“凌大哥，好巧。不，应该称你为叶大哥才对。”卫子衣的表弟阿星也向凌风打招呼到。

　　“其实是我正好路过见到你们，所以过来打个招呼。我今日便要离开洛阳了。”

　　“这么快便要离开？回金陵吗？”

　　“不，不是的。是去姑苏。”

　　“姑苏冷月山庄？看来贤弟和冷庄主交情颇深。”卫子衣说话的同时，看向马车停驻的地方。

　　凌风也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此刻缺月竟被一群女子围住。有几个大胆一些的女子更是往缺月身上靠。而缺月虽依然温和的笑着，但眼中已有一丝不悦。

　　“冷庄主才貌双全，比武大会一役，只怕全江湖的女子都要为他倾心了。”卫子衣有些打趣地说到。

　　凌风听了有些不是滋味，眼睛仍盯着缺月与围着他的那群女子。

　　忽然，缺月敛了笑意，对着那群女子不知说了什么，那群女子纷纷露出了伤心欲绝的神情。趁此机会，缺月便挣脱了包围圈向凌风走去。

　　对着卫子衣稍稍点头，缺月神情再次恢复温和，问向凌风道：“是否可以出发了？”

　　见凌风点头，缺月执起他的手，对卫子衣说了声告辞，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进了马车内。

　　缺月如此大胆的举动着实让所有人震惊，包括卫子衣。

　　当真是应了那猜测。从此江湖上再次盛传，三十年后的天下第一冷月无，也是个断袖。而他所爱的，便是那个长的极像段逸之人。

　　卫子衣看着凌风与缺月离去的马车许久，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原来，贤弟说的意中人，是他。”

　　“你、你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手。”凌风有些气，“这会儿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我关系了。”

　　“你在气什么？难道我这样昭告天下不好么？这样便不会再有人来缠着你我。”缺月背靠着马车看了眼凌风，懒洋洋的说到。

　　“我不是生这个气。”

　　“你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我们？”

　　“不，我只是，还未适应。你知道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自是不会再在意他人目光。”即使同叶天逸一般被逐出叶家他也不会在意的。

　　忽然间，马车巨大颠簸了一下，像是车辕被石头绊了一下。同时，车速也越来越快。两人分别稳住身体。感觉到异样，缺月拉起凌风破顶而出。就在二人跃出车的同时，无数枝箭朝他们射来。

　　凭借着轻功，顺利躲过箭矢。但是未等他们落地，又一排密箭齐齐向他们射来。缺月眸中杀意渐浓。拉过凌风，将他挡在身后。就在箭即将射中之际，缺月突然运功，用内力将箭原封不动全部震了回去。

　　连续几声箭射入人体内的钝响，几名身着黑衣之人从树上跌落下来。同时出来的，还有比武大会那日败在缺月手下的无名，和同是天极门杀手的冉非烟。只是此刻，冉非烟右臂被利箭穿透，脸色惨白。

　　见到无名，缺月像是毫不意外，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现了呢。只是，用这偷袭之法，似乎有损无名剑之名吧？”

　　无名没有动怒，只是冷着脸道：“将月缺秘籍交出来。不然，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别忘了，比武大会上，你是我的手下败将。”缺月笑睨着，“如今你的伤，好了？”

　　见缺月问，无名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若非你卑鄙，使用暗器刺我穴位，我怎会败给你！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有这个机会！”话毕，不待缺月反应，便拔剑向缺月招呼而去。

　　无名的话让凌风暗暗吃了一惊。缺月在比武大会上用了暗器？但这分明违反了比武规则。看着缺月与无名缠斗的身影，凌风隐隐有些担心。

　　缺月使用暗器才赢了无名，那岂不是说，无名的剑术不比缺月低？

　　此刻，无名出剑招招刺向要害，下定决心要致缺月于死地。缺月手无兵器，只有被逼得闪躲的份。虽然表面上看来，缺月似乎不敌，只有闪躲毫无还手之力，但细细一看便会发现那剑始终未能碰到他的衣衫。可凌风未发现这一点，在一旁瞧得直冒汗，恨不能自己能帮得上忙。

　　缺月并不着急，一脸泰然，嘴角噙着笑，眸色越见异彩，像是在享受着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极乐快感。

　　而在无名看来，缺月的神情像是在戏弄他一般，心中更是怒意翻腾，看向缺月的目光杀意浓重。

　　缠斗了许久，缺月像是有点厌倦了这种游戏，不再一味闪躲。在凌风还未看清楚时，便只听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无名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右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用剑，我或许是比不过你。但是，若说到动手，不用一招……”缺月如恶魔般笑着，“你的手骨恐怕碎了，还要继续吗？”

　　无名因疼痛额上冒出了颗颗冷汗，但未吭一声，极力忍耐着痛楚。过了一会，才咬牙切齿道：“你从一开始便在耍弄我？”从一开始，缺月便隐藏了实力，像猫捉老鼠般戏耍着他。

　　忽然，凌风只觉脖子一冷，一把小小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光顾着看缺月与无名，他竟忘了旁边还有个冉非烟。

　　“将月缺秘籍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他！”见无名落败，冉非烟唯有挟持凌风。她自是知道今日早上在洛阳发生的那一幕，所以凌风便是缺月的弱点。

　　缺月看向冉非烟，盯着那把抵住凌风咽喉的匕首，琥珀色的眼中渐渐没了笑意，冷到极致，目光如冰一般刺向冉非烟。冉非烟握着匕首的手抖了一下，凌风感到一丝刺痛，便觉得有热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滑下。

　　“放开他。”缺月说的淡淡的，语气如对平常人谈话一般，慢慢向凌风与冉非烟走去。

　　“别过来！”匕首再次紧了紧，冉非烟喊道。见识了缺月的速度，她自然不能让他近身。

　　“原本，我是打算陪你们玩玩便将秘籍给你们。但是现在，你让我很不悦。”缺月一步步走近，缓缓的说着。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缺月手指轻轻一弹，冉非烟手中的匕首掉落，同时身体也瘫倒在地，眉心之中多了一个针孔般大小的红点。

　　“生平最恨的，便是被人要挟。”缺月看了眼没了气息的冉非烟说到，语气冰冷。

　　再次见识到缺月的冷酷无情，凌风看了看身后倒地的冉非烟。又一个生命消失在缺月手中。之前在凤仪楼他看出冉非烟对缺月有好感，只是没想到缺月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想起自己曾经也要挟过缺月，凌风仍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时他的下场也不比冉非烟好多少，差点成了狼的腹中食。多日来缺月温柔以待，让他几乎忘了他的另一面。

　　再看向缺月时，凌风发现他又向无名走去。以为缺月想杀无名灭口，谁知却见缺月拿出那日赢得的月缺秘籍丢给了无名。

　　“你……？”无名不解。

　　“我参加比武大会，要的不过是那块玄铁罢了。”缺月又恢复了笑意，悠悠然道，“这几人的性命换取这半本秘籍，相信你们门主一定会很乐意才对。而你，也能交差了。”

　　无名看了眼缺月，又看了眼冉非烟的尸首，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完好的左手捡地上的秘籍与剑后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一关于凌风与他爹娘的大漏洞...大大们都米发觉==幸好最后还算说的通.

　　这几天一有空就抓紧时间写,不过还是没写多少.

　　第二十八章小树

　　马车中，凌风侧倚在窗前，看着缓缓向后退去的草木，眉心纠结。

　　“为什么闷闷不乐的？”缺月突然出声问到。

　　“为什么非要杀了冉非烟？”凌风转头，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缺月。人命在他眼中，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缺月垂下眼想了会儿，又抬眼看着凌风道，“她要挟我，更伤了你。”

　　“即使如此，也不一定非要杀了她。你可以将她打伤废她武功。”

　　“怎么？你舍不得？噢，对了，我忘了，对方可是三大美人之一。”缺月忽然眯了眯眼，神情有些似笑非笑。

　　“我没有！你知道我现在——”不知缺月为何要这么说，凌风心中一急，但话到嘴边又止住，“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这般嗜血。不管怎样，人命并非草芥。”

　　“你可知，有时即使你不愿杀人，但别人也一样会杀你。那时，你是宁愿死在别人手上，还是杀了那个将置你于死地之人？”缺月双眼咄咄。

　　“我……”凌风咬了咬唇，垂下眼。若当真遇到这样的状况，他也会先下手为强。但，是否会取人性命，他也不知道。他，从没伤及过人命，也从不想伤及人命。

　　“江湖便是如此，有生亦有死。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死。”

　　凌风心中一凛，忙道：“你的武功这么高，谁还能取你性命？”

　　缺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很难说。”

　　两人一路浅谈，凌风下意识的避开这个话题。缺月未在意，恢复了一直以来凌风所熟悉的温和。

　　日暮，马车行至一座小镇中。

　　这是一座古朴的小镇。一条由不规则的石板平铺成街道，旁边稀稀落落摆着小摊，几个身着简朴的妇女正在小摊前挑着物品。街道两旁皆是低矮民居，偶尔能见到一家店铺。直到行了一段路，方找到一家客栈。

　　两人下了车，走进客栈。

　　“今日便在这投宿一晚吧。”

　　凌风点了点头，看了眼四周。几张简单的桌椅，或者说是简陋，坐着两桌同样赶路的旅客。

　　小二上前招呼，两人找了张看起来稍微洁净一些的位子坐下。

　　偏僻小镇内的酒水菜肴，称不上好。两人只点了几碟小菜以及一小壶清酒吃了起来。

　　缺月时不时蹙眉，吃着菜。凌风看的出，缺月并不适应此处环境。只因天即将黑，而前方没有更好的落脚之处，才会在此将就。

　　“去去去，臭小子，你居然还敢来，上次打得你还不够吗？”小二一声厌恶的呼喝声响起。

　　凌风转头望去，发现客栈门口，小二正推搡着一名衣着褴褛满脸脏污的小男孩。男孩骨瘦如柴，一双大眼却炯炯有神。此刻，正不顾小二阻拦，想往客栈内冲。

　　“哎哟，你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咬我！”小二疾呼怒骂捂手的同时，男孩冲进了客栈，直奔向凌风与缺月。

　　凌风惊讶的看着奔向自己的男孩，却不知他要做什么。而缺月，从小二呼喝之时起，便未看一眼。似乎什么事都不甚关心。

　　男孩飞快的跑到二人桌前，伸手便抓向桌上的牛肉与鸡肉。一手拼命往自己嘴中塞的同时，另一手更是将菜塞进胸前衣内。脏污的手沾上油腻，更显肮脏不堪。

　　凌风一时愕住。眼见缺月眉头越蹙越紧，凌风开始担心，缺月是不是会因不悦而又增杀孽。

　　这时，男孩的衣领被一把提了起来。

　　小二叫骂到：“好你个小叫化子，不但咬人竟还抢东西，看爷爷我今天不揍死你！”话说完，便一拳打向男孩脸上，直打得他跌倒在地嘴角渗血，怀中食物洒了一地，一些更是溅到了缺月白色的衣衫上。

　　小二继续对男孩拳打脚踢，全然不顾眼前之人只是一个瘦弱孩童。男孩不顾疼痛，在雨点般的拳脚下将地上散落的食物再次拾入怀中。然后护着胸前，任由小二踢打。

　　凌风不忍，想上前劝阻，这时，一名同样衣衫褴褛但脸色苍白的小女孩跑了进来。“别打我哥，我求求你！别打我哥！”

　　“滚开！”小二余怒未消，见小女孩拉着他的手，想阻止他，便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女孩摔倒在地，咳嗽起来，一口血也同时喷出，晕了过去。

　　男孩见状，立马起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小二推倒，抱着女孩摇晃：“小草，小草，你怎么了？我不是让你在破庙等我拿吃的回去吗？”

　　小二起身，怒火更甚，正欲再次向男孩打去，却突然被缺月喝住。

　　“客官，我正打算再教训教训他。”见缺月脸色沉凝，小二以为是因为这脏兮兮的男孩扰了他，赔笑着。

　　“不必了。”缺月冷冷说了声，走至男孩面前抱起女孩。女孩唇角那未干的血痕染上了白袍，缺月也只淡淡看了眼。

　　凌风刹时惊住。一向爱干净的缺月，一向冷漠的缺月，此刻竟抱起素不相识满身脏污的小女孩？！

　　“你做什么！”男孩拽住女孩的衣衫，目露警觉道。

　　“带她去找大夫。”缺月淡淡说了句。

　　男孩怔忪，松开了手，吞吐道：“我、我没有钱给妹妹看病。”

　　缺月只道：“随我走。”

　　男孩跟上，凌风也付了酒菜钱，同时又打包了一些菜，跟上了缺月。

　　四人来到镇上唯一的小医馆。大夫看过，只摇头说女孩体弱加之来看得太晚，时日已不多。

　　由于男孩坚持不肯随两人回客栈，于是凌风按照大夫所开药方抓了药，便与缺月一起回到男孩与妹妹小草安身的破庙。

　　庙堂破败，供奉的石像上织满了蛛网。地上，一堆厚厚的稻草，便是男孩与妹妹的床铺。

　　“小草，小草。”待缺月将女孩放下，男孩便拉着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妹妹轻喊着。

　　凌风看了看四周，发现一旁有几块大石架起的简易灶台，便找了水煎起药来。

　　药煎好，倒入一只满是缺口的碗中，男孩接过，吹凉，抱着仍昏睡着的妹妹喂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暗，星月渐明。看了眼站在庙外的白色背影，凌风也走了出去。

　　“她醒了吗？”听到凌风走来的脚步声，缺月眼望夜空问到。

　　“还没。”

　　“小时常听大人说，死去之人，最后会成为天上的一颗星辰。”缺月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双眼依然望着星空，“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会对他们这般照顾？”

　　凌风点头。

　　“在你眼中，我是个狠毒无情之人，对吗？其实今日之举，连我自己都惊讶不已。”缺月自嘲般说到。

　　凌风摇头：“我没这么想过。”缺月虽然嗜血，但他并未乱杀无辜。至少，在他面前，他从未乱杀无辜过。今日之举，更说明，他并非是一个无情之人。至少，他的心中，还念着妹妹，还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