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anks(生子) 上----晏好古

作者:  录入:06-30

儿童的歌声越来越响,回荡在黑暗的上空,仿佛随时就要破壳而出。
视线被黑红的色块占据,睁开眼,自己正在用手上的血迹摩擦一块黑色的布料,高中时的那个美术老师,就站在他的身后,一双消瘦的手放在他的头颅两侧,不能控制地痉挛着……
颜烈害怕地抬起头,看见徐黎端着一杯浓稠的白色液体走到他的面前,温柔地笑着对他说:“小烈,喝下去,乖孩子喝下去,喝下去……”
本能的畏惧让他极力躲闪,却撞上一块坚硬,回过头是家里漆成紫红色的床头,床上的阎伟力□,正奋力地和一个长发女人交合,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不停地催促:“快点……啊……啊……好棒……啊……”
突然,那女人尖叫一声猛地仰起头来。颜烈千疮百孔的心脏再也无法动弹,血液就堵塞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那床上,媚叫着女人,居然有着一张与自己十五岁时一模一样的脸!

thanks 10

Chapter 10
颜烈在噩梦中惊坐起来,抓着沙发的靠背一阵一阵的恶心,却吐不出口,透明的津液顺着张开的嘴角流淌下了,像一条□的小溪,崩溃边缘的人蜷缩着紧紧地捂住耳朵,却有更多的声音扎进来……女人羞耻的浪叫,被□后的少年哭泣的控诉,母亲发作时疯狂的嘶吼,阎伟力的谎言,爱德华的淫语,裴殊彧紧张地问他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还有那个稚嫩的声音,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呃……呜,不……”腹部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有人握着刀片搅烂他的身体,颜烈大汗淋漓,紧紧地蜷成一团无声地滑倒下来,双腿并拢压在胸前,肘部用力抵住疼痛的腹部,像一只海浪之中颠簸的海螺,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朦胧中,感觉有人从背后撑起他的身体,抓起他的手臂,有刺痛的感觉,颜烈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连动一动睫毛的力气也没有,说不定是死神赶来收纳他的灵魂了。颜烈突然有种难以描摹的安宁,心里微笑了一下,渐渐昏睡过去。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颜烈才再次苏醒过来,阳光一如既往的绚丽而刺眼,昨夜的事仿佛已过去好几个世纪一般的不清晰,他还记得是裴殊彧在关键时刻出现带他离开了那个恐怖之城,但裴殊彧看到了些什么,知道了些什么,自己却完全没有把握,摸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十一点半了,愣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拨通那人的号码。
身上还穿着裴殊彧的衣服,颜烈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人残留的温度和气息。一瞬间他有些忐忑,这样的幸福和温存自己是否还有权利继续拥有,或许从来就不该拥有的。
裴殊彧的电话是下午六点打来的,先问他好些没有,吃过饭了吗,最后才说要见他,让他到某某地方等。颜烈挂上电话的时候手有些抖,他们在一起快三年了,那人所有的小习惯他都了如指掌,所以当他听到电话里传出的第一个字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他们……完了。
颜烈换了一件淡色的衣服,以免气氛太过生硬。夏天是个奇妙的季节,所有的东西就会极快地被蒸发,比如衣服上的水渍,比如你的泪水,有些庆幸中午就把裴殊彧的衣服洗了,现在已经干透,颜烈慢慢地把它叠好,好像对自己的爱人都不曾如此小心翼翼。
分手的时间到了……走在路上时,颜烈突然想起苏格拉底曾经这样讲过一句话,只不过他们的分别无关生死,也不分好坏,只不过是单纯的,要分手了而已。
裴殊彧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修长,脚下拖着的黑影比他更长,两者交叉的地方形成一个尖锐的角,像一把刀锋刺痛颜烈的眼睛。
“你的衣服,洗过了。”颜烈显得过于平静,裴殊彧尴尬地皱紧了眉头。
接过装着衣服的塑料袋,又问了一遍,好些了没有,吃过晚饭吗?裴殊彧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谈话究竟是想得到怎样的结果,他沉默地看着颜烈,那人却不在看他,脸上的颜色淡过身上的衬衫,突然觉得,他们的关系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可这不是他想要的:“烈,今天我出去了……然后……”
颜烈抬起头看说话的人:“然后……?”
“然后我遇见了你的继父……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沉默,颜烈并没有露出自己想象中的任何一种表情,只是继续看着他,裴殊彧动了动嘴角,低着声音:“烈,是不是……只要给钱,跟谁,都可以做?”
裴殊彧目光黯淡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似乎更希望颜烈冲上来向他解释,求他原谅,但那人只是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吐出一个残忍的字:“是。”
咬了咬牙齿,裴殊彧压住心里的愤怒和悲哀,他还不想就这样结束,阎伟力说的也许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谁不曾犯过什么错误呢,自己不也曾经偷走了父亲的信用卡出去挥霍吗?更何况他们都是成年人了,男人和男人之间不需要什么贞洁,只要烈现在是爱他的,是只爱他的,他就原谅他,就不会离开他:“烈!”裴殊彧激动地喊着那人的名字,“和我在一起之后呢,我们在一起之后呢,你……有没有,和别人做过……”
颜烈的眼眶微微抖了一下,单薄的嘴唇动了动,然后裴殊彧几乎听到了自己破碎的声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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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有……”
“……”仅仅一个字就将裴殊彧所有的期待击得粉碎,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泪水已经不听话地流出来,“你……”
虽然被揭穿的伤痛让人难以自拔,但裴殊彧此刻失落的神色更让他疼得窒息,颜烈有些迟疑地动了动手臂想安抚他一下,却被裴殊彧愤怒地吼叫制止了:“别过来,不要再碰我……”
随后,大声的斥责变为悲伤的哭诉,裴殊彧红着眼睛像个跌痛了的孩子,“我以为我们至少是相爱的,我以为至少我跟那些人不同……没想到,烈你竟然这样对我……我真傻,呵呵,你在别人身下欢叫的时候,我还在傻乎乎地看着这玩意想你!!!”
胸口的挂件被狠狠地扯下来,提在眼前,裴殊彧的眼里布满了愤怒,抖声问道:“颜烈,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可没等颜烈开口,裴殊彧的手已经松开,细细的黑线顺着指缝滑落下来,上面的吊坠摔在地上,断成两半。那是自己教那人做的第一件陶器,因为特别难看被那人砸了,他捡了其中两块残片默默地磨成两片薄薄的水滴形,一人一个,现在那人的碎了……
颜烈出神地盯着地上的碎片,伸出的手还没放下,那样的神情让裴殊彧眼角泛酸,他狠狠心,想给自己一个最后的极限,佯装愤怒地转过身,说:“你走吧,从现在起,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裴殊彧听着身后细微的动静,他知道颜烈站在原地呆了很久,然后才慢慢转身离开。那一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恐惧,他不断地对自己说,只要烈捡起那块碎片就原谅他,只要他回头看自己一眼就立刻冲上去抱住他,只要他再叫一声自己的名字就证明他心里有他……但是连如此简单的期待都没能如愿。
裴殊彧眯着眼睛看着颜烈细长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一步一步,仿佛没有丝毫的不舍。地上的陶片安静地躺着,正好在刻着那人名字的地方被拦腰摔断了。裴殊彧狠狠地踢了一脚,过了几分钟,又弯腰拾了起来,就当作纪念吧,裴殊彧自嘲地对自己说,纪念自己曾经蠢到这种地步的,爱过一个人……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喝得烂醉的裴殊彧被一群女生唧唧喳喳地扶到校医室。郑众一开门,一股浓重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同时进来的还有“污染源”的裴殊彧和一群挤破门的“少女”。一手抱过东摇西晃的裴大少爷,一手拉过房门把碍事的女人们堵在外面,有一两个特别泼辣的,拔着门缝问裴殊彧怎么了?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郑众脸皮笑笑说:“我想他大概是牙疼。”
这种敷衍显然不能让她们满足,一个个叫唤起来,郑众从来都知道裴殊彧的追随者并不比他少,顶了顶鼻梁上的眼睛,郑大夫困扰地皱了皱眉头,正色道:“请大家配合一下,不要影响到我的病人。”无处不显摆济世救人的人性主义光辉——所谓“郑氏”装蒜第三式,只是现在的裴殊彧根本没有心情笑话他。
好不容易赶走了旁人,郑众倒了杯水,拍拍床上人的脸损道:“醒醒吧,喝点水,到我这儿来耍酒疯,小心我叫烈来收拾你。”
裴殊彧本来像根蔫了的茄子,一听他这么说,跳起来推开水杯,大声喊道:“不要跟我提他,我再也不想见他了!!”
郑众一时没缓过神来,把他摁在凳子上,问:“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裴殊彧酒气未消,想想就觉得委屈,吸着鼻子惨兮兮地说:“我们,分开了。”
“嗯?”郑众不由吃了一惊,说烈有孩子了他都不曾这么吃惊,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分手,“你说真的?”
“这还有假的吗!”裴殊彧吼了一句又软了下来,“他根本就不爱我……”
郑众褪了眼镜,揉了揉太阳穴,现在的状况实在让他搞不清楚,颜烈和裴殊彧是相爱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颜烈现在怀了孩子,难道说,这是颜烈想隐藏怀孕的借口:“他要跟你分手的?”
裴殊彧呆呆地看着郑众面前的处方单,哪里什么都没有,就像他已逝去的心,说:“是我。”
“你!为什么?!”裴殊彧要求的?郑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殊彧摇摇头,那样的理由他不耻说出口,怕玷污他的爱情,也怕郑众会看不起颜烈,他抬头望着多年的损友,艰辛地苦笑一下:“我是不是……挺傻的?”
“怎么这么说?堂堂裴氏的独生少爷,怎么会傻……”郑众难得这么温柔,连说话的调子都轻和许多。
裴殊彧突然扑倒在桌子上,受伤的右手撑着前额,声音枯涩地哽咽道:“可是我们,分手了……”
郑众没有说话,拍了拍裴殊彧的后背,走出自己医务室,留给那人一个空间,可以好好地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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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一个多月后的裴殊彧终于重新振奋起来,他对自己说没什么,两个男人之间本来就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何况现在他身边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女孩叫甘恬,他们从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两家常有往来,可以说是知根知底的,如果是从前他可能会觉得这样没有新鲜感,可是现在他明白了,所有的感情都必须要建立在彼此了解的基础之上,不然,只能伤得更深。
“在想什么呢?”女孩搂着裴殊彧的胳膊,抬起头柔声问他。
甘恬不算特别漂亮,至少不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让人动心的女孩,但是张得很干净,人如其名真的非常非常的甜美。裴殊彧抬手摸摸她的脑袋,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让他爱上这种身高比例,多好啊,好像一伸手就能把她罩在怀里,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像个英雄:“你在哪儿上课?我送你过去。”
“真的?”甘恬的眼珠子乌黑发亮,非常可爱。
“嗯,反正我下午没有课。”
“好啊,殊彧你真是太好了。”女孩适当地撒了个娇,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裴殊彧喜欢她这样眯着眼睛笑,感觉像是懒懒的猫咪,也有点像那个人。
伸手揽住她的腰,女孩子的腰软软的很舒服,像只塞满棉花的布娃娃,裴殊彧稍稍用了点力气,甘恬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推推他,这种拒绝其实才是最诱人的,裴殊彧得意地笑笑,搂着她继续向前走。
甘恬上课的地方是文科教学一号楼,裴殊彧太长时间没走这条路了,快到的时候才发现,这原来是去颜烈工作室的必经之路,只不过这时要躲已经晚了。
他甚至不是很清楚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他就搂着自己可人的女朋友站在教学楼的门口,而那个人就这样面无表情地从马路的另一边与他迎面走了过去,等到他恍过神来转头去看时,颜烈已经不见了。裴殊彧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狠命地摇摇头。
“殊彧,你怎么了?”甘恬见他突然的怪异动作,不解地摇了摇他的手问。
“额,没什么”裴殊彧看看手表,“要上课了,快进去吧。”甘恬是个听话的乖女孩,连忙点点头,对他挥挥手,拎着她的小包包跑进去。
上课铃响了两遍,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裴殊彧不明所以的心情很糟,想了想决定去找郑众,一个月来那个人一直隐忍地做着自己的诉苦对象,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现在的他……烦透了。
郑众的校医室在教室办公区里,所以一般没什么学生会去,裴殊彧还在为刚才的照面闷闷不乐。十月天气还有些热,但颜烈已经开始穿外套了,他冷吗?裴殊彧心里有些不安,他觉得颜烈好像又瘦了,精神也不大好,病了吗?还是说,他见到自己也会不由自主的心痛?
正凝神想着,突然发现前面一颗大树底下,靠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裴殊彧莫名地高兴了一下,却发现对方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偎在树上仿佛站不住就要倒下来一样,连忙跑上去。
和裴殊彧分手之后,颜烈在自己的工作室待了整整一个月,他给阎伟力的账户上打了钱,弥补他那次交易失败的损失,只要有钱他应该就不会对徐黎出手。他已经不会再去求她和那个男人离婚了,这样的事他曾经做过一次,被逼疯的母亲狠狠地甩了十六岁的自己一个巴掌,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母亲是多么需要那个男人,爱情有时就是这么苦涩,即使你爱上的是一个混蛋,却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他没有办法去恨一个受害者,他不希望她的母亲像他一样,不被人原谅。
颜烈为自己做了些打算,一个月之内拼命地工作,他需要一些钱来维持他的计划和未来几个月的支出,但过量的劳累让他有些支撑不住了。
“你怎么了?”裴殊彧冲上去,却不敢像以前那样抱住他,只是摇摇颜烈的手臂问了一句。那人的脸色很差,泛着病态的白色,捂着嘴皱紧了眉头。对了,之前颜烈就不大舒服,难道是病情加重了吗?
颜烈伏在树杆上,如果还有一点力气他都不会在这里停留,但是此刻他晕眩得天地都搅在一起,胃部剧烈的翻滚,腹中的孩子在踢打,而裴殊彧的出现和他轻微地晃动无疑更加剧了他的难受,无力地推开那人的手臂,哀求道:“不要,碰我……”
但此刻这样的请求在裴殊彧听来却不是滋味,他只是好心想扶他一下,他却让他不要碰他,裴殊彧嘲讽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放心,我只是扶你一下,我现在根本就不想碰你也不敢碰你……我也没带钱……”
这是气话,一说出口裴殊彧就后悔了,他明显地感觉到被他抓住的手臂剧烈的抽搐了两下,然后颜烈的身体就这样直直地向前倾倒下来。
“烈!”裴殊彧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才发现颜烈的脸上已经凝满了汗珠,“烈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郑众!”
被抱在怀里的颜烈痛不欲生,裴殊彧给予他的颠簸让他难受得几乎就要吐出来,但是却紧紧地咬着牙齿忍着,他再不想说任何话了,当你被一个人彻底地瞧不起之后,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快看看他,他难受,快看看他!”
郑众拉开门的一瞬间看到裴殊彧抱着脸色青白的颜烈冲了进来,也跟着紧张:“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裴殊彧把颜烈平放在病床上之后,那人就一直用手臂遮着自己的脸。他很习惯这个动作了,每当颜烈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时候就会出这个掩耳盗铃式的动作,以前自己总会觉得这样的烈很可爱,但是今天他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烈,不想再让我看着你了吗?
郑众皱了皱眉头,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颜烈此时的情况不太好,温柔地架起他的上身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一手护住他剧动的腹部,一手不断顺着他的头骨和后背抚摸。
那人就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条离开了河水的鱼艰难地抖动,剧烈而痛苦的呼吸声像一台老式的鼓风机,过了很久,颜烈才渐渐平息下来。这让他送了一口气,至少不需要用镇定剂了,那东西会要了孩子的命。
重新把人放回床上,郑众用一种质问的眼神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裴殊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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