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飞进入了云舒的身体,云舒痛得皱起眉头。喜欢吗?这样的感觉,其实......不怎么喜欢的,又......不是爱......
鸿飞放轻了动作,轻吻着云舒的额头。
"鸿飞啊,爱我么?"至少在此时此刻。
鸿飞没有回答,只是在他的唇上吻了下去......
不爱吧,没关系的。反正也不会很久了......我比谁都明白,我是他的替身,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真正拥有你的人是我......
见到云舒昏迷,鸿飞暗骂自己不知道心疼他,只是凭着自己的喜欢,就由着性子要了他。看着他绝美的脸,鸿飞别过了头。纵是一万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去喜欢他,不要!可是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
刚才是想要筱文么?还是想证明什么?想证明什么呢?真心爱的是他?真心爱的是他么?
鸿飞伸手抱住了云舒,他已经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刚刚抱过筱文,现在来抱云舒,才发现他比筱文要瘦得多。怎么就这样了,三年时间一晃就过来了。
鸿飞烦乱地抬起头,却看到那个惹人讨厌的红包袱放在马车的一角。鸿飞咬住嘴唇,将头埋在云舒的颈窝,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云舒的形象,他仿佛看见云舒穿着那身漂亮衣服,从来都没有那么精神过,从来都没有那么自信过,但人却飘了起来,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鸿飞伸手去抓,可是却没有抓住......
"云舒啊!"鸿飞猛地喊出声来,此时才发现是自己的梦。云舒正看着自己,微笑了一下:"想我了吧?我在呢......除非你赶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鸿飞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他抱住了云舒,把那个瘦弱的人揉了又揉,仿佛要揉进自己的血肉。
"我要是不泡药,还能多活些日子......"云舒又在找机会谈条件了,鸿飞没有应声,云舒却继续道,"可是你一定会让我泡药的,呵呵......鸿飞,我现在非常想看到我死的那一天,你的表情,你爱上我了吧?爱上了吧?有时候为了你,我舍不得死,我怕你会心疼,你不要嘴硬,你一定会心疼的。可是有时候,我心里又赌气,想早点死了,看你难过的样子,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你就算为我难过了,我也不知道......鸿飞啊,我现在非常想救筱文,因为如果我不救筱文就走了,你会不知道自己在为谁伤心,如果我救活筱文,你还不开心的话,你就知道你心里有谁了......"
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鸿飞很想给他他想要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也正是自己心里的东西。
"云舒......这次我们路过绝尘顶的时候,去问问那个神医吧,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同时救你们两个,好么?"鸿飞轻轻吻着云舒的头发。
"好啊。"云舒没有异议,但他心里想的,是如果......如果没有办法,苑鸿飞又该选谁......
第 11 章
蜀中的茶园是飞鸿帮的重要根基。四川的平原沃野、水旱从人,物产丰富,又多大山,气候独特,所产之茶也相当有名。什么峨眉毛峰、永川秀芽、川红工夫......哪一样都是万物钟情,灵韵独具。
飞鸿帮起于川省却兴于江南,鸿飞因幼年时来过,所以对这里的情形有所了解,筱文虽然是北方人,却也在这生活过好几年,到了蜀地,便像到了家乡。
"我已经定好了客栈。"随身带了两个病人,鸿飞自是加了一万分的小心,"随便点几个清淡菜品,早早歇着吧。"
本来想连夜赶到茶庄,鸿飞又怕他们俩累着,所以就决定再迟一日,筱文下了车,径自进了店铺,云舒却托词身子不适,鸿飞心里疼他,也就任他揽着手,进了屋。
"川菜是天下闻名,我还是想尝尝呢。"鸿飞本来想清淡地拣上几样,云舒却说想见识下这些菜品。鸿飞不忍逆了他意思,便道:"你们两个随便点吧,想吃什么只管要。"
听鸿飞这话,伙计也知道来了大主顾,满脸堆笑地介绍道:"品川菜可不能不吃"太白鸭",那可是诗仙留下的名菜,既滋补又美味。"
云舒笑道:"那便来一份,我且看看还有什么别的。"
"这四川名菜口水鸡,名驰巴蜀三千里!三位公子也尝尝吧......"小二还在揣度这三人的身份。
"也来一份。"云舒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不吃酸菜鱼,不算到四川!杨梅大虾,水煮牛肉......"鸿飞找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店,又怕露了身份,所以只是一家中等的店铺,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名菜,说到底也不过是比家常略高一些,那伙计看出云舒主事,一个劲地给云舒推荐,鸿飞玩味地看着云舒的脸蛋,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我们只有三个人,算上车夫也不过六七人,这些也就够了。"云舒点完,挑衅地看向筱文。筱文默默地低着头,仿佛并不想应他的挑战。
"筱文想吃什么?"
"我很累,什么也吃不下,只拣那好茶沏上一壶吧。"
菜一道道地上来了,川菜味厚,筱文看着就有些腻,而云舒心情却好,也是为了跟筱文较劲,尽力多吃了些。但他本来身子就差,再加一路劳顿,就是尽力吃也剩下好多。
饭吃到一半,筱文便道:"我感觉这楼上热得慌,我下楼去到处转转,你们自便吧。"说完,擦过云舒身边,径自下楼去了。
鸿飞想去追,云舒却拉住了鸿飞的袖子:"鸿飞,你别去了,让他自己静一静吧,难道你那脸还想被摔到一次?"鸿飞瞬间醒悟云舒是知道了他跟筱文闹别扭的事,想想也有些无趣,干脆在楼上坐了,陪云舒吃饭,清风拂进楼来,鸿飞竟觉得他们之间本来就是这样的,筱文反倒成了个局外人。
"你这人啊,就是脑子被药伤到了,还是机灵得要命。"鸿飞也猜到有些时候,云舒是故意地在作姿态。
云舒笑道:"你若希望我傻,我便傻给你看。"
两人调笑了一阵,鸿飞的眼睛无意中扫过去,脸上就变了颜色。
"筱文!怎么到那种地方去了?"
"什么地方?"
"勾栏院......"
筱文一路信马游缰,路边的大字招牌其实对他没有任何诱惑,但他就是想赌气,他受不了那个人的无视,受不了他的故作姿态,他只想逃离那个气场,走进了小倌馆的刹那,他的心情竟像极了当年的金承重。
"今日是我们曦羽的好日子,各位大人听惯了他的曲儿,今儿总算是见到真容了吧。曦羽可是丽宇台的台柱子,各位请出价吧!"
筱文进来时,发现自己似乎赶上了什么大事,他坐在窗边的一个位子上,龟公见他虽然面带病容,却气宇非凡容颜俊雅,穿的也颇讲究,所以急忙端了好茶上来伺候。
"这是干什么呢?"筱文问道。
"小爷,您有所不知,这曦羽小哥是我们楼里唱曲儿的孩子,因为长得丑所以一直是卖艺不卖身,但后来竟被人发现他是个绝色呢......"
筱文嗤笑一声:"绝色?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货色能称为绝色。"他口中的轻蔑之意甚是明显。
"小爷,只要出得起银子,自是能一亲芳泽了,那曦羽小哥还是个清倌呢,不是我吹,他称不称得起绝色您看了就知道。"
筱文再不理他,在他心里能称绝色的,也只一人而已。
虽然料得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但见这群人疯狂的样子,筱文也一阵好奇。台上的幕帘掀起来的时候,筱文眼前一亮,一个眉眼清秀的孩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刚听人说他已经在这风月场滚打了多年,但一股清纯气质让人着迷,一对凤目低低垂着,单单的眼皮儿让人看了心疼。
再仔细看,相貌虽然是美,但比起那个人,绝对是超不出去的,筱文冷哼了一声,对这故作姿态的小倌没了好感。
"曦羽可是干干净净的清倌,各位开价也是值得的......"
筱文眼睛转向窗外,不愿再听那些污秽之语。
"筱文!"鸿飞的声音传来,云舒跟在鸿飞身后,一起上了楼来。
"干吗?"筱文并没站起来。
"你怎么能来这样的脏地方!"鸿飞的话一出口,云舒的脸窘得发红。
"鸿飞哥,就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这百姓点灯么!"筱文的语气严厉起来。
"你身子还不好呢,干吗来这样的地方糟蹋自己......"
"你是说我不行么?"筱文站起来,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蹲。
这边的吵闹声惊动了大家,连台上一脸哀伤的曦羽也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筱文心头火起,用手指着台上的曦羽道:"今天这小倌我包了,不论多少钱!"曦羽眉头一蹙,他细心打量着这个得去他初夜的男子。他几乎没想过自己会好命到遇上这样的人物,心头有些慌乱。
"筱文,你!"鸿飞被他气得胸脯一挺一挺的,他觉得自己拿筱文一点办法也没有。
筱文走上台去,伸手托起曦羽的下巴,极其轻佻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个,底下的人没想到这样一个美男子会走上去买下曦羽,一时都看得入神,连意见也忘了提。
还是老鸨先反应过来:"这......这位公子,我们曦羽的价......"
"不论多少价,这人我要了,今天陪我过夜!"
毕竟是清倌,曦羽的脸竟红了一红,筱文轻蔑地丢给鸿飞一个冷笑:"鸿飞哥,你来不来?"
别人都看向鸿飞,鸿飞窘得不知说什么好。云舒一拉鸿飞的胳膊:"我们不如依了他吧......"
鸿飞甩开云舒:"这可遂了你的愿么?"
云舒顶道:"你醒醒吧,他心里是不是有你,你到现在却还看不出来么!"
听了云舒的话,筱文脸色一沉,他哀伤地望了云舒一眼,转头笑道:"叫曦羽是吧,会唱曲儿?今天晚上就好好陪陪我......"
曦羽担心地望了望筱文,他感觉到这位公子身体在发抖,他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曦羽一语不发,只是将一只手绕到筱文身手,揽住了他的腰。
这温暖的动作让筱文心头一动,筱文回过头来,曦羽轻轻扯了扯嘴角。
见筱文和曦羽依偎着去了,鸿飞只觉得被气得手脚冰凉,他愤愤地一甩衣服,掉头下了楼,云舒什么也没说,只跟着他出来,待云舒走了,几个竞买曦羽的人才发现曦羽已经不在了,但他们心里的遗憾却不唯在没有买到曦羽,而刚才那个绝美青年的影子也深深地烙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他们走了。"在自己的楼上,曦羽从窗口看到冲出去的鸿飞和云舒。
"哦......"筱文叹了一声,躺在了床上。
"喝口水吧。"曦羽将一杯茶端到筱文面前,"喜欢一个人是不能勉强的,如果他心里没有你,纵是怎么争也争不来的。"
"你说什么?你......你又懂什么来......"
曦羽微笑了一下:"你不会要我的,我知道。但想不想听我唱歌?"
"唱歌?你会唱什么淫糜小调?可别平白污了我的耳朵!"筱文把火撒在了这个小倌的身上。
"公子火气不小啊......曦羽给你唱段《鸳鸯锦》吧。"
"《鸳鸯锦》?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筱文本来嫌烦,想让他不要唱,谁料那曦羽已经坐在琴旁,几番挑捻,悠扬乐声已经飘了出来。
梅花开似雪,红尘如一梦,枕边泪共阶前雨,点点滴滴成心痛。忆当时,初相见,万般柔情都深重,但愿同展鸳鸯锦,挽住时光不许动。情如火,何时灭,海誓山盟空对月,但愿同展鸳鸯锦,万株梅花不许谢。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旧时天气旧时衣,点点滴滴成追忆。忆当时,初相见,万般柔情都深重,但愿同展鸳鸯锦,挽住时光不许动。情如火,何时灭,海誓山盟空对月,但愿同展鸳鸯锦,万株梅花不许谢......但愿同展鸳鸯锦,万株梅花不许谢......
筱文完全被他美妙的歌声迷住了,那声音清醇中略带一丝沙哑,曦羽唱得如怨如慕,筱文听得如痴如醉,透过曼妙歌声,他仿佛看到那年深冬的万株梅花里,深爱的人穿上他递过的裘衣......
白色的梅花,白色的狼皮,那个人白得透明的肌肤。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因为你开口说出的,就是刺向我心头的利剑......
"我本来就不配穿的,穿了,不过是给二帮主取个乐子......"
"云舒......"筱文一时恍惚,抱住了眼前的人。
琴声戛然而止,怀中的男孩回过头来:"我自不是你爱的人,但你若想要,曦羽可以给你......"
"云舒......"筱文闭上眼睛,吻住曦羽的唇。
能给你爱的人作一次替身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至少你是想着爱着的人在拥抱着我的,那样的你,对我这个替身也是有爱的吧......纵是自己命苦,一辈子也要不到真爱,有这样的一番奇遇,有这样的一个男子,也值得铭记......
拥吻了一阵,筱文停了下来,睁开眼睛,他清楚地看见了眼前的人是曦羽,而不是云舒。筱文推开曦羽,落寞地回到桌边坐下,曦羽走到他身边,柔声道:"给我讲讲他吧,我猜你爱上的是那个稍微矮一些的美男子,对么?"
筱文觉得曦羽很是厉害,那一曲缠绵悱恻的《鸳鸯锦》之后,他也对曦羽刮目相看:"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了,还有那个鸿飞哥,我们三个,从十来岁上,就认识了。他会做饭,又会吹埙画画,下棋写诗,我一直觉得会那些东西的人,比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人要灵慧得多。"
"舞刀弄枪?"曦羽打量着筱文,"你可不像。"
筱文淡淡一笑:"后来身子不成了,也没练了......我什么事都想着他念着他,可是他心里没有我啊。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想表现得很好,可是......呵呵......有一次我们去打猎,看到他快要被那狼伤到,我心都要跳出来,不顾自己晕血去为他猎狼,可是他见我,就对我冷嘲热讽,我还是不知后退,即使明明见了他与人亲热,还是......还是放不下心来......只为他看一眼那狼皮衣服,我就想送给他,他只淡淡地说一句扎肉,我等了大半夜,才又为他猎到一只幼狼......唉......没想到一番心思,除了冷言冷语,还换来狠狠一推,差点要了我的命......"
"如果一个人这么辜负你,还不如不要爱了,爱了倒换来伤心。"曦羽的声音清淡好听,像淙淙小溪流过筱文的心田。
"反正我也没有很久的生命了,纵是伤心也罢了。"
"公子可是有痼疾?"曦羽看着筱文的脸。
"是。几年前遇到一位神医,给我一枚救命的仙丹,还说能延我三年之命,算算今年也就要到日子了。"
"哦......"曦羽低下头去,如此情深,奈何不寿,自己这无心无情之人若能换他回来,成全他的感情,也省得自己在这人世苦熬。
"不要只说我,你呢?看你这岁数也不小了,怎么现在才......"
曦羽脸一红:"这风尘之地若想保全自己,也不容易啊。曦羽少年时曾救过一个乞丐,乞丐公公可怜我,他说我长得这么好,在这风尘地不是好事,他只往我脸上一抹,我就感觉皮肤灼痛,后来就生出一层癞皮。这样的样子谁会喜欢呢?我也受了很多欺负,后来他们发现我会唱歌,我才蒙了脸去前面卖艺。除了卖艺之外,我还要做很多粗活,前几日我在烧火做饭时一个火星迸到脸上,被那火一烧,癞皮竟然脱落了,他们按住我用蜡烛烧我的脸,才......"曦羽说到这里,声音哽住了。筱文心生怜悯,他伸手握住了曦羽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