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by 绝小娃娃

作者:  录入:06-29

  云舒转身离去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那块了,其他那么多布,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那一块,却被那个人抢走了......
  孤独地回到小屋里,听着耳畔不停响起的鞭炮声,云舒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云舒感觉有人在他肩上拍着:"你不是想选料子做衣服么?怎么没有去?"
  云舒回过头来,只见鸿飞站在他床前。
  "衣服啊......我不做了,我去了,就看上那块黄布了,结果让筱文挑去了。"
  "你把自己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就是因为这么点破事?"见云舒依然在抽搭,鸿飞续道,"不就是想要那块料子么,有什么难的?我还跟筱文要了一身,不如给了你吧。"
  "真的?"云舒止住了眼泪。
  "不是块布料么?至于么......但......你穿可以,可别让筱文看见了。他若看见你跟他穿一样的,我怕他不高兴。"
  "是么......"云舒的心冷了下来,他低声道,"我不会让他看见的,这衣服......"想到自己穿那黄衣服时的情景,云舒咬住了嘴唇。
  "我回头就把料子给你拿来,你也用不着哭丧着脸,这个年你好好过吧。"说完,鸿飞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云舒道:"怎么?今天晚上要在我这过夜么?"
  "是啊。"
  第 3 章
  鸿飞静静地守着云舒,他第一次心急地看着那点燃的香头,香在慢慢地燃着,水却已经冷了。每一次都是这样,开始的时候水很烫,然后水很快就凉了,十冬腊月里,云舒要浸在冰凉的水中泡着,骨骼早就伤了。虽然知道这是对人的摧残,但在今天之前,鸿飞却几乎从来没有心疼过。
  为什么会心疼?难道是因为过了这个年,心药的时辰就要到了?鸿飞看着云舒绝美的脸蛋,心里揪得难受,事实上,鸿飞心里的某个角落觉得很愧对云舒,他欺骗了云舒,用一个谎言骗取了他的生命。
  鸿飞将手伸到水里,水已经冰凉冰凉的了。云舒在昏迷中缩成小小的一团,嘴唇变得青紫。香火终于熄灭,下一秒,鸿飞不顾那毒水,伸手将云舒抱了出来。怕人作弊,怕云舒泡不够时辰,泡药这件事,一直是鸿飞亲自做的。以前他甚至怕时辰不够,让云舒多泡泡,但这一次,他忽然很舍不得。鸿飞拿柔软的浴巾帮云舒擦干身体,摸着那冰冷僵硬的身体,看到那些可怕的伤口,还有刚刚烫出的紫痕,鸿飞附下身去抱住他,想快点让他温暖。
  云舒轻轻睁开了眼睛,意外地发现鸿飞正抱着他,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就是在欢好的时候,只要鸿飞清醒地知道他是云舒,他也从来不吻他,从来不抱他的......云舒不敢惊动鸿飞,他怕失去这稍纵即逝的幸福,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他的拥抱。
  鸿飞抱了一会儿,感觉身下的人渐渐温暖过来,身体也恢复了柔软,鸿飞才长长舒了口气,因为在那一刻,他忽然很害怕,他害怕怀里的那个人就那么去了。虽然知道那一天就快来了,但就在他接触到云舒冰冷僵硬的身体时,他的心却忽然狠狠地一疼。
  看着沉睡的云舒,鸿飞叹了一声,这一次,他没有离开。
  守在云舒的床前,鸿飞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云舒的情景。那天,他正和筱文在门前做游戏,三叔盼承重领来一个男孩子,说是他收养的义子,以后就在山上生活。那时候的云舒跟他们一点也不一样,鸿飞和筱文都是山上成长起来的,鸿飞像他父亲,为人豪爽,不拘小节。筱文虽说从小跟爹爹学念书识字,但毕竟一直跟这些粗豪汉子一起,心也细不到哪去,举止也颇有豪气。而这个新来的盼云舒,一举一动都有些忸怩,即使如此,鸿飞还是非常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长成这样子的人。云舒肌肤白皙,眉目如画,挺直的鼻梁,肉肉的红唇,行止中风流自现,鸿飞似乎一下就被吸引了。他很想认识这个不一样的男孩子,筱文对有这么个新朋友和他们一起玩也表示高兴,但他很快就对鸿飞道:"哥,你有了新朋友,可不许忘了我啊......"鸿飞最重义气,赶快对筱文道:"你在我心里,任谁也比不了的,纵是带着他玩,我总跟你好些。"看着筱文清秀的笑脸,鸿飞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那时候他们还小,天总是很蓝,生活也总是快乐。鸿飞经常做些玩意,筱文云舒一人一份儿,看着他们俩收到礼物时的兴奋样子,鸿飞会高兴地想跳高。云舒总是做些小点心,他手艺颇好,筱文也被他收买,问起筱文更喜欢谁时,筱文总是会说云舒的礼物更好些。云舒就会明显地小小得意起来。看着他像小公鸡翘着尾巴的可爱样子,鸿飞会笑得直不起腰。
  想到那些陈年往事,鸿飞的唇角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微笑。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从朋友变成仇人,并且还保持着无法告人的畸形关系......鸿飞咬住嘴唇,之后发生的事他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会浑身颤抖,纵是在梦里惊醒也会出上一身冷汗。
  云舒知道鸿飞没有走,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闭着眼睛装睡,却感受到一道似乎要穿透他的目光,终于,云舒张开了眼睛。
  "你醒了?"
  "你没走?"
  两个人同时问出声来。云舒微笑了一下:"是啊,醒了,还有十次......"
  听到这句话,鸿飞心脏一疼,见他皱起眉头来,云舒急忙说:"我没有生气或埋怨的意思,只是,还有十次,筱文就能好了,不是么?"
  鸿飞低声道:"别说了,我听着难受。"
  "难受什么,你不是一直希望筱文好了么?筱文好了你们就可以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再也不需要我了......"云舒本是故意在赌气,但说着说着,自己也揪心起来。
  "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了你。"鸿飞的声音又冷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放了我啊,你凭什么放我,你又不喜欢我......"
  鸿飞和云舒都陷入了沉默,时间静静地流淌。云舒忽然笑起来:"这样的感觉......真幸福,我躺在床上,你守着我,好像你爱着我一样。"
  鸿飞本想出语反驳,但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你不要说,不要说让我伤心的话,让我自己幻想一会儿,好像是真的一样......"云舒闭上了眼睛,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如果没有筱文,如果没有义父,如果没有恩怨,如果没有江湖,你,会爱我吗?"
  "没有如果。"
  "我知道了......"一颗泪滚入发迹,云舒闭上眼睛,却伸出手来,握住了鸿飞的手。
  "过几天就是新年了,最后一个年,好好过吧。"鸿飞的声音虽然算不上温柔,却也平和了许多。
  "正月十五我想看烟花。"正月十五是泡药的日子,每个月的这一天,云舒都要经受一番炼狱挣扎,又哪有多余的力气去看烟花呢?
  早就习惯他用各种手段逃避泡药,鸿飞却并没像以往那样坚决地说不准,或是干脆充耳不闻,他轻叹了一声:"你泡完药,我陪你看。"
  "泡完药再缓一会儿,哪还有烟花啊......"
  "纵没有了,我放给你看。"
  "真的?"云舒的眼镜亮了起来,"说好了哦,你可不要骗我。"
  鸿飞本想说没有骗过他,但想到那件事,他没有说出来,只说:"我不骗你就是了。"
  "我们拉勾,一百年不许赖!"
  鸿飞伸出小指,勾住了云舒的手。云舒在心里偷偷想:爱我一辈子,不许赖!
  "睡吧。"简单的两个字,就让云舒卸下了全部心防,他如此温柔待我,是不是也有情于我呢?纵是无法长相厮守,这爱情也足够温暖了吧。
  烛光下,云舒甜甜地睡着,鸿飞守侯在床头,那情形,真好像爱着一样......
  帮派的新年是十分热闹的,飞鸿帮的生意在鸿飞的经营下顺风顺水,一转前几年的逆势,无论是漕运生意还是米面茶药,都已经扭亏为盈。鸿飞心里高兴,再加上筱文近日身体状况不错,于是鸿飞就想恢复一年一度的新年围猎。新年围猎是帮派的一个老传统,自郑老帮主在世时就一直传承着。一个是为了新年增加饮食品种,再一个也是显示帮派兄弟武功本领的。这一年,鸿飞准备复兴围猎,筱文听了甚为高兴。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鸿飞一早就起了床,集合好参加围猎的帮派成员,才来叫筱文。只见筱文一身戎装打扮,豹纹束腰,翠玉抹额,分外精神俊美。鸿飞心中喜欢,见了就夸他好看,筱文也高兴,拿了小雕弓、雕翎箭,准备一试身手。
  刚整理好队伍,鸿飞就听有人在身后叫他:"大帮主!"鸿飞回过头来,见云舒站在马下,他敛眉问道:"有什么事?"
  "我也想去围猎。"
  "你会什么呀?会射箭还会掷标?什么都不会,手软脚软的,干什么去呢......"在筱文面前,鸿飞对云舒尤其差了。
  "我只是想去看看,是帮主说让我好好过这个年的。"云舒特意把这个二字说得重了,鸿飞一咬薄唇:"你愿意跟来就来吧,只是围场上,可没人照顾你。"
  "什么时候有人照顾过我了?"云舒的语气中有了怨意。
  鸿飞不再理他,而是吩咐兵卒道:"牵匹小矮马给他。"
  云舒看着鸿飞胯下的雪云驹和筱文的猎红骏,再看看自己寒碜的黑毛小矮马,心里虽然有气,但想想自己手脚有伤无法上高头大马,似乎也是鸿飞对他的照顾。这样想着,云舒爬上小矮马的背,然后在马臀上拍了拍,矮马慢慢地向前走着,云舒跟在鸿飞身后,看着鸿飞和筱文并骑而行的样子,刻意地去忽视心里的醋意。
  "筱文,看,有只麂子!"鸿飞看到猎物并不搭箭,而是将那猎物指给筱文,筱文帅气地搭上雕弓,一箭飞出,那麂子应声倒在了地上。
  "二帮主好箭法!"帮众们都不会放过这个巴结的机会,筱文却笑笑道:"什么好箭法啊,又没有别的做,只剩会这些雕虫小技了。"
  "筱文怎么总是如此谦虚?我看今年的围猎大赛你赢定了!"
  筱文却回过头来:"我戴筱文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让我。鸿飞哥,不要让我好吗?只凭真本事,纵是比输了,我也心甘!刚才的这个,是你让我的,所以不算!"
  云舒心中暗道:"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鸿飞却笑道:"筱文果然真丈夫,为兄惭愧了,从现在起,谁也不让着谁,看谁猎得多些!"说着,鸿飞一催雪云驹,已经冲了出去。这片猎场本是飞鸿帮所有,平时也经营了赚钱的,知道帮主要来狩猎,管事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拍马讨好的机会,所以又现放了不少猎物进去。又怕大的难打,都放了些跑跳不灵的小家伙,只为了让帮主多多射着,多多开心。
  看着鸿飞和筱文在围猎场上跑着,云舒心中不忿,筱文不是说怕血么?怎么这等造孽勾当做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刚才那个小麂子,明明还是个幼的呢,怎么那么狠心,一箭就射死了?射死也就射死,还说那些得便宜卖乖的话,云舒越想就越生气。
  看他们在猎场上你追我逐的玩得开心,云舒手又痛脚又痛,竟是连坐在马上也觉得辛苦,他心里又涌上一阵悲凉。早知道今日出来是这般场景,他根本连那个人的一角也比不上,自己干吗还出来自取其辱?云舒有些后悔了,看着那些帮众拼命地猎杀那些小兽,云舒心里愈发难过,他们这些人,只为了自己开心,拿糟践生命取乐呢,他想到自己,也不过如这些待宰的小兽一般,纵左奔右突拼尽全力,最后也不过就是一个悲惨结局。
  这样想着,鸿飞俊美的笑容忽然变得刺眼,他们的春风得意,他们的双宿双栖,是用他盼云舒的命换来的,云舒下了马,走到一棵树下,揉了揉酸疼的双脚。
  鸿飞的心全在筱文身上,但余光一扫,不见了云舒,他心里咯噔一下,细一端详,才发现云舒无聊得去树下坐了,他放下心来,正准备继续射猎,负责猎场的老杨催马过来道:"帮主,据说这山上有雪狼,若能猎到,穿了它的皮,那可是大吉大利,长命百岁,只是听过这传说,却并没有见过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哦?筱文哪,我们若是猎了雪狼,就给你做个大氅,保佑我筱文一辈子平平安安!"
  筱文笑道:"这些传说不过都是妄语,我是不会信的。"
  "但若有,我一定给你猎来!"鸿飞说着,让集合大家向深山进发,雪狼的传说虽然是无稽之谈,但鸿飞却来了精神,想着去碰碰运气。
  见大队人马又整装待发,说是要去射雪狼,云舒听身边的几个帮众已经商量着怎么猎来雪狼给二帮主做衣服,一定能获封赏。他心中厌烦,却没有办法,只得继续跟着大家前进。
  冬日艳阳下,鸿飞容颜俊朗,笑声响亮,筱文丰姿如玉,谈笑风生,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云舒打量下自己,虽然已经换了最好的衣服,但也没法跟筱文相比,再加上身下黑毛小矮马,他自己都有些泄气。他对雪狼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只是想着快点到了山里的大猎场,找个地方歇歇。
  到了大猎场,鸿飞自然是又去为筱文找什么雪狼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痴情得发傻,云舒心道,但如果这感情有万分之一是属于自己的,他也足够满足了。
  云舒坐下来,再无心理他们的,云舒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风不大,云也不多,云舒依在一棵树边,舒服的都想要睡了。
  几声不怕冷的鸟鸣勾起了云舒的兴趣,他掏出随身带的埙,放在口边吹了起来。这个埙,是教坊的善才哥哥送他的,那个哥哥觉得云舒在音乐上颇有灵性,便将这埙送给了他。这支淡紫色的古埙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作追梦,虽然琴也会抚筝也会拨,但云舒最爱的,还是埙曲。悠扬的乐音飘荡出来,在林中传了老远。云舒闭上眼睛,他完全沉浸在那支埙乐里,从前的追梦人,现在都在何方呢?是否只剩这支埙曲在飘扬飘扬......
  云舒吹的曲子叫《诀别诗》,当时学会时只觉得哀婉动人,这几年,才觉得这曲子愈发地适合他的心境了。他不看眼前,心中却勾勒出自己与鸿飞并肩骑马狩猎的景象,这曲也吹得分外婉转悠扬。
  出鞘剑,杀气荡,风起无月的战场。千军万马独身闯,一身是胆好儿郎。儿女情,前世账,你的笑活着怎么忘......
  诀别诗,两三行,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诀别诗,两三行,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若我能死在你身旁,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诀别诗,两三行,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若我能死在你身旁,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大气的曲子,辗转的心情,让云舒沉醉了,只要活着就无法忘记的那个人的笑脸,黄泉路上的那一曲高歌,这些都成为云舒心中无法企及的幸福......
  一曲终了,云舒睁眼一看,吓了一跳,一只硕大的白毛野兽正直直地坐在他的跟前。
  云舒浑身僵硬,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害怕死亡,如果这巨兽扑上来怎么办......怎么办......
  见云舒睁开眼睛,那白毛巨兽闪烁着绿荧荧的眼睛,慢慢地朝云舒靠过来......
推书 20234-06-29 :卧底 ————亚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