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子丹可不会接受这样的含糊回答。[没事的话爹怎么会怒瞪寒玉呢?娘,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去问爹。]
平夫人连忙抓住儿子的手,怒斥道:[子丹,不准去!若是你去了,就别认娘了!]
一边是娘,一边是自己的好友,平子丹为难了。
即使平寒玉自愿成为平家的奴仆,他却不曾视他为仆,反倒还与他十分很亲近,感情融洽。
对他而言,忙碌的兄长、父母与自己相处的时间还比不上平寒玉,所以平寒玉对他不仅是朋友,还是值得信赖的兄长。
见儿子露出为难的表情,平夫人连忙上前继续劝道:[放心吧,寒玉不会有事的,你乖乖地留在这里等,难道你爹的话你不听了吗?]
最后,平子丹只得妥协跟着娘待在大厅等候。
等了一夜,平夫人累得先去睡了。
平子丹不死心,依然守在可以看见偏厅大门的书房里,他没点灯,就是不想被爹发现,他终于听见偏厅的门开启,立刻起身将门拉开一个缝。透过窄小的门缝,他竟看见几个家仆架着伤痕累累的平寒玉要从后门离去,爹也踏出门槛走了出来。
护友心切的平子丹连忙夺门追去。[爹,您为什么要打寒玉?]
他冲至平寒玉身前,看见他全身布满伤痕,嘴上也被塞了布团无法出声,他一拧眉,立刻将扣住平寒玉的奴仆推开。
[统统放手!]
[子丹,回房去!]平老爷没想到儿子会看见这一切,气得要赶他走。
平子丹紧抱住受伤的平寒玉,一改平常温和的表情与平老爷正视。
[爹,我要知道为什么!]平子丹厉声地问,而对平寒玉变成这副模样,没替他讨到公道,他绝对不会放弃。
平老爷知晓儿子与平寒玉素来交好,但这当头,就算天皇老子来求情也没用,他绝对不会让平寒玉这种恩将仇报的混帐继续留在平府。
[他做了对不起平府的事情,我要赶他出府!]平老爷厉声地说。
[寒玉做了什么?]平子丹毫不退让的质问。
[他、他……]平老爷词穷,不知如何说明,那种卑贱不堪的事情,他怎能告诉自己的儿子?[总之,他犯了重罪,我要赶他出府,谁来求情都没用!]
[爹,在您没说清楚前,我是不会让您赶寒玉离开的!]平子丹坚持自己的作法,紧抱住平寒玉,不让其他仆人有机可乘。
平老爷大怒,吼道:[子丹,回你的房里去,这件事,就算是你来说我也不会答应的。我说要赶他走就是要赶他走,来人啊!给我把平寒玉赶出平府,终生不能让他再踏进平府一步!]平老爷怒气腾腾,严凛的表情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转圜余地。
[爹!]平子丹错愕不已。他不明白,究竟平寒玉是做了什么事,竟让向来理智的爹愤慨至此?
[抓住少爷,把平寒玉给我赶出去!]
[是。]面对平老爷的威严,众仆人只好对少爷不敬了。
[不,谁也不准,放开我!不准带走寒玉,住手啊!爹,这么冷的天气,寒玉又重伤了,您是要将他逼死是吗?您不是一直很看重他吗?]眼见仆人抬起平寒玉要从后门离开,自己却被两个仆人架着动弹不得,一股愤怒堆满平子丹的胸口。
[哼!我宁可没提拔过这种人!]平老爷口气不悦地嫌恶道。
[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平子丹仍执意要得到真相。
平老爷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想起午后那一幕,缓缓摇摇头。
[子丹,你只要记住,爹永远是为你好的,这样就够了。你们把少爷带回房,不准他出来。]
[爹,我为什么不能知情呢?爹……]任凭平子丹如何呼唤,平老爷始终不曾回过头。
[少爷,请别为难我们了。]仆人低头说道。
[阿德,寒玉究竟做了什么,爹为什么这么愤怒?]
阿德摇了头,老爷要做的事情,哪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了解的。[少爷,阿德不知情,天寒地冻的,请你回房吧!]
平子丹叹了一口气,慢慢起身感叹道:[是啊,天寒地冻的,寒玉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又有替他着想过吗?]语毕,他转身离开。
仆人面面相觑,他们何尝不想替平管事求情,只是老爷的手段太凶狠了,他们很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赶出去的人,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
平老爷毕竟还是平府的主事者,他们该听谁的话,心头都十分的清楚的;至于平管事,也只能在心底默默为他祈祷了。
心系被赶出去的平寒玉的安危,平子丹整夜未合眼。
东方渐白,有仆人来到他房门前交班。
[阿德、阿火,你们去睡一下,我来看顾少爷吧!]
平子丹听出这声音是平日总跟在平寒玉身旁打点一切的小绍。
阿德、阿火着实也累了,也没想太多就让小绍帮他们顾着少爷,他们心想,反正平管事已经被赶走,又过了两个时辰,少爷就算想追也追之不及,于是他们回房去歇息。
门外的动静没一会儿又回到最初的安静,直到有人敲了房门。
[少爷,我是小绍。平管事没事的,您放心。]
平子丹连忙隔着门板问:[寒玉还好吧?]
[放心,平管事没事,只是背上的伤势有点严重,我已经打点好了,他现在就住在我朋友的空屋里,也请了大夫帮他诊治。少爷若想看平管事,过几天等老爷不那么生气后,小绍再带少爷过去。]
[小绍,谢谢你了。]一听平寒玉没什么大碍,平子丹总算安心了。[真亏有你,要不然寒玉就惨了。]
[哪儿的话,平管事平日对我照顾有加,我这么做不过是小事一件。不过老爷下手可真重,连大夫都问我平管事是否遭人报复,要不怎会不知轻重。少爷,老爷为何这么气平管事呢?]小绍不在场,因此不知情。
[我也一头雾水正想找个人来问呢……]
问不了爹、问不了仆人,连娘那里也是三缄其口,害他真的如坠五里云雾之中,看来也只能等见到平寒玉再问他了。
[既是如此,少爷也就别操烦了,先睡吧!您也折腾一夜,想必也累了,快点休息,要不然平管事肯定会很担心的。]打他进到平府就跟在平管事身旁,自然十分清楚平管事什么人都不在意,只重视少爷一个人。
忆起每夜平寒玉总会到房里盯着自己早点睡,他便百感交集,一点睡意也没有。
在没亲眼见到平寒玉平安之前,他怎么也睡不好了。
[小绍,我睡不着,外头很冷,你不如进来陪我聊聊吧。]
[少爷,万万不可,若是让老爷发现就不好了,还是让小绍站在外头陪少爷聊吧。少爷想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还是你说些事情给我听吧。]
[这样啊……]小绍搔搔头,少爷要他说却又没指定要听什么,如果说些太小的事情岂不无聊?那不如就说些平管事的事情吧,他想少爷应该会有兴趣的。
[少爷,小绍的事情乏善可陈,不过平管事的事情可就有趣多了,您想听吗?]
[说啊。]平寒玉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别看平管事平日对人冷淡,其实有好几次,他从别的商人那里得到的珍奇异宝,会先挑选几个自己中意的留下,其他的就全打赏给我们了。可平管事拿走的那些东西,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全是要送给少爷的。平管事说少爷喜欢新奇有趣的东西,因此他有机会就会帮您收集让您开心。
还有啊就是去年,少爷您还记得平管事说为了公事得离开平府五天吗?其实才不是为了公事,而是因为他病倒了。在那之前少爷突然重病躺在床上三天,那时候大夫说少爷的病恐怕会传染,是平管事自告奋勇说要照顾你,三天三夜未合眼。后来少爷病愈,反倒是平管事倒下。
他为了不让您担心,也不想把病症传染给其他人,就说是有要事必须远行,其实是在附近的空屋独自养病,夫人还有去看过平管事一次,老爷就没去过……那五天里,平管事病得不成人样,还不准我过去,只让我送药、送饭到他房里后就必须离开,所以我觉得平管事真的对少爷好得不得了呢!如果今天换作是其他人,说不定平管事连看一眼都觉得麻烦呢!]
原来,平寒玉竟默默地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想到他如此开怀自己,平子丹不自觉地暖了心。
既然平寒玉有恩于自己,那爹究竟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要将他赶出府?想到这里,平子丹的思绪彷佛又进了死巷,寻不到任何出口。
[少爷,您还想听吗?]小绍的话将他拉回神。
[嗯,我还想听,你继续说下去。]
只要这有关平寒玉的事情,他统统都想了解。
平老爷骗他!
那可恶的老家伙竟敢骗他说,只要他愿意承受鞭打而不吭一声,就能继续留在平府;怎料毒打之后,却反悔说要赶他出府。
是以为将他打成这副模样,就断定他会罢手吗?
若真这么天真的想,也太看不起他了。
这样也好,平老爷毒打欲置他于死地也足以偿还他这五年来的栽培,如今他再也不欠平府一分一毫。
[少爷,请小心走,平管事就在里头,您进去就能看见,我就在附近等着,记得别待太久了。]
听见小绍在门外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开启又关上,平寒玉甫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平子丹为自己担心的神情,令他甜在心底。
[寒玉。]平子丹轻声喊道,似乎怕太大的声音会令他感到不舒服。
[子丹,你担心我吗?]见到他为自己担忧的神情,平寒玉眉眼都是笑意。
[废话!要不然我不辞老远来看你是做什么?]
[我是伤患,得对我温柔些吧。]
平子丹见平寒玉躺在床上还能谈笑自如,这几天搁在心头的烦闷总算消去了。
[没事吧?]
[没,大夫要我多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那就好。对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为何爹说你犯了重罪,执意要将你赶出府?]
看来,平老爷是一点也不想让平子丹知道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事,不过现在才来防范也太晚了点,亲吻平子丹这件事,他已经不知做了几千次,若有罪,恐怕死个百次也不足惜。
一旦他内心的欲望冲破枷锁,就再也没人能阻止他。
平府,他是回不去了,那就带走平子丹吧!
[说了,你也不会懂。]性格单纯如平子丹,压根儿不解世事,成天就只懂得埋在书堆里啃读孔孟之理,若他说自己对他有着跟男女之情一样的感情,他大概只会义正词严地指责他的不是。
[你不说,我连懂的机会也没有,我已经十八了,还有什么事情会不懂?]他真是受够所有人都想瞒着他事实真相。
[你到底说不说?]
平寒玉但笑不语。
平子丹气炸了。[寒玉,连你也觉得我愚蠢到分辨不出谁对谁错吗?]
平寒玉忍着痛坐起身,轻轻摸着平子丹的脸庞,十分珍惜地说:[当然不是了,你是我最聪明的少爷,只不过这件事……恕我不能对你说,因为还不是你能知道的时候。]
[那何时才是我明白的最好时机?需不需要看看天时地利?要不要再算算八字呢?]平寒玉都受伤了,他也不好对他发脾气,只能忍下闷住。
[等你……]平寒玉的眸子溢满浓得化不开的深情,紧紧瞅着眼前的人儿。
[有了喜欢的人之后,我才能告诉你。]
平子丹愈听愈迷糊,平寒玉被赶出府的这件事跟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有什么关联?
[寒玉,什么意思?为何要等到我有喜欢的人之后?万一我一辈子也没爱上任何一个人呢?]
[那就永远都别知情了。]平寒玉打趣地说。
[真快被你气死了。]
[别气、别气,气坏身子我会伤心难过的。]平寒玉说得煞有其事,唇瓣勾起的笑却没有一点愧疚。
平子丹忽然沉闷下来,不发一语。
[怎了?]换平寒玉关心起他来。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不知怎地,乍听平寒玉谈起这件事,他心底就有着不好的感觉。是不是平寒玉有喜欢的人,想走了呢?
平寒玉莞尔道:[很早以前,我就有喜欢的人。]
[是我认识的人吗?]原来平寒玉真的有喜欢的人。平子丹十分不顾知道对方的身分,可他终究管不住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嘴。
[是,你跟他还很熟呢!]
跟自己很熟的姑娘会是谁呢?
平子丹低着头,故意不去研究自己为何听见平寒玉有喜欢的人,心头就泛起酸意,开始一一过滤人选……是早就对平寒玉有好感的小莲吗?或是他的邻居陈姑娘?还是赵府的千金小姐?
想了好几个人选,他却偏偏想不出平寒玉有对她们示好的迹象。
[我想不出来是谁,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就由我们平府来提亲吧!]他不是早说了,平寒玉总有一天也会成家立业把他遗忘,这样也好……
[总之,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些人选当中。]
[寒玉,我真的被你搞糊涂了,你说是跟我很熟的,却又不是我想的那些人,莫非你……你喜欢上的是……是我娘?]想来想去也只剩下这人选能惹得爹勃然大怒。平子丹神情彷佛也受到惊吓。
平寒玉被这啼笑皆非的答案给笑岔了气。[哈哈……子丹,你也实在太会想了。我是很尊敬你娘,可是并没有到喜欢的程度,这问题很难解释得清楚,你就别自寻烦恼。]
[那你跟我说啊!]
[过来一点好吗?]
[做什么?]平子丹依言捱近了平寒玉。
[想抱抱你啊!]声音与行动并进,平寒玉也不管伤势如何,他就是想抱着平子丹,感受他的体温、他的气息。现在离开了平府,他想再接近他就难了。[好久没抱着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经常同床而眠吗?]
平子丹嗜书如命,平老爷不准他留在书房看太晚,因此他会偷偷把书带回房内,平寒玉就会陪着他,有时候太晚了,他们会一块儿睡,感情相当好。
[两个大男人,成何体统呢?]骂归骂,平子丹也没推开平寒玉的怀抱。[寒玉,你知道我很在乎你的,别再让我担心好吗?]
[是,我的小少爷。]平子丹说的话,他全都放在心底。
他还真想马上就带走平子丹,可惜此刻他身负重伤,又没有强大的靠山足以对抗平府。
[都说你别叫我少爷了。]他永远听不习惯。
平寒玉不是头次抱住自己,却是第一次令平子丹有种异样、近乎酥麻黏腻的感受爬满全身;两个男人相拥,非但没让他反感,反而还挺喜欢的。
这样究竞是什么感觉?
平子丹心底又多了一个无解的困惑。
自从那天起,平子丹几乎每两天就去探望平寒玉一遍,见他身体慢慢康复,他心情也跟着愉快,对于平寒玉因何被赶出平府的理由也不甚在意了。
毕竟都没人愿意跟他说,他再问也不会有人给他答案。
平子丹不在府内的次数频繁,终于引起平老爷的怀疑。这天,他在书房招来儿子询问。
[子丹,你最近都上哪儿了?]
[没啊,就在附近逛逛而已。爹,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想进房看书了。]
[站住,爹话还没说完,你对赵府千金的印象如何?]
[赵府千金知书达礼、气质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稻是镇上的第一才女。爹,您问这个做什么?]其实他与赵府千金少有往来,有这些认知也是透过其他人才知晓的。
[子丹,你也十八了,该是成婚的时候,爹已经帮你找来媒婆,她应该最近就会前去赵府帮你提亲。爹希望你成亲后,就能定下性子,好好将平府的事业传承下去,懂了吗?]
[您要我成亲?爹,我才十八。]
[我也是十八就娶了你娘担起这个家,十八也不小了。你兄长们都各有事业,平府的一切自是要留给你。]
经过平寒玉的事情后,他只想让儿子快快成亲,别再旁生枝节。
[爹,不管您怎么说,我是不会娶赵府千金的!]平子丹坚定的表示。
那个算命师说他二十岁就会死,他怎么忍心耽误了那姑娘的大好未来?
平老爷重重拍了桌面,气得站起来。[你已经不听爹的话了吗?]
[爹,不是这样的,不管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只是迎娶赵府千金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我谁都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