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晚了,如果没事我要休息了。"
我边说边准备把门关上。
"别!别!我是真的有事要告诉你!"
夕美慌忙用手挡在门上。
停下关门的动作,我看着夕美,等待着她要说的话。夕美轻轻地低下头,沉默了一小
会儿,终于开口说:
"我是有事要告诉你,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我问。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忧伤,她问: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似曾相识的话语突然落入我的耳中,心不可抑制地一紧,时光突然倒转到我和苍冥分
别的那一天......
............
"如果我死去,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会想念我吗?"
............
"会的。"
............
是啊...他说会的,会的。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的.....这么的痛
呢?......
"你...你怎么了?"
看到我异样的表情,夕美有些惊慌地用手抚住了我的脸,暖暖的温度传来,令我混乱
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我尽量向她露出自然的笑容,然后让开身子,我对她说:
"没什么......你进来吧。"
夕美走进我的房间,转过头看我,我对她淡淡地笑,我说:
"会的。"
"啊?"夕美愣了一下。
"我是说我会想你的,"我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事了吗?"
夕美笑了,笑得很欣慰也很开心,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跑到我的窗前把窗户敞开
,然后倚在窗棂上,真的看起了星星。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并不去打扰她,她看得很认真,我从不知道星空也会有这
么大的吸引力。
过了一会,她突然转过头,黑黑的大眼睛亮亮的,她问:
"天上的星星,现在还......存在着吗?"
"在...在吧?"有些结巴地回答着,我并不明白她的问话。
"真的在吗?......经过了数千亿年的时光才送来的古老影象,就算本体已经不存在了
,在我们看来却还依然绽放着光芒......也许......"她说着,眼神渐渐地暗淡了下去
:"也许到了明天,夜晚就会变成一片漆黑了,到那时......夜晚就会很可怕了吧。"
我有些发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那是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夕美突然又笑了,笑得很美很温馨,她说:
"但是我不会了,即使再黑暗的夜晚我也不会害怕了,因为......因为有个人会永远守
护在我身边的,我已经找到我的幸福了!"
夕美离开窗户走到我的面前,她轻轻地伏下身子看着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我的一位客人,他人很好,我喜欢他,他也很爱很爱我,他已经向他的妻子提出离婚
了,他决定要娶我了!我相信和他在一起,我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是吗。"我回答。
"明天我会向藤老板辞行,我不再作那一行了。我会和他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我将成
为一位贤惠的妻子,照顾他一切的衣食住行,然后我要为他生孩子,生一男一女的两
个,我们会在一起快乐地生活一辈子的!"
夕美微笑着,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象中。
看着她幸福的表情,原本为她高兴的心不知为什么突然感染了一丝淡淡的苦涩,我是
在羡慕着她吧......
"恭喜你。"
我笑着对她说。
夕美轻轻皱起了眉,她突然用手抚住了我的脸:
"不要笑了,如果你不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笑好吗?"
我愣了。
"我特地来告诉你我要走的事,就是因为总是放心不下你。虽然我们相识并不久,但你
知道吗?你的眼睛能够印射出你的心......,为什么?即使在你
微笑的时候,你的眼神也依然是孤独,寂寞,带着浓浓的忧伤呢?为什么你的心总是
这么的悲伤呢?能告诉我原因吗?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我真的好想帮你啊!
"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感情会这么容易就被别人所洞悉了。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想要帮我。
可是你帮不了我,因为你不懂,永远也......不会懂啊......
"我一直相信,无论是谁都一定会得到幸福的!"夕美说。
幸......福?我也会......幸福吗?
"你的幸福是什么呢?"
我的......幸福?这件事......我早就已经忘了啊......
没有任何的回答,我继续保持着我的沉默,我的眼睛越过夕美望向窗外无边的黑夜。
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俯视着这片广阔的大地。
星星还在,可是我的心呢?还......在吗?
我一直以为在告别苍冥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呢,可是为什么......为什
么......还是会那么地痛呢?......
夜空突然消失了,我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夕美用双臂将我环在她的怀中,我能
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沐浴露的清香。
她凑在我的耳边用轻柔而坚定的话语对我说:
"别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没有挣脱她的怀抱,我竟如此地贪恋着她怀中的温度,一种浓浓的温馨气息包围了我
,遗忘了的记忆中母亲的温暖......突然间......想起来了。
过了许久,我抬起了头,夕美松开臂膀冲着我悠悠的笑,她对我说:
"也许我帮不了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然后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扭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已经这么晚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说完,她转过身很轻松地走向门边。
"夕美。"我开口叫住了她,她回过头看我,我说:"谢谢你!"
她笑了,很开心地笑了。她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冲我眨了眨眼,她说:
"明天见!"
门缓缓地关上了,我静静的坐在那里,任时间慢慢地流逝......
我并没有想到,那会是我听到的夕美最后的话......
夕美死了......
死在第二天的傍晚她去"DeluxeBar"的路上,她的身上被扎了很多刀,她的血染红了那
里的地面。扎她的女人在被抓时还在发了疯似地大叫着:
"狐狸精!勾引我老公的狐狸精!我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我赶到了那里,我看到夕美仰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只是那黑色的
瞳孔中却再没有了昔日的光芒,暗淡得如同没有星星的夜空。我用手轻轻地合上了她
的眼睛。
天上的星星,现在还存在着吗?
在呢,全都在,都还在夜空中闪耀着光芒呢!可是为什么......你却......不在了
呢......
对于夕美的死我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悲伤,因为我知道,在不久的以后,我也会去和夕
美同样的地方。
到那时我会去敲夕美的门,在她开门时倚在门边坏坏地笑,然后我会对她说:
"我的房间里......看不到星星。"
..................
夕美的死并没有为酒吧里造成什么影响,使者和小姐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露出吃惊的
表情,聚在一起议论了一会儿,便又散开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客人们在听到这个消
息时摆出了惋惜和遗憾的样子,不久后就又倚在别的小姐身边了。
只有藤秋,他静静地坐在我的吧台前,低垂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因为灯光的印照而在
下眼睑处洒下了一层灰色的阴影。他向我要了一杯夕美喜欢喝的"BloodyMary",然后
将酒洒在夕美常坐的地方。他双手合十,在那里默默地祷告。
过了许久,他回过头,深褐色的细长眼眸中藏着淡淡的忧伤,他问我:
"夕美一个人在那边会......寂寞吧?"
"不,不会的。"我回答。
他惊讶地看着我,眼里满是迷惑。
我笑了。
他不懂,因为他不知道,不久我也会去和她相同的地方,我会去找到她,所以......
她又怎么会寂寞呢......
我为藤秋调制了一杯他常喝的"DryManhattan",他接过来坐在我面前慢慢地饮,我有
些好奇地问:
"你总爱喝这么浓口味的酒吗?"
他轻轻笑了一下:
"这是他喜欢喝的酒,所以我总想习惯一下。"
"他?他是谁?"
"他......是我爱着的人,"藤秋看着我,微微地笑,"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过我的事了
吧?"
用软布轻拭着透明的玻璃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看法吗?"藤秋问。
"看法?没有呀。"我摇头。
"不会觉得不正常吗?"
"不,当然不会!"我冲他笑了笑:"我同你是一样的,我爱上的也是一个男人呢!"
藤秋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是吗?......那他呢?爱你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悠悠地笑。
他看了我一会便不再问了,也许他已经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吧。
"你爱着的那个人爱你吗?"我问藤秋。
"不......不知道。"藤秋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从表面看,他似乎是爱着我的,可
是,我无法看透他的心。他有很多的情人,我也许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吧。"
藤秋抬起了头,带着无奈而忧伤的笑容看着我:
"其实,我们是很象的吧?"
象......吗?
的确,我们都是在感情的漩涡中拼命挣扎却又无力自拔的人,然而不同的是,你在激
流中抓到了一根叫做"表面"的稻草,而我却连稻草的边都没有碰到过。
我们还是不同的吧......
既然那个男人让藤秋如此的忧伤,我杀了他之后,对藤秋的愧疚之心也会减少一些吧
。
我们继续闲聊着,直到藤秋突然把目光转向酒吧的门口,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
从高脚椅上跳起来,叫了一声:"翼--!"便头也不回地跑过去了。
我的心猛然一震,眼睛随着藤秋一直落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墨黑的头发,俊美的脸
庞,似乎是经过刻意锻炼的身躯,有着修长而利落的线条,在照片上已经看到过很多
次了,是他,果然是他......
南宫翼,我终于......等到你了!
---------------------------------------------------------------------------
-----
(4)
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调制着客人要的酒,我的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南宫翼的
身影,他与藤秋旁若无人地相拥在一起,然后谈笑着走进了3号房的包间,而跟南宫翼
一起进来的另外五个人,则守在门前,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他的贴身保镖。
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我将一把果刀别入身后的腰间,"DeluxeBar"进门的检查很严
,我没有办法把枪带进来,不过刀子对于我来说运用得也同样顺手,而且酒吧中的果
刀格外的锋利,无论是用它去割断咽喉还是去刺穿心脏,都不会费什么力气的。
但现在我必须等,等一个机会,一个杀他的机会。
我要有万全的把握时才能动手,因为我只有一条命,所以也就只有一次的机会,而一
旦失败,我将前功尽弃,死得毫无意义,我决不甘心也决不能这样!
我的死至少要对苍冥有一些作用,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记住我了呢?我
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其实我的愿望还......真小呢,可那却是我真心希望能实现的呀
!
"3号包房两杯DryManhattan。"
侍者走到吧台前对我说。
心里猛然一动,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不动声色地我低下头,以最快的速度调制好那两杯酒,在侍者准备拿的时候,我用手
阻止住了他,我对他微笑着说:
"可不可以由我来送过去?"
侍者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
"为什么?从来都应该是我送过去的呀?"
我不能向他解释什么,更不希望和他有任何的争执,因为我决不能引起别人,尤其是
那几个保镖的注意,我只好继续带着友善的笑容对侍者说:
"反正这次由我送过去就好了,拜托了!"
侍者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他将身子凑近我,脸上带着
神秘兮兮的坏笑,压低声音对我说:
"原来你是想看那个呀!直说嘛!你去送吧,反正我是看过了。"
看?看哪个?
虽然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至少第一步还算满顺利地迈出了。
我用托盘端起两杯酒,临走时还看到侍者在对我偷偷挤眼睛,不过我没有多余的心情
去琢磨侍者的真正意思,我现在必须做的是--在那几个保镖的眼前顺利地进入3号包间
。
深吸了一口气,我能听到心脏在胸腔中急速的跳动声,我能觉出刀身贴在腰后皮肤上
那种冰冷的感觉,我极力让自己摆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端着托盘一步步地向包间走
去。
然而就在我离包间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心里突然一动,我想到,如果在临进门前保
镖要求搜身的话,刀子的事就一定会被发现,那么所有的一切将......
不露声色地我掉转了脚步,绕过包间向酒吧的深处走去,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我
又转回到吧台。还好,那个侍者已经去忙别的事了。
悄悄地把果刀从身后撤出,我换了一把小些却同样锋利的刀子。脚上穿的皮鞋是特制
的,在鞋底的夹层中可以藏进一把刀子。我猫下腰,装做系鞋带的样子,把刀子放了
进去。
直起身子,我重新端起了托盘,再次向我的目标踏近。
当走到包间门前时,我看到保镖用警惕的眼神注视着我,我向他们露出微笑,轻轻弯
了一下腰:"我是来送酒的。"
一个看起来象是那几个保镖头的男人站了起来,有些怀疑地问道:
"怎么不是刚才的那个?"
"管事有急事找他去,所以他托我送过来。"
保持着谦谨的微笑,我不动声色地说着谎言。
那个男人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用手向后招了招,另外两个男人走过来,不出所料地
把我的全身上下搜了一遍,在没有搜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男人终于向我挥了挥手,
让我进去。
站到门前,面对着那扇深色的大门,我下意识地又摸了摸领口间的那颗扣子。轻轻地
闭上眼睛,在黑色的眼帘下我仿佛能看到苍冥的身影,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用深沉的
眼神注视着我......
其实,我真正希望看到的......是他微笑的脸庞啊......
睁开眼睛,用手转动门把将那扇门打开,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并随手将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