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亲老爸——高口里纯

「五郎，你不结婚吗？」
「谁都可以这样问，就你没这资格。」
「你真敢讲咧！明明将我挖苦得那么惨。」
「但是……我只是实话实说啊。这酒也很甜呢，好！」
到底在『好』什么啊--。
「等一下还要去哪里啊？」
你说什么啊，这男人！
「我屁股黏在椅子上啦！」
「哪里哪里？」
说完，五郎竟伸手滑进我臀部和椅子间的空隙。
「五郎！！如果对方是淑女，你可是会挨巴掌的！」
「淑女……好吧，淑女！我们是不是该起身，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叫谁淑女啊！」
「谁？除了你以外还会有……」
「啊！算了啦，真是的！」
一反刚才的心情，我迅速地拿起外套披上。
「别急嘛！」
语毕，肩膀被他从身后抓住，让我不禁一个踉跄。
「门外可是楼梯耶，淑女。看你要先跨出哪一只脚，先决定好再走吧！」
「五郎……」
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两人一走出室外，便听到警笛声急切响起。
前方的路口似乎发生车祸了。
「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啊！观众和当事者的距离，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大。」
「不--我可是极力想避免人祸喔！不过，注意力一下子就崩溃了……」
「你想说我也是人祸之一吗？」
「……我没那样说吧？……」
这家伙--。
「你对自己的注意力有信心吗，天龙？」
「算吧--你问这个干嘛……」
人群从眼前走过。
警示灯闪烁的附近人潮开始聚集，还掺杂着喇叭声，产生了不小的骚动。
五郎抬起左手，卷起袖子看了看手表。
「已经这么晚啦……你明天……喔，不……今天有工作吗？」
「下午三点在早稻田。」
「什么嘛，那不是很轻松吗？」
什么叫轻松啊！
「去棒球练习场吧！」
「什？……什么？」
五郎不由分说地大步向前迈进。
这样就算不喝酒，我也高兴不起来啊！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发酒疯，甚至还健步如飞地在前方走着。
现在也只能先赶上他，再好好质问一番了。
说着说着，就来到了目的地。
明明已经是深夜了，里头却仍很拥挤。
五郎转头对我露出一抹常见的浅笑后，便走进了场内。真要打啊？
「你打几公里的？」
「……话说在前头，我可没有经验喔！」
「是吗？好吧，那你先看着我做。」
说完，五郎立刻选了一百二十公里的球速，并投了硬币。
虽然大致能想象一百二十公里有多快，但实在难以换算到棒球的球速上。
在信道对面的长椅上坐下，脱掉外套后为自己点了根烟。
这时看到五郎满足地点了点头，等着下一颗球的到来。
尽管很少看电视的棒球转播，但看五郎的打击也知道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锵！
「是不是像打到了右外野呢？」
「真厉害……你该不会是棒球社的吧？」
「我并不喜欢的团体活动，我是--」
被他挑起了兴致，我隔着网子靠向他。
飞扬的球看起来相当有趣。
「真棒，五郎，你实在太棒了！」
「这就跟把女孩子一样，多做几次就会了！」
就在五郎打球的期间，周围开始聚集了一些人。
是一个吹着口哨的茶发男子，和他身边的少女。看似老友般的他们，熟稔地跟五郎交谈着，期间五郎也将所有的球全数打完。
「喝了点酒后，果然容易累。」
「已经很棒了吧？」
「接下来换你了，天龙。」
「……真的要打？」
「初学者--嗯，大概七八十公里就好了。」
「就算你这样说……就连你是不是在取笑我，我都不知道……」
「那不正好。」
「总之，你要有什么建议，就等我挥完棒后再说了。在那之前，你就给我闭上嘴。」
「胆小鬼。」
「本来就是这样！」
对没有经验的事物，根本没必要虚张声势。与其在内心不爽，倒不如痛快地挥棒。
拿起球棒，投下硬币。照着从五郎那里学来的技巧，等待着球的来临。
下一秒，球已快速地从眼前通过。
真的假的……根本看不到球啊！
「喂，你就先挥动棒子嘛！」
「问题不在这里啊……」
说完，第二颗球擦过了脸颊。
「哈哈哈。」
等一下，这么说来一百二十公里的球速，岂不更快了吗？
这次，我试着集中精神。但，仍旧挥棒落空。
而且，挥棒时间也过于缓慢！
「球棒和球之间还差了二十公分喔！」
「你眼睛真利呢！视力太好可是不受欢迎的喔，五郎。」
虽然没时间让我耍嘴皮子，但心中的怒气就是不吐不快。
明明才三球而已，额头上就满是汗水了。
第四球。依然没抓对时间。
到第五球时，球路突然变了一个样。
「现在换曲球了。」
五郎这样说。
不是都该发直球给初学者吗！？
就在我忿忿不平的同时，第六颗球又通过了。
「混帐--！」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对自己的运动神经挺有自信的。
自尊心瞬间被点燃。
第十球击中了球棒的下部。
尽管指甲抽痛不已，仍不放开球棒。
「越来越能捉准时间啰！」
要是再抓不住，那可就头痛了。
第八球，眼睛已逐渐习惯那速度。
也就是说，大概能预测球的路线了。
「可恶啊！」
有如在画图般，球棒捕捉到了球。舒服的震动，蔓延至整条手臂。
虽然听到身后的五郎夸张地赞叹着，却没时间回头。因为第九球已经朝自己飞来了。
靠着大幅度摆动捕捉到球，享受强烈击出的快感。
这就是它引人入胜的地方。
「都是我无能。」
五郎异样的低语，让我瞬间停下了动作。
而第十球就这样lose掉了。
「五郎！」
「我看干脆教你如何当捕手，去对付有四成打击率的打者吧……」
「什么无能啊！」
说完，便向五郎掸了挥手，随后沉默地投下硬币。
之后，两人奋力地挥动球棒，将酒精完完全全地赶出体内。
没想到最后我竟对这项运动热中起来，让叫我入门的五郎相当惊讶。
「太棒了！一百二十公里也打中十球，而且十球都全垒打耶！」
「是、是……你已经可以参加大联盟了！」
时间已过了两个小时。
「真没想到，你真是个极端的家伙呢！」
「怎么说？」
在打理衣物准备回家时，五郎说道：
「做到这种地步就满足了。之后也没打算再来这里了，不是吗……？」
「--这……那是因为……」
「你就是这点……到底该说好，还是不好呢……？」
虽然知道想对这男人有所隐瞒几近不可能，但他也完全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
或许--他已经刺中了我的内心。为什么他能那样了解我呢？真的搞不懂。
「好了--接下来呢……？」
「什么？你还要玩啊？」
「不是流了一身汗吗？那当然就要去洗三温暖啰！」
走到室外，着实有些寒意。
虽然还是顺着他，但心里仍想趁机开溜。
但，因汗水而感觉寒冷的身体，简直就像被五郎握在手中，逃也逃不掉。
算了，管他去的。
「迅动过后，就该这样！」
「……我已经无所谓了，但在这样的地方我几乎看不见啊！」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在一大片水蒸气中，谁也看不见谁啊！现在就算你再怎么后悔，你那心爱的眼镜也听不到的。还是，你舍不得将它丢在一旁呢！？」
「为什么你知道……」
「我是开玩笑的啊……」
「真是那样吗！？」
「……天龙，我错了。」
在三温暖室内躺下，望着手上的汗水。
已经好久不曾流过这么多汗了。
「真厉害。还不到五分钟，你就流那么多汗了，天龙。」
五郎似乎没流什么汗的样子。
「我的体质本来就不怎么会流汗，大概都干涸了吧，连同心灵……」
「说那什么话啊……我只不过将一生的汗一次流光而已。」
「那你的心灵还真是水量丰沛呢！」
「你八成只是今天的水量补充不够，才会这样……」
「男人总是提出分手的一方。」
「--马上，就是了--」
因为无法忍耐，所以撑不下去。这样想后，我便走出了三温暖室。
过度的热让脑筋和脚步都显得不太正常。
虽没自信能安然走到目的地，但仍恍惚地朝淋浴室前进。
「天龙。」
五郎从三温暖室的门边探出头来，向我招着手。
「干嘛啊？」
「待会儿在楼上碰头吧？我先眯一下，等会儿过去。」
「知道了。」
在淋浴室放松身体后，便往泡沫室移动。这次换喉咙很干了。
虽懒得动，也不能就这样泡下去，于是起身回到寄物柜旁。
眷恋自己的眼镜。
披着浴袍，坐在椅子上用毛巾擦着头发，就在此时发觉一个陌生的青年站在眼前。
他身上同样穿著浴袍，长长的发丝带着些许咖啡色，和他的脸相当搭配。
「你……一个人吗？」
「……（现在是）一个人，有事吗？」
「声音好棒……」
「什么？」
「我能跟你稍微聊一下吗？」
「……无所谓……（老实说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随后，青年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请你……说点什么吧！」
「什么……？」
「你的声音真的好好听喔……。真的太完美了。」
什么？太完美？
男女之间的种种我倒还挺敏锐的，但这样的情况实在让我摸不着头绪。你这样称赞我，我又该怎么反应才好呢？
「你是上班族吗？……但，应该不是吧！世上不可能有你这么帅的上班族存在！」
「嗯……这个嘛……」
「你也……好高喔！不管是眼镜……还是身体……」
他越讲我越胡涂了。
话说回来，极想摆脱这窘境的我，也实在太不成熟了。
青年顶多二十出头吧！
在这种时间和这样的地点看到他，不禁觉得他很年轻。
「你……一直看着我吗……」
「没错--如果让你不舒服，我道歉。」
他随即补上了这句。
「不……没关系。只是说话而已，无所谓的。」
「真的吗？谢谢你。」
这次换成道谢了。
「好吧……我老实说了。你是我理想中的男人！」
极为直接的告白。
惨的是，我越是凝视青年的脸，就越想笑。
恐惧回家、喝的一身酒臭跑去打球、原本快冻僵的身体好不容易因三温暖而暖和起来、现在又在这里被同性告白。
虽不记得有笑出声，但我真的笑了。
青年立刻变脸起身准备离去，我随即反射性地捉住他的手。
然后，强拉他坐回我身边。
「抱歉！我只是想起自己的事才笑的。」
青年低着头，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都忘了要将手放开。
「……瘀青了。」
「什么……？」
「你手腕……不痛吗？」
彼此互望了对方的脸。
尽管青年看起来绝不像少女，但他的脸颊却是那样的水嫩。
虽然--完全无法断言对方丝毫没有那样的心情，但他仍主动向我这个不中用的中年男子搭讪。
总觉得那样的行为让我承受不住。
「我……也有不对。这么突然……」
青年低语着。
「我这样说或许……会有点那个，不过你等一下有空吗？」
些微的仁慈，可是会招来大祸！那是我极力想避免的。
但，该怎么做才好呢？
至少我明白，以我那方面的经历完全无法跟对方抗衡啊！
不自然的沉默持续着，青年仍强打着精神等待我的回答。
这次换我想逃了。
「搞什么啊，天龙。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此时不管出现的人多烂，我都会拼命地冲向对方。
听到声音后，青年立刻起身离去。
瞬间，青年的指甲还轻轻划过我的脸颊。
敏锐约五郎发现后，不由得笑了出来。
「五郎……」
「你还真受欢迎啊，对方长得不赖喔！」
「你就饶了我吧……」
只有我知道青年手上数了个镶有石头的戒指。
因为，我的脸颊上有道细微的伤口，现在正隐隐作痛着。
不禁在休闲室中打起瞌睡。虽然疲倦，但光是肉体的疲累倒还轻松。
躺在旁边的五郎正在看周刊杂志。
「天龙……你睡了吗？」
「……嗯？还没……」
「跟我讲点话代替催眠曲吧……」
「……好啊……」
「我不结婚是因为！」
睡意一下子全没了。
「搞、搞什么啊，突然讲这个……」
「你之前不是提到吗？」
「……我还以为你没听到……」
「是吗--」
凝视着五郎的侧脸，有片刻无法动弹。
从他的表情依旧读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不要这么期待嘛，我会害羞的。」
「……你在开我玩笑吗？……」
「那好，我就认真地说吧！」
五郎探出身。待两人的距离缩短后，他仰躺着开始说道：
「搞什么嘛，对方都打算认真向你告白了……」
「告……告白？」
刚刚的情节再度浮现脑中，让我胡乱地联想起来。
「--白痴啊……」
被他这么一笑，着实冒了不少冷汗。但仔细一看，五郎的表情却显得意味深沉。
「……给我等一下。你这家伙，该不会……从一开始……就在那边看了吧？」
「哈哈哈，被发现啦！」
「那为什么不早点……」
原本想这样说的，却住口了。
我可不想再被他耻笑下去。
随后，五郎竟极稀奇地减缓攻击火力，躺回原来的地方。
「天龙，我这个人啊，对结婚呐家庭的，根本一点期待都没有。要是我让女人不幸我的良心可是会责备我的。」
「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可一点都不期望有人会了解，特别是你。」
「你不也认为我很喜欢小孩子！」
「哎呀呀，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
「真的吗？小孩子可是相当坦率的喔！喝醉后你不是老谈小孩子的事吗？」
「……你就说清楚吧！如果真要分手，那就快分吧……你真正想说的是这句话吧？」
「没错。」
他的声音里带着异样的认真，让我十分焦躁。
「……无法断言……我根本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