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两人就在干体力活。工程挺浩大,苍茕家的阁楼本来就是个杂物间,堆满了旧破烂,大部分都是苍茕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判判喜欢“收藏垃圾”的癖好一直都没改。
小白小黑费了老半天的时间才把原来的东西清理出去,接着是打扫卫生。小白卷着灰尘三尺的窗帘布去楼下清洗,小黑就拖地板啊,擦窗啊,忙得不亦乐乎。他就是劳碌命,越忙越开心。
哎,老祖宗回家小住,结果只分到一间阁楼。小白靠在洗衣机上傻笑,想起了苍家原来的那间江边的宅院,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小黑拖完地板,把自己和小白的家当从二楼搬至三楼,沉甸甸的一大堆。然后,整理,重新铺床。他把小白的床单一抖,里面一个琉璃瓶“匡当”一下摔得粉碎,里面那根白毛顺着气流一下子飘出了窗口。
糟糕!小黑急忙冲到窗口,没想太多,立刻跳了出去,企图抓住那根白毛。那可是小白的心爱之物,万一弄脏了可就完蛋了!
“有人跳楼啊!”
邻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吓得小黑立刻隐身。一分心,没揪住那根白毛,它反而突然径直飘下去,栽进了一个树边的泥水潭,一只野狗路过,跷起后腿撒了一泡尿……
完蛋了……小黑哄走野狗,捡起那根又脏又臭的白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找一根冒充吧!可是,附近哪有养鸡场?而且,公鸡有这么长的白毛吗?对了,去动物园!找仙鹤、鸬鹚什么的试试看!
小白听到邻家的尖叫有人跳楼,匆匆走出门看看是否出了什么状况,有个什么魂儿的飘出来也好顺手勾了他;结果看到小黑站在树下,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正猴急呢。
“小黑,你在干嘛?”
小黑一见到小白正朝这里走过来,慌忙把羽毛藏在自己身后,“没干嘛!”
“你手里什么东西?”小白调皮地笑着。
“没、没有什么……”
“骗人!给我看看。”
小白从小黑手里抢下那根羽毛,看清楚之后,瞬间没了笑容,“怎么会这样?!”
“我、我不小心……我……”小黑话没说完,小白调头就跑了。
小黑情愿小白狠狠地骂他一顿,也不要看到他一声不吭跑回屋子去。哎!都怪自己太笨!他立刻跟了进去。
小白低着头,轻轻地漂洗着这根苍鹭的翎毛,可是洗完吹干,它再也恢复不了原先的光泽,而且乱糟糟的。毕竟这是年代久远的古董……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翎毛,回忆着往事,想着哥哥的笑,想着哥哥温暖的大手,眼泪就无声息地滑落了……永远留着那段回忆也不是办法,总要有个结束才好……
看惯了小白的嬉笑怒骂,真笑假哭,突然看到他一个人默默掉眼泪,小黑心里不是滋味。他慢慢踱到小白面前,喃喃地开始道歉:“小白,对不起……”
小白嘟着嘴,看也不看他一眼,“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这是什么鸟的羽毛?我找一根来赔你。”
“这是我哥哥留给我的东西,你拿什么赔我?”
“……”傻小黑静静的站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良久,他悻悻地里去。小白嘟哝:“跟阎王一样,一块烂木头。”
没有想到的是,神经粗壮的小黑,也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客厅的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是爬上来企图再次做爱心早点的阎王先发现的。
“小白:
我知道我很笨。我以前问过判判有没有吃了会变聪明的药,但是判判说没有,还安慰我说小白就喜欢笨蛋。昨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惹你讨厌了。但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根本没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无法弥补这个过错,也不知道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所以决定暂时出去散散心,省得你看着我生厌,等休假结束再回到冥界工作。
小黑留”
这算是离家出走吗?莫名其妙。阎王没理会,仍旧丢在原来的桌上。接着起床的苍茕和孔孔看到了字条,然后是常慕带着许点,接着是判判,最后才是赖床晚起的小白。
小白皱着眉头郁闷了,死小黑干嘛不留在房里,而要堂而皇之的留在客厅里?明摆着是想要大家都看到吗?可恶!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难道说他把你……?”
看看,就知道大家会提问。面对众人的疑惑,小白懒得解释,本来心情就不好。
还是判判最好,拿出通天镜照啊照,很快就找到了小黑。他似乎跑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小黑,你在哪儿?快回来。小白不气你了。”
小黑意志有点消沉,淡淡地说:“反正我在休假,留在苍家名不正、言不顺,怪不好意思的,我想到处逛逛。等休假结束了,我自然会回去。”
这个还算有良知,苍茕满意地点点头。
小白怒了,扑到镜子面前说:“你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拜托你快回来好不好?不然大家会以为我虐待你啊!”
“没有,小白没有虐待我。”小黑试图解释。
“不管怎么样,你给我回来!”
小黑想了想,这次还是不要听小白的话了,偶尔也让自己拿一次注意,就说道:“小白,我曾经常常跟你说我做的梦,说到你耳朵起茧之后,我就没再提起过。可是……我真的常常会梦见你,几百年都没有停止过。梦里的你,和现在的你很像,但是又有点不同,我常常看到你躺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闭着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我以前找过周公解梦,他老人家说,我的梦可能指引着一处地方、一位佳人、一个遗憾。他说我可以凭着自己的直觉到处走走,试着寻找梦境中的地方……”
这块烂木头居然寻梦去了!不行不行,不能让他一个人乱跑。小白立刻问判判:“小黑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判判慌乱地想想,转身对阎王说:“你的车借我用用,我去找小黑。”
“哪一辆?”
“就是有追踪功能的那辆啊!”
“可是那辆车的追踪功能早就不能用了!”要不二十年前就驾着它出来找你了。
“是我故意搞坏的,你借我,我把它修好就是了。”
“噢……”原来是这样。阎王无话可说,一挥衣袖,一辆古色古香、镶着骷髅玉饰的木轮马车就出现在客厅里,但是,没有拉车的马,只有几丛鬼火飘在周围。
“哇!好神奇的马车哦!”孔孔瞪大了眼睛,“我也要坐坐看!”
“帅吧?这是冥界最豪华的鬼车。”判判急匆匆地坐上车埋头修理,不一会儿就弄好了。“来,小白,我们出发,孔孔和茕茕也跟着一起去吧!”
“我也要去!”常慕敏捷地跳上车,老大的车这辈子还没坐过呢!
阎王一把把他揪下来,“超载了,连赶车的位子在内,只能坐五个人,待会儿还有小黑呢。”
小白抱歉地冲着常慕笑笑,“对不起了,前辈。”
苍茕冒出个脑袋丢下一句:“在家看门带孩子吧!哈!”
可恶!总有一天扁他一顿!常慕眼巴巴地看着车门关上,鬼火有序地排成两列,拉着车消失在空气中。
第十六章
小黑不知不觉地到了一片没有人迹的高原雪山,他穿着日行千里鞋,轻飘飘地在风间穿梭,踏雪无痕,本来就没有方向感的他眨眼就忘了自己从哪条道上过来的。眼前茫茫纯白一色,看似没有去路,可不知道为何,一种本能的直觉就是唆使他继续往山里走。
“小黑——!小黑——!”远远地,传来了空灵的呼唤,这声音好像是小白。
小黑转过身,只见半空中一辆豪华型鬼车急速驶来,一个漂亮的刹车,稳稳当当地停在自己面前。
果然,小白第一个跳了下来,他一看到小黑就噘嘴巴瞪眼地说:“小黑,你跑这儿来避暑啊?快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都到这儿了……”小黑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刨着脚下的雪。
“这儿?这儿是哪儿啊?”
“不知道……”
“那你清楚自己要去哪儿吗?”
“不清楚,就是想往这山里头走。”
这蠢木头今天还强起来了!没辄。“那我陪你去吧,你老没方向感,走丢了都不知道。”
“真的吗?”这还是第一次小白说要跟自己走呢!平时都是小黑跟着小白跑。
“当然是真的,不过说好了,今天太阳下山了你就得跟我回家。”
“好!”小黑眼中闪过无数的兴奋,脸上除了傻笑,还是傻笑。
小白无奈地耸了耸肩,想问其余那三个是想留在这车上还是跟着小黑一起进山,一转头看到他们已经嘻嘻哈哈滚在雪地里玩开了,不晓得他们是出来寻人的,还是来郊游的。
一行人缓缓地走在山里,欣赏着雪景,小黑和小白走在前头,那一家三口拖拖拉拉走在后头。
“喂,你们走快点啊!”小白频频回首催促。
“知道啦!”
其实判判他们是故意的,只是想多一点空间给这一双黑白配。
小黑心里还是揣着那个疙瘩,瞄瞄后头的人有点距离,便压低了嗓子小声问小白:“我、我弄坏你哥哥的遗物,你不生气了吗?”
“乌鸦嘴,谁说那是遗物的?我哥还没死呢!讲不定他还是天上的哪路神仙!”小白一张口,气势还是很“凶猛”。
“噢,那是你哥哥留给你的宝贝。我弄坏了,你生气吗?”
“生气,可生气也没用啊,你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不讲人情的阎罗王,难过一阵子就好了。”
“小白,你别难过,你告诉我关于你哥哥的线索,我帮你找人啊!”
“你?!你不把自己弄丢了就够好的了,还想找人?省省吧!”听听就不可信。
“小白,你哥哥是怎样的一个人啊?说说总可以吧……找人的事没个准儿,说不定就让我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嗳,你是瞎猫,我哥可不是死耗子!”小白一句话又把小黑说瘪了。
看着小黑垂头丧气的样子,小白真想笑,如果冥界还有哪个白痴情商低得可以和阎王媲美,那就是小黑了。不过,小黑的脾气可比阎王温顺多了。
小白一边走,一边仰着头看起了天空,其实一直神神秘秘地不提往事,是因为哥哥曾经盗了冥界封印的墓穴,那还是木耳前辈的墓呢,心里有点介怀,所以习惯性的不提及。但年代远去,杂质都已沉淀,只剩下清澈的回忆,看着身边的小黑,突然心头有一种想与人分享往事的心情,也许分享也会是一件快乐的事……
“嗯……我哥哥,他和你差不多高,长得很俊,性格温柔,喜欢小孩子,法力高强,很会赚钱,和我一样有一头白色的长发。他什么事都迁就我,什么情况下都想保护我,有点像老母鸡护仔,我喜欢靠着他睡觉,因为他的怀抱总让我觉得很安心……”
小白从来不和别人说起哥哥的事情,今天这一路上却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连判判他们都伸长了脖子跟了上来,苍茕很衷心地祝福说:“小白,祝愿你早日把你哥哥找到。”
“谢谢啊!其实我哥哥就是你祖宗,早点找到也可以让你这个晚辈开开眼界,奉杯茶尽尽孝道。”
“不,我是觉得,找到你哥,便可早点把你这个小人妖收了去,别老赖在我家里白吃白喝浪费粮食。”
反了反了!居然骂起祖宗来了!“死苍茕!你说谁是人妖?!”
“说你啊。不是人和狐妖的混种吗?算人不是人,说妖不是妖,只能叫人妖。”苍茕说完慌忙躲到判判身后,脸上尽是恶作剧的贼笑。
小白气得毛都快竖起来了!“判判!你看看你干儿子,你是怎么教的?”
“哟,平时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后代嘛?这会儿倒怪起我来了?蛮不讲理。”
“你们……”小白也有无力招架的时候,他抓起一把雪捏成个球,瞄准了苍茕那个坏小子砸去,判判护儿子,挺身做盾牌,三个人遂闹成一团。
小黑问孔孔:“你家苍茕的嘴怎么这么毒啊?”
“对啊,他就是嘴毒心软会护短。其实啊,嘴毒一点的人会调情,谈恋爱不会寂寞。”真是爱死他了!孔孔笑得美滋滋,看上去很幸福。
小黑一想,也对,小白的嘴不是也很毒嘛,可照样很喜欢他!
大家在这无人的山里高谈阔论,哈哈大笑,走过一段又一段的雪路。
走到某个山坳之时,突然发生一件异常奇怪的事情——勤奋找感觉摸路的小黑一下子不见了!是确确实实的凭空不见,连他的笑声都嘎然而止。
“咦?小黑呢?”小白惊叫!
“不知道啊!”判判也觉得非常奇怪!不是一起走得好好的吗?!
小黑笑着笑着,一转头发现身边的人全没影儿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白!判判!苍茕!孔孔!”他高声喊着,原地转了好几圈,没办法只好往回跑,结果只跑出去几步,刚才消失的四个人顿时又显形了,而且就近在咫尺。
正四下找人的小白忽然又看到小黑的身影,以为他在胡闹,就有点生气,“小黑!你玩什么隐身术啊!?”
“我没玩隐身术啊!我不就和你并排走着的嘛!突然就不看见你们四个,吓死我了!”
小黑的神情不像是撒谎,其实他从来也不会撒谎。这让小白很疑惑。判判则打量着山里的情形,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孔孔发问:“难道是鬼打墙?”
苍茕反问:“有什么鬼敢给我们打墙?”
判判突然一击掌,想通了。“噢,我知道了!”
“是怎么回事?”众人都凑过去。
“来来来,大家站一块儿。”判判拍着诸位的肩膀,让大家站好了,然后吩咐黑白配,“小黑,小白,你们沿着刚才走的这个方向,并排走十步,然后再退回来。”
“好吧。”小黑和小白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玄机,但还是很听话,傻乎乎地齐步往前走。
到了某一个点,小黑一下子又消失了!小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身边好好走路的小黑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咧?
十步走完,两人又退了回来。小黑又在刚才消失的那个位置重新出现了。
“判判,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黑弄不明白,有点急。
“别急,”判判胸有成竹,似乎已经了解了一半。“来,孔孔,茕茕,你们照着小黑小白那样子并排往前走,走十步,再退回来。”
“噢。”苍茕和孔孔相互看了看,怀着很新奇的心情走了出去。但是他们并没有消失,走到十步之后,相互看了看,对方还在啊。之后又走回去,毫无异常。
“好,非常好。”判判摸了摸下巴,又吩咐道:“小黑小白,你们现在手牵着手往前走十步,再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