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文案:
这是同情,不是爱情--
一个出生就不被祝福,被父母抛弃的小可怜高中生--筱年遇上了不但外表帅气、成绩优异、还拥有卓越才能和满满爱心的大学生哥哥--忻楠......
父母双亡的忻楠看到与自己弟弟同年却害羞内向的筱年,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让他忍不住想要好好保护这楚楚可怜的少年。
从未得到过这种不需要回报的关怀的筱年,一天比一天更依赖,最后终于整颗心都沦陷在对方的呵护和保护之中。
然而他们仍是兄弟未满的朋友,忻楠对筱年的那一份特殊的感情,仅仅只是同情,只是一种人溺己溺的关爱,但是这一切却在那一个让忻楠后悔一生的夜晚之后重新定义......
第一章
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林筱年居然考上了H大附中,他自己都感到很惊讶。
犹豫了好久,林筱年终于拿起电话拨回去跟家人报喜,但电话那头总是忙碌中。
再过了一个小时,他又拿起电话拨打,却变成没人接听。
"还是无人接听啊!家里没人吗?还是自己已经被遗忘了?"不明白为什么,本是该特别高兴的今天感觉却特别伤心,胸口总是空空的。
"这么久了,原来还是没有习惯啊。"筱年呆呆地想。
房间里像沙漠一样荒凉,筱年拨脚逃出去。
已经快傍晚了,暑气却没有消褪。
蝉在树上"哇啦哇啦"叫个不停。筱年垂着头顺石阶走下去,走到下面马路旁的树荫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搭上了一辆公车。
并没有目的地。
筱年曾经过整个星期日从早到晚坐在车上不下来,坐到一个终点站,就再换另一路车,逛遍全城。
线路最长的车一直开到市郊山里,来回四个小时......是个消遣时间的好办法。
筱年最喜欢在车上晃来晃去,听耳边又吵又闹,舒服得想睡觉。最不喜欢的,是车到终点,一下子曲终人散,总是让他感觉很彷徨。
今天,这样的嗜好都不能让他平静下来。
两只手抓着前座靠栏,筱年把脸垫在手背上,夕阳照在他脸上,剌痛了眼晴。
旁边座位上有个妇人抱了个小孩儿,那小孩从上车就开始吵闹不休,最后还使劲努着身子探过来看筱年,拼命问"你哭什么呀,你怎么哭了?"
妇人尴尬得不行,连连道歉。‘
刚好车到站了,筱年抹抹脸跳起来冲下车去。
这年头,小孩子都成精了。
"小弟弟,要玩就进来,别挡着我的门啊。"一个黄头发的家伙推推他。
筱年回头看见一个有点褪色的招牌,"神奇少年"--网吧?他犹豫一下才走进去。
空调开得大,空气却不新鲜,混着烟味和霉昧,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趴在电脑前面的,基本上都是跟筱年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孩子,他找个角落坐下,发了一会儿呆,看看旁边,眨眨眼。右手边那个男孩皮肤很黑,三分头,浓眉挺鼻,眼睛瞪得好大,T恤短袖乱七八糟卷到肩上,露出结实的臂,居然还有肌肉块,比筱年还壮,破T恤上印着"汶岛中学",那是他们学校开运动会时发的,原来是同校的校友,但是筱年没有看过他,没有印象。
--其实筱年有点内向,连同班同学他都不是全认识。
那男孩在玩游戏,屏幕上战斗正酣。
斜着瞄了两眼,筱年开始摆弄自己的电脑,他不会玩游戏,也不喜欢聊天,看了一会儿网页就开始觉得无聊,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落去--
开始只是随便看看,看两眼之后开始跟着紧张,眼睛落进去就不太拔得出来。结果他把自己电脑搁在一边,凑过去看。
筱年不是个多嘴的人。那男孩正玩在兴头上,对身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物体,只是瞥了一眼,没答理他。
忽然,这两人被一记猛踹给踹醒。有人一脚踢在那男孩的椅子腿上,男孩差点栽到桌面上去,筱年则吓得一个激灵。
那男孩反应快,一个挺身跳了起来,回过头便作势耍骂人。
嘴一张,又闭上了。
筱年呆呆看着站在他们后面这个人--看起来比他们大几岁,长得很好看。也是浓眉挺鼻,深眼窝,眼晴很亮,不过皮肤没有那么黑。他们俩很像,但比这男孩更成熟更斯文些。不过这时候他的表情有点吓人,阴沉沉的来回瞪着两个小的。
筱年心里有点紧张,他虽然没做什么,但是被这人目光一扫,却好像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似的。
高壮男孩已经嗫嚅着开口,"哥"
青年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命令,"滚出来!"说着回身往外走。
男孩紧跟在他身后。
筱年正呆呆地发愣,男孩又回过头来瞪他,"快点!"
"什么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又不知道你是谁!从来都没人管过我,你凭什么啊?"筱年虽然心里这样想着,脚步却忍不住跟了上去。
三个人走到外面,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
"几点了?"筱年偷偷地想。
男孩在不远处的树荫里停了下来。筱年还没反应过来,男孩的哥哥已经一脚朝男孩的腿上踹过去,男孩闷哼一声,身子挺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筱年心里一紧,吓得头发都竖起来,心脏"咚咚"直跳:"不该跟出来不该跟出来,这人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么暴力!"
"哪来的钱?"男孩的哥哥轻声地问。
"跟汪海滨......打赌......"男孩不敢不答,脸上已经露出惨痛的表情。
又挨了狠狠的一脚。
筱年心里又是一紧:"很痛吧?怪不得他那种表情。"
"你好有本事啊?连赌都会了!"男孩的哥哥很冷静。
"不是啊哥,我们就打球赌个输赢......"男孩看了看哥哥,顿时打住辩解,"......我错了,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他。"这个高壮的男孩子居然吓得声音都颤了。
"用什么钱还?"男孩的哥哥继续冷冷地问。
男孩低着头,"用上礼拜打工的钱。"
筱年偷偷地瞄他一眼。灯光稀疏地自树影里落下来,忽明忽暗地映在男孩的哥哥的脸上,诡异的气氛让筱年头顶直冒凉气。
男孩的哥哥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转向筱年,筱年吓得慌忙低下头。
"也就是说,你打了一个礼拜的工,就是用来在网吧混一个礼拜的。"男孩的哥哥慢慢点着头:"而且,还把学校里的‘小豆子'也拐出来跟你鬼混。"
"小豆子?谁?"筱年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那男孩也用冤枉的眼神看他。
男孩的哥哥说得很慢很平静,所以筱年怎么也没想到说的居然是自己。男孩的哥哥突然间又是一脚踹过去,男孩痛得叫起来:"没啊,哥,我可没拐他,我根本不认识他。"
筱年下巴几乎抵到胸口,干咽了一下。感觉有两根手指捏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提起来抖了两抖。
"不认得?嗯?"男孩的哥哥的声音就在他头顶上。
筱年眨眨眼,看到自己的T恤上"汶岛中学"四个字。
"打赌、泡网吧、还撒谎。忻柏,你死定了"男孩的哥哥声音又重又冷,让人骨子里发寒。
男孩跳起来,大叫:"打赌泡网吧是我不对,可是我没撒谎,我真不认识他!绝对绝对不认识!喂,你这小子,你说话啊!我不认得你对不对?你快说!"
男孩的哥哥用力一巴掌拍上那男孩的后脑勺,打得他身子向前一趔趄:"还敢威胁人!"
"我......"男孩欲哭无泪地看他哥一眼,又瞪筱年。
"他......他没说谎,我们不认识。"筱年已经傻了眼,鼓足勇气开口。
青年转过头来看他。
黑暗里,筱年觉得他跟睛熠熠发亮,亮得摄人。
他硬着头皮重复,声音像蚊子一样:"他没说谎,我们真的不认识。"
寂静......
还是男孩先气壮声高地开口:"看吧看吧,我说过我不认识他的。"
他哥哥扫他一眼,再回头看筱年,"不认识你跟着出来干嘛?"男孩子在旁边低声嘀咕:"就是,不认识你跟出来干嘛?......哥,我还以为你认识他呢。"
"忻柏你闭嘴。"
男孩不出声了。
男孩的哥哥侧着头看筱年。
"是啊,不认识为什么要跟出来?"筱年紧紧抿着唇,心里有些慌乱。"为什么?因为你叫我‘快点'啊,怎么又来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没被人管过,没有经验,被你吓住了好不好?"
"你几岁?"男孩的哥哥没有追问下去,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筱年抬起头,犹豫了一下:"十四。"
"你有十四了?"男孩的哥哥仿佛有点困惑,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又掉回视线,声音放柔和一些,"你们还小呢,以后少泡网吧,天都黑了还在外头游荡,家里人不担心吗?小心回去挨揍。"
"我们家里,才没有人等着揍我。"筱年想。
"太晚了,快回家吧。"男孩的哥哥说:"我们也要回去了。忻柏,走了"。他再看筱年一眼才转身离开,男孩跟了上去。
筱年呆呆地站着。
那两个人一离开,周围一下子空旷起来,夜风滑过筱年的胳臂,他哆嗦一下,感觉身上又是一层鸡皮疙瘩。
一直看那男孩玩游戏,然后又看他被骂,脑筋一阵忙碌,没有时间想别的......现在都结束了,又剩下他自己。
男孩的哥哥叫忻楠,他回过头看,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直站在树荫下,怔怔的没有动。他皱起眉头来:"忻柏,你真不认得他?他不是穿着你们学校的衣服吗?"
"拜托,我们学校那么多人,我哪能每个都认识啊!"忻柏懊恼地踢着小石子,"惹火了哥,这下有的罪好受了,哥准备怎么整治我?唉......咦,哥在看什么?"
起风了,树叶在头顶细碎地响。
筱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的树影里,淡得像一只鬼,摇来晃去,空荡荡的,好像要飘走的样子。然后影子上突然又覆上一层影子,比自己的浓,比自己的大,好像一个大胖子重重地压在自己的影子上面。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皱着眉的脸俯视自己:"小豆子,你住哪里?"
筱年瞪着他。
"我哥问你呢,说话呀!"忻柏拍拍他肩。
筱年迷迷糊糊说了地址,那个人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么远?已经错过末班车了......算了,帮你叫计程车送你回去吧,真是的......"他又转头瞪了自己弟弟一眼。
忻柏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嘟囔着:"瞪我干嘛?真的不是我带他来的。"
忻楠轻轻踢他一脚:"少啰嗦,回去再收拾你。"
他回头招呼筱年:"走啊!"
这孩子的眼种真是怪,做梦一样看着自己。忻楠叹口气,一只手伸出去托住筱年的后脑勺,轻轻推他。手掌下面的头发很软,真是个"小豆子",他一只手掌几乎包住他整个后脑。不过很听话,顺着他手的推势,下面的人默默地跟了上去。
上了车之后,忻柏好像觉得过了危险期,开始探口风,打听会有什么类型的惩罚,忻楠不大理他。两兄弟把筱年夹在中间,像夹了个小孩。
筱年忍了好久,偷偷抬跟看身边的青年。
车外的灯光一扫而过,照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忻楠把胳臂肘支在车窗上,手撑着脸看外面,风掀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半眯着眼。
筱年垂下眼,唇角轻轻翘起来,这个人明明长得清爽文静,可是却压得筱年聚精会神,不敢乱想。他弟弟样子野蛮,可是没有他吓人。
忻家两兄弟一直把筱年送到楼下,让他自己上去。
应该说点什么吧?筱年犹犹豫豫地想,结果只不过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再见",扭过头便走。
忻柏看着他低头的背影,悄悄凑到他哥哥耳边说:"这小孩怎么阴沉沉的?"
忻楠没说话。
筱年将自己隐到门洞的黑暗里,等了一会儿,才开始慢慢上楼梯。一步拖一步,冷的感觉又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
轻轻地推开门,屋子里面一片黑暗,静悄悄的。
他想挪动步子,这时一扇门被推开,筱年顿住。穿着睡衣睡裤的女人出来,往厨房走。
筱年轻声说,"我回来了。"
女人仿佛没有看到他,也没有听到他说话,径自走进厨房,片刻端了一杯水出来,又走回房间,关上房门。
筱年木着脸,走回小房间,也关上门,房间里黑洞洞的。他靠着门,后脑勺顶在门板上,那里曾经被一只手升高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下去,像有什么东西从身边溜走。筱年突然跳起来冲向窗户,朝下看,然后愣住了。
路灯下面站着两个人,影子拉得长长的,似乎好像仰着头在看他,筱年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他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他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筱年呆呆地想。
高一点的那个人手抄在裤袋里,样子很悠闲。矮一点的那个人跳来跳去的,跳两下,停下来向上望望。
莜年听不见,所以他不知道忻柏一直在叨叨:"那小孩儿到底住几楼啊?"
他看着那两兄弟朦朦胧胧的身影,有点无措。"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忽然之间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筱年走去把灯打开,再跑回窗口看。忻柏已经停下来,两兄弟一起仰着头,筱年犹豫一下,挥挥手,再去把灯关上。
两兄弟好像在说话,然后哥哥照着弟弟后脑勺又拍了一记,转身便走,忻柏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走远,筱年才慢慢转回身来,爬到小床上,和衣躺了下去,瞪着天花板。
第二章
忻楠没想过会再遇到那个孩子。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除了在忻柏的小腿以及他脆弱的心灵上留下惨痛印记,以至于之后三年内他都没敢再摸过电脑外,对忻楠来说,则是完全雨落平湖,了无痕迹的。
忻楠很忙,暑假之后他升大三,课业繁重。学长介绍的兼职工作也开始偏向专业化,对方期望值高,压力却也颇大,很忙很忙很忙,忻楠虽然满脸微笑,走路却快了一倍有余。
下午两堂课后,忻楠冲到图书馆查资料,忙完之后窗外已经夕阳满天,想起约了查姓学长吃饭兼谈工作,忻楠匆匆收拾了东西出门。
查钰臣等在大学南门,远远看见忻楠就朝他挥手。
忻楠加快步子小跑过去道歉:"学长,劳你久候啦。"
查钰臣无所谓地笑笑:"我也刚到,最近怎么样?很焦头烂额?"
忻楠苦着脸:"一条命只剩半条,多谢你的照顾。"
查钰臣有趣地看着他:"半条足够了,正好有件美差,可以拿这半条命来享受一下。"
"经你手还会有美差剩下?"
"喂我不是总压榨你的吧?"
"不是吗?让我想想......"
两个人边走边说。
忻楠还是大一新鲜人时,查钰臣已经大四,快毕业了,本来应该没什么交集。但在毕业前的关键时刻,查钰臣家出了事。他家住这城市的最东边大艾岛,那一年最后一场台风就从这里登陆,整个渔村给掀了个底朝天,查爸爸当场死亡,查妈妈和查小妹进了医院,家里七零八落,损失惨重。
查钰臣要忙丧事,要忙毕业考,要照顾病人,要想办法弄医疗费,连工作都没时间去找,学校派了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去探望,他还得接待、赔笑,连眉头都不敢皱,形式主义这种话只好摆在心里面。人都走光之后,查钰臣去找医生沟通费用问题,回到病房,看见自己妈妈床边坐个大男生,正在连哄带骗喂自己的妈吃饭。查妈妈睁开眼,一听老头子没了,脑筋就糊涂了。那个声音温柔得能出水来的高个子男生看见查钰臣进来,朝他笑,露出两排白牙,灿烂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