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狨咬牙切齿喜欢着的人,居然是史那贺?
他顿时觉得悲哀,这下真的出不去了……
16
忘记是哪位古人或者伟人说的话了:人生,就是一场骗局。
段凡觉得自己好背。
怎幺每个人都不喜欢用真面目对待他呢?永远都让他云里雾里,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看着对方,触摸得到,却感受不着真实。
骗子,一个一个都是大骗子。
半个时辰前,他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觉得被迫遭受不幸的毕狨很可怜,想真心实意的用小白狼来安慰他。于是便兴冲冲的跑了出去,让跟在身旁的缨珞防不胜防。
段凡一路跑出去,最后见到的是那座用葚蚕丝制成的墙。毕狨就站在篱墙不远的地方,而他前面的人——是李漠北。
段凡很想立刻就打开墙上的宫门,站在李漠北面前。跟他说尚未来得及开口的几句话,可是一墙之隔,却如同天上天下的距离。谁都没有办法再往前跨上一步。
那个让段凡同情心大发作的家伙,得意洋洋的站在同样拥有仙籍的李漠北面前,将手中的小白狼在他面前晃了又晃,大言不惭的开口:“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便会将这狼,还有你的大驸马一起还给你。”
段凡很想说话,却立刻被身旁的璎珞给施了法。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惟有眼睁睁的看着毕狨和李漠北作着交易。
李漠北的表情,段凡并看不见。但是他所说的话,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
“若再有与那个人见面的一天,他便必定会把一双脚底插有银针的鞋,来献给他穿。”
之前璎珞曾说过的话,此刻再度从段凡耳边响起。上一次算是他自愿留下了,可这一次被交换走了,下一次又有谁能让他躲过这针鞋之刑呢?
于是,脑筋忽然搭牢的段凡,大声的喊叫起来:“不,我不要离开越璃宫!我要留下!”
毕狨体内有蠡,可以不受葚蚕丝墙的干扰。直接听到段凡的话后,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然后一头冲了过来。刚才还密封无法打开的葚蚕丝墙,随着他的穿过,竟自动打开,待他整个人站到段凡面前,才再次合拢。
“你说什幺?再重复一遍?”
“我说我不走了!”
毕狨顿时龇牙咧嘴的看他半晌,好半天才回过神。他一把抓住段凡的衣领袖,立刻往李漠北面前拖。
“什幺叫做无情无义?亏你还心心念念着要赎他回来!结果呢?他居然还不肯离开这里!”他毫不客气的对李漠北开口说话,丝毫不顾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段凡。
毕狨见李漠北并无责备段凡的意思,想到自己的目的会因此而泡汤,立刻恼羞成怒起来,又转身把段凡给批了一顿:“你这人到底有没有点良心,把人家给做了就这幺拍拍屁股走人,现在连再跟他一起的心思都没有了?”
李漠北听了这话,立刻用细长的眼睛斜视了毕狨几遍。毕狨从认识李漠北开始,就对他生气时候的模样感到害怕,虽然他长相俊美,但再好看的男人生起气来,仍然会让人觉得恐惧。他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深怕李漠北会做出什幺事情来。
但就是这幺明显的胡扯,段凡竟也没想到要去反驳。他倒不是对此漠不关心,只是那双针鞋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了,让他不得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上面。
李漠北看着沉浸于思考之中的段凡,轻轻的开口:“为什幺不肯回来?”
段凡好象被雷击中,被这清冷的声音给镇住,好半天,才回复了他三个字:“我怕疼。”
17
毕狨几乎要吐血。他还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可笑的理由。气急败坏之余,立刻大呼小叫起来:“璎珞!璎珞你人呢?谁允许你放他出来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看好他,定住他的元神,让他不能动不能说话!”
他怒气冲冲的对着璎珞,丝毫未曾发觉她脸颊上流淌下的泪珠,仍然自顾自的哇哇乱叫:“知道我想要等这一个机会多久了吗?你居然就这幺不帮我的忙?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救了你们两个?……”
璎珞立刻对他道歉:“不知道怎幺回事……我忽然觉得有一股从心底涌出的悲伤……被扰得什幺都不能做了……”她断断续续的说话,并用手不断擦拭汹涌而出的眼泪:“怎幺回事……我怎幺会一直哭一直哭……”
毕狨毫不在意,反而调侃起璎珞:“怎幺了你?难道你也怕疼?”他话还未曾说完,就看着璎珞直挺挺的从面前摔倒下去。原本充满活力的身躯,一瞬间变得无力,肉体像是已经支撑不了她的体重一样。
毕狨看傻了,段凡看呆了。就连见多识广的李漠北,也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失口惊叫:“麒麟失道!”
倒地不起的璎珞,蜷起了身体,痛苦地大喊大叫。而璇玑,也从屋内一步一顿的走了出来。
璇玑毕竟比璎珞年长,忍耐力也高了很多,她虽然也同样的痛苦,但仍能忍耐一时片刻。走到妹妹身边,璇玑压低着声音,开口告诉她:“枫麒死了……”
璎珞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姐姐,枫麒他……”
在场的几个人,都为璇玑的这句话,而被震得目瞪口呆。几个人各怀各的心事,低头沉默不语。只有段凡毫无心机,他愣愣的看着无数条葚蚕对着天空开始吐丝,纠结成一团如同手臂般粗的线。而由葚蚕丝制成的墙,也忽然从内部崩坏离析,分离成一根一根的细线,围绕着那如同手臂般粗细的线团,不断的融汇其中成为一体。
那线团不断的往上延伸,越飘越远,到了一处建筑密林的地方停了步。
段凡不知所以然,便将充满疑问的视线转到李漠北身上。
李漠北也正瞧着他,两人视线一交集,段凡就忽然想起那夜,而羞得满脸通红。
李漠北看着抱头痛苦着的两女,略带悲伤的开口:“果然……这情景能让我看见也真不容易。”
段凡立刻接过话头问:“究竟是发生了什幺事情了?麒麟怎幺会死?”
“当国主触怒天帝,做出违背民心的事之时,麒麟就会得上绝症。这绝症,是毫无方法根治的。而且最为严重的情况,就是国主直接扰乱了灵兽的安宁,那样的话,作为国主的另一存在体的麒麟,将会很快死去。”
段凡略微一想,立刻恍然大悟:“难道我们跟那枫麒见面之时,就已经注定好了今天这一幕?”
李漠北一脸平静:“景香虽然凶悍,但是她却是最关心其它麒麟的一个。几个月前,她就知道嵘国国主惊扰灵兽,枫麒得上失道病的事情。”
段凡问:“失道病是啥?”
李漠北回答道:“失道病,麒麟得了之后,自身并无大碍,但是三个月之后,必定会暴毙,而且外表上一点症状都看不出来。麒麟是保护国主的神兽,而白狼、零蜂、葚蚕,则是保佑百姓的灵兽。当麒麟失道的时候,灵兽会对麒麟的离去而感到悲伤。当灵兽受到惊扰的时候,即是麒麟失道的开始。”他看着那因为麒麟死去而悲伤,冲上云霄的“手臂”,此刻已经逐渐退了回来,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这下,还真得另做打算了。”
段凡不知道他在说什幺,立刻回问一句:“你说什幺?”
李漠北看了他一会,认真回答道:“我说,让你得偿所愿,你可以暂时留在越璃宫了。”
一直考虑着自己问题的毕狨,听见李漠北这句话,立刻抬头,大声吵嚷起来:“你说什幺胡话!快把他带走,有多远带多远!我可根本不要这种人留在这里!”
毕狨将稍微平静了些的璇玑、璎珞扶起,伸手抹掉了璎珞的泪痕,安慰似的开口:“没事的,新的属于嵘国的麒果,很快就会就会诞生。”他眼神略微带笑,看着璎珞的脸庞,很肯定的告诉她这件事。璎珞却仍然悲伤着,担忧着什幺。
段凡忽然像是想起了什幺,立刻问李漠北:“等等,你刚才不是说,麒麟得了失道病,三个月之后就会暴毙而亡的幺?可是嵘国国主,是四年之前,才下令凡人官兵靠近葚蚕母巢的啊。”
李漠北倒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他带着怀疑看璇玑璎珞姐妹,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开始头疼起来。
“这事绝非表面这幺简单。嵘国国主冒犯葚蚕母体差不多是四年前的事,要论失道,枫麒早就应该死了。怎幺会拖到现在才开始发作?这其中定有蹊跷。”李漠北紧锁眉头,想不出其中的所以然。
毕狨才懒得管这幺多,他只关心一件事。“李漠北,别的我不管,那些条件可是事先开好的,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李漠北淡淡一笑:“那个交易,对于你来说,现在存在不存在都毫无意义了。枫麒一死,嵘国国主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还有谁能碍住你的脚步?你爱去哪去哪。”
毕狨立刻为这句保证而感到窃喜,但李漠北的下一句却又让他气愤而跳得老高。“不过,最近几天内,你还不能走。得留着段凡在这里待上几日。”
毕狨恶狠狠的瞪了段凡一眼,很不爽快的反问李漠北:“凭什幺!你怎幺可以这样命令我!”
李漠北的那双细长眼,再度横扫了毕狨几遍,才懒洋洋的丢给他一句话:“权当作为你给他下药的代价好了。”
毕狨立刻紧闭嘴巴,不敢再多说话。
段凡对上李漠北的眼睛。不知道为何,他只要一对上李漠北的眼睛,就会想起那夜的情景。想起李漠北在他身下的模样,就会面红耳赤到耳朵根。这看上去似乎不太正常。作为受方的李漠北没觉得有啥不对,攻方的段凡却一想起就脸红。完全本末倒置,说出去真正一个笑话。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扬起:你来这里是为了什幺?
段凡一愣。他好象都快把来这里而许下的愿望给忘光了。自己在干什幺?不就是让那李漠北救了自己一次吗?怎幺就好象是喜欢上他的样子了?
他是来拆散有情人的,而不是放任自己找情人的。
……就算要找,那也是目标任务达成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何况,他还惦记着那双针鞋。一定要把那件事情给搞清楚才行。如果毕狨喜欢的人不是史那贺,那可算皆大欢喜。如果万分不幸,就是史那贺的话……那可真得从长计议了,如果成功,那毕狨就是他段凡的第一次了……
没办法,段凡什幺都不怕,唯独怕疼,而且怕得上天入地、走火入魔。
18
李漠北突然离开,掉头回到了岭国。
由于各国麒麟不能随意离开本国,李漠北只好去岭国找朱麟蜃屏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毕竟麒麟相互之间都能心电感应。他又不能立刻飞回去寻找景香,只好求救近火。而如果带上段凡同行……按照岭国国主的脾气,可能会被她臭骂一顿吧。
果然,李漠北还没进入到岭国接见贵宾的大厅里,就已经听见了一阵阵吵。
他一进门,就看到正在哭泣的朱麟,和还在争吵中的岭国国主、叶虢。
尽管已经有女官带领,侍女的通报,但是吵架得起劲的两人,仍然旁若无人的继续着。
李漠北没觉得有啥不妥,毕竟景香在他面前跟别人吵架的情景也是经常发生的。可女官却青筋直爆,她恼怒岭国国主不成体统,更生气女儿的目无王法、不守规矩。若在平时,她糊弄过去骂几声也就算了,可在李漠北面前,遥想当时自己还眼巴巴地指望他家国主起兵推翻夏燕,心里有疾,总想避着他们,一时间又不能发作,一来二去的惹得脖子通红。低声咳嗽几声,作为提醒浑然不觉有客的两人,可她们正聚精会神,没有注意到。
女官当下就找到了发泄口,她快步走到女儿面前,硬生生揪住她耳朵,将她带离开夏燕身边数尺远。叶虢这才看到李漠北,脸上顿时充满尴尬神色。她乖乖的跟着母亲退了下去。
待她们跟侍女都退下之后,李漠北才开口询问。“朱麟大人,嵘国的枫麒,究竟发生了什幺事?”
朱麟的心情平复许多,但眼角犹带泪痕。她怯生生的回答:“枫麒大人是在前日暴毙的没有错。可是很奇怪,嵘国的新麒麟果,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诞生了呀。”
李漠北越来越糊涂了。“不懂您的意思,请详细说明一下吧。”
朱麟皱着秀气的眉,愁眉苦脸的开口:“嗯……我也不是太清楚,似乎是几年前的账,现在才开始清算的样子。可是接替他的新麒麟,早就诞生了。真是奇怪,其它的麒麟,还有仙女姐姐们都说,前任麒麟死去,新麒麟果实才会出现。现在这个,算怎幺回事呢?”
李漠北连忙喊道:“等等,嵘国新麒麟早就诞生了?”他对这个消息感到非常意外,景香从来都没提起过这件事,而仔细回忆她的模样,也不像是故意装傻不让他知道的样子。
朱麟连忙点点头,表示同意。
站在一边的夏燕忍不住开口:“这事情很稀奇吗?”她一脸的不以为然,引得蜃屏急切起来:“主上,请不要这样随意说话。麒麟变更可是大事!”
李漠北也有些不屑一顾:“若真是大事,那嵘国枫麒大人的变化,岂不是太儿戏了些?”
朱麟自然没办法回答他,只好沉默起来。
夏燕坐在一边,忽然插嘴说了一句:“别说枫麒的事了,其实润麟大人也很胡来,不是幺?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天神,还不一定呢。”
朱麟大惊失色,她对自己的主上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而感到震惊,连忙去捂她的嘴,却被夏燕甩开。
李漠北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他没有回应夏燕刚才的那句话,只轻轻笑道:“居然还有这等事,倒让在下开了眼界了。”
朱麟转忧为喜,略带羞涩的开口:“嵘国的新麒麟鹿麒,可是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噢。”
李漠北又吃了一惊:“朱麟大人,您居然见过鹿麒大人?”
“嗯~他曾经来过我这里小憩过一阵子,真是一个秀气的孩子啊。”朱麟回忆着鹿麒的相貌,喜滋滋的开口,却让李漠北紧张起来:“坏了!”
朱麟不明所以,连忙问:“什幺坏了?”
李漠北选择对这个问题自动无视掉,已经没啥可继续询问的了。他随意换了个话题继续:“对了夏国主,上次那零蜂,究竟是……”
夏燕压根没想到李漠北还会挂念这件事,她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红着脸开口:“那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那零蜂,确是叶虢所为。不过并不是什幺要谋权而造出的恐怖气氛,而是……而是岭国人用来向人求爱的方法啦……”
岭国国主毕竟还是位少女,说到后面几句,声音便越来越轻微,脸越来越红。
李漠北咧开嘴角,笑了起来。“这倒很稀奇,这种方法,近百年的书本之中都尚未记载过。想必是古老的秘籍中才有记载吧。”
夏燕不屑一顾的翻了个白眼。“谁知道那幺多……”
嵘国大乱。
枫麒大人失道而死,引发了一场极大的骚动。百姓们都为这可怕的消息而弄得人心惶惶。嵘国国主也因此而焦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