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吵架了,离家出走了。」可是我们没吵架啊,为什么他要离家出走?
先跑上临湖的包间朝外看了一眼,只看见安静的湖面和远处攒动的人们。
跑下楼开上车绕着镜月湖疯狂的转圈。夜色下的镜月湖边霓虹闪烁,到处都是寻欢作乐的人们,从华灯初上玩到夜色阑珊,以前我也是这里的常客。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小北啊,方磊啊,你们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夜色渐渐深了,大声喧哗的醉鬼和期待艳遇的人们成群结队,要发现小北不过是个妄想。我筋疲力尽的回到「悟」,客人不多。
大杨看我一个人回来。「没找到?」
「嗯。」
「估计你也找不到,就算在这附近,这湖边每天上万人呢。」
「找谁呀?」
我一回头,老杨的媳妇来了。
老杨的媳妇就是个舞蹈团跳群舞的小丫头,几年前和朋友来大杨的酒吧玩,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杨就像中了魔似的,死追三个月上了手,还收了花心退出江湖,和这小丫头结婚过起了日子。
小丫头长得不赖,但也没美到哪去,要不怎么混好几年也没轮到在歌舞团里担任正式舞者,至今还是每天晚上跑野场子的当临时舞者。
「她到底哪好?」我记得我这样问过大杨。
「哪都好。」一脸幸福。
「我没觉出来。」
「那是,你喜欢男人。」
我语塞。
现在经历了小北这档子事,我有点理解大杨了,如果小北愿意,我愿为他收心宁神和他海枯石烂。但是像我这么倒霉的孩子,怎么能碰上这么好的事呢?
「妳怎么来了?」
大杨他媳妇一般不来酒吧。大杨说了,酒吧是是非之地,其实我看是他本来在酒吧勾搭的他媳妇,怕他媳妇在酒吧再被别人勾搭走了。
「今天演出结束的晚,我搭我们那常路的顺风车就来了,反正一会也要打烊了,一起回吧。对了方磊,你找谁呢?」
「他的小情人,吵架出走了,他说是来湖边了,湖边那么大,能找到才有鬼了。」
「呀,我忘了个事。」
「怎么了?嫂子妳见了?」
「我今天上午带木匠来酒吧后面,想再做个高点的木头围栏,省得老有醉鬼跑咱们家酒吧后面那块地乱撒尿。有个长的特帅的男孩走过来说要在后院湖边上待会,我看他也不是坏人就放他进去了,我把这事给忘了,我还以为他是...」
没等她说完,我早已跳到后门边,推开后门就出去了。
酒吧后面有一块很小的空地挨着镜月湖的堤岸,堆着无数的各种品牌的空瓶子。
我的小北安静的坐在墙下一个破烂椅子上,而他的头顶上,就是他喜欢的,时常站立眺望的酒吧的窗子。我下午从窗外望出去,而他就在我的身下。
看见他的瞬间,我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小北正对的镜月湖石头的堤岸上,连话都说不出来。小北从湖面上收回目光,转过脸看我。
月光下,小北的那张脸叫我永生难忘。一定哭了很长时间,眼睛微微肿起,嘴唇却不知道为什么异常鲜红,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我看着小北,居然勃起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的欲望在那个月夜突然来的那么猛烈,让我无法再用什么纯洁的借口来解释我对小北的爱。
我还是有目的的,还是有企图的,还是有欲望的。我这么做,只是在折磨自己。
要不得到,要不放手。
「方哥,我不想住你家了,那个约定也作废好吗?」
我不语,我决定放手。
「这样,我答应你我好好工作,慢慢还你那一万块钱。」
就这样结束了?我不甘心啊。「为什么?」还是要问为什么。
「我答应过一个人,再不过这种出卖身体的日子,但是生活比我想的更艰难,我也比自己想的更虚荣。我没能抵挡住诱惑,我真的坚持的好辛苦...我真的好累了,但是我想我还是应该靠自己的努力活下去。」
再不过出卖身体的日子?他...他以前果然?
我尽力把不适的感觉赶出去调整好思路。「你并没有卖给我啊,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一切?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自责,你懂不懂?」
「别再和我谈感情!」小北居然吼起来,双眼通红。「不是你天天缠着我,用物质、用感情、用你所谓的好心诱惑我,摆出一副千年情痴甘愿付出的嘴脸,我怎么会违背了我和琴姨之间的诺言,我怎么会想到要出卖自己来还钱?
「我怎么会失去自我,我怎么会穿着那些你给我买的衣服美的屁颠屁颠的?出卖身体,出卖自尊,出卖笑容,出卖感情,都是一样。」小北仰天长叹,再次把目光投入到镜月湖的深深处,微风吹着他的头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一瞬间小北已经恢复了平静。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琴姨,希望妳原谅我。」
这句话不是和我说的,我知道。
小北痴情的望着湖面,彷佛那里有一个美好的精灵在向他招手。
为什么老天让我爱上这么一个奇怪的人?我所不了解的小北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他真的曾经出卖身体吗?那个琴姨又是何方神圣呢?
眼前的这个男子,带给我短暂的喜悦和甜蜜之后,留给我的只有苦涩和疑问。
小北走了,说好一个月为期的,但是这个美好的愿望只维系了仅仅四天。第五天晚上,就只剩我一人,躺在似乎还残存着小北体温的床上辗转难眠。
我原来是这么执着的一个男人,在这场爱与不爱的游戏里,我突然发现我是一个优点颇多而且坚强执着的男人。为了这份根本看不见未来的爱,我,方磊,一个三十岁的有房有车的成功男士,正在悄然的蜕变。
好不容易挨到八点,给小北打电话,「喂,我是你方哥。」我脸皮真厚啊。
「方哥,什么事啊?」
「我想给你介绍个工作。收入多点能早点还我钱啊。」
「去你们公司?我看还是算了。」
「不是,我们公司这个小庙没什么发展。」
「别的公司也不去,方哥,谢谢你了,你的好意我心领,我挺喜欢我现在的这份工作。钱我会在年内还给你,我已经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以后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
「嘟嘟嘟...」
我真的是无计可施了,我总不能闯到小北家,先强暴了他然后再监禁他吧?在现在这个你情我愿的社会...我注定是要放手的。
于是我放手了,没再和小北联系。每天上班,应酬,喝的烂醉,入睡,醒来,继续上班。我的客户、我的员工都对我非常满意,公司运转超良好。
只是在夜晚经常会感到莫名的伤心。抱着小北穿过的那些新衣服睡觉,甚至自慰,我感觉这次失败的恋爱经历,让我逐渐蜕变成一个阴暗的变态老男人。
十天后的晚上,有个喝多的客户吃晚饭非要请我泡吧。我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思想,把一行人带到了大杨的酒吧,「悟」。
「今天别人请客,该宰宰啊。」趁着去厕所,我对大杨面授机宜。
「唉,你那情人可够怪的。」
「怎么了?」难道他见过小北?
「昨天晚上来找我说就想在后院坐会,我开开门,人家自个在后院坐到打烊才走。昨天你们又吵架了?」
靠,又来看湖水?湖里难道有水怪?
两个酒气熏天的客户来拉我喝酒,我只好走过去虚与委蛇,脑里却在想着小北的事,好不容易脱了身抓着大杨进后院。
依然是那么小的一块地,眼前还是那片湖水。
「你怎么也好上这口了?看来以后来这看湖水我得收费了。」大杨还是那么贫嘴。
「我告诉你吧,那个男孩不是我情人。」
「不会吧,那么个尤物你能不吃?」
「别的倒好说,主要人家是异性恋。」
「你没说你是同性恋?骗人家?」
「没,说了。」
「那不能吧,异性恋能和你那么黏糊,和你处那么长时间?」
用了四十分钟时间,我暂时抛掉大杨眼里我情圣的帽子,对他尽诉衷肠。
「说完了?」
「说完了。」
「想不想听我意见?」
「想。」
「怕不怕难听?」
「不怕。」
大杨严肃的一点头,「那我说了。你啊就一大傻B,你TMD都三十的人了,你玩什么纯情啊,人家都送上门来你还不吃?你有病吧,你到底喜欢人家不?我跟你说吧,我分析八成他对你也有点意思,潜意识里没准就盼着你上他呢,你还别不信。
「我跟你说,那天上了他以后根本没这么多事,没准你俩现在甜甜蜜蜜的一起看湖水呢。上了他他想反悔都没戏,现在好了吧,到嘴的鸭子彻底飞了,你啥戏都没了吧。你TMD怎么那么傻啊,你脑子进水了吧?」
大杨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把我彻底的打翻在地。我突然对过去几个月里我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这次的畏手畏脚,小心翼翼,胆颤心惊,会不会压根就是一场错误呢?回头一看,我TMD的确是不像个有气势的老爷们,以前我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雨后那晚我走上那辆十八路之后,我就变了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虽然很多话我不能完全赞同,但是我也的确看见了小北眼睛里的我。一个有点臭钱、色大胆小、唯唯诺诺、前恭后倨、道德败坏的老头子。
天啊!真的!过去这几个月里,我的的确确是以这个形象出现的吗?
大杨以为我生他气了,「对不起啊,你别生我气啊,你让我说的啊,我就是阐述一下自己的观点,没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哈哈一笑,「我怎么会生你气,我得请你吃饭呢。」我拍拍他的肩膀,「哥们,以后情圣这个称号我双手奉送。」
大杨被我拍的一愣一愣的,搞不清状况。
「哥们,我觉得小北还得来看湖水。哪天他再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终于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早上精神抖擞的来到公司。先开会讨论两个企画案的可行性,又给业务部单独布置了下个月的任务,中午陪一个企业的宣传处长吃了饭,达成合作代理意向,下午对几个业务水平下降的员工开展了一下批评和自我批评。
总之一天很快过去。工作中的我干练、精明、狡诈,还有一丝冷酷。为什么在小北面前,我却是那样呢?
晚上坐在小北睡过的床上,细细回忆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越发觉得自己的形象畏缩懦弱。夜渐渐深了,一个旧的我正在死去,一个新的我即将重生!
重生后的我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坚决不能放过楚小北!
不能智取,我决定强攻!
第四章
三天后的晚上,我接到了大杨猥琐的电话。
「喂,你的情人又来了,你快来啊。」
本来已经和客户喝的有点五迷三道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腾一下就清醒了,和身边的副总小声嘱咐了几句。
穆总皱起眉头,「方总这样不好吧,起码得把饭吃完了啊。」
「不行,急事。这样吧,一会请他们去洗浴,随便哪家都可以,今天请客预算超出来的,我个人掏腰包。」
「那好吧。」
我清清嗓子。「真不好意思,各位老总,我个人有点急事,得马上回去。」
席间响起一片虚伪的挽留声。
「我不对我不对,这样吧,改天我再摆桌赔罪。一会大家吃完了,让我们穆总陪大家去个芬兰浴怎么样?」
虚情假意的饭局上,谁在乎谁啊,背着没义气的骂名,我匆匆走了出来,开车直奔酒吧。酒吧里人声鼎沸,看来今天生意不错,大杨看见我,往后门的方向努努嘴。
我走到吧台,要了瓶红酒和二个杯子。后门一开一关,酒吧里俗世的嘈杂突然涌出,又嘎然而止,更显出这片小小空地的静匿。
沉思的小北抬起头来,看见是我,露出分笑意。
「特喜欢这?」
「嗯。」
「如果你要是跟了我,我就把这个酒吧给你买下来,你每天想看多久看多久。」
小北奇怪的看着我,不相信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了?盯着我看?喜欢上我了吧。」呵,我可真TMD贫嘴啊。
没问他喝不喝,我把两个杯子都倒上红酒,递一个给他。小北温顺的接过。
说实话,晚上挺凉的,风还挺大。小北坐着我站着,喝着凉了的红酒,没滋没味的看湖水,真是没什么意思。
「老这么看开始是浪漫,后来就是着了迷。你不冷?」小北穿的挺薄的,「其实你也挺臭美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小北居然点点头。「是挺没意思的,也挺冷的,咱们回屋里去吧。」
我转形后的第一回合交手,居然赢的这么轻松?不会吧?
晚清名妓风格的房间里早已人满为患,其它房间也都有人了,大杨很是为难。
「没事,我们不待了,我正准备带小北去湖边摊上吃麻小〈注:麻辣小龙虾〉呢。」压根没征求小北的意见。
小北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跟着我上了车,开到地,安静的坐下来。
「两位点点什么?」一个年轻小姑娘走到我们身边,露出职业微笑,但是目光直直的投向小北。
「来盘麻小,毛豆,花生米,香辣鱿鱼,福寿螺,披萨。小北你还想吃什么?」
「方哥你还能喝酒不?」
「你喝我就喝。」我奇怪的看着小北,今天他又换了一种让我奇怪的言行。
「那挺冷的,来瓶二锅头吧。」
「啊?高度酒,你能喝吗?」
「呵呵,你见我喝多过吗?」
别说还真没有。
「丫头,来。」小北唤来那个服务员。
自从小姐成为骂人的话之后,我们这都改叫服务员丫头和大姐了。
「来瓶二锅头,给温一下啊,今天天冷。」
「好咧!」
我无声看着他们,心里又有了点点幸福的错觉,我们坐在这个不大但是装修前卫,带有明显的镜月湖小资风格的小饭馆里,时近午夜,屋里就我们一桌客人,但是屋外露天的空地上却是满满当当的。
一桌年轻人好像刚从迪吧出来,两个女孩在寒风中露着肚脐轻轻摇摆着,好像还没从刚才的狂欢中醒过神来。
回头看小北,小北也在朝外看。他和外面的年轻人差不多大。
「看看人家,再看看我,感觉真的是老了。」小北回头见我在看他,自嘲的说。
「别提,你老了那我该死了。」
小北不说话了,开始和我碰杯。
「你慢点喝,喝的太快了。」
「没事。」
「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啊?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就是一个人待的太久了,寂寞的太厉害了,所以想找个人陪陪我,正好今天碰见你了。」
才不是正好呢,我今天专门是碰你去了。「为什么是我?你不是恨我吗?」
「没恨你,那时我恨的是我自己。我自己跟我自己较劲呢,和你无关。」
「那想找我陪,对我有意思啦?」我没皮没脸的问道。
「切!只是你比较好欺负而已。」
「哦,只有我召之即来、挥之则去对吧。」心里有点不舒服。「你就不怕我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以后把你给吃了?」
「嗨,过一天算一天,哪还管的了以后?」
酒喝的肚子里火辣辣的,我实在憋不住了,径直奔去厕所全整了出来。没办法,高度酒从来不肯好好在我肚子里待者。
回来远远看见小北手里拿着刚上桌的披萨认真的吃着,袖子往上撸了点,他左手拿着披萨、右手把玩着左手手腕上的那个银手镯,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外面,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他轻轻一笑,眼里带着酒后的一点迷茫。
天,简直就是一幅完美的披萨广告。要是把这个拍成广告,这的披萨还不卖疯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迅速成形了。
让他进入广告界!我决心要实践它。不管它带给我的是重生还是毁灭。
「喂,方哥,你站那干什么呢?来喝酒啊?」
不是说自己很能喝嘛,看这状态明明是喝多了嘛。看来我的想法还是改天再和他探讨吧,今天要做的是怎么把他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