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记事番外百年孤寂——chineseodyssey

华特森然瞅了我一眼，对主任说：“我的耐性是很好的，你问小成就知道了。”

我背着训导主任向华特扮了个鬼脸，假意装痛摸了摸脸颊，哼哼两声，说了句‘我去上课了’，便丢下满头黑线的华特跟满腹疑团的主任。

下课后路卡跑到我身边研究我的脸，“小成，你今天酷毙了。易人杰又找你麻烦么？”

哼，易人杰算什么，我才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我摸着手心里怀表上的花纹，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不然咧？你的脸怎么了？首领看到会心疼死。”他追问。

“别告诉哥哥。”我警告他。

“好，可是你得说说是怎么回事。”他缠着我。

“我和华特打架打输了。”我不甘心的招供。

路卡的褐色大眼睛眨了眨，一付明白了什么的模样。

我们默默的往图书馆走去，一路上我不断把玩着手里光滑冰冷的金属。

“路卡，哥哥和默希……他们很要好，这个你知道的不是？”我小心斟酌着用辞。

“嗯。”他点点头。

“你……喜欢我哥哥吧？”我偷瞄他的表情。

他再次点头。

“你都不会难过的吗？”我停下脚步。

“难过？”他也停了下来。

“对啊！喜欢一个人的时侯，你不希望他眼里只有你么？”

“能这样当然最好……”路卡笑了笑。“可是即使很难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还是很幸福。这种幸福的感觉……不会因为那个人不喜欢你而消失。”

我细细咀嚼他话中的意思。

幸福的感觉啊……

原来不爱我们的人也可以是幸福的泉源。

回到家里，我发现提早回家的华特趴在地上找东西。

“小成，你有没有看到……”

“这个吗？”我勾着表链，晃了晃手里亮晶晶的怀表。

他扑过来却捞了个空。

我眼明手快的把表藏在背后，笑得阴险。

“还给我！”他头上又开始冒烟。

“除非你先告诉我这里头的相片是哪来的。”在我的监护人面前，我好像总是扮演无赖的角色；也许我的本性就是个无赖，所以才会被正气又刚直的华特吸引。就像黑夜响往阳光，飞蛾响往烛火，我性格中的黑暗面响往着华特的明亮澄净，而他……则无可避免会受到相片中人的诱惑。

这种循环还真是令人疲累。

暗夜番外之百年孤寂 11

相片的背景是一片火红的玫瑰，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有如此璀璨得近乎罪恶的红玫瑰，而这个地方已不复存在了。

照片中的人经过现代科技重新着色，在一片火红的玫瑰花海里绽放着恐怖的美丽，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有着这种惊心动魄的国色天香。

“我的祖父曾经在玫瑰村小住过。他可说是那场大屠杀的幸存者。”华特开口说话了，仿佛在平静的客厅里头投掷下一颗炸弹。

玫瑰村？我一阵晕眩。

“你的祖父……认识哥哥？”我抖着嘴唇问。探究往事就像强硬的要掀开结痂的伤口，又痛又鲜血淋漓。

“算是吧。祖父留下的日记里……写的全是他。”

华特开始说起那本日记。

华特的父亲早逝，因此和祖父的感情特别亲密。自小他就爱听故事，而他最常听到的故事是关于一个已经消失的村子。

祖父把那里形容得像仙境一样，带着华特和他一起驰骋在无穷的想象空间里，踏上属于祖孙俩人的冒险，一个寻访桃花源的奇幻旅程。

华特是直到祖父去世，翻阅他的日记后才明白祖父为何对那个地方念念不忘。

最美的景色不是那里的玫瑰，而是玫瑰丛中的那个人。

小小的华特看着祖父留给他的怀表，无法相信那样的人真实存在过。

祖父说玫瑰村着火的那个晚上，他偷偷跟在那个人身后上了山。那个人似乎和弟弟吵架了心情不好，居然没有发现他一路跟着。当凌晨时分他们折返村子时，玫瑰村早成了人间炼狱。

那个人拿起背上长弓冲进了火海，和一群力大无穷杀人如捏死蝼蚁的怪物浴血死战，至于祖父他……由于极度的恐惧，逃走了。

他跌跌撞撞的边跑边哭，只晓得离开村子越远越好，半途昏倒被一个年轻有钱的寡妇所救，后来两人还结了婚。

看似幸福美满的一辈子，但其实华特的祖父背负着难以言喻的歉疚以及……一份永远也无法宣之以口的爱恋。

“祖父的故事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我会对许多疑团锲而不舍的追根究底，看不惯的事情一定挺身而出……当上警察后，我也曾利用职权想要查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他最想要知道的是祖父日记里头记载的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逃过一劫，有没有子嗣……

没有一丝一毫线索和蛛丝马迹可循，华特不断研究着怀表里头的照片，他甚至快要认定那个人根本是生性浪漫的祖父所编造出来的幻想罢了。

因此，当他亲眼看到叶翔出现在眼前时，那份震撼可想而知。

“他一点都没有变，还是百年前那个样子……”华特一见叶翔就认出来了，毕竟他曾无数次凝视着那张照片，印象深刻得足以在他脑海里留下烙痕了。

“不老不死，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华特当下就晓得他面对的不是人类。

我定定的望着华特，记忆中的映像流转纷飞。

华特的祖父是哪一个？是那个经常送我们猎物的男人吗？还是那个经常借故到篮婆婆家要花苗的人？

看着华特将脸埋进掌心，我知道不管是哪一个都不重要了。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是有缘定三生这回事。

“华特……华特……”我温柔无比的轻唤他。

他抬起头来，一脸沮丧与茫然。

“这不是你的错。” 我把怀表放到他手里。

“不是我的错？”他呆呆盯着表。

“你喜欢哥哥并没有错。”我的声音更轻更柔。

你自小就爱上他了，我能怪你吗？

“我……喜欢叶翔？”他似乎仍处在梦游状态。

“唉……”我深深的叹气。“对，你喜欢我哥。”

这是连神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所以，你还是死心吧。”我淡然的说着残酷的话。

他依旧一付状况外的呆样。

“要忘了他，就必须先正视你喜欢他这件事。”

“我……我……”

他一慌张舌头就打结，还不承认？

我站了起来，进房间前不忘给他重重一击：

“我哥和默希是一对，你看不出来么？”

暗夜番外之百年孤寂 12

我从来就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在那里。

以前叶家庄还在的时侯，我住在马厩里；和哥哥浪迹天涯的时侯，我是乖乖跟在他身边的小跟班（尽管哥哥其实对我很好）；我不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因为我知道不管其他人怎么想都不会令我自身的价值减少或增加。

被华特收留后，我找到了想要的位置。

那个位置在他心里。我想住进他心里。

然而那里已经满座了。

‘我哥和默希是一对，你看不出来么？’

自那天被我这么一提点，华特出现极度失魂的情况。他终于敢面对喜欢哥哥这件事，然后便是接踵而来的失恋。

我承认我后悔了。我情愿看他自我欺骗，也不想见他这付消极的样子。

这天放学后我翘班没有去打工，一个人跑到篮球场去。路卡忙完学生会会长竞选活动后被一个高大的红发男人载走了，好像是哥哥生意上的朋友，他不在我有些无聊。

球队的练习才刚结束，球场上没有半个人影。

我从篮子里挑出一颗球，一个人对着篮板不停投篮。

我并不想进校队，也不是在练习，只不过是借助机械式的动作来忘记烦恼而已。

不进……不进……连续不进……

怎么这么难！看路卡做起来好像很容易似的！

我不信邪，拿了两颗球轮流投掷，光是捡球就累个半死，球技却一点进步也没有。正觉得气馁，不怀好意的嘘笑声从场边传来。

我一回头便看到易人杰那张欠扁的帅脸。

易人杰和路卡一样，是我们学校的人气帅哥，不过他的行径比路卡更嚣肆，路卡为了讨好哥哥收敛了许多后，相对的这个易人杰就越发张狂了。

我没有忘记之前上体育课时他怎么样故意恶整我的。

“你真是一点运动细胞也没有。”他不遗余力的嘲笑我。

“是，是，你是运动达人，不过有路卡在你的MVP头衔可能会不保了。”

被我说中痛楚，他端正的脸顿时黑了。

“他不使用非人的力量肯定及不上我。”易人杰不甘心的嘀咕。

“是吗？”我懒懒的也不想反驳，他爱自我陶醉就由他吧，大爷我练球的兴致被打断，哪有心情听他在那里自恋。

“怎么？你觉得路卡比我厉害？”他却不肯罢休，还捡起滚到场边的球走进球场。

“我的感受很重要吗？”真的够了。这家伙在家一定是个被宠坏的少爷，东中很多这样的人，都以为地球是绕着他们转的。

“重要。”

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不禁怔了怔。

他走到我身后，举起我的手，示范投球的姿势。

“像这样……手腕放松，轻轻一推……”

我看着球应声入网。

哇！MVP的名号果然不是盖的。

好，你炫耀完了，可以滚了么？我想要去捡那颗球，但被他牢牢揪住了手臂。

“干嘛？”我瞪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路卡比我厉害吗？”

靠！这小子脑子进水吗？这种事为什么问我？

“呃……反正你又不竞选学生会会长，问这个做什么？不过跟其他候选人比较，路卡有潜力，也有实力……”我顾左右而言他，故意混淆视听，把他弄得头昏脑胀。

“小成，我只想知道，你喜欢路卡吗？”

什么？？

我听错了吧？

“你喜欢路卡吗？”见我一脸愣然，他又重复了一次。

我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孩，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对，我喜欢路卡！” 不爽咬我啊！

满意的看到他的脸从绿色变成白色，我尝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意。

你也有今天！平时事事针对路卡，原来是因为喜欢他。要追路卡，慢慢排队好了。

我正得意，他捉住我的手陡然收紧，痛得我叫了出来。

“浑蛋！有本事就告白，暗地里动用私刑算什么！”忿忿挣开他的掌控，我揉着被他弄瘀了的手腕。

易人杰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期待他道歉，转身要离开时他叫住了我。

“小成！我……”

我凶神恶煞的又走到他面前，“怎么样！”

不要以为我怕你，论力气我搞不好还在你之上！

他像是被我的气势吓住了，居然显出了怪异的忸怩之色，过了半晌，他才喏喏的道：

“是你……”

说啥！声音比蚊子还小！

在我打算走开时，他突然鼓足了中气嚷起来：

“叶成！我喜欢的是你！”

暗夜番外之百年孤寂 13

看来我注定没有办法过普通的高中生活。面对易人杰无比认真的眼神，我莫名的惆怅起来。

学校的女生要是知道他喜欢男人，一定会心碎。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女生好像都怪怪的，上回哥哥和默希在篮球场斗牛，经女同学一传开就充满暧昧色彩，有好几个还特地跑来问我打探消息，一付恨不得他们马上坠入爱河的样子。

“小成，你在想什么……？”易人杰惶惶不安的观察我。

“噢，没什么。”我泰然自若的将球放到场边的篮子里。

“那个……我……我喜欢你……”

“嗯，你刚才说过了。”

“那……你的回答是……”

我耸耸肩，不晓得该怎么说。正打算胡扯两句把他唬弄过去，易人杰陡然握住了我的手，他压倒性的高大身躯带着惊人的气势，令我不得认真对待。

“请和我交往吧。”他这辈子恐怕还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吧？那个‘请’字他说得勉强至极。

唉，那你当初何必百般刁难我呢？

我摇了摇头，连考虑都没有。

“你不肯？”

“没错，我不要！”

“为什么？”努力放下身段居然碰了个大铁板，易人杰的脸又黑了。

“什么为什么？之前你那样整我，怎么会突然喜欢上我？你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易人杰急了：“要怎么样你才会相信我？”

“这个嘛……”我故意慢条斯理的惹他着急。“要看你的诚意了……”

“我有诚意！你说，你要我怎么样？”

“追求不都有个过程吗？你想直接省略这个过程就和我上床？”

听到‘上床’这两个字他脸都红了，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我会对你好的！”

易人杰果然说到做到，放学时不但替我拎书包，还帮我在人最多的福利部排队，买我爱吃的咖哩面包，路卡看得眼球都快掉下来了。

“喂，今天吹什么风？”他用手肘撞撞我。

“怎么？你以为全世界只有哥哥受欢迎吗？我再不济也是他弟弟。”我赌气的话听来很幼稚，其实每一句都代表我的心声。

我是很爱哥哥的，但是当他弟弟实在太辛苦。每个人都只看到他冰雪般晶莹的美貌，连华特也是。那我呢？我怎么办？

其他人我可以不在乎，我只要有华特就够了。这个要求难道很过分么？

利用易人杰要讨我欢心这一点，今天我逼着他带我进酒馆喝酒。

“小成，你满十八了吗？”他鬼头鬼脑的前后张望。

老子我超过一百了，你信不信？我翻了个白眼，在巴台前坐下，点了双份威斯忌。

“身份证。”酒保不肯通融，硬要看我的证件。

“没有。”我把易人杰拉近身边，“他是担保人，我过十八了。”

这酒吧是易人杰家里的生意，酒保不敢不卖帐。

“少爷，可以么？”酒保狐疑着。

易人杰勉强点点头，在我身边坐下。

我一口气咽下高纯度的酒精，浑身顿时像着了火。华特怎么会爱喝这种难喝的东西？

我望向旁边点了果汁的人，问：“你不喝？”

“运动员要戒口。”他一本正经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