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花绫

在听完桥口真一简短却十分清楚的叙述后，绫世亚希已经哭得像泪人儿了。
「请你回去。」绫世亚希用哽咽的声音下逐客令。
桥口真一感到震惊。「为什么?他的失踪不就是主动退出的意思吗?这样一来我们就可
以在一起了，我不懂
你为什么……」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所以你才不能代替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桥口真一呼吸一窒，「我以为你很讨厌他的。」
「他是我这辈子最、最、最崇拜的人，我怎么可能讨厌他?他为了我，连最重要的网球
都可以不要，我怎
么可能讨厌他?」
「可是他对你做了那些事，难道你一点也不恨他?」
「恨他?如果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那么做，你还会恨他吗?」绫世亚希红著眼说。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像是遥想什么似的，绫世亚希的眼神瞬间变得悠远起来。
他用无比爱怜的动作抚摸著手中杯子的边缘，那是宇津井浩二最喜欢的黑色马克杯；
自他离家之后，他一
直用它来怀念宇津井浩二嘴唇的温度。
「因为爱情……不是只有一种形状……」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绫世亚希说话的同时落入杯中。
桥口真一无言以对，虽然谈过几次恋爱，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爱情是很复杂的东西
。
爱情不都是心形的吗?为什么说不是只有一种形状?桥口真一左思右想，还是不明白到
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绫世亚希却很自然的同意宇津井浩二的说法。
经过刚才和绫世亚希的交谈，尽管心里有百万个不愿意，桥口真一还是不得不承认宇
津井浩二说的话是正
确的。
谈感情，自己似乎真的是太嫩了。
离开宇津井浩二和绫世亚希的住处，桥口真一有很深的感触。
看完世界杯足球赛的冠亚军争夺战重播，森下直纪冲了个冷水澡躺在床上，放在床边
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
「喂……」森下直纪拿起话筒，慵懒地发出声音。
〔直纪，你说的没错，我好笨、好笨……真的好笨！真的笨到连猪都会笑……〕电话
那头传来绫世亚希自
责的呜咽声。
明明听得出来对方心情糟透了，可是森下直纪还是哈哈大笑了出来。
〔你看！你也在笑我……〕
绫世亚希的心情虽然掉到谷底，但是森下直纪一点也不做作的爽朗笑声却奇异的抚平
他的伤痛，紧揪在胸
口的心痛也稍微获得舒缓。
「喂，你在暗指我是猪吗?如果是的话，我可要挂电话啰！」森下直纪一点也不认真的
威胁着。
〔你真的很讨厌耶！人家本来心情很不好的，被你这样一搞，都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
了啦！〕带著浓浓鼻
音的绫世亚希一边擤鼻涕一边抱怨。
森下直纪还是呵呵笑个不停，「好啦、好啦，我严肃一点总行了吧。」森下直纪把握
成拳头的手放在嘴前
，煞有其事地干咳了两声，然后压低声音装稳重的说：「请问绫世同学，这么晚打来
有何贵干?难不成是
感情发生了问题，特地来求助的吗?」
语毕，电话的那头一片安静……接著传来若有似无的抽泣。
〔浩二……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想起伤心处，绫世亚希像是掉了心爱洋娃
娃的孩子，对著电话
筒痛哭起来。「」
「小绫，你说真的?喂！你别顾著哭啊，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见绫世亚希毫
不矫情的哭声，原
本抱著玩笑心情的森下直纪也跟著著急起来。
〔你说对了……我是笨蛋，我是自欺欺人……你那个峙候就说对了，我……我喜欢浩
二学长，喜欢……好
喜欢，可是……都怪我太胆小，不敢、不敢承认……我是笨蛋，笨死了、笨死了……
〕
「现在才知道自己笨，应该不算太晚吧！而且你都这么诚心诚意地承认了，我相信老
天爷会大发慈悲原谅
你的。」森下直纪安慰著哭得乱七八糟的绫世亚希。
认识他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哭得这么伤心，心疼是一定的，但还是觉得有点好
笑。
〔真、真、真……真的吗?那他会回、回来吗?我好想他，好想好想跟他说、说对不起
……对不起！〕
自从确定自己的心情之后，绫世来希就很想为自己的迟钝、自卑、懦弱向宇津井浩二
道歉。
如果能够早一点发现他的心意、如果能够勇敢地承认自己的心情、如果能够坦然地面
对周遭的眼神……
宇津井浩二就不用独自承受这么多的苦了。
「小绫，你是认真的对吧?」
〔嗯……我是说真的。我再也不想逃避对他的这份心意了，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
了。我好差劲，除了
他的手机号码……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如果真的要躲我，我根本找不到他，我到底
该怎么办才好?〕
说到痛处，绝望的眼泪又一颗接一颗滚落。
「别哭了，也许我有办法。」不知道为什么，森下直纪的眼前出现那个花花公子的脸
。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到浩二吗?〕
「可以这么说，又好像不是这么说……」森下直纪有点犹豫起来。因为如果可以的话
，他一点也不想跟那
种人打交道；而且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联辂了，对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都是一个问题。
可是听见绫世亚希断肠的哭泣声，除了找他帮忙，好像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直纪，不要吊我胃口……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我找到浩二?〕
「天寺的电话我还留著，找到他，应该就可以问到宇津井的下落。」
〔真的吗?你那么讨厌他，我还以为服装发表会结束之后，你们就已经没有联络，所以
一直没来找你。我
真的好笨、好笨，要是早一点来问你就好了。〕
「啊……我也以为我丢掉了，只是那天整理手机的电话簿峙，不小心翻到的。」森下
直纪看著放在床边的
手机，对于自己为什么就是没有把那支电话号码删除感到困惑。
〔可是我跟他不熟，他可能不会告诉我浩二的下落……直纪，你们毕竟工作过一段峙
间，可以麻烦你……
〕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问问看；不过，如果他不肯接我电话，那就没办法啰！」
绝望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曙光，绫世亚希停止哭泣。他挂上电话，在家里静静等待森
下直纪的佳音。
尾声
七月上旬的一个夜里，从窗外传来淅沥沥的阴沉声响，开始下雨了。
倾盆大雨夹带著夏郁的气息，缓慢地渗透进屋内。
敲打在玻璃窗上的雨声，形成悲伤和寂寞的节奏；从屋外投射进来的白色街灯，透著
蓝灰色的冷光，使屋
子里的阴郁也加深了几层。
彷佛是宇津井浩二心情的最佳写照。
没有绫世亚希的日子，一直都是这样阴雨绵绵的，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
都一个月过去了，他仍然没有办法摆脱失去绫世亚希的那份不适应，这也是他为什么
选择回到轻井泽假日
综合病院，而不前往德国接受复健治疗的理由。
明知道那双纯净的眼眸再也不会看向自己，宇津井浩二还是忍著手腕的不适，像个第
一次拿起球拍的初学
者，在太阳底下练习挥拍。
为的就是要捕捉绫世亚希存在的感觉。
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会让他感到幸福。
距离上次住进这里，已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人住进这间病房，
里里外外也打扫消毒
过几百遍了，但是这个屋子里依然到处都有绫世亚希的影子；空气里，彷佛也还有他
独特的香甜气味。尽
管稀薄得快要感觉不到，但那仍然是宇津井浩二目前赖以生存的氧气。
躺在曾经不只一次抱著绫世亚希入眠的大床上，思念彷佛吞进肚子里的毒药，溶解后
随著血液缓慢地从身
体内部扩散出来。
被自责摧残得脆弱不堪的神经，残忍地紧紧拉扯在一起，几乎快要断裂了。
「亚希……」
宇津井浩二发出想念的低语，不断在口中呼唤爱人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彷佛虔诚默
念著祈祷文。
祈祷他能够回到身边，祈求他愿意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窗外的雨势似乎减弱了，房间里异样静谧，峙间彷佛也停止了流动，整个人轻飘飘的
，他不知不觉地闭上
眼。
「浩二……」
宇津井浩二一悸，大概是睡著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听见亚希的声音?
犹在梦里的宇津井浩二，很高兴自己终于梦见他了。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想念绫世亚希的宇津井浩二，到目前为
止却连一次都没有梦
见他。「」
好像哪里怪怪的?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人。
声音清楚得彷佛就在同一个空间里，但是无论宇津井浩二怎么用力，眼前就是一片漆
黑，怎么样也看不见
那张自己疯狂想念的脸。
然而，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却越来越靠近……
害怕睁开眼就什么都会消失的宇津井浩二犹豫著、煎熬著。
到底该不该睁开眼睛?
直到湿漉漉的触感贴在手臂上，宇津井浩二终于睁开了眼。
日夜思念的绫世亚希竟然活生生的站在床过，果冻般水漾晶透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注视
着自己。
如果不是梦……还会是什么呢?
「浩二……你不认得我了吗?」
绫世亚希带著撒娇语调的低泣，让宇津井浩二整个人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
「亚希……真的是你！」宇津井浩二从床上跳起来，难以置信地将他用力的搂进怀里
。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面，所以产生了错觉，总觉得绫世亚希比以前又更瘦小了一些
。
发烫的体温，隔著湿透的冰冷薄衫在胸膛上晕开。
宇津井浩二这才注意到，绫世亚希从头到脚都被大雨给淋湿了。
「你淋雨了?」稍微拉开距离，宇津井浩二心疼地打量著变成落汤鸡的绫世亚希。
「嗯！忘了带伞，又在门口站了一下，所以淋了一点雨，没关系的。」
看到宇津井浩二还是像以前那样关心自己，绫世亚希的心就快乐得像是快要爆炸，哪
里还有心情理会身上
的雨水。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有你站在门口干嘛?既然知道我在这面，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宇津井浩二万分不
舍的用浴袍的袖子替他擦拭头发上的雨水，心疼的想要去找下雨的老天爷算帐。
「直纪，是直纪帮我打听到你的消息的，我没想到门锁的密码竟然还可以使用，真的
是太好了。」
绫世亚希直视宇津井浩二的眼睛，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灿烂光芒，那是打从心底开心的
笑容。
很久没见过他这么对自己笑了。
彷佛干枯的河床流入甘美的水泉，宇津井浩二有一种获得新生的喜悦。
那组密码锁之所以有效，是因为这组号码对宇津井浩二意义非凡，永远也不会改变。
因为那是由宇津井浩二对绫世亚希一见钟情的峙刻组合起来的数字。
知道宇津井浩二在这里的只有天寺玲司，见宇津井浩二并没有因为行踪泄露而动怒的
迹象，绫世亚希才
敢继续说下去：「会站在楼下是因为、因为……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会不想见我
，本来、本来想等你
自己出来的，可是、可是我好想见你、好想见你……想到头好痛、胸口也好痛，所以
就、就跑上来了，浩
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听了绫世亚希结结巴巴的一番话，尤其是听见他也一样想念自己，宇津井浩二再次将
他拥进怀里。
「傻瓜，你弄错了吧，该生气的人是你，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不对、不对……该生气的人是你，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笨，笨到没有察觉你的心
意，笨到不敢承认喜
欢你的心情，还蠢到在乎别人的眼光……」
「你说什么?什么你的心情……我没听错吧?亚希……」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像是要把过去两年的份一口气说完似的，绫世亚希目不转睛的注视著宇津井浩二，以
直率、不害羞、不畏
惧的心情一字一句的表达出来。
此峙此刻，绫世亚希的心中没有犹豫、没有顾忌的吻上宇津井浩二。
他只想勇往直前，狠狠的爱。
再多的言语，也无法表达渴望对方的程度有多深、有多浓。
只有用最原始的方式，才能够将热爱对方的心意真正结合在一起。
接吻的时间，比想像中还要漫长。
隔阂已经完全消失，除了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热情，再也没有顾虑的事了。
他们都渴求著对方，两人的唇紧紧吸吮著对方口中久违的甘甜，气喘吁吁的摆脱身上
的束缚，只想立刻结
合在一起。「」
宇津井浩二激烈地摇动腰部，由下往上贯穿骑乘在大腿上的绫世亚希。
「呜嗯……嗯……浩二，嗯嗯……好棒！」
一刻也不愿意分开，因为不论多么激烈的拥抱都无法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千万分之一
，所以只好更加狂放
、粗暴、贪婪地需求著彼此。
绫世亚希以无比妖艳的表情，诚实地反应自己的心情，配合宇津井浩二的动作，买力
的扭动腰肢。
「浩二……说、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
「只要嘴巴说说就够了吗?」
「不够……嗯啊……不够……我要浩二的心、浩二的身体……统统都爱我！」
「亚希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贪心了?」
「啊啊……我不知道、不知道……」
说不知道是骗人的，其实从初次在这张床上成为宇津井浩二的人的峙候，绫世亚希就
知道自己要他了。
要不是被自己的愚蠢给蒙蔽，绫世亚希早就想这样大胆地说出来。
「亚希，我喜欢你、爱你，胜过我所拥有的一切，你愿意原谅我吗?」
「如果你是真心要我原谅你，就不要再离开我了，就算是这么过分的要求，你也愿意
答应吗?」
「我发誓，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亚希……」
绕了一段好远的路，才了解彼此心意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起誓。
绝对不要再分开了。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