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宝想到这里就笑起来,伸手轻轻的摸摸小狐狸的大尾巴,取笑曾因:「你也不过就是一个月没出门吧,怎么搞的仿佛第一次进城一样?」
小狐狸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在他怀里懒懒的翻了个身,摊开四肢,露出软软肚皮,象征性的给了他一爪子。
傅家宝一只手托着他,一只手按在他的肚皮上,手下是规律的脉动,像小狐狸一样暖暖的,非常柔和。
小狐狸把小爪子软软的搭在他的手背上,眼睛看着傅家宝,这个样子看起来简直就是世上最温顺安静的动物。
傅家宝问小狐狸:「我们进去吧,要不要给你买爆米花?要不冰淇淋?」
刚才还温顺的小狐狸又挠了他一爪子。
傅家宝有点不明白,还傻乎乎的问:「怎么了?」
小狐狸不理他,翻身把脸埋进他怀里。
傅家宝抬头望了望,于是发现周围根本不像电影院那样门口一圈卖爆米花冰淇淋糖炒栗子之类的零食,每个拾级而上的人都衣冠楚楚,都没有拿爆米花冰淇淋。
傅家宝只得抓抓头发,对小狐狸说:「好了,我知道看歌剧不吃东西了,我从来没有看过嘛。」
于是抱着小狐狸进去。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夜晚,虽然傅家宝只坚持了二十分钟就睡着了,但就算睡着了他也牢牢的抱着小狐狸,而且睡的非常安静,也没有东倒西歪,后面的人绝对看不出他睡着了。
而且那晚的夜色很美,是深秋难得的晴朗夜空,偶尔抬头看得到深蓝的夜幕和闪烁的繁星,那晚的风很柔和,虽然是深秋,可那微凉的风轻轻拂过,也叫人心旷神飞。
那晚的桂花栗子尤其好吃,歌剧演完,小狐狸满意的把傅家宝挠醒,傅家宝揉揉眼睛,很体面的抱着小狐狸鱼贯而出,举止非常得体,简直就是个英俊的绅士,谁也看不出他第一次看歌剧。
他们走出大剧院,小狐狸还不想回去,于是他们沿着剧院前的沿江道漫漫走,空气中充满了桂花的香气。
走到一棵大樟树下,傅家宝看到有人在卖都市里已经很难看到的桂花煮栗子,于是他买了一包,走到前面的草坪上,放下小狐狸让他跑一跑,自己坐在那里剥栗子。
他记得那栗子格外好吃,又甜又糯,带着足够的桂花香,他剥几颗就把小狐狸叫回来,把栗子放在手上给他吃。小狐狸很喜欢,吃得很高兴,歪着头看着他笑,他看得出小狐狸眼睛里的笑意,暗暗想着今后要多带他出来。一边伸手去揉他小小的头顶,小狐狸用头顶蹭蹭他,一转身又跑开了。
后来小狐狸跑累了,他到底有伤,虽然高兴,毕竟精神不济,回来跳到他怀里,磨蹭了一阵后翻身仰躺着,尾巴搭在他的手腕上。
傅家宝剥好栗子一颗颗喂他,间或丢一颗在自己嘴里,直到吃到最后一颗,傅家宝剥好壳递到小狐狸嘴前,看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张开嘴,突然就起了戏弄之心,咧嘴一笑,手腕一翻,把那颗栗子丢进自己嘴里。
小狐狸明显的怔了一下,立刻炸毛了,「嗷呜」一声突然窜起来,如闪电一般扑到傅家宝脸上,尖尖的嘴一下子叼住傅家宝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里的那颗栗子。
傅家宝整个人僵住了,居然下意识的托住小狐狸小小的身体,可脑中完全空白,就记得小狐狸晶亮的眼睛离他很近很近,那里面落了漫天星子。
傅家宝完全没想到的是,这样美妙的一个夜晚,却并没有连接一个美妙的梦,半夜傅家宝突然惊醒,是被一团火烧醒的。
蜷在他心口的小狐狸一身火热,仿佛一团火。
他发烧了,紧紧的闭着眼,呼吸急促发烫,轻微的发着抖,偶尔一下短暂的抽搐。
傅家宝瞬间就清醒了,十分惊慌。
他小心的把小狐狸捧起来,小声叫了两声:「曾因?曾因?」
自然是完全没有反应。
他第一个念头是要立刻把小狐狸送去医院,只是念头一闪,立刻又想到甚至不知道该把他送人的医院还是动物医院,而且……他明明是只妖精……
傅家宝束手无策,把小狐狸紧紧抱在怀里,急的在房里转圈。小狐狸被他抱的紧了,下意识挣扎一下,他连忙又捧起来看看,看小狐狸还是一副烧的昏沉沉的样子,垮着脑袋,连耳朵都垂下来,无精打采的贴在头顶。
转了几圈,突然看到床头的电话,傅家宝狠狠的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怎么就没想到向爷爷求助呢?立刻扑向电话,什么半夜打扰老人家、没照顾好曾因会被爷爷骂之类的顾虑半点也没想起来,只觉得听着电话振铃的声音真是从未有过的漫长。
被爷爷骂的头也抬不起来的傅家宝终于知道该做些什么了,灰头土脸的挂掉电话,把怀里的小狐狸塞回被子里,去翻曾因带来的东西,成功的从他的柜子里找出爷爷形容的那个瓷瓶子,倒出三粒药丸,倒了水,把药溶进去。
药是找到了,可怎么让烧到几乎是昏迷的小狐狸喝下去却是个难事,傅家宝试着托起曾因的头,轻轻捏开他的嘴,用勺子喂一勺,可是小狐狸昏迷中不知吞咽,黑色的药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沾湿了嘴边的毛,看起来更加可怜兮兮的。
傅家宝试了好几个姿势,甚至连把小狐狸整个抱起来竖着的姿势都试过了,发觉不仅喂的难度高,还同样吞不下去,只得无奈放弃。
傅家宝盯着怀里一无所知的小狐狸好一阵子,终于悲壮的下了决心:反正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为了救他的命,何况就算他知道了,吃亏的也是我吧,这是一只狐狸啊。
他喝一口药,捏开小狐狸的嘴,慢慢的喂进去,舌头轻轻往里推,终于听到了咕噜一声,简直如天籁一般。
这药真苦,幸好他没醒,不然不知道要怎么闹。这样想着的傅家宝,又开始喂第二口药,浅浅的小半碗,喂完了已经满头大汗,心跳如鼓,简直像是跑完一场马拉松。
小狐狸一无所知,仍是紧闭着眼,软软的躺在傅家宝怀里,呼吸急促,小肚皮不停的起伏,四肢微微缩起来,平日里油光水滑的大尾巴也无精打采的垂着。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任性霸道的样子,乖的不像话。
可是傅家宝不想要他这么乖,他希望曾因还是那么任性,高兴的时候打个滚,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不高兴的时候一爪子挠过来,瞪他一眼他还满不在乎,一转头把尾巴对着你。这才是他熟悉的曾因,而不是这么一动不动的紧紧闭着眼睛躺在他的怀里,呼吸急促的仿佛随时都会断掉似的让人心惊。
傅家宝揉揉小狐狸的眉心,抱着他坐回床上去,拉被子来盖住他,低头盯着他看,满心愧疚,爷爷骂的对,都怪自己没照顾好他。
明明知道他有伤在身,这样深秋的夜里,从大剧院暖和的空调里走出来,却抱着他在河边走,还放他在地上乱跑,后来在车上,跑累的曾因在副驾坐上睡着了,抱起他的时候其实就有点微热了,他居然还以为是曾因刚才在毯子里睡暖和了的缘故,半点也没发现不对。
尤其是到家后,小狐狸格外和以往不一样,不肯去洗澡,抓着傅家宝不肯放,看他闭着眼想要把他放到他自己的床上,他也不像往常玩困了一般乖乖的睡,却是仿佛受到什么惊吓般不肯放开他,直往他身上贴。
当时自己也累了的傅家宝实在没有多想,看小狐狸不肯自己睡,就抱着他回自己卧室睡,不过也幸好如此纵容曾因惯了,半夜才能发现他的异常,不然要是放他烧到明早,不烧死也烧傻了。
傅家宝一边懊悔一边庆幸,只是抱着头盯着睡在面前的小狐狸,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漫长,迟迟不到黎明。
傅家宝记得爷爷说的,熬过夜晚就好,到了白日,阳气充足,能补充小狐狸自身的灵气。果然终于熬到天边出现第一缕玫瑰红色的光芒,小狐狸明显的安稳下来,急促的呼吸也慢了。太阳慢慢升起,有阳光照进室内,傅家宝按照爷爷说的,把小狐狸移到窗边,让阳光直接照到他的身上,阳光下的小狐狸侧躺着,软软的小肚皮轻微的起伏,白色的茸毛似乎变成了金色,耳朵乖顺的贴在头顶,大尾巴盘在身边,格外的惹人怜爱。
傅家宝疲倦到极致,把枕头被子毯子呼啦一下全扯下来,把自己和小狐狸一起盖住,一下子就睡熟了,手还紧紧握着小狐狸的一只爪子。
傅家宝醒过来是被一声尖锐的撞击声惊醒的,他朦胧的睁开眼睛,脑子完全还没清醒,只听到关紧的门外曾因的声音,传进来已经很低了,但还是听的清楚:「老傅,你别激动,小宝还在睡觉,他累了一晚上了。」
然后他听到爷爷的咆哮:「这臭小子还有脸睡觉!看我不揍他两拐杖。」
曾因温和的说:「不关小宝的事,他做得很好了,是我太任性,他拗不过我。」
爷爷嘟哝:「谁拗的过你啊。」
曾因低低的笑了两声:「你不用太紧张,我现在好多了。」
爷爷说:「你叫我怎么不紧张?你这次受伤非同小可,而且谢久……」
「老傅。」爷爷没说完,曾因就截断了他:「你老了也啰嗦了,我虽然伤了,难道谢久没伤?再说了……这房子周围的结界是小宝做的吧?他力量不错。」
爷爷说:「嗯,这孩子挺有天分的,天生力量就强,不过他不知道其中过节,要不我先跟他说说?」
曾因又笑了:「不用了,他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交给我好了。」
爷爷叹口气:「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多说也没用,不过小曾你小心一点,不要太托大。」
「好了好了我有分寸,你歇着去吧,一把老骨头了还这么爱操心。」
外面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听到爷爷的声音,过了一会,曾因推开门走进来。他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原本就玉白的容颜似乎更白了一层,明亮的光线里仿佛透明一般。曾因看到傅家宝抱着被子坐在地上,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睁的更大,一副梦游的样子,看到曾因推门进来,有点恍惚的叫他一声:「羊羊?」
曾因怔了怔,竟然没有生气,反倒笑了:「你睡醒了?」
傅家宝摇摇头:「爷爷来了?」
「没有,他只是传了一魂过来跟我说几句话,这老古董不喜欢用电话。」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谢久是谁?他打伤你的?」
曾因想了想,避开谢久是谁这个问题,只简单的说:「嗯,我也伤了他。」
傅家宝说:「他是坏人。」
曾因笑了,他想了想说:「不,他不是,他只是固执一点。」
傅家宝没有寻根问底,只是说:「我会保护你的。」
曾因笑,他笑起来便是春暖花开,暖洋洋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引的还没睡醒有点恍惚的小宝不由的伸手去摸,还没摸到却又收了回来,只是望着曾因发呆。
曾因这样的人都被他的专注眼神看的有点不自在起来,眼睛往左瞟,说:「再睡一会吧,我还是觉得倦,身上软软的没力气。」
傅家宝回过神来,连忙把被子掀开,给他把地方让出来:「好,再睡一会。」
曾因说:「我回我房间睡去。」
说着转身要走,被傅家宝一把拉住:「你在这里睡,这房间朝南。」
曾因皱眉:「不要睡地上。」
「可是,这里才有阳光……」后半截话缩了回去,傅家宝很没有骨气的改口:「好吧,睡床。」
曾因这才肯点头,看傅家宝把被子枕头搁回床上铺好,钻进被子里的时候说:「小宝,你陪我睡。」
傅家宝给他掖被子的手一顿,扭头看他,曾因盖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和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眼睛晶亮:「我冷。」
傅家宝无条件投降,乖乖的上床当暖炉去了。
其实他才真的没睡醒,爬进被子里把小狐狸整个揽进怀里,不到两分钟就睡熟了,倒是先前说倦的人,没什么睡意,趴在傅家宝怀里研究他的脸,过一会看的无聊了又抱着自己的尾巴玩,偶尔拿尾巴尖去骚扰傅家宝,被睡梦中的傅家宝一把夺过来掖到怀里,小狐狸才终于消停,老实睡觉了。
两人睡到快傍晚了才醒,傅家宝觉得热,闭着眼睛一通乱摸,手碰触到一团软乎乎的温热的毛,随手揪住尾巴提到面前,傅家宝才清醒过来,连忙把他放下,曾因小狐狸到底身体弱,早早的就变了狐狸,狐皮大衣很保暖,把傅家宝热醒了。
傅家宝翻个身,揪住他的尾巴玩,曾因这尾巴真是长的好,又长又大又蓬松,尤其是白毛尖上那一点黑色的毛尖,看起来格外秀气。
傅家宝揉了揉毛毛,又摸一摸,本来还想舔一舔,想一想还是算了,只是好奇的在尾巴尖上捏住一根毛一拔,小狐狸「哼唧」一声,傅家宝连忙收手,把小狐狸抱进怀里,摸摸他的耳朵:「阿因,醒了醒了,起来吃饭。」
小狐狸没怎么睡醒,闭着眼睛在他怀里扭,哼哼唧唧的撒娇,小爪子抓他的衣服,抓的哗哗的响,傅家宝耐心的陪他闹,揉着他的头让他快点清醒,过一会曾因总算是肯睁眼了。
只是还迷迷糊糊的,抬起爪子揉揉眼睛,又哼哼两声,打个呵欠,眼睛里总算清明了些:「吃什么?」
傅家宝一惊:「你这样子不是不能说话的?」
小狐狸又打个呵欠,白牙尖尖的:「灵力够就能说话。」
傅家宝喜孜孜的把小狐狸抱起来:「太好了,那就是说你伤好些了?」
小狐狸被他抱在半空中,不太舒服,伸爪子去拍他脸:「嗯,快放我下来。」
傅家宝便把他放下,搂在怀里,小狐狸习惯性的卷起尾巴搁在他手臂上。
傅家宝抖抖被子,一些白毛飘了起来:「你掉毛了?以前都没有啊。」
曾因小狐狸漫不经心的说:「换毛而已,快到冬天了,要换厚一点的毛。」
「噢。」傅家宝把毛毛都收起来:「我给你收起来吧。」
小狐狸奇怪:「收起来做什么?」
傅家宝抓抓头:「呃,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丢了怪可惜的。」
曾因白他一眼:「你这人毛病不少。好了,做饭去吧,我没什么胃口,做个鱼粥吧,清淡点。」
傅家宝眉间皱成一个川字:「家里没新鲜的鱼,现在去买又太迟了。」
一边说一边走出卧室,到冰箱去翻了翻:「鸡粥吧?我把鸡肉斩细一点,也挺清淡的。」
小狐狸有点嫌弃的拿爪子抓抓耳朵,正要说话,耳朵突然竖起来,背也拱了起来,背上的毛根根直竖,一副戒备的模样。
傅家宝抿着嘴,小狐狸的爪子抓在他的手臂上,有点痛,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摸小狐狸,只是低声问:「怎么了?」
小狐狸没说话,傅家宝看到他们前面一米远的地方空间开始扭曲,似乎变成了水波一般的实体,那水波动得很快,很快扩大到一人多高,这是很典型的空间传送门,傅家宝一边想这是什么能通过他布在房子周围的力量结界,一边不动声色的提聚着力量,等着有什么从那个空间门出来,给它致命一击。
小狐狸感觉到了自己身下的傅家宝力量的聚集,不安的动了动,却被傅家宝下意识的搂的更紧,粗壮的手臂把他整个挡在怀里,只露出头来。
空间门渐渐幻出淡淡的蓝色,曾因伸了一只爪子出来,在空中抓了一下,突然就松了气,说:「小宝,不要紧张,是我家的人。」
傅家宝一言不发的盯着空间门,表情动也不动,曾因还以为他没有听见,正想重复一下,却感到傅家宝的力量在缓缓的散开来,如同退潮一般的海浪,不动声色。
曾因想,小宝的力量和天分竟比他预料的还强,尤其是这份沉稳,很是难得。
空间门渐渐停止了波动,蓝光闪动了一下,从空间门里跳出来一个人……呃,一只狼,蓝色的雪狼。
曾因抬起爪子捂住眼睛,傅家宝耳尖,听到他一声很轻的呻吟。
这只狼昂首阔步的走到他们两个跟前,他相当的高大,差不多到傅家宝的腰,毛皮丰厚,深蓝色的近乎黑色的毛皮厚蓬蓬的覆盖全身,看起来似乎有淡淡萤光,尾巴很大很蓬松,真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狼。
大狼伸过尖尖的嘴闻了闻傅家宝手里的小狐狸,曾因不高兴,一爪子拍在大狼的鼻子上:「走开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