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歌 下——小可

“我就在这儿呢，哪还用追呀？”

挂了电话，他才想，今天这个电话打的，水平太洼了，可是心里头，还是有那么多的喜欢，想要找个人说，又舍不得，似乎说出去，就连幸福也要一块儿漏走了。握着手机反反正正的看，就是不知道要干嘛，憋了半天，终于编辑了条短信，发给了苏文。

于是，某年某月某日的凌晨三点一刻，苏公子在早已熟睡的某任情人身边被“嘟嘟”的手机声吵醒，而那条令他哭笑不得的短消息有长长的５５个字，以及９个标点符号：

你想发财吗？你想交桃花运吗？你想当官吗？你想一夜成名吗？你想永保青春吗？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为你疯狂吗？——不要瞎想了，洗洗脚睡吧！

毕业的前夕，似乎大家都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苏文差点因为自己的觉悟和行为被学校公开表扬，于波在公司实习了不到两个月就已经给女朋友挣到了一枚铂金素戒，黎刚不必说了，白天笑呵呵的装订毕业论文打点工作行头，晚上缠缠绵绵的对着电脑诉衷情，肉麻兮兮的贱样子谁见了谁都想踹一脚。

没有人会想到，就在这个理应是一帆风顺的六月天，全宿舍的老大、男人中的男人、外表魁梧感情丰富、饱经沧桑终于抱得美人归的陈正宏，和他的女友正式分手了。

和那个他从高一就开始默默的喜欢，一直喜欢着，也许到分手的这一刻还在喜欢的女人。

他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当回事，黎刚依然在泡网苏文依然在泡妞于波依然不在宿舍里头，四年的大学，他们见证了陈正宏艰苦卓绝的恋爱历程，在他们心里，老大配那个“喜新厌旧薄情寡意不知好歹的女人”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此，当听到“我们分手了”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自动自发的开启了安慰程序，滔滔不绝的劝慰随时准备协同连绵不断的口水喷薄而出。

“我们分了，这回是真的，她要去上海，我决定留在北京，明年接着考研。”

寝室里头忽然静下来了，就是那种万籁俱寂的宁静，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果然，“嗷”的一声怪叫，打破了一切，三个人像见了鬼一样彼此的瞪着，终于还是苏文反应过来，三步两步的走到门口，拉出了藏在门后偷听的于波。

“老……老大，你说真的？你要和……和嫂子分……分手。”

“别他妈装结巴嗑子，小心改不过来。”

看着陈正宏过分镇静的样子，几个人都觉察到了不寻常之处，不对呀，这要照前几次的经验，现在老大要么应该是抱头痛哭要么就是满屋子乱转，用不了五分钟，就得抄起书包往外冲，兄弟们全天的伙食和啤酒那就有想头了，可现在……

苏文放下了拎在手上的恤衫，黎刚关掉了电脑里嘈杂的音乐，三个人的六只眼睛，紧紧围着陈正宏打转。

“真分了，她让她爸给我在上海找了个工作，我不想去，谈了几回，崩了。”

67、

很久之后，宿舍里的几个兄弟说到老大陈正宏的这个干净利落的一刀两断，还是旗帜鲜明的意见不一。

小于对老陈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张口闭口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老大够男人，道理很明显，心心念念牵挂了四年的女人，为了她上刀山下油锅不敢说，一般的情种能做到的，老大是分毫不差有样学样，说起来是有点贱，但好歹还记得男人的气节，君子不食嗟来之……

“呸！”

对他的长篇大论，苏文再一次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嗤之以鼻：

“这他妈算什么男人，要我说，老大就是死心眼儿加大男子主义，那姑娘有什么错，不也就是想俩人能在一起么？就算他现在靠着人家，又怎么了，说实话，这要是换过来，男的帮女朋友找工作的多了去，怎么就不觉得女的那方是占了便宜没骨气？”

于波被这稀里哗啦的一通话打得晕头转向，情不自禁的就看向黎刚，指望他能主持公道，可看着那人情意绵绵煲电话粥的白痴样子，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嗯，这回是真的，我看老大是铁了心了，昨天我们仨去吃烤肉，他一人就灌了五瓶啤酒，我和苏文俩人拉都没拉住。”

……

“吐了啊，折腾了整一宿，今天下午才起来，刚又出去了，说有些事情还得交代清楚。”

……

“你丫少幸灾乐祸，我们老大这回真是伤了元气，昨晚醉迷糊了，捧着张照片颠来倒去看了半宿。”

……

“我哪知道啊，可能是面子上抹不开吧，其实要我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吃软饭，不过是帮着找个工作，不至于呀。”

……

“你少放屁，我他妈也是男人！”

“啪”的一声巨响，黎刚狠狠的挂断了电话，也砸断了房间里处于白热化的争论，于波苏文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辩论，眼神交换间传达的是同一个问题：一晚上照顾俩醉鬼，工作量好像是大了点啊。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夜幕降临以前还人模狗样的四个男孩子，顶着满天星星走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前仰后合左突右晃。

不分彼此的四个醉鬼，互相搀扶着往宿舍走。

“别……先别回去了，怪热的，外头……外头凉快凉快。”

“嘿嘿，老大发话，不走了不走了，黎刚，于波，坐会儿坐会儿，等过两天毕了业，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草坪？”

几个人也不顾脏，一屁股就坐捯在了草地上，头顶上是黑的不见底的天空，铺满了一层晶晶亮亮的星星，零落的影子从四周的白杨树根处蔓延开来，，纠缠着投放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

“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间，都要毕业了呢。”

黎刚微闭着眼睛，周围的欢声笑语似乎都逐渐远去了，反而是曾经深埋在记忆中的日子，回光返照般的愈见清明。

意气风发正气凛然的要为一个陌生的女孩讨公理的日子，一团迷雾的黎明时分高唱“五月的花海”的日子，站在角落里痴迷的注视着正前方慷慨激昂的演说者的日子，奋力在倾慕与暧昧之间苦苦挣扎的日子，恋爱的日子，分离的日子，挣扎着徘徊在理想与现实的边界的日子，骊歌响起的时候，引在底片上的往事，就算颜色逐层的涂上去，也早就失了光辉，只剩下，栩栩如生的苍白影像。

“……你们说，这大学几年，咱们到底都得着什么了？我怎么觉得我是白混了四年。”

“胡……胡说，小于波泡……泡上了马子，苏文……苏文也他妈成了榜样，就你小子不争气，跟个男的，靠，还那么个德性的男的，老子看不起你。”

黎刚喝进肚子里的酒并没有多到可以让他烂醉如泥，但绝对能让正常人丧失理智，他一把揪住陈正宏的领子，目光炯炯的就要抡拳头，谁承想，还没来得及砸过去，就被陈正宏又给结结实实的搂进了怀里。

“黎刚，黎刚你不知道，我看不起你，真的，算什么呀，我……我就是看不上同性恋，是不是男人，还亲嘴儿，还一块儿睡，还……”

黎刚奋力的想挣开，醉酒的人力气大如牛，甩不掉挣不脱，粗壮的胳膊横蛮的揽在他的腰上。

“可你不一样，咱是什么关系，兄弟，是不是，于波苏文，你们也说说，什么是弟兄，砸断骨头也他妈连着筋，我跟你说，黎刚，江放那小子不是东西着呢，你偏要跟他好，你怕不怕，你他妈说实话，怕不怕？”

黎刚点点头，怎么不怕，傻子才不怕，二百五才不怕。

“没事，嘿嘿，放心，有哥哥给你撑着呢，怕什么怕，他小子敢有二心，跟我说，废了丫的，放你一百个心，谁敢说你不好，谁他妈敢说个‘不’字，老子打掉他的牙……”摇摇头，想起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嘿嘿，不算我呀，我那就是随口说说，靠，同性恋怎么啦，老子愿意，别说爱上男人，你就是明天找条狗结婚，都还是我陈正宏的兄弟！”

“没错没错，二哥，你就是给我找个猫头鹰嫂子，我都认了，我给他买耗子去，你信不信，我这就去，别拦我呀，我说走就走……”

“谁……谁他妈拦你了，苏文，你拽他干吗，早就想抽你，看什么看，有钱了不起啊，又他妈不是你自个儿挣的，老子还就穷了，穷怎么啦？操，就你们这种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认识省长就牛逼啊，老子还就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生是Ｂ大人，死了也他妈是Ｂ大的鬼。”FDC738FD9奏篱著错:)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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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哥，一会儿咱还喝去，”黎刚也是真糊涂了，搂着陈正宏就要往草坪外走，脚下一个趔趄，就又倒在了地上，“我也最烦苏文，人五人六的，拽什么啊，全天底下就他明白，都以为别人是傻逼。”

“我没有啊，哥哥们，我发誓我没有。”

“发誓管屁用，得罚你，对，你得挨罚。”

“罚什么，你们说，我认。”

“让小四儿说，于波你说，想让他干吗？”

“别闹腾了，咱一块儿唱歌儿吧。我先来——把我生命里的每一分钟，与真心的人热情相拥……”

“拥着你的梦，拥着你的心，拥着世界每次心动……”

“将来你会像现在的我要做很多选择，为了梦心动为矛盾无措……”

“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

“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我们是初升的太阳，用生命点燃未来……”

远远近近的，歌声一点一点的唱和在一起，散漫的目光配合着激昂的歌曲，抒发着夏夜的盲目与冲动。

68、

毕业的日子是一连串的喧哗与骚动。

先是苏文在清理床铺的时候发现床底下躺着一条沾满了灰尘的内裤，仔细一瞅居然还是ck的，为了这个神奇的发现，宿舍里差点炸了锅，于波找了个坏衣架，挑着条灰不溜秋的裤衩满屋子跑，陈正宏拎出打算扔的铁皮洗脸盆，乒乒乓乓一阵乱敲，黎刚被折磨的没处躲没处藏，一脑门子扎进了桌子底下，捂着耳朵哀求：

“兄弟们兄弟们，饶了我吧，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给我留条活路吧。”

“没问题，咱的政策就是坦白从宽么，”苏文一挥手，交响乐立马中场休息，“交待吧，哥哥，千万别说你是睹物思人才把这玩意儿塞到我床底下去的啊。”

黎刚死死的盯着于波挑在手上的东西，不知道是应该找地缝钻进去还是直接把罪魁祸首抢过来一口吞掉毁尸灭迹，要让他承认当初是因为和江放分手危机才把倒霉的凯文克莱恩牌白色全棉子弹头内裤当了替罪羊，还不如直接让他一头撞死来得容易，于是，他选择了一条最快刀斩乱麻的方法，趁着一帮无赖幸灾乐祸等着他出笑话的当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桌子，一把抢过于波手里的家伙，连衣架带那团破布，一把就都顺着窗户抛了下去，管不了那么多了，扔谁脸上谁倒霉吧。

“靠！”苏文一脚踢开桌子，“玩儿这一套？兄弟们，打……”

“……打你丫的，操，哥哥灭了你个不长眼的王八蛋！这玩意儿都赶往下扔，这他妈的……这……”

楼下的动静似乎超出了众人的反应，嘻嘻哈哈准备动手的几个高学历流氓愣在了当地，陈正宏卒郁的挠挠脑袋，妈的，楼下这动静，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几个人愣神的一会儿工夫，黎刚已经一溜烟的跑到了楼下，于是，一分钟之后的经典一幕，在339的几个人心里头，自此扎根落户。

炎热的七月天，一天中最热的午后两点钟，烈日灼烧之下的楼侧空地，清风浮云碧蓝的天空，倔强的少年两两相对，四目交错间，说不出的情绪纠缠，若即若离的气息萦绕其间，中间相隔的，何止两个年头，何止沧海桑田？

何止……一条尘满面布料脏的ｃｋ男士三角裤？

“黎刚，我看丫是不想活了，我这么大老远来看你，你他妈就拿这迎接我？”

寝室里很热，三十八度的高温，一个破风扇勉强的转动着，但微弱的风力怎么也吹不散远方来客那张赤红的脸上张扬的怒气。

“江哥，大人不记小人过，说来说去都是我苏文的错，您千万别记恨在黎刚身上，影响了你们小两口感情，我是万死莫辞呀。”

“没错没错，江放，咱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是有点看不上你，架不住我们老二喜欢啊，我跟你说，我们一屋子都是混蛋，就他一个贤夫良爹，你要因为这点小事就休了他，将来后悔去吧。”

“二哥最厚道，江大哥，你也别怪那条裤衩，你看你们俩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有他一份功劳，我看，真该给它立个排位……”

“为了全世界的同性恋者的幸福……”

“以及所有异性恋者……”

“及所有无恋者……”

“失恋者……”

“阿门！”

“靠，”江放终于甩掉了手里拎着的罪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要说还是咱们Ｂ大会改造人，要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我还真不信那帮喊着号子横冲直撞的愤青现在都这德性了。”

再闷再热，也挡不住杯酒言欢，西门外一连串的小饭馆，到处是烤肉飘香，“走吧走吧，西门烤翅”，大一的新生窃窃的打听，“师兄，西门烤翅是不是肯德基新出的新奥尔良烤翅啊？”几个彪悍的大小伙子横冲直撞着闯过去，“小孩儿，别傻了，那玩意儿能吃么，出了西门你找去吧，哪儿脏就跟哪儿站住，包管味道一流。”

残阳如血，庄严古朴的B大正门外，“西门烤翅”几个歪歪扭扭的用木炭写在灰墙上的大字，迎风漫展。

“师哥，什么打算啊，回来还是留在东方之珠继续深造？”

“回来吧，”江放拉过黎刚，顺势从他手边喝了口啤酒，“那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先回北京找个工作，然后再看看是接着折腾出国还是就留下。”

“嘿嘿，跟我们小二理想差不多阿，是不是黎刚？”

“呵呵，二哥臊了啊，脸红了脸红了。”

“滚你妈的，我是喝多了。”黎刚一巴掌拍掉江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满脸喜洋洋的醉意。

江放笑笑，也把手放了下来，拎起一瓶啤酒冲着陈正宏他们几个晃了晃：

“算了，不说我，说说你们吧，看样咱哥儿几个都混得还行啊。”

“不错不错，黎刚小于这就要建设四化了，苏文同志为了理想打算开发大西北了，就我没本事，准备准备，明年再博一回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