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夏——虫曷

"我还以为你是无所不知的呢，原来你不知道牛皮艇。牛皮艇主要是藏族人的水上工具，我们羌族也用，只不过东篱这边啊，因为没什么大河，用得少，做也做得小。等有机会，我一定做一个给你。"

两人又聊了一会，然后过河往家里走。回到家，发现家里来了很多人。一打听，原来是羌历年来了。羌族人虽然也过汉族的农历新年，但每年在秋季丰收以后，会先过一个羌历新年，整个寨子要通宵达旦地疯狂三天三夜。今年的羌历年比往年都要早，达达都没有想到，问了爷爷才想起今年是白石年，所以提早了五十多天。什么是白石年？萧阳一直很想问问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问，可能是因为连他这个外族，都被节日的兴奋分散了注意吧。

羌历年的正日子是9月8号，从7号起寨里面就热闹开了。达达这天很忙，和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做体力活去了。萧阳和爷爷在家，在爷爷的指挥下打扫卫生，披红挂彩。等到8号早上起来，整个寨子都变了样子。每一个人都穿着漂亮的羌族衣裳，尤其是女子人无论老少，全部盛装打扮，像一朵朵鲜艳的杜鹃。在寨子的广场上，篝火已经堆好，还有杀好的牲口，也都已经装盘放好。萧阳发现羊没有像猪、牛那样垛碎，而是整只整只地架着，问达达为什么，达达说那是拿来做烤全羊的。萧阳听了直流口水，达达靠在萧阳耳朵上说，"我还有别的好东西给你留着呢，就放在石头那里，嘿嘿，不过你现在还不准去看。"

不看就不看，萧阳觉得他现在要看的要吃的要玩的，已经应接不暇了。达达又拿出一个相机，让萧阳去给大伙照相，萧阳就去了。他看见一个小女孩很漂亮，还和她合照了一张。终于到晚上了，寨子里面燃起篝火，人们原本就已经喝了太多青稞酒的脸，越发红了。大家开始跳锅庄。萧阳在的这个圈子，里面很多年轻姑娘，不时有人提议我们跳什么什么吧，于是她们又唱别的歌唱，换别的步伐。萧阳什么都不会，完全是跟在里面跑步，但是他很快乐，后来达达他们端了扎酒来，他又过去抢酒喝。达达说你怎么这么多汗啊，萧阳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笑着说："跳锅庄跳的啊。"于是他想去寨子旁边的小溪洗洗。下午和萧阳合过影的小女孩看见萧阳出去，就问："小叔叔你去哪里？"萧阳说去溪边洗脸，你去不去啊，就和小女孩出了广场。来到小溪旁，寨子里欢乐的喧哗声小了一些，萧阳有点疲倦地坐在地上，他发现今天晚上竟然没有月亮，于是他变得特别想念张立。自己在这里逍遥，可是张立呢，现在或许正开着他那吉普车在哪里奔波吧？

那个小女孩大概觉得在这里很无聊，就催萧阳走，萧阳便想起身。可是他的肩被人按住了，"HONEY，DOUMISSME？"萧阳听到了凌厉的声音，然后他觉得自己腰被什么东西抵住了。萧阳想开口，但嘴巴已经被堵上。他听见小女孩在大声喊妈妈，他极力挣扎着想说不要伤害她，但他立即听到了低沉的枪声。萧阳呆住了，他就这样被抵着腰，带到了岷江边。他被踢倒在坚硬的石头上，他的额头破了，手破了，他回头看凌厉，他看见了三个人影，其中瘦高的一个朝他蹲了下来，"你想我吗？"萧阳没有吭声，凌厉说："我想你了，因为我爱你。你不是说你也爱我吗？那你想我吗？"萧阳还是不吭声。凌厉用力地抓住萧阳的肩膀，大声质问："你想我了吗？"萧阳脱口而出："我不想你，因为我恨你！"萧阳话一说完，就被一耳光再次打到在了地上，他感到自己的左脸立即肿了起来。这时候萧阳听到一个四川口音的人在说："少爷，一枪解决他了我们好赶路啊。"萧阳心想自己这下必死无疑，可是他觉得自己并不害怕，他只恨自己，没有给李彪给姚东给小女孩报仇的机会了。

可是凌厉没有开枪，他对萧阳说："想我一枪毙了你吧？没那么容易，我要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我要看看你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萧阳也恶狠狠地盯着凌厉，仿佛自己的眼睛是两把利刃，能帮他杀死这个仇敌。

"你看什么看？你还想拿你这张狐狸脸迷惑我吗"，凌厉死死掐住萧阳的脖子，然后继续说道，"我真是个白痴傻瓜大笨蛋，被你这张脸迷了心志，我害死了我的父亲！我后悔啊，我不能把你这张脸留着再害人！"萧阳听凌厉这么说着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脸疼得厉害，他以为自己一定是被凌厉泼了硫酸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然后他发现凌厉拿着沾了鲜血的匕首，在对着自己笑，那种阴毒的笑！萧阳想起来了，在金帝酒店的大堂，当他假扮导游在那里面试的时候，喝醉的凌厉从他身边经过，他不敢抬头看他，只用余光扫了扫，他那时依稀看见的凌厉，就带着这样的笑！想到这里，萧阳觉得一切已经安排就绪，他不必再挣扎了，他认命了。凌厉说："你后悔了吗？后悔了吧？但是你没有回头路了。"说着他又想做点什么，但萧阳听见后面传来惨叫声。凌厉忙回头看，萧阳趁机一脚踢了凌厉下体，然后他爬了起来！是达达，达达手上拿着铁棍，放到了凌厉的一个同伙，正在和另外一个人扭打。萧阳赶紧上前帮忙，但是凌厉又追过来了。达达突然猛地一用力，把萧阳推进了岷江，萧阳听见达达在喊，"往石头那里游！快啊！"

萧阳盲目地划动双手双脚，突然他触摸到坚硬的岩石，他一看原来自己真的游到了那里，他赶紧回头，依稀看见岸上躺着两个人。而另外两个，正在岷江里朝他追赶。萧阳赶紧往岩石上爬，他想活命。可上了岩石，他才发现自己依然无路可逃。他转身想要再跳到水里去，但他的手触摸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看，这是什么？哦，牛皮艇！达达告诉过自己，有给自己的东西放在这里，原来就是这个牛皮艇。萧阳来不及多想，他抱着这份礼物，就好象是在抱着达达逃命一样跳下了岷江。他奋力地用两只脚划动着，耳边响起的是达达的呼喊："你能行！你能行！"萧阳泪如泉涌。他终于到了对岸，他回过头，看见对面半山腰的东篱，篝火正在熊熊燃烧，他知道那里的人们还在喝酒跳舞，而他期待的烤全羊也许刚刚架到了篝火上。萧阳忍不住对着岷江大声呼喊"达达！达达！"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他突然又警觉起来，他不知道凌厉现在在哪，他不能就这么瘫在这里，于是他又起身往公路上跑去。

北京之夏【16】

萧阳是在公路上，被一辆货车救下的。他在医院昏睡了八个小时，其间医生帮他做了周身检查，除脸部被划破，身上有多处淤伤外，他居然没有大的问题！而在岸上被发现的达达，断了三跟肋骨，脑子也有少量出血，好在萧阳醒的时候，他也刚刚脱离危险苏醒过来！他们在病房相见的时候，都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成都警方已经通知了萧阳的单位，又问萧阳要不要通知他的家人。萧阳这才想起自己最后一次给家里打电话，还是在他回东篱的头一天，他赶紧借来手机。是妈妈接的电话，她说她正在看电视，看的是影碟《花样年华》，爸爸在书房上网呢。一会爸爸就过来了，爸爸问了话，妈妈又接过话筒问萧阳怎么声音不大对劲。萧阳说自己感冒了，想家了。妈妈就笑了，说儿子还是没长大嘛。萧阳也笑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塌实了许多。

下午北京单位就来了人，同时带来了程局长引咎辞职的消息。同事又用手机接通了张立的电话，电话上张立表现得很关切，听萧阳说明情况后又很欣慰，他祝萧阳早日康复，然后就挂断了。萧阳不知道为什么张立没有说点别的，他应该再说点别的才对。接下来萧阳在医院呆了一个月，照顾达达出院。然后他们一起回了东篱。局里认为东篱不再安全，本来不同意萧阳再去，但后来张立说倒不妨来招灯前黑，于是萧阳才获得批准。

达达的伤势没有大碍，但是身子变得很虚。爷爷每天都采草药给达达调养，萧阳则承担起所有的农活。现在正是秋收的日子，萧阳做着很吃力，好在左邻右舍都来帮忙，所以还是能够对付。萧阳现在也已经能抬柴火，当他扛着比自己还长的一捆柴从半寸宽窄的小路下山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旁边的万丈深渊。后来秋收了，寨子又举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庆祝活动。吃烤全羊的时候，萧阳看见了一位哭泣的老人，他问达达，才知道就是那个小女孩的奶奶，他过去安慰她，老人就说了很多话。后来达达翻译说，那个老人是说要不是学校老师教她孙女洗手了才能吃东西，她的孙女就不会死。萧阳听到这些话，沉默了。

萧阳没有回家过年，谎称要在单位值班。他把凌厉的手表拿去成都买掉，一共买了8万5千块。他用八百块钱买了一部手机。选号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尾数是"0809"的卡，才想起他是在今年的8月9号才遇见的凌厉！可是这三个月却漫长得像三个世纪。后来，萧阳回了寨子，他把剩下的钱全部交给了寨子里面的书记，他说这是他一个朋友托他捐给寨子小学的。

以后他每隔两个星期，就拿这部手机给家里报一次平安。然后他就这样呆在东篱，直到过了新年。大年初一的早上，达达起床的时候，看见厨房的灶台上放着两个碗，打开一看是已经做熟的青稞面，他揭开锅，看见里面煮着玉米南瓜稀饭。他知道这些都是萧阳做的，萧阳人呢？他去萧阳的房间找，但是不在。直到他和爷爷都把早饭吃了，仍旧不见萧阳回来。达达再去萧阳的房间看，看见萧阳的手机下押一张纸，是萧阳的留的，他已经离开了东篱。

"达达：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坐上了火车。我买了今天早上的票，要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其实我第一次来东篱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这个地方，后来我和你大难不死，再次回到这里时，我觉得我是命中注定要永远留在这里了。我是真的喜欢这里啊，我也真心喜欢你，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可以忘掉张立，可我忘不了被毒贩杀害的同事，忘不了被凌厉杀害的小女孩，我必须为他们做一点事。这个手机你留着做个纪念吧，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再回来，如果有机会，请相信我，我一定再来看看你。

祝你和爷爷，还有我们东篱的乡亲永远健康快乐！

萧阳"

萧阳其实是先回的北京。张立提出请萧阳吃顿便饭，一来为他洗尘，二来也是为了自己提干。萧阳说那就去那家北京填鸭吧。

坐在熟悉的店子里面，萧阳突然说："队长，你再讲讲你发小的事情行吗？"张立觉得萧阳话里有话，就开玩笑说："还喊我队长呐？你不想混了是不是？"萧阳这才想起程局长离开后，张立很快就当选做了单位一把手。

但张立还是讲了，把他发小的事情重新讲述了一遍。萧阳昨天晚上回到单位，就和张立见过面，张立告诉萧阳，由于凌厉至今没有被逮捕，所以局里打算让萧阳离开警局，换份新的档案，去做别的事。做什么呢？反正就是不做警察了。想到这里，萧阳觉得很难过。他原本是为了凌厉而来的，现在他难过是因为自己要离凌厉而去了吗？

"队长，让我做卧底吧，像你那个发小那样。我不愿意脱掉警服，因为我还要帮李彪和姚东穿着它，我喜欢警察这个职业。"

张立愣住了，他没有料到萧阳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动情地说："我也希望你平平安安，好好活着。我也舍不得你担当任何的风险。"

"我已经不怕了，真的。"

......

后来，在第二年的夏天，张立在云南出差。他和其他很多领导一起，接见了战斗在缉毒第一线的人民警察。会后，所有与会人员一起去深南湖游玩。当一只游船从张立的船经过的时候，旁边的人看到张立，对着那边船上一个警察微笑点头。

那是一个左脸有一道浅浅刀疤的年轻警察。

尾声/序曲

如果这最后的结局

为何我还忘不了你

时间改变了我们告别了单纯

如果重逢也无法继续失去才算是永恒

惩罚我的认真是我太过天真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

也同样落的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

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

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如果再见是为了再分

失去才算是永恒

已死心的记忆为何还要再生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

也同样落的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

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

你是我不该爱的人

拿什么作证

从未想过爱一个人

需要那么残忍才证明爱的深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

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

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

也同样落的不可能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

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我不能我怎么会愿意承认

你是我爱错了的人

【北京之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