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让不让人睡觉?”正是睡在隔壁房间的张宇。
莲笑嘻嘻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小宇嫉妒我们呢,他小时候呀……”
“莫忆,闭嘴!”门外非常少有的怒叫莲乖乖闭嘴,张宇会直呼自己的名字,那就是真的生气了。他显然非常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站起身来向浴室挪去“我去洗澡”
魏青目送他进了浴室,看着被两人滚的乱七八糟的床,又回想起他们在后鞠时候的日子。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眼睛,将头搁在床边上,世界是一片黑暗的,耳朵里只能听见花洒的水声。记忆里有太多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定似地丢开被子站起身来走出门去。房间的对面就是莲的房间,他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微微一扭,耳朵里听到“咯吱”一声,门没锁,他想进莲的房间,却又希望门是锁着的,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所以这一刻,他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失望还是期待更多一些。
他推门进去,打开灯,却一眼就看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他依靠在门上颓然地滑下,心内剧烈的翻腾着,然而闭上眼睛再睁开,却更多的是平静和了然。
番外
东条吾既不是个异性恋也不是个同性恋,很多人喜欢管他们这一类人叫双的,也就是双性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双的比同的其实更加不受欢迎,因为他们首先从性向上就表现的不够忠贞。
当东条吾意识到自己是个双的时候他才不过十四岁,在那一年的某一天,他猛然发现他对杂志上那些漂亮的男孩和对那些裸体的丰满女人同样有感觉。
不过他并未为此感到痛苦和烦恼,他那种无所畏惧的个性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他反而有些庆幸自己至少对于女人还是有感觉的,这样他可以在他的父母和朋友面前很好的进行掩饰。他可以和朋友一起逛夜店,可以带着女朋友四处晃悠,也可以随时勾搭漂亮的男人。
十几岁的男孩正处于发育的阶段,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外貌和身材越发的让男男女女为之疯狂。在东京繁华的夜幕里,凡是是他看上的男人或者女人,通常只要给一个眼神就会自动贴过来,完全不费功夫。他越是追求肉欲的享受,却越发的感到人生的空虚。
然后在他十六岁的那年,他遇到了那个男人。
那一天他和往常一样怀里搂抱着昨天刚追到手的新女友和一群朋友们去他们最近比较喜欢去的高级夜店玩。在门口的地方,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男人大约三十多岁,对于女人来说,三十岁是一个槛,女人年过三十,便吸引力大减,男人则相反,有句话说男人越老越吃香,这话不能说完全对,但是三、四十岁之后的男人确实正值人生的鼎盛时期。
男人斜依在银白色的宝马车上,香车美男,他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黑色长风衣,收腰的设计更衬得身材修长,瞥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孔不说,就连斜靠在车上所展现出来的曲线也优美无比,迷人不已。通常男人是不会自己开车的,不过今天是个和友人的私约,所以他才选择自己开车出来。但是与他相约的人显然是迟到了,所以他才微雏眉头,一脸的不悦。
然而这样的表情却完全无损于他令人惊艳的容貌,反而更添了一丝成熟男人所特有的忧郁气质。
东条吾几乎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完了,一见钟情,无可救药。
他跟朋友们一起进了夜店,然后假借买烟独自回到了门口,男人果然还在那儿。
长时间的等待遗留下来的焦急情绪并没有显现在他的脸上,男人只是隔一段时间才举起手腕淡漠地看一眼手表,就连举手这样的微小动作也做得优美无比。
东条吾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男人毫无防备,轻易地被他圈在了车和自己怀抱中间。
男人并没有做出反抗,似乎是因为东条吾的动作还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他仅仅是将眉头皱的更深,一脸困惑地看着东条吾。
“在等人?”
东条吾刻意将声线压得更低,他的声线原本就低哑而性感,被他的友人戏称为颠倒众生的强力武器之一,刻意压低之后,更加撩人。
然而眼前的男人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东条吾对于他的冷淡也毫不介意,他不是没见过性子冷淡的人,这种人对于他来说往往更加具备挑战性,等到手之后每每让他留恋不已。
他执起男人的手,用拇指的指腹暧昧地摩挲着男人的手指。
男人的手指白皙,肤质滑润,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有一种奇异的禁欲之美。
东条吾简直爱不释手,他诱哄道“你等的人,会有我好吗?”
男人这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摆手想挡开他,他的力道不大。事实上他从来也不会用太大的力气去做什么,因为他不需要,总会有人自动为他开道,也极少有人会违逆他的意思。而眼前的男孩显然有点儿胆大包天。
他的那点儿力气对于东条吾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他纹丝不动,反而挨得更近,他甚至能够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茶香,是的,不是香水,而是茶香“先别急着拒绝啊”
就在他想更近一步的时候,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莫大当家,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在被一个小男孩调戏吗?”
男人冷冷地推开东条吾,依旧力道不大,但这一次因为东条吾没有坚持而轻松的推开了。
“靡亚妃,你迟到了27分钟”
被唤做靡亚妃的男人立刻挎了脸“哦,拜托不要这么计较啊,别告诉我你连秒数都计算了”
男人只是面无表情的把手腕一翻,将表面指给他看,果然有秒位。
东条吾有学过中文,但并不是太熟练,所以两人的对话他只听了个一知半解。
他见男人要走,这才急着喊道“喂,至少留个名字吧?”
男人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再次转身却和朋友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蔑视,东条吾不是没被人轻视过,但惟独这一次,这样的眼神让他无论如何也觉得受不了。
像着了魔似的,第二天,他又独自到这家夜店的门口,但是一晚上也没等到男人,之后的一个星期,他每天都来,却再也没见到过他。他开始意识到男人也许并不是经常在这里出没,甚至想到他可能不是日本人,因为他的中文说的很好,这种认知让他没来由的感到恐慌。他突然有种预感,也许他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开始后悔那天晚上那么轻易地就放开了他的手。
他依旧放纵,每晚留连在不同的男人和女人之间,可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又开始思念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漂亮男人。他询问过那家夜店的服务生,所幸的是因为男人太过抢眼所以夜店里的服务生对他都印象深刻,只是没有人知道男人的其他消息,只是都表示男人姓莫并且身份不俗,当晚用的是店内最好的包厢,再无其他。
他对于男人的思念无可遏止,他终于承认自己掉入了爱情的陷阱,并且万劫不复,而对方却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年长男人。
他再一次见到男人是在日本顶级财经杂志的封面上,书报亭总是喜欢把以当红的男星女星或者模特作为封面那页做成大海报贴在书报亭的侧面,财经杂志,却是少之又少,然而东条吾却很能理解书报亭愿意将男人的照片作为海报的那种心情。
封面上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坐在棕色的沙发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却惊人的冷艳。
东条吾有生以来第一次从书包亭买下财经杂志。他才知道,男人原来真的是中国人,莫家的现任当家莫言,一个身家显赫,高不可攀的男人。
东条吾第一次体会到人与人之间可以有多大的差距,他觉得这简直就像命运给他开的一个玩笑。他想问天,为什么明明得不到,却还要让他遇见,如果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该有多好呢?
从那以后,东条吾的朋友们开始惊奇的发现,东条吾居然潜心学起了中文,并且开始订阅起了财经杂志,而且不是一份,而是多份。
但是即使这样,东条吾能得到关于莫言本人的消息还是少之又少,他非常低调,即使有关于他的报道也很少留下照片,杂志上大多刊登的是关于莫氏产业和公司的动态。
他就这样混混噩噩地过到高中毕业,不想再继续读书也不想继承家里的面馆。就干脆和一个朋友一起漂洋过海到了中国。
他的中文很好,长相也非常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兼职工作,他的朋友却不如他这么幸运,语言不通成了很大的生活障碍,支撑不了多久就回国去了。
他赚了一些钱就换做路费,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莫言所在的城市。打工之余,有空他就在报刊上所报道的帝王大厦的楼下以及莫氏的主屋附近转悠,主屋他压根靠近不了,在帝王大厦附近也从来也没有见到过莫言的身影。那附近来往的车辆繁多,他根本无从一一辩识,更何况他压根就不知道莫言会坐什么样的车来上班。他并非刻意为之,只是往往出门的时候浅意识地向这个方向移动,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他憎恨习惯,却无从抗拒。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日子,某一天他在发传单的时候被一个中年男人搭讪,问他愿不愿意拍GV。他当然知道GV是什么,实际上他自己就买过不少。
在反复强调了自己不做被上的那一个这件事也得到确实可信的承诺之后,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为什么不呢?他需要钱,这份工作之于他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却能给他带来他所需要的东西。
和公司签约之后他的日子渐渐变得好过起来,他在GV界的名气越来越大,片酬也越来越高。除了GV他偶尔也接拍一些AV。
他买了房也有了车,依旧在每个晚上流连夜色,依旧时常去帝王大厦附近转转。
又几年过去了,他依旧没再见到过莫言本人。他不是没去过上流社会活动的场所,但是莫言很少在公共场合以及各类商业宴会中出现,即使是名单上写明有他的宴会,他也十有八九不会到场。
再之后的某一天,他捡到了莲。
天很暗,繁华的街道却永远也不会被黑暗吞噬。
漂亮的少年独自坐在路灯下,背后是奢华的商业橱窗。
东条吾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个人的儿子,一样精致的脸孔,一样的冷漠和高傲。
少年用手指逗弄着一只好肥的猫咪,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停驻脚步,投来好奇和惊艳的目光。甚至有大胆的女孩偷偷掏出手机来拍。
少年只专心致志地逗着猫,对这一切全然视而不见。
东条吾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任由星火明暗,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一个形貌猥琐的男人意图向他搭讪才走了出去。
在莲的视线里首先出现的是一双被擦的裎两的黑皮鞋,鞋头尖得能踢死一头牛。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皮鞋的主人,男人有一头微卷的黑发,似乎是自然卷,发色很深,他有着亚裔少有的深刻五官,微微勾起一边的嘴角,笑得肆意而张扬。
东条吾问“要不要跟我回家?”
莲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啊”
东条吾在那一刻被他笑得有点眩晕,因为他知道,他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看到莫言的笑,但是即使这样一个相似的笑容,也令他激动不已,他果然是没救了。
把那个人的儿子带回家,他也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但是他当时想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做了,他总是这样的我行我素,胆大妄为。
他从来不会从莲那问起关于他父亲的事,也许他下意识的在逃避这个话题,他不承认自己害怕,害怕一旦知道那个人的消息会无发克制的去做些什么。那个人有妻子,有儿子,有自己的家庭与事业,他是如此耀眼,以至于离他如此遥远的自己也被灼伤了。
他完全猜不透莲的想法,正如他看不懂莫言。
莲提出要拍片的时候,他答应了。在那一瞬间他想的却是,如果和他的儿子上床,他一定也会注意到自己吧,他觉得自己简直都快要疯掉了。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就算引起他的注意,和他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他们彼此愿意,他们也注定不会在一起了。
他不知道莫言注意到自己了没有,他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生活还要继续,爱情,让他见鬼去吧。
他依然拍片,依然游戏于男人和女人之间,他和那人的儿子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偶尔莲会向他提及自己的父亲,东条吾知道,莲很爱自己的父亲,而他的父亲也同样爱他,只是一个率性一个别扭。
他并没有特意去打听,但他还是知道了莫言所住的医院。
“讨厌啦,都这么晚了,门一定关了,你快回去吧”
“这么急着赶我走,刚才还抓着我不放?”东条吾笑道,小护士的脸又红了起来。
“哪有,明明是你赖着不走”
“好好,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
“你快走啦,小心点,别让别人看见你”小护士想了一想又说“记得从北边走,南边那边住着特别的病人,千万别过去”
“什么人这么神秘呀?”
“这个不能告诉你,总之别过去就对啦,好啦快走啦,给别人看见我就麻烦了”
“知道啦知道啦”东条吾满口答应着出了门,他轻声关上门,左右看看,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南走去。
门上写着“特别病房”
东条掏出刚才从小护士身上摸到的钥匙轻轻转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他知道那个人晚上是不让人陪同的。
他轻手轻脚的摸索着走到床前,他伸出手,首先触摸到的是散落在枕边的细软的头发,然后是那张仿佛不会老的去脸。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借手指来感触,那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还有那轻薄的嘴唇。即使无法看见他也能想象的出,这张容颜是如何的令人疯狂。
他的手指渐渐下移,最后握住莫言那只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才惊觉原来转眼间十五年的时光已经匆匆流逝,他将那只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轻轻的摸索,依旧是如此的纤细,连骨节间都透露着禁欲的性感,只是当触摸到肌肤上的纹路时才恍然,岁月终究还是在他的身上流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最后冰冷的如同一片万年不化的冻土。这细细的纹路仿佛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横卧在两人之间,跨越不得。他爱的太久了,爱的自己都累了,从希望到绝望,再从绝望中生出希望。
也许是时候了,忘记这一段无望的感情,去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他重新抚上他的嘴唇,落下轻细的一吻,却刻下了他这一生一世的感情。然后他起身,准备离开。
“是谁?”
莫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东条吾停下了脚步“一个,你不认识的陌生人”
沉默了几秒,莫言又说“我的记忆里有你的声音”
东条吾的心颤了一下,声音堵在他的喉咙里,好半天才找到了出路,他说“但是我已经准备,开始忘记你了”
在医院的高墙外,他抽了一支又一支烟,然后在天开始亮起来的时候,离开了。
他们曾经离得如此之近,然而,他的爱情却比死亡更加令人绝望。
39
莫家的新年PARTY是在后山的小楼办的。当魏青听到后山这么一个名词的时候,他立即联想到的是类似于江南园林中的小山丘,但是当他听说从主屋到后山小楼还需要开车的时候,他知道,他错了。从主屋的正门完全看不出来莫家的“大院子”有这么深。
主屋的背后是一片竹子林,据说是莫家前家主养熊猫的时候种下的,熊猫啊……不过莫言对动物向来没什么爱,所以在莫家前家主去世之后他还算比较仁慈的将那只熊猫是送给了当地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