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则平腿一软,扑痛一声跪下了,连连给明珠磕头。明珠主人,您大恩大德,宁则平
三生三世不忘怀,不仅则平不忘怀,还是告诉小主子,这一辈子要牢记谁是他们娘俩
的大恩人。
明珠扶起他的时候,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无力。靠在石壁上,长长的舒气道:"祖哥
,你尽力而为吧。"
承祖颤声道:"主子,您给个底,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要保孩子,奴才就看着血
流,等会儿,大血块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把孩子给流出来了。要是保大人,奴才就
,就把孩子强行压出来,这样,树爷的命,还可以保住。"承祖的话,就在洞里打了
个雷,宁则平立时就傻了,怎么开得了口子,说保大人。这明珠主子来救自己这糊涂
的爷,不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吗?如今放弃孩子,保大人,明珠主子,一定死活不
干。
明知道,这可能是哥在世上唯一的两丝骨血,但活着的人,比未出生的孩子更重要。
明珠全身打战,紧紧扶抱着海平,咬破了嘴唇,吐出话道:"要大人,保住树哥的命
,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一出口,宁则平当场所就放声大哭,好明珠主子哟,您是宁则平这辈子见过最有
担当,最有气概的人,宁则平服了您了,给您做牛做马。
承祖用力压着已经完全昏迷,再也没有力量挤压肚子的云树的小腹,明知道这样做对
孩子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可是有主子的话,保大人,这孩子就放弃吧。
不一会儿,随着昏迷中的云树身体用力的曲张,一个婴儿已经滑下来了。承祖立即将
他抱起,也顾不得血淋淋的恶心了,急忙将脐带小心剪断了,用手一按孩子的心脏,
还在跳动,连忙将孩子交给等在一边,急不可奈的主子,低声道:"主子,您若有六
甲子以上的龙神功,这孩子便可活下来,您给他推血过宫,将他的精血都打通了,把
他闷在母体里的恶气都除出去,老天保佑,玉家有小主子。"
明珠一听,顾不得自己刚抽完四袋血(将近二升),将孩子搂在怀中,一手按前心,
一手按后心,将精神意志都集中起来,把所有的决心都放在这孩子身上。一袋烟功夫
,孩子的脸从青紫色,恢复到白嫩,又一会儿,便张开嘴呀呀的低声的哭。
承祖喜极而泣道:"主子,您放下大小主子,再护第二个。"
明珠从他手里接过第二个孩子,这孩子的脸已经全黑了。明珠一个劲儿的催动龙神功
,第八层,第九层,第十层,孩子一动不动。第十一层,可能已经达到,却从来未曾
用过,一催动,五脏六肺都喇嘛作响,头胀得厉害,胸都裂开了,整个人已经无法自
控了。耳朵什么声音都乱响,其中最响的,就是任海平和宁则平的惊慌失措的惨叫:
"主子,您别催了,别运功了,您不要弄坏了自己。主子,快把小主子放下来,快啊
!"
不管了,我一定要救回哥的孩子,直冲向十二层,脸色越来越红,脸好像要爆炸了。
任海平看到这种恐怖的样子,突然猛地向明珠扑上去,却被龙神功远远的弹出了洞外
。任海平顾不痛,从地上抱起雪块,使劲儿的砸向主子,边砸边骂:"主子,您不把
所有人的性命放在心上,您眼里,只有这个孩子子最重要,您这个轻重不分,没有上
下的坏主子,我扔您,扔您。"
雪块被远远的弹开,任海平运起自己毕生的功力大吼一声:"主子,您再不停手,海
平自尽给您看。反正这天下大业,在您眼里,比不得一个孩子重要,燕哥、萱哥、珩
哥的死,远远没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哪样重要,攸爷泠爷他们的不幸,远远及不得一
个婴儿,奴才寒了心了,活有何益。"说罢,一架长剑,便身自己的脖子勒去。
宁则平和承祖惊恐万状,抢上去只怕来不及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大力涌来
,生生将剑荡开。明珠硬把十二层的龙神功转过来,移开了海平这一剑。长叹一声,
收起了龙神功,慢慢将小婴儿抱在怀里,一语不发,泪如雨下。
宁则平偷偷溜出去,过了小半天,抱了一口小玉棺来,他低声道:"主子,给,给小
主子安身吧。"
明珠缓缓站起来,郑重的将自己的内袍脱下,又将披风也脱了,一件垫在棺底,一件
盖在身上。将自己右腕一直带着舍不得摘下的,哥给的一个小银圈也摘下来,放在孩
子的胸口,想了想,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来,打开了,里面是爷爷赠他十岁生日的
爷爷爱物,一顶十二色宝石小王冠。把小王冠小心的戴到孩子头上,仍是泪流不止,
无法言语。扑下去,长长的亲吻了孩子的小脸,我可怜的小侄儿,是小爹爹无能.救
不得你,你在泉下,要怪,就怪小爹爹。
任海平已经在外边挖好了小坟,明珠看了看仍然在昏迷中的树哥柔声道:"几位,只
怕树哥到今日,还以为只有一个孩儿,这个孩子的事情,谁也不可以向树哥提起。树
哥心底如此脆弱,他如何禁得住这种疼,你们若不想他有生之年都无法摆脱丧子之痛
,就直管向他提,否则,便瞒了他一辈子呗。"
二十六一分骨血一分金
明珠看着慢慢被冰雪覆盖的小玉棺,不由得悲从中来,想着这孩子孤苦伶仃的躺在这
大山之中,只怕小小的魂魄要受尽欺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父母身边来,享受家
族神灵的庇佑,不觉又潸然泪下。海平见主子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心中也自后悔自己
的一叫,就是这一叫,断送了小主子的性命,以后找个机会,一定向上少主请罪,求
上少主赐死。心中这般起念,便跪下,在小主子的小坟前重重的磕头。
宁则平红着眼道:"明珠主子,这,这墓碑上刻什么?"
明珠一听这话,泪花又飞似的开出来。好一会儿,才呜咽道:"玉家下一代是清字辈
,跟当年的清泉太祖是同一辈的,就,就叫清霄吧,玉,玉清霄。"一语未竟,痛哭
失声,语再难成调。大家也不敢多劝,立好了碑,又在外头,用大块的雪给抹上,一
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才回到洞里边,云树还在昏迷之中。明珠坐在他身边,摸着他的
脸,一阵儿刺心接着一阵,竟是心中有了个空洞,填不满了。只盼着树哥能永远开心
的睡着了,却又希望树哥即时醒来,着实犹豫的紧。
不一会儿,宁则平一头大汗地冲进来。他负责守卫,惊慌失措的冲上来,必无好事。
明珠低声却威严的道:"出了什么事儿了?"
宁则平强压住恐慌道:"龙泽的骑兵冲这边过来了。领兵的,好像,好像是宝殿下。
明珠泠然而立,压低了嗓子又道:"你们三个,护送树哥走,孩子,我来带。"
承祖没有分毫延误,和海平用软被子抱起树爷,就先出洞了。明珠凭空在山上弄雪,
将大片大片的雪花飞扬起来,远远的骑兵看不太明白,还以为是山上在下大雪。宝儿
眼尖,早就看清楚了是谁弄的把戏,嘴角露出了奇怪的笑意,这笑意不知是恨还是爱
。你救了我的树哥和孩子,我自然感激,但是你坏了龙泽,连累了爹妈,为魔驱使,
恶事做尽。你我兄弟是兄弟,公事是公事,我决不会庇着你。
等三人去远了,明珠将孩子慢慢的放在石床上,低下头,吻了吻孩子可爱的还在睡的
小脸。运起三甲子的龙神功,给他护卫,然后悄然隐身于洞内的一个极小的石孔中。
运起了缩骨功,将身子几乎如一个软球似的塞了进去。
宝儿在洞前下马,侍卫们道:"爷,这山下有人看到了那个宁则平在买药,奴才们是
跟踪了好几天,才确定就是在这山上,不知道这洞里边有没有。"
宝儿默然无语,慢慢的进去,按着剑,全身故意在大家面前紧张起来。进了洞天,全
呆了,除了一张冰冷的石床和床上一个裹在皮袍里的婴儿外,什么人都没有。
莫无非刷的一声,把剑抽出来道:"主子。这是魔婴,让奴才来砍了他。"
宝儿冷哼了一声,掩住见到亲生骨血的内心的狂喜道:"若是魔婴,自然就是宝贝,
如何还扔在这里,于情于理都讲不通,再说了,古云树的孩子还不到八个月,如何会
出生,简直是胡说八道。照我看,一定是那家的女子,未婚而孕,觉得失德败性,没
法将孩子留在身边,才抛在这洞天里。上天可怜见,让这孩子见到咱们,也是有缘了
。"说到这里,脑里想,这一定是我那个孽弟,怕孩子带累了麻烦,趁着云树还未醒,把
孩子丢在这里,树哥若是醒了,见到孩子失踪,内心一定痛苦不堪,想着他那一节的
苦况,眼里一酸,自然而然,泪水就下来了。
几个侍卫一听,也对啊,龙泽还没有养育不起孩子的人家,尤其现在打仗,缺少的就
是人嘛。要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宝贝都来不及了。一定是那家女子失贞洁,怕自己丈
夫从军队里回来,知道了丑事,所以拿兽皮包上,扔在这里。唉呀,天寒地冻的,这
孩子可不冻死。幸好是碰到了咱们,这孩子命大。想到这里,莫无非便想将孩子抱起
来。却叫宝儿止住道:"慢着,一定是上天,见我不能再育,可怜我,所以赐我一个
孩子。既然我与他如此有缘,我来抱,带回龙泽去,就算是我的孩子了。"说罢,双
手小心的捧起心肝宝贝,仔细的看孩子的脸。长得可真漂亮,不过是一两天的功夫,
这孩子一点儿新生婴儿的黄弱都没有。皮肤白得很,好像春天里的白莉花一样,飘然
有一股子让宝儿迷醉的香味。小眼睛甜甜地闭着,睡得可香,小鼻子尖得像根小玉笔
,轻轻的一呼一吸,已经让宝儿沉醉了。全不管所有的侍卫都在干瞪眼,这是嘛会事
嘛,没有抓住可疑犯人,倒是弄回去一个婴儿,而且连主上们都没有请示,少主就自
作主张说是上天送他的儿子,这简直是,是,唉,怎么向主上们交代嘛。
一路上,宝儿将孩子护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怀着珍宝,笑容可掬的回到龙泽宫,上少
主一向来沉稳,平常极少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晴朗开怀的笑,尤其是这近一年来,半
年躺在床上,起身了,也是常常泠然不语,什么时候如此快乐。莫无非等人原先还对
这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不自在,现在看上少主如此喜欢,也替上少主高兴。可能是老
天爷看上少主可怜,所以就赏他一个孩儿吧。
回到龙泽,当然少不了一场子轩然大波。首先是风涵知道了,这,这算什么事情,叫
你去抓人,没有抓住,道是弄了个弃婴回来了。弄回来养育着,也没什么,龙泽这三
四年打仗,许多男子上了战场,更有甚者已经永远战死,他们的妻子,多半年轻,有
几个奈得了独守空房的冷清?自然就作出了越轨的事情来。乱了性,怕别人胡说,怕
自己不容于家族。扔了,也是有的事情。作为泽主,为那些妇人着想,将孩子弄回来
,也是情有可原。可毕竟是来历不明的,如何能弄回来做少主的孩子,宝儿也太善良
了些,见不得人受苦的。这事,还需要跟弟弟和二哥好好谈谈。龙泽血脉如此珍贵,
岂能叫外人乱了血统。
下泽宫,风凝也是惊诧莫名。不过,他想得倒和风涵不同,在他看来,宝儿一定是想
后代想疯了,所以见到这孩子,心生怜爱,要视如己子,也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什么
可以怀疑的地方。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如何能做泽主的孩子,这,这可有
些过火了。那当然,像玉冰儿,这样,也是可以的。可那,那毕竟冰奴哥真实身份排
起来,还是鹰的亲堂哥哩。这,这个说不定就是节女子所生的私生子,也不能比啊。
正想劝宝儿打消了这份心思,从旁去想,可是宝儿却非常坚持,认定了这个孩子。自
从回来以后,几乎是事事亲理,连奶娘都亲自叫。还给这孩子把屎把尿的,可让凝想
不明白了。
晚间,夫妻二人进了儿子的殿内,将所有的侍卫都打发了出去。夫妻俩看着儿子盯看
孩子的那种入迷的样子,都不觉叹气。一个小的已经弄不清醒了,一个大的,难道也
要糊涂了?风凝柔声问道:"宝儿,这,这不是你的孩子,你,你请个人来照看呗,
用不着亲自这般盯着。"
宝儿一看,四下无人,双膝跪倒流下泪道:"儿子对不起爹妈,有事情隐瞒二老,请
二老降罪。"
金辰鹰将他扶起道:"孩子,有什么话,你只管说,自己的爹妈面前还隐什么。"
宝儿再不犹豫,一五十五的将当日跟云树整个成亲的经过都说出来,也不怕丑,不怕
爹妈骂他是负心郎了。讲完了,也把自己为什么如此绝情的理由也讲了。虽然金辰鹰
不认同,但是想着儿子也是全为了自己夫妻着想,任凭自己心如刀绞,也要维持这个
家的样子,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了。再转念一想,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自己和凝儿
有孙子了,啊呀,好云树啊,今天龙泽错待了你,来日爹妈打这个负心人,替你出气
。想到孙子,两只可是心花怒放,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风凝先抢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这会一知道这孩子是宝儿的,当然就不一样了。这可
是宝宝金孙啊,抱起来,亲了又亲,孩子笑个不住,向着爷爷咿咿呀呀,两只可是喜
不自禁。若是不宝儿死拦住,金辰鹰已经要宣告全泽大庆了。宝儿低声劝阻,真相未
明前,还是先掩饰的好,以免明亦远再出毒计,害了孩子和树哥。金辰鹰低头亲吻着
爱孙的小手,极是慈爱又内疚道:"爷爷的小宝贝唉,先受点委屈,以后啊,爷爷百
倍万倍的补偿你。"这孩子像是听明白了爷爷的话,格格的笑着,用小手招着爷爷的
嘴。两个爷爷喜欢得疯了,当即向外边拍板,虽然这孩子是抱来的。可是和咱们俩有
缘,就先当小王子养育吧。至于是否是少主,还要看以后。大名,两位爷爷择了第三
天的一个大吉日,召集全泽显贵,当下就告祭了祖宗,就叫玉清昊。
风涵一看,也是无可奈何,自己当初不也是这样被方师傅领养的嘛,唉,宝儿要抱一
个来继后,只要这孩子长大还成样子,给个皇子,总是可以的,只是叫清昊,这,这
名儿也取得忒越位了些。
风涵没有意见,这样就对外宣告下去了,上少主偶尔出行,遇到一弃婴,泽主和少主
们甚觉有缘,所以已经收纳为子。泽民们也知道泽主们素来扶下,倒也不奇怪,议论
了一阵子后,便烟消云散,这孩子便搬到了风凝宫中,由凝来亲自养育。风凝就将下
泽完全交给晨旭,连明皎,因为涔哥几度重病,无法理事,也索性一并儿交于了旭儿
,省得外人说自己不放权,更省得让人拿住那个小畜生的事情来做文章。
云树悠然醒来,已经是第七天了,回到了珠光宝气宫。虽然在昏迷中,但没有听到孩
子的哭声,心中便一直惶惶不可终日。挣扎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孩子。明珠抚着他
一张苍颜道:"你莫伤心,孩子已经被哥带走了,据说已经收为义子,爷爷给取了大
名,叫玉清昊。"
"收为义子"云树呻吟了一声,泪水想要流下来,却生生勒住,昊儿,母亲再也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