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要下的孩子倒挺多,一般家庭最多会要两个,这人却一口气带走了十多个小男孩。
后来孩子们才知道,男人来自一个武术世家,因为现在家族里有练武天分的孩子不多了,所以想要收一些有天分的徒弟,把自己家族的功夫传承下去。但是由于自己的招牌在这个城市还没打响,一般人家不肯把孩子送来,于是想收一些福利院的孩子做徒弟来把招牌打出来。
知道真相后孩子们很开心,能成为武林高手是五六岁的男孩子们梦寐以求的。
但练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过了不到一个月,十几个男孩溜得剩下五六个。
以后的情况也差不多,福利院的男孩们嘲笑跑回来的同伴,男人下一次来选人时也会有很多做武林高手梦的跟男人回去,但一段时间后,曾经嘲笑别人的人也逃回来不少。
最后留下的共有十七人,包括韩冲。
十年后,这个叫韩云斋的男人已经办起了一所武术学校。
当年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也有了深厚的武术功底,除了一些读书成绩好考入大学的,其他人便留下做了教练。
日子安稳地过下去。
韩冲二十岁那年,某政府官员看上了学校的这块地皮,想要在这里建办公楼。
韩云斋没多大意见,只提出要有相应的赔偿,让自己能在其他地方重建学校。
官员们满口答应,但等到转让协议在官员们手里签了字拿回来,却变成了“免费转让”。
韩云斋无法忍受,去找官员们理论,但换来的是一通官话:“协议哪里像假的,自己想反悔也不要给XX同志抹黑,辛苦经营的学校转让心疼我们能理解,但你提出的那个价钱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你以为我们市财政局是银行啊······”
韩云斋气不过,决定不再跟政府打交道,继续办自己的学校,不理睬转让学校地皮的事。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突然有人到到这里强行进行拆迁,说武校负责人没有照协定履行转让手续,现在要强制执行。
韩云斋那年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禁不住这种气恼,在推土机开进学校时,一气之下昏了过去。
学校已经被拆的不剩什么了,韩冲等人手里也没有什么资产,把韩云斋送进医院后拿不出高额手术费,医院拒绝免费手术,韩云斋就这样带着一肚子愤懑去世了。
当时只有二十岁的血气方刚的韩冲等人在医院大闹了一场,但没闹出什么结果便被院方叫来的警察抓进了警察局,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拘留了十多天。
韩冲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从那以后,我们约定,以后谁也不许为政府做事,并且,要把那些仗势欺人的官儿们全都整下台。”
秦少风不知说什么好。
原以为这些人专跟政府作对是因为生计艰难而怨恨政府,却没想到真相是这么一段故事。
咽了半天口水,憋出一句,“你们就没有考虑过,官员中也有好的,你们把他逼走了,再来个贪污腐化的,不是祸害百姓了吗?”
韩冲冷笑一声,“好官家里自然偷不出东西来,不怕我们去。”
秦少风不跟他抬杠,转过话题问道:“当年那个医生,就是黄可峰?”
韩冲点头,“当年我们还太幼稚,不知道查清楚主治医生的名字,后来也一直没机会查,还是于东海那次,为了要我不把他供出来,让人调查出了当时医生的资料,晚上让人悄悄送到公安局的临时拘留处来堵我的嘴。”
“然后你们就拣这个时间动手了?”
韩冲沉默了一下,“这个,他们没有通知我,是不是他们做的,我也不知道。”
秦少风再次找不到话说了。
韩冲懒懒地打个哈欠,“还有没有问题,没事我接着睡,晚上还要守店。”
秦少风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往旁边一坐,“你睡吧,我待到晚上喝两杯再走。”
韩冲有点哭笑不得,“老兄,想借酒减压的话去饭店喝比较划算。”
秦少风少见地耍赖似的翻个白眼正想说什么,房门突然被人敲得砰砰响。
这个声音,虽然粗鲁,但透着紧张慌乱,应该是店里的服务员碰上了什么麻烦来求助的。
韩冲打开门,果然冲进来的是酒吧的小保安小辉。
小辉顾不上屋里还有别的人,进来就慌慌张张地大叫,“那个······谁,自杀了!”
韩冲皱皱眉头,“自杀了?到底是谁?”
“就是那个、你新拣来的、老是哭的那个,叫什么越的。”小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读书多的人还真不让人省心!”韩冲啐了一口,赶紧下楼去了。
秦少风有点摸不着头脑,扯住正要跟下去的小辉问道:“怎么回事?”
“警······警官先生?”小辉看清是秦少风后吓了一跳,“那什么,那个人可不是我们逼得自杀的,谁也没惹他,他自己想不开······”
“那个人到底是谁?”秦少风没心思听小保安前言不搭后语。
“他啊。”小辉挠挠头,“大概是老板看着顺眼捡回来养着的。那小子学历高,跟我们一起干活觉得委屈,老板惯着他给他体面点的活计做,但这家伙就是不领情,没事就哭。不过也难怪 ,要是我累死累活考上大学,却落到被开酒吧的男人养着,在这种地方讨生意,估计我也去死了。”
秦少风皱皱眉头,“你是说,你们老板对他······”
“不是那个意思。”小辉赶紧摆手,“可能老板只是看他可怜,虽然老板的确很在意他······”
越描越黑,秦少风头疼地示意小辉别说了。
杨越是割腕自杀,幸亏发现得早,没什么危险。
杨越睁开眼睛时面前是韩冲。
“死过一回了,有什么感想没?”韩冲白了杨越一眼,“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杨越呆呆地盯着屋顶一声不吭。
韩冲摊摊手,“你没事了,本来不用住院,但最好还是休养一下,我交了两天的住院费,到时候你自己办理出院好了,我可要回去为活下去忙活了。”
杨越突然坐起身来,艰难地开口叫了一句,“老板······”
“嗯?”韩冲停下回身看他。
杨越突然起身扑过来,紧紧抱住他开始大哭。
正要进来探病的小辉和几个服务生赶紧打个踉跄停住,转身打个不要打扰别人的手势迅速撤退。
跟在后面的秦少风自然也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犹豫了一下,还是像小辉他们那样,转身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秦少风觉得今晚真得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了。
第三十二章
事实证明,小饭馆不是个喝酒的好地方。
看见自己是一个人服务员脸色就不太好看,一杯酒还没灌下去,已经有另两个人凑到自己这张桌子前来要求合坐,服务员更是时不时来催,“吃完了就让个地方。”
自认倒霉结账出去——谁叫这地方不是什么高档消费场所,只是个填肚子的地方,你还想要情调?
在街上转了一圈,还是蹭到“蓝梦”里面去了。
韩冲不在楼下,秦少风要了一杯普通啤酒,坐到角落里去了。
心情有点乱,觉得还是不见他比较好。
为什么心情这样?
懒得想。
一个人闷闷地抿了几口酒,一只手突然按到自己肩上。
没有动,这只手的力道自己很清楚,有力,却没有敌意。
懒懒地哼出一声,“干什么?”
“身为执法人员,怎么老是往娱乐场所跑?”韩冲在后面带着一点调谑的意思道。
秦少风冷笑了一下,“没见过开店的嫌人来的,有种你去举报。”
韩冲呵呵笑了两下没说话,手却突然挪到了秦少风的脖子上,微微用了下力。
秦少风没有反抗,反而随着韩冲的力道仰了仰头。
韩冲轻轻一笑,低头对着秦少风的耳朵说:“今晚给你打半价,我过几天就要走了。”
“走?”秦少风微微蹙了蹙眉头,“去哪?”
“他们说,我们这么没头没脑地报复下去也不是办法,想要到其他地方去,投奔一个有势力的人,借那个人的能力查清当年强拆武校的人是谁。”
秦少风呷了口酒,“我能不能说你们暂时不能走,尤其是你。”
“为什么?”韩冲的手又恶作剧地在秦少风喉结上紧了一下。
“韩云斋的病历上,签的是你的名字。”
“这样就算有嫌疑的话你应该把姓黄的手下所有病人的家属都监控起来。”
“黄可峰说只有一个人动手,单枪匹马的话最有实力把他打成那样的就是你们了。”
“你也可以。”
秦少风差点被一口酒呛得背过气去。
韩冲手一挥,一名服务生恭恭敬敬地端来一杯调制得五颜六色的酒放在桌上。
韩冲把酒杯推到秦少风面前,“请你尝尝新品种,这是我刚刚研究出来的‘遗忘’。”
秦少风端起杯子凑到眼前,透过杯子里晶莹的色彩,眼前的醉生梦死一片朦胧。
“为什么叫遗忘?”
“原本的记忆、想法,从这杯酒中滤过之后,就什么也剩不下了,所以叫‘遗忘’。”韩冲狡黠地说。
“从这杯酒里滤过就什么也剩不下了?”秦少风冷笑了一下,“那我倒要试试。”
端起酒杯,秦少风把里面五颜六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酒液一下肚,人便像忽地飘起来一样,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秦少风心里暗叫不好——忘了这家伙不在酒里下药不舒服的习惯了。
然后秦少风听到韩冲轻轻叹了口气,“忘了告诉你,遗忘是要慢慢来的,一下子喝下去,就不是遗忘,是失忆症了。”
秦少风恨恨地瞪了韩冲一眼想要站起来。
刚站起来,身子一晃,已经歪进韩冲怀里。
韩冲无奈地摊摊手,把他横抱起来,“我想你该上去睡一觉。”
秦少风努力用手扼住韩冲的喉咙,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每次都对我下药?”
“你说的不准确。”韩冲若无其事地抱着秦少风一步步走上楼梯,“上次,我没对你下药,这次,是你自己不会喝酒,我什么也没放。”
把秦少风放在床上,韩冲轻轻叹气道:“我给你提供机会,你把它丢了,现在是不是该选择忘了呢?”
秦少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有没有醉?”
“我醉没醉都一样。”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说。”
“一个人在醉了的情况下,是不是能最直接的判断,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
“也有酒后乱性的,不管什么人都要。”
“如果一个人喝得快醉了,却还是对面前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没什么欲望呢?”
“那他就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人,或者说,他对那个人,不是那种喜欢。”
“不是那种喜欢?”秦少风眼神迷离地想了一会,伸手把韩冲拉过来,“借我试验一下。”
韩冲没有动,任凭秦少风带着一脸酒气凑上来,咬住自己的嘴唇。
温热的舌探进嘴里,没什么经验,胡乱地在自己口腔里舔舐。
自己的舌头迎上去,跟闯入的来客纠缠在一起。
嘴唇紧紧吮在一起辗转不绝,不知不觉中秦少风用手臂搂住了韩冲的脖子。
韩冲悄悄把手从秦少风的衬衫下摆探了进去。
感觉到微凉的手指的抚摸,秦少风猛地一凛,一把推开韩冲,“你······你在干什么!”
韩冲无动于衷地摊摊手,“配合你。”
秦少风呆若木鸡,“我······我喜欢你吗?”
“问你自己。”
秦少风继续呆了半晌,从床上弹起来仓皇地打开门,逃走了。
第三十三章
看到房门“砰”地关上,韩冲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个在感情上一团迷糊的家伙,爱上自己了吗?
而自己,爱他吗?
也许不该想那么多,自己和他,是跑在黑白两条道上的马,即使偶尔有交集,两条道也无法汇合。
何况,自己这一走,下次见面就不知两人是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秦少风离开后一直没再出现,韩冲也没打算再跟那个人闹出什么纠葛来,到了跟兄弟们约定离开的日子,便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跟众人会合。
杨越一脸难过看着他,“老板您把店卖了?”
“胡说什么!”韩冲敲敲他的脑袋,“我还得留个根据地呢,你没找到工作就继续在这里干,有小辉他们在没人敢欺负你,工资余叔会给你的。”
杨越咬住下唇点点头。
兄弟们都在,上次抓捕于东海时警察的一场围剿,不知是于东海的手下太草包,还是警察们手下留情,自己的兄弟们无一被抓。
会开车的老六和老八不知哪里弄来两辆面包车,十几个人挤挤挨挨坐进去,奔向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大型城市T市。
“这次端了当年害死师父的那家伙之后我就洗手不干了。”老二沉浸在对以后的幻想中,“凭这点功夫咱也开个武术班,讨个小打工妹做老婆过日子。”
“你还是讨个年纪大点的吧。”韩冲给他泼冷水,“像咱们这种条件,找老婆起码要在二十五岁以上的,才能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二十冒头的女孩子就是小学没读完的乡下妹都满脑子想着白马王子,谁会看你一眼?除非你那武术班能给你赚回来宝马加别墅。”
“外加整容费。”老大哈哈大笑着添了一句。
老二没恼,“那咱就讨个快三十的也不赖,反正咱也这把年纪了,没劲头陪小姑娘谈恋爱了。”
其他人又是一阵起哄。
“我说阿冲。”老大突然把话头引到韩冲身上,“如果咱们真能安顿下来办武校,你估计是最有希望讨到老婆的了。”
“为什么?”韩冲不明白。
“还为什么。”开车的老六接口道,“现实点考虑,咱们弟兄就算能办起武术班,也未必有几个真能讨上媳妇的,也就你,打扮精神点往学校门口一站,保管引回来一群小女生。”
“讨女学生干吗,养不起。”韩冲不急不恼地接口。
“谁让你讨女学生了。”老六道,“说正经的,以后讨老婆,不一定要漂亮,不一定要聪明,重要的是能容忍我们这帮兄弟,能给你做饭洗衣服,不天天冲你要钱买这买那······”
韩冲打断老六的话说算了吧这种女人估计得跑到上个世纪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