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叫了进来。
一见到打手进门,睹客们因为自认打不过对方,又不想招惹麻烦,只好摸摸鼻子粉粉
离开。
“好个臭小子,你害老子做不了生意,这笔帐得好好算算。”睹场主人卷起袖子,伸
手扯住平见正弘的衣领。
“真是有趣……”平见正弘正愁没人给他练练剑、发泄一下满肚子气,既然有人主动
上门,他也乐得接下挑战。
“来啊!”他拔出腰间的长刀,长臂一挥便往左手边的打手腰上划去,在大伙儿还来
不及看清他的动作之前,平见正弘已经把对方的裤带给割破。
“这家伙……”打手们愣了一会儿。
“宰了这小子!”没等赌场主人喊完,打手们已经冲向平见正弘。
赌场里的打斗声,引来一群好凑热闹的路人围观。
“打得好啊!”
“那混蛋骗我钱,小子,替我教训他!”
看平见正弘一个个撂倒身材壮硕的大汉,方才的赌客又纷纷跑回来,替平见正弘呐喊
助威。
“一个、二个……六个!”平见正弘仗着自己手脚灵活、动作敏捷,将打手一个个打
倒在地上,听着他们求饶的声音,心里总算是舒服了点。
“还有人不服吗?”平见正弘脚踩着赌场主人,咧开一抹残忍的笑容说道。“我给你
两个选择,一是还钱关门、二是送你进官府。”
赌场主人在平见正弘的脚下挣扎着,他还来不及做出选择,门外就传来令平见正弘熟
悉的声音。
“我也给您两个选择,一是立刻回府,我就当什幺都没看到、二是继续胡闹,我便向
您的父亲报告这件事,请您选一个吧。”不知何时,慎岛贞睦也出现在围观的人群里
。
“贞睦!”平见正弘错愕地转头瞧着那张没表情的秀丽脸庞。
贞睦不是不跟来了吗?怎幺又出现在这里?
收起长刀,平见正弘敛起方才的胜利笑容,冷冷地瞪着慎岛贞睦。“你怎幺会在这里
?”
“或许下次真该找个护卫跟着您。”慎岛贞睦指了指旁边做平民打扮来监视他的人,
算是回答平见正弘的问题。
“我又没受伤!”平见正弘对慎岛贞睦的不信任感到莫名的恼火,他把倒在地上的木
椅翻起,拍去上头的灰尘,然后往上头一坐,打算要辩到底。
可平见正弘万万没料到,就在他坐下的瞬间,木椅的椅脚竟然应声断裂,让他的身子
失了平衡,紧跟着便往后倒下。
在平见正弘跌倒的同时,断裂的椅脚与他的左腿硬生生地撞上,不仅穿过他的长裤、
将裤管扯出一个大洞,还在他的腿上剖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慎岛贞睦见状立刻冲到平见正弘身边,扯下袖子包住平见正弘的伤口。
“找轿夫过来,然后去官府,让他们把这些人带走。”慎岛贞睦对监视人吩咐着,然
后转向平见正弘。“您这不就受伤了?”
“还不都是你!”平见正弘咬着牙抱怨道。“你没来我就不会受伤!”
刚才他还打得兴起正起,却让贞睦泼了盆冷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又怎幺会白受
这个伤?该死的,好痛啊!可是贞睦在旁边……他要是喊痛,一定会被贞睦当成没用
的小孩!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平见正弘拒绝慎岛贞睦的搀扶。
“还是我扶您回去吧。”慎岛贞睦不是没受过伤,所以知道他的脚伤有多痛。
“不用!”慎岛贞睦身上的香味引起平见正弘一阵混乱。
他挥手想拒绝慎岛贞睦的好意,但却失去平衡往慎岛贞睦身上倒去。
“好痛!”平见正弘紧紧攀住慎岛贞睦的手臂惨叫了一声。
看平见正弘痛成这样,八成是走不动了,正当慎岛贞睦皱起眉头不知该如何处理时…
…
“大人,轿子来了!”方才的监视人急急忙忙的往两人跑来。
“少主,请上轿。”慎岛贞睦小心翼翼地扶着这个受了伤的小主人。
平见正弘跌跌撞撞地上了轿子,整个人瘫在里头!心里满是怒气!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不知道为何只要遇上贞睦就什幺都不对劲!
可是平见正弘明白,自己并不讨厌或排斥慎岛贞睦,不然他也不会常常瞧着慎岛贞睦
的脸孔发愣。
“该死!”想不出个所以然,让平见正弘气得想把轿子给拆了,要不是现在脚痛得要
命,他肯定会跳下轿子抓住慎岛贞睦问个清楚!
当平见正弘坐在轿子里生闷气时,轿夫已将他送回亲王府。
“叫大夫来,记得通知大人和夫人。”慎岛贞睦吩咐完府里的侯役,转向平见正弘伸
手。“我扶少主回房吧。”
“不用了。”平见正弘蹙眉道。“不过是点小伤,我还走得动。”
他不想在慎岛贞睦面前表现出柔弱的样子,再怎幺说自己也是个少主,是他的主子,
怎能让他把自己当成一个没用的小鬼看待?
看平见正弘如此坚持,慎岛贞睦也只能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回后院……
“正弘!”听闻儿子受伤,早仓恭子立刻赶了过来。
“你杵在那里做什幺?还不过来扶他!”看慎岛贞睦只是跟在平见正弘后面,早仓恭
子忍不住大声斥责。
“我自己可以走!”平见正弘咬着牙忍痛应道。
虽然他气贞睦,但是见贞睦被骂,他更不高兴。
“是我叫他别扶我的。”平见正弘眉心紧蹙地替慎岛贞睦辩白。
“真是的,你就是这样让人操心。”早仓恭子根本没理会平见正弘说了些什幺,她叫
来仆役搀扶平见正弘进房,让大夫医治他的腿伤。
“贞睦,到底怎幺回事,少主怎会伤成这样?”早仓恭子转向慎岛贞睦问道。
“这……”慎岛贞睦看了平见正弘一眼,认为少主应该不希望夫人知道他在睹场打架
的事……“贞睦一峙疏忽,害少主受伤。”
啪!一个巴掌打在慎岛贞睦脸上。
早仓恭子没问明原因,反正慎岛贞睦就是他的疏失,早仓恭子就将责任归在他身上。
“母亲大人!”平见正弘瞧见慎岛贞睦挨打,心口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而且还比
脚上的伤口还疼。
“是我自己打架受的伤,你打贞睦做什幺?”平见正弘不满地想从床上起来,却遭到
大夫阻止。
“打架?”早仓恭子一听,整个人愣住。
她瞥了跪在地上的慎岛贞睦一眼。“你别护着下人,先看好你自己吧。”
早仓恭子猜想平见正弘是怕慎岛贞睦被她责罚,才对她这个母亲说谎。
“谁护着他了?我打架受伤,是贞睦送我回来,这样说你懂了吧?”为了避免母亲又
罗罗唆唆地问个没完,平见正弘干脆一次把事情讲清楚。
“你这孩子……”早仓恭子皱起眉头。
“夫人,少主的伤没有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大夫替平见正弘包好了伤口
。
“你们下去吧。”知道儿子没事,早仓恭子松了一口气,她挥退下人,却把慎岛贞睦
留了下来。
“贞睦,既然你和正弘在一起,为什幺会让人跟正弘打架,还使正弘受伤,你这个侍
从是怎幺当的?”不管平见正弘是不是真的与人打架,早仓恭子认为没保护好主子就
是慎岛贞睦不对。
“是贞睦失职,请夫人降罪。”对于夫人的指责,慎岛贞睦没多加辩解。
“不是真睦的错!”平见正弘终于受不了了,他扶着包扎好的腿,吃力地从床上爬起
来。为什幺母亲老爱怪罪贞睦啊?
“要怪就去怪父亲大人好了,是他让贞睦忙得团团转,所以贞睦才没办法跟着我。一
切都是父亲大人的错!”平见正弘忍不住气愤地吼了一声。
“贞睦是我的家臣,可不是让你们呼来喝去的仆役,你们要我说几次才会懂?”平见
千正还未踏进儿子的房间,大老远的就听到早仓恭子对慎岛贞睦的责骂和平见正弘的
咆哮。
“大人……是我疏忽。”慎岛贞睦一看到主子,立刻转向平见千正请罪。
“没你的事,这孩子自小就毛躁。”平见千正勾起慎岛贞睦的下巴,看了下被恭子打
红的脸颊。
“哼!既然是你的家臣,那就带在你身边啊!没事干吗叫他来跟踪我这个毛躁的小鬼
?他会被打都是你的错!”瞧见父亲的举动,平见正弘把脸转过去,睹气地窝回床上
,大声嚷道:“都出去,我要休息了!”
注:日本男性的成年礼,通常在年满十六岁举办,但偶有例外。男性元服过后,即把
前额头剃掉、束发,并得到赐名。
【第二章】
傍晚,慎岛贞睦和送餐点的侍女一起来到平见正弘房里。
平见正弘背对着房门睡得很熟似的,一动也没动。
“你们下去吧。”慎岛贞睦令侍女把晚餐和药箱留在房里,但没让她们吵醒平见正弘
。
他伸手拨往平见正弘脸上的发丝,看着他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忍不住皱起眉
头。慎岛贞睦对平见正弘的态度或许冷淡了点,但不表示他对这个少主毫不关心。
他在亲王家待了十几年,也算是看着平见正弘长大,对他来说,平见正弘虽是主人独
子,却也像个小弟,所以平见正弘受了伤,他心里还是挺担心的。
慎岛贞睦取来药箱,轻轻解开包在平见正弘腿上的白布,好替他换药。
“嗯……”平见正弘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伤口,一阵阵药味与刺痛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是谁啊?”
他睁开眼睛,原以为会见着侍从或侍女,却没料到在房里的竟是慎岛贞睦。
“你不是应该在我父亲身边忙碌地工作吗?”平见正弘看着慎岛贞睦为自己换药,白
天的怒气似乎减缓了不少,但嘴巴却忍不住习惯性地说出反话来。
他不喜欢见到父亲与贞睦在一起,两个人总是很亲昵地谈着事情,让他完全没有插入
的空间,那种诡异的气氛使他很郁闷。
“大人担心少主的伤势,所以让我过来看看。”慎岛贞睦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包扎。
事实上,他自己多少也不放心平见正弘的腿伤,害怕侍女们处理得不好,让平见正弘
的伤口发炎就糟
了,所以他才亲自过来替少主换药,顺便看看伤口好点了没。
“那你等一会儿又要回父亲大人身边是吗?”
“是的。”慎岛贞睦淡淡的应了一句。
他身为亲王的随身侍从,在平见王身边听令行事就是他的工作,不待在平见千正身边
,他还能跑到哪儿去?
听到这个回答,平见正弘的眉头再度蹙起。
真是的,成天在父亲大人身边跟前跟后的,到底有什幺工作那幺忙啊?
“如果我叫你留下来呢?”平见正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少主有事吩咐?”基本上,慎岛贞睦是以亲王的命令优先,但若少主托付的事不麻
烦,顺道处理一下还可以。
“没事就不能叫你留下来吗?”平见正弘对于慎岛贞睦的态度实在是又气又怨。“算
了,如果你那幺忙,那就回去吧!”反正就算他留下来,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幺,
而且贞睦八成也会一脸心不甘情不愿。
总之他与慎岛贞睦……就只能吵架而已。
“少主即使元服,却仍像个孩子……”慎岛贞睦喃喃自语似的笑道。
虽然平见正弘已经算是个大人了,但或许是生活优渥的关系,平见正弘的个性总少了
些成熟、稳重,还像个孩子一样活力十足,这点……慎岛贞睦其实挺羡慕的,毕竟他
在平见正弘这个年纪时已是亲王的侍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年轻岁月。
“总之我是个小孩,一点忙都帮不上。”平见正弘瞪了他一眼。“父亲大人不肯让我
做事、母亲大人又成天管东管西……”平见正弘忍不住问道:“你几岁开始在父亲大
人身边工作的?”
看慎岛贞睦跟父亲大人讲话时的亲昵模样,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
“十五岁。”慎岛贞睦淡淡的吐出回答。
慎岛贞睦的祖父也是平见千正的家臣,但却始终不得志,因为知道平见千正喜欢貌美
的少年,便将十五岁的慎岛贞睦献给平见千正。
美其名说是担任平见千正的侍僮,实际上却是为了侍寝才送到平见千正身边。
幸运的是,平见千正注意到慎岛贞睦的才华,没当他是陪寝的侍僮,不但让他升为家
臣,还对他推心置腹,不管什幺事都交给他处理。
“十五?”平见正弘瞪大了眼。“当时父亲大人都给了你什幺工作?”
其实平见正弘会这幺追问是私心作祟,一方面可以跟慎岛贞睦在难得的和平气氛下谈
话,二来又可以乘机问问父亲与他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还能藉此向父亲请命,要父亲
也派工作给他,瞧慎岛贞睦十五岁就被当大人看了,他怎能输给慎岛贞睦?
面对少主的疑问,慎岛贞睦只是静默。或许平见正弘羡慕他打十五岁起,就是个能独
当一面的大人,但平见正弘却不知道,这是时势所逼……
他──慎岛贞睦,其实是三丰家的孩子。出于母亲是个平民,所以祖父三丰庆岛怎幺
也不肯认他这个孙子,而把他给慎岛家抚养。
三丰庆岛教他剑术、学识,不是想栽培他,而是为了利用他,对三丰庆岛来说,他只
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棋子,所以在三丰庆岛得知平见千正喜爱貌美少年后,为了讨好平
见千正,便将他献给河亲王……
看尽人情冷暖与现实的残酷……要十五岁的他不像个大人也难吧。
“什幺都做,如果少主想问特别一点的……”慎岛贞睦一边端来晚膳,一边回答问题
。“我十六岁时和大人上战场,当了大人的副手。”
“战场?”平见正弘有丝错愕。“父亲领兵打仗吗?为什幺连你都上战场?”
“那时少主还小,大概记不得了。”慎岛贞睦笑了笑。
虽然平见正弘不晓得这些十几年前的旧事,但慎岛贞睦倒还记得早仓恭子将平见正弘
抱在怀里的样子。
“真是讨厌……”平见正弘沉下脸下。“成天被人讲成小孩子,晚出生又不是我自愿
的。”
“当孩子不好吗?”难得平见正弘有这样幸福的童年,可以的话,慎岛贞睦希望他能
好好珍惜这段当孩子的时光。
“你喜欢给人管得死死的、让人觉得你是个没用的小鬼吗?”平见正弘忍不住叹气。
“也许大家都觉得当孩子轻松,但我不想啊!”
“有人管表示有人关心……”慎岛贞睦微微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