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头,沉沉的感觉让他脚步有点不稳,进了屋子后,整个人就瘫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刚回来呀?」柳柘青刚一打开门进来就看到他,瞧他的脸色好象很累似的。
邵景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先去睡了。」起身便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买了早点,你先吃再睡吧。」
「我不吃了。」他心中的怒气未消,加上喝了一整晚的酒,心情更觉糟糕,现在只想好
好睡上一觉。
邵景戢不理睬的态度让柳柘青纳闷不已,急忙跟了上去,只见他站在床头正在脱大衣,
「你是怎么了?」
「没事。」他现在只想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
二话不说,邵景戢快步走进浴室,好似在逃避些什么。
冷水流过略微火烫的纤细身躯,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
么会变这么奇怪?
天晓得,他竟一直在意着昨天和柳柘青一同离开的女人,她和他真的是情人吗?那自己
又算什么?他真的对柳柘青动心了吗?
邵景戢不由得怀疑自己对他是否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能爱了......他扯出一抹苦笑,他早已失去爱人的能力,就算他对柳柘青有了不该存
在的情感,他还是只能懦弱地逃开,这就是他的命吧。
心里的那一道伤口到今仍汨汨地淌着血,他可以不去想它,但它,一直都在。
和柳柘青的关系就这么下去,一直到他厌倦,一直到他提出分手......这样就好。
洗完澡后,邵景戢拿着毛巾轻拭着头发,往床上走去。清晨耀眼的阳光照进卧房里,迎
视着光线,他有一那的恍惚。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柳柘青正坐在床头等着他。
他的态度让邵景戢的心猛地揪紧,轻声回答:「可以。」
二人之间,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现在他又想问什么呢?
「我爱你。」柳柘青突然语出惊人,热烈的眼神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情感。不待他响
应,他又接着道:「你的爱为什么那么难得到?对你而言,付出爱真的很难吗?」
话里有着仿佛绝望的语气,不死心地要求一个答案。
「你要我说什么?」他要的答案二人心知肚明,就算他真的说了,那有用吗?他很怀疑
。
即使二人之间的关系变了质,他只会一声不吭。不是早谈好条件了吗?结果,不该由他
来决定。
邵景戢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和他一同离去的那个女人,忍不住讽刺地道:「你不觉得你说
这些话有些不妥吗?如果你要爱情,凭你的条件有的是女人愿意爱你,还是你对男人情
有独钟?」
他真的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明白他对柳柘青存在着什么样的情
感。
或许有些事,不需要答案。
就这样吧,对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
「你别故这扯开话题......」得不到答案的柳柘青察觉到他说话的异状,顿了顿,他忽
然笑了,「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直觉告诉他,二人之间或许没他想的那么糟。
邵景戢的脸上霎时闪过一抹仓皇神色,「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故作忙碌地用毛巾将头
发擦干。
是不是吃醋他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心里面真的有点不舒服......
仅仅这样而已。
***
有些事情忘了就好,但偏偏有人不放过。
「怎么突然约我出来吃饭?」阿杰不明就里地看着眼前的柳柘青和夏雨。
他们突如其来的邀约让阿杰不禁纳闷,心里虽然疑惑,但他还是来了。
「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夏雨笑笑地看着他。
坐在一旁的柳柘青只是无言地喝着手上的酒,他也不知道夏雨找阿杰来的用意。
「什么事?」阿杰和他们二人并没有特别要好,若不是因为邵景戢的关系,他们也不会
认识。
因此,他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帮忙。
莫非......
「是和邵景戢有关的事。」夏雨仍然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天堂里就属你和他最熟,所
以这件事找你应该错不了。」
唉,他真是可怜。如果单靠柳柘青自己努力,他根本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可以脱离
公司、免除醋刑,所以啰,求人不如靠自己。
「是关于他之前的事情吗?」见夏雨点了点头,阿杰轻笑出声,「那你们应该直接去问
本人,找我有用吗?」
夏雨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老板的个性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如果他愿意说的话,我们
也不需要找你出来了。」
「为什么想知道?」特地找他出来,说明了他们不是心血来潮而已,而是真的想知道。
阿杰这话一出,便代表他真的知道某些事情。柳柘青这会儿才明白夏雨为什么要找他出
来。
「因为他是真的爱他。」夏雨指指身旁的柳柘青,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你是邵景
戢的朋友,你应该也希望他幸福吧。」
「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只想知道邵景戢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至于其它的,就让柳柘青自己去努力
探索了。
沉默了好一会,阿杰只是直直地打量着他们二人。「给我点时间考虑。」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就没有打算讲真话,现在,他被自己遭进了死胡同里。
「当然。」夏雨笑得开朗,他就知道这件事找阿杰肯定没错,这是种直觉。
***
「邵天晴是你的什么人?」
邵景戢一开门走进客厅,这冷峻、质问的声音就在耳畔扬起。
他的心跳霎时快了一拍,转身看向出声之人,「你找人调查我?」
柳柘青无言以为。
「没错,我是他的儿子。」邵景戢冷着一张脸往卧房走去。
他不是意外柳柘青找人调查他的过去,只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为什么你从来不提过去?」柳柘青多想知道自己爱的男人所有的一切。
想较于邵景戢的冷淡,他觉得自己在情路上输惨了。
「我的过去?」邵景戢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看来柳柘青是真的想知道。但他不是找
人调查过了吗?「我开始怀疑你找的人办事不力。」
「不是我找人调查你,是你爸亲今天到公司找我。」他语出惊人。
如果不是邵天晴今天意外出现,只怕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原来邵景戢就是邵氏集团的
少东。
邵景戢沉默无语,内心思潮起伏。
是吗?他父亲终于找上门了。
三年了,他终于出现......
「你的过去真的那么难以告人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究竟要背负它到什么时候?这
样生活方式,难道你一点都不累吗?」
一车串的问题只有一个目的,他想彻底了解自己所爱之人的一切。
这算奢求吗?
邵景戢就像一团解不开的谜,执意探究下去只会让人感到无力。
邵景戢不发一语地点上烟,眼中出现一抹复杂懂的神色,他只是静静地抽着手中的烟,
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此刻的柳柘青什么都不想,脑中一片空白,二人距离明明如此接近,彼此却显得陌生。
为什么?只要一提到他的过去,邵景戢就会变成这副模样,他真的只想知道造成他今天
这一切的原因,为什么他就不说呢?
二个人为了这件事情,不管明里或暗里,的的的确确造成了许多心结。或许是他自找的
吧,因为是他先选择爱上眼前这个男人。
「你真的想知道?」薄唇紧抿、神情恍惚的邵景戢开了口。
见柳柘青轻点一下头,他的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如果我的过去曾造成对你的伤害,我想我必须和你说声对不起。」他也知道自己以前
对柳柘青的冷漠是多么无情。如果早一点遇上他,那么或许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如你所猜想,没错,我曾经拥有过令人称羡的生活。」邵景戢闭起眼眸幽幽地说着,
像在描述别人的故事般。
「所有事情的开始,就在我十岁生日那一年,我家突然出现了一位陌生的小男孩,他比
我大二岁,那一年我父亲收他做养子,他就叫邵静。」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心头又泛起
一阵痛楚。「我从小就因为生活环境的限制,而无法拥有一块儿同玩的朋友,很快地就
喜欢上突然出现的大哥哥;从有记忆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那么真心地缠着一个人不
放......」
大哥哥从此成为他的生活重心,吃饭、睡觉,就连读书也分不开二人,邵氏夫妇还为此
高兴不已,认为当初决定收养好友的遗孤是正确的。
只是谁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往另一种方向发展,成为一场悲剧的起头......
也许是朝夕相处所出生的情愫,邵静和邵景戢之间,比一般的兄弟更加融洽;分不清是
谁爱上对方,总之他们相爱了。
由于相差二岁的缘故,长久以来,邵景戢总是一直努力地追赶着邵静,就算只能同较一
年,他仍是选择和哥哥同一间学校。甚至,考大学那一年,他也放弃和好友一同出国进
修的机会。
那段青涩的岁月虽然漫长,可是邵静却让他觉得,他在他心中很重要。邵静宠溺他,非
常、非常地宠。
只是,故事变了,突如其来、毫无预兆。
就在他仍沉浸在幸福的国度里,邵静却渐渐地拉开二人的距离。其实,这一切早已有先
兆,只是他固执地相信邵静是爱他的。
他们之间的爱开始转变成起伏不定;在邵景戢大四那年,就像每段感情一样,二人世界
出现了第三者。
邵静对于第三者相当保护,绝口不提是谁;而邵景戢只是选择沉默以对,他相信邵静只
是一时迷惑,他愿意等。
但是,不闻不问并不代表纵容,他懂、邵静也懂;因此一次的宽容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
可他付出真心,换来的却是伤害!
毕业典礼那天,邵静说有事情欲告诉他,要他晚上早点回家,他心里也隐约明白他想说
些什么,他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他万万料不到......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机会看到邵静了
。
这算什么?
***
当邵景戢得知那天下午邵静在机场途中出车祸丧生时,他简直不敢置信!
为什么?邵静明明叫他回家等他,为什么会突然出国呢?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完完全
全跌进了死胡同,对邵静的死亡不能释怀。
他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邵氏夫妇都束手无策时,一个天大的秘密却将打入更痛苦的
深渊中──一个自称房屋中介的男人出现,他说自己一直试图联络邵静,却都没有消息
,所以便依照数据上的地址找来邵家。
当初邵静在大学毕业后,就进入邵氏集团工作,宣称自己刚入社会,需要有个人的空间
,便选择搬到离公司十分钟路程的公寓居住,以图方便。
一直到那一天下午,整个邵家的人才知道,原来邵静另外买了一间人寓,而且就在隔
璧......
「邵先生他们二人差不多在一个半月前找上我们公司,希望能将那间公寓卖出去,由于
他们好象很赶着要卖,所以一切事宜都交代公司处理,现在合约总算签好了。
房屋中介来的目的就是因为邵静没交代清楚卖屋的金额要汇到何处,那天他们走得太匆
促,只说过几天会和他联络。
「他们?他们是上个月几号找上你们公司?」
意外平静的语气,从坐在沙发上的邵景戢的口中缓缓吐出。
「二十号。」
二十号?上是他毕业那天。他懂了,他什么都懂了。
「他已经死了,合约取消。」
冷冷拋下一句话后,邵景戢独自一人到那间公寓待了一晚。
公寓里拾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就连良迹也洒脱地带走。
他彻彻底底死心了。
他蜷缩在墙角放声痛哭,那一夜,是他度过最漫长的夜晚。
原来背叛是如此简单......
原来说不爱就可以不爱,他早该懂了。
那一夜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
柳柘青安静地听着邵景戢说出一切,脸上的表情难掩心中的诧异,原来......他曾经如
此深爱过一个人。
「之后没多久我便离开家里,开了天堂。」邵景戢嘴角扯出一抹朝讽的笑,「资金用的
就是邵静的保险金。」
他的用意就是要邵静知道,他的无情足以毁掉另一个人的一生,他要让他知道,他欠他
太多、太多。
他要让邵静死不安心,这就是他当初选择堕落的原因。
将所有的往事道尽,此刻的邵景戢看来十分疲累,他将头轻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已无力去想柳柘青会如何看待他,那已经无关紧要了。
现在的他,只想让脑袋空白......
夏天的风,柔柔地吹送进未关上的的玻璃门内,有一股朦朦胧胧的落寞徒留空气中。
好象有双温暖的手,正在轻抚着他的脸庞,邵景戢就在这种不确定中熟睡了。
还有一件事情,他从来没向人提过,那就是他为何要将酒吧取名「天堂」;或许,他在
找个名为天堂的地方吧。
如果可以,就让他一直睡下去......
说真的,他真的累了。
***
月淡星稀,这夜令人有点动心。
「咖啡?」
「嗯。」
「对了......」柳柘青略带犹豫地说着,一面将香气宜人的咖啡递给沙发上的邵景戢。
「你母亲今天到过公司了。」
「是吗?」邵景戢毫不意外。
其实他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找上自己,当初不说一声就离家,对才刚失去儿子的双亲
而言不啻是另一个打击。
但此刻的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
「你认为我适合哪一种生活方式?」他突然好想知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柳柘青静静地看他一眼,「生活在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立足点,可是谁也
不知道究竟在何处、在何时能寻到,我觉得只要不委屈自己就行了。」
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人都很容易不小心就委屈了自己,导致进退两难,自己也解说不得。
他不希望邵景戢也陷入这样的境地。
「不过......我倒是觉得也许你应该回家一趟。」这是他的真心话。
「谢谢。」邵景戢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
也许他真的该回去了。
岁月的变迁,改变的不只是人、事、物,它更代表一种蜕变的成长。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邵景戢了,他应该有勇气去面对曾经逃避的过往。
**
第六章
总觉得好象有什么事情正悄悄地改变着,说不上来是什么,也许只是感觉吧。
「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杨天沛轻挑起眉,看了邵景戢一眼。
「我怎么会知道?」
「问这话干嘛?」
邵景戢和冷冽不约而同回他一句,气氛顿时有点僵凝。
「不是啦。」杨天沛赶紧摇摇头,他怕爱人冷冽生气,所以朝他笑了笑。「我只是突然
有些感叹,像我们二个这样幸福的人好象少了点......」
他又偏头对邵景戢道:「我们认识那么久,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差不多说了,可你就是
那么死脑筋;其实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邵静也死了那么久,所有该忘、不该忘的,照我
说就让它全部消失不见最好。人生嘛,还有什么事情比得上自己过得开心还要重要?就
算你这样消沉下去,有用吗?痛苦的还不是自己。」
他自己幸福,当然希望好友也能幸福。
「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冷冽也同意,「你该知道我们之前因为怕你难过,所以才
偶尔说说,只是时间不应该这么被糟蹋掉,你难道要一辈子都活在邵静的背叛中吗?」
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毁了自己的人生,值得吗?
「我不知道。」邵景戢终于在好友面前正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