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处,处处洋溢着摆设者细腻的心思。让我这个可以从细密处与人们不注意的地方,判断一个人性格的高手,第一次揣测不出主人的性格。
“那家伙不会是有双重性格吧?”我越发好奇的想道。
古堡分上中下三层,穿过算得上是生气蓬勃的大厅,就有直上二楼的旋转楼梯。
我立刻大笑起来:“你要是不介意我也没关系。总之你也算是不速之客吧,有谁未卜先知你这小妮子会偷偷跑来呢?”
夜雨欣哼了一声,用力踩在我的脚背上,痛得我差些没哭出来。
勉强分好了房间,将行李乱糟糟的堆在房间的床上后,我迫不及待的要求张克带我们去见二伯父夜轩。
自从来的时候,就开始猜测那个糟老头子的发现,现在也是时候揭开谜底了吧。
原本等在门前的张克却不见了。
我疑惑的和雨欣对视一眼,问道:“你有没有见过那傻子?”
我迟疑的向四周扫视起来。
突然感觉背后一阵恶寒,有种莫名的刺激,令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我猛地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看见我紧张的神色,夜雨欣急忙问。
我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奇怪了,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旁飞快的窜了过去。
“那老头不是皇甫三星吗!”我轻声道。
“你认识那个满脸傲气的老头?”雨欣好奇的问。
我点了点头解说道:“皇甫三星是中国茶业股份有限公司的总裁,浙江省首富。
“他的照片曾经九次刊登在影响力极大的商业杂志《风铃》的封面。不知道有多少报刊杂志吹嘘他在四十多年前白手起家,将中国的茶业和茶道推广向全世界。
“总之,那老家伙是个名人。嘿嘿,也难怪,恐怕也只有他,才修的起这栋古堡吧。真看不出来,原本我还以为喜欢茶的人,怎么说也应该比较古板守旧才对。”
“他的样子确实很古板,特别是那头乌黑亮丽的卷发。小夜哥哥,我打赌一百块,那绝对是假发!”雨欣大有兴致的研究起那位高贵的社会名流的头发。
我不禁大笑起来。
正对着我们的皇甫三星,皱了皱眉头,朝我们看过来。
他的小眼睛在雨欣的脸上转悠了一下,就直愣愣地定格在了我的脸上。
许久,他才对身前毕恭毕敬的张克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走了。
“真是个不懂礼貌的老头。”雨欣不满地撇了撇嘴。
“有钱人大多都是这个样子。”我哼了一声,向张克走过去。
还没等我开口,张克急忙说道:“我立刻带你们去地下室,等下院长恐怕会有些事情要处理,没办法等太久。”说完,就迳自朝楼下走去。
我看了雨欣一眼,满脸疑惑的跟着走了下去。
张克并没有上楼,只是带着我们走进了厨房。他打开火炉,又将它关上,如此有规律的反覆了好几次,身旁的冰箱突然缓慢地移开,露出了一个狭小的秘密房间。
看得出是个升降机。
我大感兴趣的一边默记开关火炉的规律,一边暗自揣测,皇甫三星那个极不可爱的小老头的性格。
居然有人把地下室弄得这么隐秘,而且搞得像是间谍片一样。如果说那家伙不是个好莱坞影迷,恐怕也差的不远了。
我们三人走进去,升降机便自动向下移动。大约过了五分钟的样子,四周轻轻一震,门缓缓向左右打开。
刚一出去,我和夜雨欣就呆在了原地,嘴因为惊讶而大张着,足以塞下一打馒头。
记得曾有个名人说过,有秘密的人通常都有密室,密室的大小和秘密的多少成正比关系。
不过,眼前这个密室也太大了,足足有三个古堡的空间,就算有人告诉我这是地下核武器的秘密发射基地,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在这个硕大的房间里,展眼望去,房内的东西令人更为吃惊。
升降机的出口,处在密室的最顶层,撑住前边的护栏往下看,可以见到脚下数万平方米的空间里,上千个几十米高的类似科幻电影中,能量增幅器的东西呈螺旋状排开,而螺旋的正中央,俨然有一根中空的水晶针。
针并不高,稳稳的架在一堆闪烁的仪器上,遍体晶莹,看起来应该是控制室一类的房间。
没有作梦,那么,这些东西都是真的?那么,皇甫三星究竟弄出这个地下室来干什么?还有这些莫名其妙不知用途的设备,那个小老头,真是越来越让我感觉到神秘了。
张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惊讶吧,老实说,第一次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全身麻木的僵在原地十多分钟,口水差些都流到了地板上。你们两位的心理承受能力,都算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好的了。至少还能保持不失态!”
“这些是什么东西?”我一把抓住他,脸上流露一种你小子敢不回答,就先杀后奸尸的威胁表情。
那个迟钝的张克,被我的视线灼的背脊发凉,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答道:“皇甫三星先生曾经说,这些是萃取茶叶中一些菁华物质的设备。具体情况,就不是我这种小职员能知道的了。”
哼,萃取设备!恐怕是皇甫三星那家伙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只有那些精神病院里的居民,以及一些读书读太多、读到头脑都变迂的白痴才会信。
又走进一个升降机到了低层。
我们终于在研究室里见到了二伯父夜轩,那老家伙身体还是像以前那么棒,恐怕三千头大象从他身上踩过,他也可以好好的再活上个六十年的样子。
这时的他正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手中的一片翠绿色的、类似于某种叶子碎片的物品。
突然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然后冲我们笑了起来。
“小夜,你来了?哈哈,我就知道,以你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是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有趣的事情的。”
夜轩爽朗的笑着,猛地,他的笑在还没有达到最高点时凝固住了,他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我身后的雨欣,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着。
“雯怡?”二伯父激动的站了起来,刚想走过来,又莫名其妙的大摇其头,自言自语道:“不对,雯怡现在应该也有四十八岁了。唉,二十年啊!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我也老了。”
他喃喃说着,颓然的又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仿佛在一刹之间老了许多。
“二伯父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雨欣害怕的凑到我耳旁轻声问。
我略一思考,已经明白症结的所在,笑道:“可能是你的样子长得太像你老妈了,让二伯父突然回忆起二十多年前,他和你老爸一起追求你老妈的时候。
“对了,你应该也有十多年,没有见过眼前这个神经质的老头了吧。”
雨欣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笑的贼贼的,轻拉了我的衣角道:“没想到以前老妈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嘻嘻,难怪老妈现在都不大愿意出来见人了,原来是怕自己现在的样子,打破了从前追求者对自己的印象。”
我仔细的想了想伯母现在中年发福后的样子,又想了想二伯父的痴情,也不禁哑然失笑起来。
有人说时间是治疗痛苦最好的良药,但是这种良药似乎也对某些人不起作用。
爱上一个没有追求到、而且也永远得不到的人,那种痛苦,并不是短短的二十年就可以痊愈的。
二伯父,虽然现在的他,似乎也算是功成名就,但在感情上,恐怕也是个值得可怜的伤心人吧!
站在研究室里的四个人,就这样各想各的或坐或站的相互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二伯父才开口道:“你是夜郝的女儿夜雨欣吧?小姑娘真是越长越标致了。你父亲刚才买东西去了,等他回来后,我叫他来找你。”
迟疑了一下,他又向我望过来:“小夜,我知道你有许多疑惑想要问我。嘿,有没有兴趣去看看一代茶圣,被千万人尊重了一千多年的圣者,陆羽的风采?”
“这就是你所谓的雪橇车?”杨俊飞有些怀疑的看着不断煽起落雪的直升机。
紫雪尴尬的笑道:“嘿嘿,不要在意这么多嘛!人家有时候偶尔也会把直升机叫做雪橇车的。”
杨俊飞默不做声,打量起这架双螺旋垂落式直升机,虽然它的标志已经被抹掉了,但他还是能很快的判断出它来自科隆多基地——美国驻在加拿大最北边的世界三大军事基地之一。
这让他更加怀疑起这位自称紫雪的女人的身分。
怀疑归怀疑,但是他并没有笨得去嚷嚷。虽然自己素来不喜欢美国军方,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就算是恶魔他都会帮,这就是他的性格。
直升机飞快的向加拿大境内飞去,途中经过了无数白雪皑皑的冰海,最终来到了一个堆满积雪的小镇。
这是个柔美恬静的地方,孩子们欢快的拿着家里的小铲子,一边铲着门前的雪,一边打着雪仗。看到有飞机掠过,都一个劲儿的朝天空挥舞着手臂。
杨俊飞笑了笑,继续向下望着。
直升机减慢速度在低空飞行,几乎都要贴到街道两旁的雪松和苦寒树的顶端了。
向西继续飞了大约十公里左右,直升机缓缓的在一个古堡的停机坪上降落了。
“要喝些什么吗?酒库里的酒,都是珍藏了上百年的好酒呢!”走进古堡的客厅,坐在舒服到甚至可以让整个人陷进去的沙发上,紫雪在他身后柔声问。
他挥挥手,随意的说了声“科洛克诺”,便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睛。
紫雪吐了吐舌头,走到酒橱前倒了杯浅红色的液体端到桌上。
杨俊飞朝嘴里猛灌了一口,突然一切动作都在酒碰触到舌头的那一刻停止了,停的那么唐突。只见他全身僵硬,手用力的握成拳状,用力的几乎要将手心握出血来!
“怎,怎么了?酒不好喝?”紫雪隐隐有丝不好的感觉。
“嘿,嘿,你似乎忘了向我介绍这个古堡的女主人了!”
紫雪“啊”的一声惊叫出声来!
杨俊飞缓缓转过头,依然在笑,但笑容中却带着刺骨的冷。
“嘿,那个女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还叫张冰影吧。那个女人……哼!立刻叫她给我滚出来!”
当紫雪满脸惶恐的走出客厅后,时间,似乎慢了下来。
杨俊飞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满嘴的苦涩,却没有让他的这个动作稍稍停止分毫。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了,嘴角抽搐着,思绪再次滑向九年前,那段他本以为再也不用回忆的日子。
九年前的麻省理工大学校园,傍晚,常常看得见三个人亲密的结伴在校内慢慢散步。
他们的周围散发着自然而又迥然不同的气氛,这让所有从他们身旁走过的人,都会侧颈相望。
杨俊飞的聪明和幽默,张冰影的美和陆平的沉默。这三个好朋友无疑是当时物理系,不!甚至是麻省理工的一大亮点!
杨俊飞喜欢走在最左边,他高谈阔论、手脚并用的,将单调的物理理论用幽默的方式讲述出来。
而张冰影总是带着笑,挽着他的手,痴痴的望着他。
一年前,她已经是他的女友了,冰影感到很幸福,她疯狂的爱着这个冷俊而又几乎完美的男人,几乎是寸步不离。
陆平是半年前闯入他俩生活的。
他寡言少语,只有和杨俊飞争论某个想法的时候,才会略微有些生气。
所以杨俊飞常常讥笑他是个没有太多想像力的人,甚至说他给人一种迟钝的感觉。
陆平总是把生命科学的经典论述引以为金科玉律,就像伊斯兰教徒信奉《可兰经》中的每一句话那样,以至于才转校进入物理系不久,就对杨俊飞那不羁的思路,与不循常规的假设大加驳斥。
就在这互来互往、有兵有礼的互相不客气中,他俩竟然成了好朋友。
陆平常常感叹杨俊飞是个无可置疑的天才,只是太过感情用事。
而杨俊飞会立刻调侃他道:“陆平这家伙,其实既聪明又努力,可惜为人迂腐无聊,理智的过于沉闷了。”
生活就这样无聊但又风趣的像一本日历那样,翻过了一页又一页。
三个好友本以为这样和睦的关系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毕业,直到生命的结束。
但是命运这个顽皮的小孩,却总是爱开一些“无害”的小玩笑,将一些倒楣而又正常的东西破坏掉。
那一天,对!就是那天下午,杨俊飞记得很清楚,回忆中,所有的事就像昨天发生的那样。他向冰影求婚了,但是就在举行婚礼的那个下午,冰影却没有出现,一直都没有出现。
从此以后,她以及陆平就突然从自己的生活中彻底的消失,了无踪迹。不论他怎么寻找,也找不出他俩的蛛丝马迹。
然后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冰影写来的,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只有熟悉的笔迹,写下的短短一行字:“飞,我和陆平结婚了……”
第二天,在所有人惊奇的眼神和劝慰中,杨俊飞递上了退学申请书,并说了一句至今还流传在麻省
理工大学中的、意味深长的话:“别相信漂亮的女人!她们都是些王八蛋……”
第四章茶圣
客厅的门再次打开了。
走进门的是一个面带凄苦与疲倦的绝丽女郎。
这就是三十岁的张冰影?
她的面容还像九年前那么清丽,只是更加成熟了,而变化最大的是她的双眼,那对默默的望着自己的明亮眸子里的光芒,不再有狂热的爱恋,取而代之的是执着。
那是只有在长久的阅历中,才能锻炼出来的执着。
杨俊飞突然心中一痛,他重重的靠在沙发上,强迫自己浮躁的心绪安静下来。
他沉默,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曾经最爱自己、自己也最爱着的女人。
九年了,自己已变了很多,他绝对不会再让感性操控自己的情绪了,至少在现在,在她的面前不能!
沉默,还是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冰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倚在门背上,挤出苦涩的笑容轻声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本以为这个计画已经天衣无缝了呢?”
杨俊飞喝了一口酒道:“其实一到古堡的时候,我就隐隐感到略微的不安了。因为这里的布局每一处都无不是被精心的设计过,而目的,那就是为了引起我的好奇。
“再加上古灵精怪、有着你的影子的紫雪,关于这几点,你的确做的很好。
“我承认你很顺利的,让我对那个所谓的教授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甚至十分想见他一面。但是很可惜,有两件事让你功败垂成了。”
“有……两件!”张冰影惊讶的抬起头。
杨俊飞凝视着她,眼中的感情千头万绪。
“第一个是在来的时候,我曾不经意的试探紫雪,这个所谓的教授和美国军方的关系,她不假思索的就承认了。而且还说出这次案件的邀请者是美国军方。
“但这并不足以让你猜到我就是邀请人吧?”张冰影冷静的问。
“的确。当时我只是认识到,这个案件的邀请人是一个我认识的人,他(她)很熟悉我的一切。但是当我来到书房后不久,另外一个最大的破绽暴露出来了。”
“……是红樱桃酒。”张冰影略感迷惑的答道。
“对,红樱桃酒。樱桃在欧洲的贵族中,是一种只能作为蜜饯上桌的低等水果,所以它酿制的酒,是不能用来招待客人的,这样的风俗在现在的欧洲、美洲都有,特别是在有着这种守旧派古堡的绅士中,他们绝对不会将这种扫兴的酒,放在会用作会客的书房的酒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