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电源没有开的电脑萤幕前,北泽圣悠也只看见玩到一半的线上游戏。
线上游戏......难道他关在书房里,都是在忙这个?
脑袋仿彿被几道雷电击中,不肯相信这个事实的北泽圣悠,气急败坏地想要在电脑中找寻相关文字稿的档案,但却遍寻不着。
抓着滑鼠的手,不听使唤的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书房的吗??"
太专注的关系,直到鬼塚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北泽圣悠才回过神来。
"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你根本没有在写作,却还一直对我做那些事......"
鬼塚让的姿态仍然高傲。"是又怎么样?"
"你!你觉得这样玩弄别人很有趣吗??"
"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好玩。"
气炸的北泽圣悠街上前去想要赏他一巴掌,手却被从他半空中拦截下来。
"在你动手之前,请你先搞清楚一点。是你不请自来,是你求我让你住下,也是你点头愿意让我搞你的,不是吗?"鬼塚让一睑的鄙夷。
"混蛋!不准你用那个字眼!"
"那你要我说什么?Fuck吗??"
鬼塚让刻意轻蔑的字眼,让北泽圣悠激动得想要扯烂那张曾经吻得自己意乱情迷的薄唇。
"如果不想被羞辱得体无完肤,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北泽圣悠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趁自己情绪尚未崩溃之前,快步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大错特错!而且错得不可原谅。
早在一开始,就该乖乖听话滚回去。要不然,也不会自取其辱到这种地步......
不但支持自己活下来的力量瓦解了,多年来的幢憬也跟着毁灭。
更可恶的是,不只是身为男性的自尊,还有对他倾慕、执着的一颗心,也被摧残得体无完肤。
这个只会使坏的男人,真的是自己崇拜的那个鬼塚让吗??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身上残留的他的体温和气息,如今都成了耻笑自己愚蠢无知的铁证。
把外婆连同橘子一起寄过来的几件衣物,泄愤似地丢进背包里,北泽圣悠紧咬住下唇,发誓绝不让自己在那个可恶的大坏蛋面前崩溃。
察觉到鬼塚让走进房间的脚步声,北泽圣悠勉强用乾涩的声音说:"你可以去喝你的下午茶,继续跟你的朋友鬼扯你对我做了多少下流事。你借给我穿的衣服都在衣橱里,我不会带走任何一件不属於我的东西,你不需要费神在这里监视我。"
"他已经回去了,我不怕你带走什么,只怕你忘了把东西收乾净。"鬼塚让瞄到放在枕头底下一个看起来有点旧的铁制饼乾盒。"别忘了这个。"
"不准你碰那个!"北泽圣悠立刻跑过去想要抢下盒子。
鬼塚让原本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可却被北泽圣悠的激动反应勾起好奇心。
"这里面放的是什么宝贝,这么见不得人?"
"不行、不准看!你没有资格碰那个!快还给我!"
比鬼塚让矮了一截的北泽圣悠,怎么样也搆不到那个被鬼塚让举得半天高的盒子,反而被一把推倒到地。
鬼塚让打开盒子,只看到一本被火烧熏得焦黑,连侧边都被烧坏的书。
"这是什么??"
仔细一看,鬼塚让便发现这本破烂不堪的东西,竟然是自己的最后一本作品。
他忍不住伸手翻开了第一页,映入眼底的是自己的笔迹,上面写着--
死了,就错过了。
四年前,签书会上的情景历历在口。
鬼塚让的眼前,浮现在签书会上看过的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少年。
之所以还记得,除了那张俊美清秀的脸庞以外,还有他手腕内侧数不清的伤疤,以及瞳孔深处的哀伤。
鬼塚让的视线,顿时停留在北泽圣悠总是戴着黑色护腕的左手上。
"你、你是签书会上的那个高中生??"
"还给我--"
北泽圣悠抢过鬼塚让手中的书,没命似地往门外冲了出去。
比起寒风刺骨的东京,九州的温度显得平易近人。
少了拥挤的人潮,心情也跟着放眼可见的壮丽景色开阔许多。
"打扰一下!请问中岛文江女士在吗??"
"请问哪位??"
一位瞇着眼睛,看起来随时都在笑的老婆婆,穿着裤装、踩着小碎步从屋里走出来,身体看起来十分硬朗。
"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来找......北泽圣悠的。"
老婆婆从腰问的眼镜盒里取出老花眼镜戴上,伸长脖子仔细端详站在眼前这个有点眼熟的陌生男子。"你找我们家宝贝有什么事吗?"
头发斑白,腰桿却还挺得很直的老奶奶,浓浓的口音里听得出慈祥的味道,她应该就是北泽圣悠的外婆了。从她提到北泽圣悠的口气就知道,那傻小子的任性肯定是被她宠出来的。
"呃,有点......"
"不方便说吗?"
鬼塚让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前来拜访的原因。"我......"
中岛文江脸上的笑纹更加深了。"没关系、没关系。"
"那他......"鬼塚让伸长脖子往里头探去。
"请问,你是不是写过书啊??"
"啊......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已经不写了。"没想到她竟认得自己。
"为什么不写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没什么好可惜的,那种文章谁都可以写得出来。"鬼塚让以不屑的口吻说。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们家宝贝很喜欢你的作品喔!他那条小命,可以说是你捡回来的,可又差点为了你送掉。"
对於自己的书无心插柳成了北泽圣悠救命恩人这件事,鬼塚让是早就知道的,但是她口中的差点让他送了命,这又是怎么回事??"这话怎么说??"
"你想知道的话,就上来坐吧。我泡杯茶,慢慢说给你听。"
放在桌上的茶,飘出淡淡的橘子香气。
身体还十分硬朗的中岛文江拿出珍藏的相簿,指着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他十五岁那年,因为要准备升学考不能请假,所以爸妈只载着两个妹妹一起上山滑雪。住在小木屋那晚,却因为木炭燃烧不完全,全家都在睡梦中过世了,留下他一个人。阿圣一直责怪自己,要是他当时跟着爸妈上山,说不定就能够避免这场意外。就算不行,能够跟家人死在一起,也好过一个人被留下来。
所以后来住在他阿姨家的那一年,那个傻孩子不知道自杀过几次,多到达他阿姨都不敢去数。他阿姨每天都担心他会死在家里,精神也快跟着崩溃了,最后没办法才把阿圣送到我这里来。记得他阿姨当时送了一本书给他,就是你写的那本剖析死亡的书。"
瞇着眼睛的中岛文江,拿起杯子暍了一口橘子茶。
"我能够看到阿圣的成长,都是託了你的福。所以我绝对不相信,那种可以救人的书会是任何人都写得出来的。所以......年轻人,绝对不要太小看自己。"
默默听着这段话的鬼塚让没有出声,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陶杯,眼神迷濛地望着远方。
接下来,中岛文江终於切入鬼塚让最想知道的部分。
"来到这里的第二年,阿圣不但存下两个月的零用钱,还拼命帮我打理橘子图的工作,从早忙到晚,就为了筹车票钱到东京去参加什么签名会。那天晚上,他抱着有你签名的新书还有一张跟你握手的合照回来,就连睡着了也不肯放手。就因为阿圣把那本书当成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后来家里失火,他才会不听劝告冲进火场,只为了救那本书。
中岛文江徐徐道来的同时,鬼塚让想起北泽圣悠放在枕头底下,那个铁盒里焦黑残破的书。
"阿圣被消防队员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被断落下来的樑柱压着,意识陷入昏迷。命是救了回来,可是他的背上也留下一块不会痊癒的伤痕。"
背部、烧伤??这就是北泽圣悠死也不愿意让自己看到背部的原因吗?
想起约定的当时,鬼塚让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胎记。
没想到居然只是为了一本不重要的书,还有那个该死的签名!
那傢夥......真是笨得可以!
也就是说,他口口声声说活若是为了要看自己的新作,都是真的了!
意外得知这么多真相,此时此刻,鬼塚让再也坐不住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更想知道的是,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啊哈哈,只顾着讲话,我都忘了你是来找人的。那孩子昨天还住果园帮我整理橘子园,不过今天早上已经搭车回东京了。"
外婆笑着的同时,从放电话机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袋,交给了鬼塚让。
"不好意思,每次都让你破费。"
"别这么说,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你肯收下,我反而还要谢谢你呢。"
北泽圣悠心里很明白,高濑俊介只是为了让平白无故收下这些日用品的自己觉得好过才这么说的。
半年前从鬼塚让家跑了出来,要不是半路遇到送完货正要回店里的高濑俊介,北泽圣悠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回到家。
从那时候开始,高濑俊介便经常藉口拜访朋友,顺道送一些日用品过来。
即便只是一笔小钱,经过时间的累积,也会成为一笔可观的数字。於是,一次两次过后,北泽圣悠也不得不请他进来暍杯茶、聊聊天。渐渐地,高濑俊介待在他房里的时间慢慢拉长,而话题也从工作,有计画性地切入私人领域。
"圣悠,有件事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你了。"
"嗯??"
高濑俊介专注地看着他:"你跟鬼塚先生,现在还有联络吗??"
"没有。"北泽圣悠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你......会想他吗?"
"想他?开什么玩笑,那种人......"尽管嘴上不愿意承认,但是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北泽圣悠的胸口就会感到一阵紧缩。
为了掩饰连自己都察觉得到的情感,北泽圣悠发牢骚似地抱怨起来。"脾气坏就算了,嘴巴坏,心肠更坏!真不敢相信那种人竟然还交得到人模人样的朋友.真是没天理,你说是吧?"
"圣悠,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也许会冒犯你,但我一定要说。"高濑俊介突然严肃起来。"我知道你跟鬼塚先生的关系......非比寻常。"
从高濑俊介暧昧的眼神,北泽圣悠瞭解他话里所指的意思之后,倏地涨红了脸,视线也慌乱地找不到地方集中。这时候,高濑俊介上前抓住了他的只肩。
"如果我让你觉得尴尬,很抱歉,那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一见锺情,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话,我一定会比他更疼爱你的。你跟他过去的事情我不介意,也不会去计较。"
出乎意料的告白,使北泽圣悠连脚底板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谈这些。"高濑俊介是认真的,从他抓住自己肩膀的力道就可以感觉得出来。可泽圣悠不喜欢这样,他好想逃。
发觉自己的鹵莽似乎吓到了对方,高濑俊介这才万分抱歉地收回了手.
"没关系,我会等你.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
北泽圣悠送客到门口时,高濑俊介突然回头。
"圣悠,我......"
接下来的话,高濑俊介直接用行动来表达。
他伸出厚实温暖的手捧住北泽圣悠的脸颊,大胆地吻上他梦寐以求的唇。
北泽圣悠没有因为他冒犯的举止而动怒,因为那个吻不但没有留下温度,反而唤醒了刻意埋藏起来的记忆。
放开了对方的唇,高濑俊介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的眼睛。
"没有生气吧,圣悠?"
"你再不走,雪要下大了。"北泽圣悠垂下眼睑,淡淡的提醒他。
"我知道了,下个星期再来看你。对了,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在箱根买下一问温泉别墅,改天我们一起去好吗??"
"嗯,再看看吧,最近公司有活动,我也许会很忙也不一定。"
"没关系,我可以等。"高濑俊介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目送高濑俊介离去后,心情複杂的北泽圣悠回到房间里沖了个澡,预备就寝。
叮咚、叫咚--
"来了!"
正用毛巾擦头发的北泽圣悠,把毛巾挂在肩膀上,顶着一头湿发来到门前。
是忘了什么东西吗??北泽圣悠一边用目光检查刚才高濑俊介坐过的位子,一边打开了门。
然而出现在面前的男人不是高濑俊介,而是......鬼塚让!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的北泽圣悠,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关上门,可是反应比他快一步的鬼塚让,已经先将手伸进门缝挡了下来。
"放手!"鬼塚让吼道。
"这是我要说的。"
好不容易慢慢结痂的伤口,在打开门看见他的那一瞬问,又被狠狠的撕裂开来。疼痛欲裂的胸口,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承担什么伤害了。
就算是用求的,北泽圣悠也不想再面对他,伤痕累累的身心,已经禁不起任何打击了。
而他为什么偏偏选在自己最想念他的夜晚出现??
"够了,你这不听话的小鬼......"鬼塚让在门后面先是翻了个白眼,再重重叹了一口气之后,用力将门一推。
"哇啊!"北泽圣悠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跌坐在玄关的地板上大吼."你到底想怎样??杀人吗??"
不理会他虚张声势的鬼吼鬼叫,鬼塚让顺利的进入屋内把门关上,大剌剌地脱起鞋子来。
"喂!你这样擅闯民宅,我可以叫员警来抓人,你知不知道?"北泽圣悠一边扶着鞋柜忍痛站起来,一边不甘示弱地叫嚣。
"想叫员警吗?请便!"鬼塚让丝毫不受威胁。
"你到底想要干嘛?这里不是你可以进来的地方,请你出去!"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里是什么禁上进入的圣地,还是你担心被你的爱人误会??"鬼塚让迳自往屋内走去。
其实,鬼塚让并没有打算这么不友善的,只是刚才意外撞见高濑俊介和他站在门口吻别的画面,情绪就不受控制了。
北泽圣悠瞪着一脸冷酷的他。"你是来找我吵架的吗?"
"我才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从东京开车到九州,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敢停留,再从九州开车到这里只为了跟你吵架!"
"那你到底想怎样,你说......唔嗯--"
被那熟悉的只脣吻住,尘封在心底深处的甜蜜全都鲜活起来。北泽圣悠这才发现,除了鬼塚让的吻,他谁的也不要。
尤其是被他那健壮的手臂和浑厚的胸膛抱住的感觉,让北泽圣悠清楚的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无法抗拒他的拥抱。因为他喜欢他,喜欢他佔有欲和控制欲同样旺盛的做爱方式,更喜欢让自己所有的感官沉溺在被虐式的狂喜中。
惊觉到事实的瞬间,北泽圣悠已经被他推倒在床上,身上的睡衣釦子也被他的蛮力给扯开。
"别碰我!"北泽圣悠试图抓旁边的毛毯来盖住身体,他才不想因为只是被他吻了就产生不该有的反应......和期待。
"这段时间,你让他搞过了对不对??"抓住北泽圣悠手腕的力量,像是要把它扯断似的粗鲁。
"你这么没头没脑的问,谁知道你讲的他是谁啊!"
北泽圣悠这么一吼,鬼塚让的脸色更沉了。
"你的意思是,不只高濑,你还让别的男人搞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