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萧脸色一紧,看着南蛮帝坚决的侧脸知道樊玉麒已是在劫难逃,不得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在对上太子南鸿雁锐利的眼神时微微一怔,不着痕迹的掩去焦虑神色恢复自然,直到对方先行别过头,才松了口气。
就这一耽搁,南蛮帝已经拿着阙明红走到了神志越发衰弱的樊玉麒身前。
“才刚刚开始而已,如果不想再遭受更多折磨,就说出来,那个内应到底是谁?”
南蛮帝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中的残佞嗜血却赤 裸裸的暴露在眼底,显然,眼前这个硬骨头的男人让他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樊玉麒不是没听到他的话,但他也不想给与对方任何回应了,血液的流失和湿透的衣物让他感觉浑身发冷,来自各处的疼痛让他无意识的颤抖,他低垂着头,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有胸膛微微起伏。
他消极抵抗的方式让南蛮帝露出一个冷酷至极的残佞笑容,无声的一摆手,旁边的人再次上前,抓住樊玉麒的头发往后一拽,逼得他不得不抬起头。
半睁的眼蔑视的看向跃跃欲试的南蛮帝,脸上却是一片宁静。
南蛮帝将手中的瓶子瓶塞打开,顿时里面散发出一种奇腥无比的味道,樊玉麒本就头疼欲裂恶心晕眩,一闻这个味道更是忍受不了,频频皱眉。
“人的感觉有时具有欺骗性,通常五感缺失一感之人对痛觉尤为敏感,不知这位勇士是否这样想的呢?”
虽然南蛮帝的表情是在笑,但樊玉麒从那双眼中却看不到丝毫笑意,看到的只有冷酷嗜血,没等他琢磨明白他的话,对方已将那散发着腥臭味道的瓶口挪到了他眼睛上方,他几乎可以在瓶口倾斜的瞬间看到里面那赤红色的诡异液体,缓缓的滴落下来。
下意识的想躲,却被人强行扳住了头,任凭那奇怪的腥臭液体滴入了眼中,尽管事发突然他在液体掉入眼前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可是那液体却顺着眼缝渗入了进来。
霎时间,剧烈的疼痛自右眼窝爆发开来,此时樊玉麒已然猜到对方要做什么,他嘶吼着努力别开头,被疼痛一激,他浑身又有了力气,拼命的挣扎,甚至连沉重的实木椅都带动了,后面那人看制不住他,又挥手叫了两人,三人合力将他紧紧压制。
樊玉麒切身的感受着右眼如火烧的灼痛,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们竟要毒瞎他!!
士可杀不可辱!
他宁可被杀,宁可他们给他个痛快!!
在他悲戚的嘶吼声中,三个人满头大汗终于将他压制住,他绝望的死命闭上眼,可是却硬生生被他们扒开……
在南蛮帝的狞笑声中,一滴闪烁着诡异红光的阙明红滴入了左眼——
“不——!!”
57.熬刑(下)
来自双眼灼烧般的阵阵剧痛简直要了樊玉麒的命,而伴随痛楚侵袭他大脑的还有那种对未知黑暗的恐惧,他紧闭双眼狠狠的甩头,想缓解那种焦灼和疼痛,可却也只是徒劳无功。
他的狼狈相反倒让那些行刑的人看了笑话,一个个面露残忍的笑容,此时的他们哪里还像个人,明明就是披着人皮的禽 兽。
兀自挣扎了一炷香的功夫,眼中的痛楚渐渐减弱,樊玉麒又一次耗尽了力气,他头靠在椅背上呼呼的喘着粗气,脸上的污迹在刚刚挣扎时蹭掉了些许,露出的皮肤不若往常是健康的麦色,而是一片青白。
看着他的脸,南鸿雁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招来一名侍卫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便领命而去。
之后南鸿雁又好整以暇的在旁看戏,见樊玉麒安静下来,南蛮帝又走到他身前,用旁人递来的折扇拨正樊玉麒的头。
反射性的睁开眼,眼角刺痛不已,但疼痛并无什么大不了,让樊玉麒心下一沉的是他明明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的黑暗。
空洞无神的眼中映满了茫然和恐惧,他使劲的眨眼,然而不论他睁开几次,都无法复见光明,他的心猛的一沉。
瞎了!他竟然——瞎了!!
痛到深处,他反倒笑了,笑的凄楚无比,笑容之中隐含深深的绝望。
南蛮帝看到樊玉麒一双泛着血红之色的眼瞳,单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都不见他有任何反应,知道男人的眼已瞎,那种绝望的神情令他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现在就放弃,是否太早了些?”
冷酷的话自南蛮帝口中吐出,尽管看不到,樊玉麒还是循声朝他望去,话落的同时他感觉到身后的几人走到了他身侧。
南蛮帝抽身退至一旁,将手中的阙明红扔给侍卫,又坐回到原位兴致勃勃的看着那几人用刑。
失去视力,樊玉麒陷入无边的黑暗,对周围的一切感知只能通过耳朵。
用刑的人在接到南蛮帝的暗示后,一人紧紧压制他的右手,一人从一旁繁多的刑具中抽出一把扁头的铁钳,没等樊玉麒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那人利落的将钳口对准了他右手食指,夹住他的指甲就是狠狠一掀——
“唔啊啊啊——!!!”
都说十指连心,手指对外界的刺激最为敏感,在毫无预警的撕扯之下,食指上的指甲被整片被剥离,鲜血顺势汹涌冒出,强烈到让人欲要昏厥的痛楚自那一点迅速直击脑髓。
樊玉麒浑身剧烈痉 挛,顾不上弄伤自己狠狠的挣动,但压制他的人似乎都已经很有经验,双手如铁钳一般将他牢牢固定,他唯一能活动的就只有头。
樊玉麒频频用后脑嘭嘭嘭的撞着椅背,希望自己制造的痛楚能够压过那阵可怕的剧烈疼痛,但没等这一波剧痛过去,那行刑的人又将钳口对准了他的中指,捏紧后便又是狠狠一掀。
好险这一口气没上来,樊玉麒撞着头的动作一顿,全身肌肉绷得死紧,眼仁翻白差点就这么痛死过去,但被旁人啪的一拍后背,这口气又喘了过来。
“慢一点,别直接弄死了,就没得玩了。”在无边无尽的强烈痛楚中樊玉麒听见那个冷酷至极的声音如此说着。
之后……他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痛,痛——
仿佛永远也无法甩脱,他想咬舌,可却被人眼疾手快的用粗布堵住了口。
生理性的泪水侵润了眼眶,鼻涕甚至随着他强烈呼吸都流了出来,一双瞪大到极致的血红双目空洞的看着顶棚,但他什么看不到,只有无边的黑暗和痛苦,叫不出来、躲不过去……
活着干什么!让他死!让他死啊——!!
……
直到一双手,十个指头都被扒光了指甲,那几个累的满头大汗的行刑人才暂时放过了樊玉麒。
樊玉麒血淋淋的双手一片血肉模糊,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时不时的哆嗦一下,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血水混着汗水浸湿了全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无比。
挨到此刻,他除了哀号惨叫怒骂还是一句他们想要的话也没说出来,除了南蛮帝和南鸿雁,其他人都已是面如死灰,就连那两个佞臣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冷汗涔涔。
“竟然……能撑到如此……”
南蛮帝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奄奄一息的樊玉麒,他还从来没见过能够完全熬过掀甲刑的人呢……
正在他有些迟疑着是继续用刑看此人到底能熬到什么程度,还是直接一刀杀了了之之时,那个被南鸿雁派出去的侍卫在这时突然闯了进来。
神色惊慌的在南鸿雁耳边嘀咕了几句,就见这个血太子惊愣一瞬之后露出了个邪佞到极点的笑容。
他接过侍卫递来的一张羊皮纸画,刷的一声展开,画上是一个人的头像,虽然只是寥寥数笔,却足以将那头戴凤翎盔,霸气十足的男子的脸部特征传神的刻画出来。
“铁狮……将军?”
他此话一出,不光那些随从侍臣浑身一颤,就连南蛮帝都疑惑的转过了头。
南鸿雁笑着将手中的画一翻转,展现给南蛮帝。
见到此画,南蛮帝先是一愣,之后转头去看那个被牢牢捆绑在实木椅上的男人,纵使男人此刻衣着狼狈,脸上脏污不堪,但脸的轮廓和五官,同画上的几乎别无二致。
樊玉麒神志不甚清醒,可他也还是听到了南鸿雁的那句不大不小的喃语。
他们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南蛮帝愣了一瞬之后突然哈哈大笑出声,连连大叫好啊好啊,这炤元帝简直是愚蠢透顶,竟然就这么将铁狮送到他们南蛮来。
他们南蛮的兵士死在樊玉麒手中的岂止十万八万,面对这个被人称作战神的铁狮将军,他曾派了多少探子刺客试图刺杀于他,甚至派了使臣用重金收买他他都无动于衷,想不到今天却让炤元帝亲自送上门来。
南蛮帝得知樊玉麒的身份后大笑不止,边笑还边骂。
从他那张嘴中听到他侮辱自己深爱的君主,樊玉麒极痛之后强打起精神又重新振作起来,一双眼尽管看不见,却还是死死的瞪视着大笑的南蛮帝。
被他那双血红的眼紧盯,南蛮帝感觉到他有话要说,使了个眼色,旁人连忙上前将他口中粗布拿出。
“怎么,不打算继续隐瞒了?”
樊玉麒见他们已识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虚弱的只吐出几句话:“南蛮老贼,你不配唤我大炤君主的名号,他的远见岂是你这种昏君能够猜测得到的!你就等着城破国亡吧!!”
说完此话,呵呵冷笑一声别过头再无言语,浑身虽哆嗦不止,可气势上未输半点。
他意有所指的咒骂让南蛮帝愣了愣,眼中光华流转,之后静下心冷哼一声说道:“危言耸听!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踏进我这有数十万大军驻守的凤鸣城!!”
说完一把夺过南鸿雁手中的画像,撕了个粉碎。
“倒是你,我早就想抓到你狠狠折磨一番,如今炤元帝亲自将你送上,真是天赐良机,对了,早些年听说过一些关于樊将军你的传言,据说……你还曾是炤元帝身边以色侍主的男宠,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南蛮帝此时已一门心思放在了查明身份的樊玉麒身上,突然想起早些年自己派去大炤做内应的洞巫族巫女传回的消息,说是炤元帝大婚后就不曾碰过她,被他身边的一名侍卫统领勾了魂。
为此他还曾发过好大火,后来此人得宠渐渐成为武官之首的国将,最终成为大炤的铁甲战神,此后便一直被他视作攻打大炤的第一眼中钉。
但此时见了樊玉麒本人,他真的有些不大相信,那炤元帝不可一世,孤傲的很,竟然会和他的大将有此暧昧关系。
若是貌美的小侍娈童也就罢了,但眼前这个一点阴气没有,满身戾气骨头比石头还硬的男人会是他的男宠,莫说他无法相信,南鸿雁也是频频打量樊玉麒一脸的探究相。
要说折磨还行,要是将此人当做女人一般……他是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樊玉麒仿佛能够感应得到来自那些人暧昧的、不屑的、好奇的各种眼神,他不怕他们说他什么,但……
“那炤元帝的品味……还真是不一般啊……呵呵……”
南蛮帝一笑,他身后的人也都不怀好意的呵呵轻笑起来,樊玉麒从那恶意的话中听出他们对他心底敬若神明的君王的侮辱,火一上来扬声怒骂:“闭嘴!你不配提那个名字!你们这对以折磨人为乐的残暴父子才真是令人作呕!”
此话说完,囚室内静的连轻微的呼吸之声都听之不见了,南蛮帝笑意凝结,用着变幻莫测的森冷眼神盯着面色苍白,明明很是虚弱却还是死不招供,露出不屑表情的樊玉麒。
半晌之后,他冷笑一声说道:“折磨人为乐?呵,樊将军说的好!你不提醒我还想不起来……我还真挺好奇,你究竟是如何以身侍主的?像女人一样在炤元帝身下承欢吗?不过我们南蛮之人可没你们主子那种奇怪的癖好……来人,把烈祀给朕带过来!”
南鸿雁仿佛猜到了南蛮帝的意图,一脸兴味盎然,但一旁的老太监余萧听后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他偷眼忘了窗外一眼,见天色一开始转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炤元帝应该已经开始攻城了……
他必须想办法……保住将军的命,但他先前的话怕是已让太子南鸿雁对他产生了怀疑,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时刻,他要是再冒死谏言……
暴露事小,他怕在紧要关头会害得攻城计划出现纰漏,功亏一篑,那他就是大炤的罪人了……
左右为难,正思索间,那领命而去的人竟已折返了,两个侍卫手执铁链,强行拖着什么东西来到了门口,众人只听得一阵发自胸腔的野兽低吼,登时大惊失色的让至两旁。
一头壮硕如虎的黑色豹子出现在刑室门口,虽然南蛮帝怕它兽性大发暴起伤人口鼻已套上了皮套子,但它那具有侵略性的壮硕体型,目露血红凶光的兽瞳,无不昭示出它的极度危险性。
在听到那阵野兽咆哮时樊玉麒的脸已然惨白不似人色,南蛮帝也不敢轻易摘下这杀人豹口上的皮套,他用绝对的暴力强制住了它,使得这个嚣张跋扈的野兽拜服于他。
黑豹烈祀谁都不怕,惟独怕这个残暴的帝王,因此凶猛暴躁的情绪在看到这个男人时竟收敛了许多。
“喂完药了吗?”南蛮帝抚着豹头,眼中血光大盛。
两个侍卫战战兢兢的说喂完了,他们下意识的看向黑豹烈祀,只见这凶猛野兽情绪越来越暴躁,在南蛮帝的抚摸下也有点按捺不住,豹尾胡乱的甩动,后肢两腿间的豹鞭也有了探头的迹象,隐约能看到骇人的紫红色随着豹子呼吸若隐若现。
南蛮帝冷冷一笑抬头看向满脸惧色的樊玉麒,挥手令两人将他身上的束缚解开,改而又绑回木架,这一次他们将他双手绑的很低,让他跪趴在地。
樊玉麒隐约猜到他们要做什么,可是此刻他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已没有心力来胡乱反抗,被绑住腕子后有人将他的裤子扒了下来,同时又将他的嘴堵住。
这样将后心完全暴露的姿势突然让他想起……他和他深爱的那人……第一次结合时的情形……
虽然是同一个姿势,但心境却完全不同,那个人为了他能够彻底的接受他,努力隐忍直到他首肯,因为爱,所以他允许对方用自己也有的性 器,进入自己,那不是受辱,在他的记忆当中,那是他最安心幸福,最美好的时刻。
他不愿被人破坏了他的回忆,所以……就是玉石俱焚,他也要守住心底的最重!
他没有挣扎,而是暗暗的调息,试图以内力震开这绳索的束缚,可是奇怪的是,他在调息时,那被调动起的内力却总是聚集一瞬然后被一股奇怪的气息打散,进而消失无踪,他只觉浑身更加乏力。
怎么回事!?
失去的视力,他的听觉和嗅觉反倒变得更加灵敏,耳边听到对方已放开了铁链,那喷着腥气鼻息的野兽开始缓缓接近他,猫一般走路无声,只有它的呼吸声能让樊玉麒判断出它的大致方位。
他有些慌了神,因为他能感觉出那具有侵略性的气息围绕在自己的四周。
呼吸逐渐加速,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他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熏香……
脑中猛的闪过一个念头,他抬头胡乱的张望,可他眼前一片漆黑,他心里的猜测得不到证实。
他又吸了几口……
……
不错了!就是那曾在伪后琨朵的西宁宫闻到的熏香,能在一炷香内便耗尽人一生武功修为的恶毒药物——化功散!!
他仿佛都能看到南蛮帝和南鸿雁那得意的冷酷笑脸,他们的确够狠,做的丝毫不留余地。
樊玉麒又一次陷入绝望境地,就在此时,那看出已近乎废人的樊玉麒没有什么威胁性的黑豹烈祀已接近到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