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悠然坐到桌前,一起用饭,“你……怎么了?”
男人嘴里鼓鼓的吃东西,没有听明白他要问什么,“嗯?”
“为什么这么做?”想想又说“不是不会放过我们么?”
男人终于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眯起眼睛笑到“改变主意了……啊,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他摇头“不会。”
“看你的脸,笑一个。”男人用手拉扯他的脸颊,尽力让他作出一个微笑的样子,知道脸上传来的疼痛和滑腻的感觉,他才惊叫到“你手上有油……啊,疼!”
“有么?……没有啊……”说着,还将自己的手上的油渍抹了他一脸,表情无辜的看看自己的手,“你肯,我说根本就没有啊…”
公子悠然恼怒“废话,现在都跑我脸上了……靠!”
男人没理他,站起身到脸盆旁开始洗手,口中说着“这样不是很好么……”
“什么?”
颜森唯抬头,“没什么,诶,你赶紧洗脸,脏死了。”说完,施施然除了房门,不知做什么去了。
半晌,正坐在屋顶抽烟的某人,终于听见响彻整个客栈的怒吼声“混蛋!!洗了手我还怎么洗脸!!!”
他轻扬起嘴角,感到许久不曾感受的愉悦回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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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匹马好矮啊……原来百姓的生活这么苦啊,马都饿成这样了……”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少年悲天悯人的对这另一个少年说道。
另一个少年穿着月白的长衫,白了少年一眼,“白痴,那是驴。”
公子悠然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忍住笑意。对着也一脸忍笑的颜森唯说道“我好想告诉他们,那是骡子……”
颜森唯拍拍他的背,一脸郑重的教育他“你一定要打击孩子的自尊么?”
公子悠然笑,望着已经走远的那两个少年,努力点头,“是我大意,这种实话还是不要说了。”
喝完茶,两人往城中的湖边走去。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是悠国的边城,定居的百姓不多,多是过路的商旅,昨晚休息了一晚,今日便打算到处走走。
伴着夏日的阳光,风中还有初开的绮罗花花香,树影婆娑见,金黄的花朵摇曳多姿,吐露着甜蜜的芬芳,湖边几对男女正相依偎着,各自挂着幸福的笑容。
颜森唯随手摘了支花朵,放到眼前,阳光下哦那个金黄大的花瓣中间穿过,缝隙之间那个人正仰着头,面容隐秘在阳光中,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有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都像是置身于梦幻之中。“喏,给你。”
公子悠然睁开眼,面前的花朵娇弱的被风晃了几晃,“你知道这花是什么意思么?”
见他不答,公子悠然又说道“这是悠国的风俗,送花就是求亲哦。”
颜森唯笑笑“那就求亲吧。”
公子悠然有些诧异,随即又想到他们的一月之约,想这颜森唯也只是在这一个月中这样失常,一个月之后的他们,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性。他的目光那么温柔,微笑着看着他。额前的紫色图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流线的光线,伸出手接过“好啊,我答应你的求亲。”
颜森唯笑,埋进他的怀中。
只要是温暖,哪怕只有这一点也好。这样,无论结果如何,我也不会有遗憾。
腰间这个人的臂弯还在,这个人的温暖还在,这个人的一切都在。
足够了。
“啊,看啊看啊,鸳鸯!是鸳鸯!”
少年惊喜的声音突然传来,公子悠然和颜森唯往前望去,是刚才茶寮的两个少年,白衣少年指着水面上游着的鸭子,在一次白眼“那是鸭子!笨蛋!”
少年撇嘴“谁叫他跟鸳鸯长那么像啊……”
顿顿又说道“好想看看鸡长什么样子哦,我只吃过,听说鸡的头顶都长冠子的~”
白衣少年得意的回答“不对不对~~长冠子的是鹅~~鹅都长冠子的~~”
“真的?哥哥你真厉害!~~”
颜森唯的嘴角抽了又抽,和公子悠然对看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哥哥,你看那个呢?”少年指着水面一群比鸭子体型要打的灰白色动物说道。
“那个啊……”白衣少年想了想“那是野鸭子。”
公子悠然身体歪了下。
后来再让他们看见了好多鸭子,野鸭子,长脖子鸭子红鸭子绿鸭子。少年一边指一边问。后来终于不再问了,无非都是鸭子,像现在游过来的,肯定是尖嘴鸭子。
只不过可惜了,一直没有看见那长了冠子的鹅……
公子悠然和颜森唯已经瘫坐到草地上,脸部肌肉因为长时间的抽动,短时间恢复不过来。
“森唯……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们,他们看到的都不是鸭子……”
颜森唯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算了……就是鸭子吧……”
一直到晚间睡觉,颜森唯窝在公子悠然的怀中,悠悠的说了句“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吃鸭子了……”
半晌才听见回话,“我现在脑子里都是鸭子……真怕今晚做梦都是鸭子……”
不出所料,一晚上,两人都在梦中与鸭子搏斗……
六十五章
一路走一路游玩,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到达茗烟城的时候天刚好下着雨。夏天的雨水总是来得迅速而凄厉,瓢泼下来弄的人措手不及。雨水打在马车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公子悠然从车夫的位置退下,钻进马车中。颜森唯帮忙将帘子拉下,两个人坐在那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些从天而下的雨水,在没有其他声响。
颜森唯从包裹中抽出布巾,递给身边的人,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你在想什么?”
公子悠然擦拭着脸上的雨水,又在脖子上抹了把,才放下布巾子,“我在想,不知道小郁怎么样……”其实他是想说,不知道小郁好不好,若是我一辈子都不回去,他会不会过的很好。
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这样的旅行定义为一辈子如何如何,这样的心态总是让人恐慌的。可是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居然是那种风餐露宿。衣不蔽体也没有关系的想法,夹杂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觉得自己开始舍不得。
只是这样的舍不得,也只是让他误以为旅途的美好而留恋,丝毫没有留意身边的男人为他的话笑的有多落寞。
“我们下去走走。”
公子悠然回过神,颜森唯已经跳下马车,奔如瓢泼的大雨中。“喂,下这么大大的雨!”说归说,身体已经冲出去追寻那个人。面前的人站在雨幕中,身上已经湿透,长发贴在身后的玄色衣袍上,脸上的紫色图腾蜿蜒在白的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紧紧闭着眼,“怎么了?还不会车上,这么大的雨要生病的!”
伸手去拉他,被甩开,公子悠然不由得生气到“你做什么!”
面前的人睁开眼,还是和他一样狭长的眼,他从没有观察过男人的眼眸。知道他的眸子是纯黑的,只是没有想过是这样的黑暗。纯粹的,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他见过小郁的眼,像是黑色琉璃的颜色,在那样明亮的眼眸下,有时他会羞愧的低下头。而颜森唯,却像是失明的人一般,空有能够睁开的双目,却像世事都不在着双眼中,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他的眼中,没有他的倒影。
只是空洞的一片,连常人眼中的欲望都看不见。
他突然觉得有些慌乱,仿佛这个人下一刹那就会不见。语气不由得软下来,“乖,回马车上好不好?雨太大了,会生病的。”
颜森唯在嘴角扯出笑容,没有看他,倒是望向远处雾蒙蒙的雨幕,任雨水流了一脸,“公子悠然,你说,明明有些人已经不在了,那么被留下的人,还应该抱着期待么”
可惜乔越已经不再这个世上,你的期待又能怎么样?
想是这样想,心里又觉得不舒服,面前的男人望着前方的神情让他酸涩不堪,“还抱有什么期待,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回不去了。”
颜森唯转头看他。
“让我抱抱你吧。”
没有听到回话,抱住他,头放在肩头的位置,犹如他所说,有些事情发生了早已回不去,被留下的人虽然痛苦着,可是那样的痛苦已经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不在的人,已经不会回来,期待无论因为多少,失望还是庞大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没有失望,何来的痛苦与悲哀。
只是他一个人走不出来,离开的人已经重新生活。
他只是因为那张面容爱上那个人么?
怎么会。
两个如此不一样的人,生活习性不同,性格不同,所有的一切都不同,那张脸又有什么用。
原来在时光的河流中,所有的人事物早已面目全非。
不用证明什么了。答案明显到令人崩溃。
只要不抱着期待,他其实可以活的快乐的。
“公子悠然,明天你就走吧。”
在一瞬间,他差点冲口而出‘我不走。’
生生的忍住,“还没到一个月。”
颜森唯推开他“已经不需要了。”
“可是……”
“回去他身边去吧。我也会幸福的。”
我也会幸福的。脑海中只有他说的这句话。
“好。”
他还能说什么。
这样的大雨,小说中总会出现的场景,雨后的主角都会生病。可他们都不是小说中的人物,年纪轻轻的男人怎么会因为一场雨而生病。公子悠然端着姜汤轻轻推门而入,男人站在床边看外面的雨幕,他走过去,顺着男人的眼光看去,正是多年前和乔越一起喝酒的凉亭,雨水裹着树叶散在石桌周围,早不复当年月下的景色。他递过去“这场雨真大。”
颜森唯接过碗,一饮而尽,“那些树长高了……亭子也有些旧,原来都变了。”
他失笑,“什么都会变的,随着时光的变迁,还能剩下什么。”
男人扯出笑容“我以为都不会变的……原来被留下的只是我。”
公子悠然皱眉,知道他又在想乔越。“别想了,睡吧。”
男人默默的将碗放在桌上,又看着他吹灭烛火,往里面挪挪,直到床边的位置躺下他。
他在黑暗中看公子悠然的脸。
模糊的,只剩下轮廓的脸。
一点一点抚上,感觉到他的僵硬。皮肤的触感一点点在指尖弥漫。贴合的唇,抚摸的力度,衣衫褪尽,相互贴合的皮肤,燎原的温度瞬间烧毁彼此。
粗重的喘息,空气中只有这个人的味道,他的手指在他的身上留下灼热的一片,被嘴唇碰到的地方都像是坏死一般颤抖不已。直到最后他进入他的身体,眼眶的泪终于还是决堤而下。
如果可以,我是多么不想离开你。
将你囚禁在身边也好,怎样都好,我是多么不想你离开。
可是,这样致命的爱,在死亡了无数次之后原来已经这样脆弱不堪。
放了你,放了你。放了我自己。
我会做到。
拼命的迎合,欲望像是沉睡的野兽爆发着惊人的缠绵,疯狂的接‘吻,疯狂的贯’穿,分不清是自己的手臂还是对方的的,一次次的进入,一次次的交缠,终于沉沦在欲‘望的海洋中。
“我爱你……”
近乎于无声的低喃,他知道,他不会听见。
Ireamtlastnightthathecametome
昨晚我与他梦中相逢他靠近我
Hesaid:"Mylove,whydoyoucry?"
说“我的爱,你为何哭泣?”
Fornowitwon'tbebelonganymore
为此人生不再浩瀚而全无期望
Untilinmycoldgravewewilllie
直至我们同衾共裘于冰冷的坟墓
当公子悠然被阳光刺的睁开眼时,身边的位置已经冰冷,
那个人早已走了。
几日后的绮罗山谷,芬芳的绮罗花张扬而放肆的开放着,花海中间的大榕树下,男人正将大把的花朵放在墓前,望着上面的两个名字,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没有这样轻松过。
很久之前,他总是能梦见他。
坐在宽敞的屋中听到车库的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于是就放下手中的报纸,或者是书,又或者剥到一半的毛豆。洗洗手过去开门。
然后男人的脸就会出现在门外,带着温柔的笑,“我回来了。”
可惜,梦终归是梦,还好自己已经拥有过。
纵然是悲痛,可是生活还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再过一遍的人生,他不应该对不起那些爱他的人。
墓碑上的名字渐渐模糊了,埋断了过往,他可以从新来得。他还年轻,才二十多岁,虽然已经没有力气再来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至少还有人愿意陪伴他度过此生。
‘安颜郁,展千臣’之墓。
没有力气了。
从那时婚礼上逃亡的那刻,
从他们死亡的那刻,
他早已死了。
几个月后,江湖上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批侠客。悠国的朝堂被大批换洗,民间出现的画报一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流言被大街小巷的传递,‘武林中人用虚假的情报动荡悠国朝廷’
一时间对傅帝的歌颂一声高过一声,忍辱负重被冤枉,将武林人士一网打尽。
只是傅帝在没有回到皇宫,太子即位。
武林也是几经动荡,武林盟主被换,魔教消失。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不需要知道什么,只要生活还是生活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希望到这里就好啊……
六十六章
六月的城市,因为阳光的洗礼而生机勃勃,树影婆娑间到处是鲜花满地。空气被俘虏成中忠实的奴仆,努力的传达着主人的命令,拼了命将那些香味传的好远好远。
少女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云霄,“混蛋啊!!!!!”因为愤怒脸上涌现的红晕多少有些不自然,可是被骂的人显然并没有自觉,仍是自顾自的将还剩下半个的沙发阳扬剑就劈。残破的沙发终于不支,光荣的牺牲。
“啊啊啊啊啊!!!!韩微我要杀了你!!!!!”
看着面前已然癫狂的戚葵安,韩微只是拿自己美丽的双眸扫视一眼,之后甩身进门,在不理会。
“哥哥……”面前的女子哀怨的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小脸上尽是期待之色,“哥~~”
“不管,自己找她去。”
“啊!怎么这样!你们都欺负我!”
无奈的摇摇头,“谁叫你招她的,被报复是早晚的事。”
戚葵安撇嘴,望了望坐在一边的乔晚苏,看他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得拖着自己往韩微房里走去。
“天天都闹腾啊……”
“小苏,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比较好。”
“恩?为什么?”
“……我都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自从韩微来这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