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 上——涂鸦

1
台湾．某私立高等中学
偌大的校园里，校门口前的草皮上占满了人潮，人手一堆东西；举凡写满各种用语的不同颜色布条、小女生喜欢的娃娃、亲手做的糕饼、还有各式各样的礼品、当然还包括为“那人”所准备的巧克力点心…etc…
学生们有男也有女，夏季的深蓝制服因为人数众多围在一起，形成一片很大的蓝白相间画面。
场面越来越热烈，在时间的越到达下开始骚动，似乎为了什么理由让所有雀跃不已的心开始更加兴奋。
“喂喂，不是说三点会到吗？”女生A问旁边的朋友。
“对啊？我的情报网是不会错的！”女生B口头如是说，眉头却也是犹豫的皱了起来。
“情报网？拜托！“他”向来不按牌理出牌，你的消息可能失灵了啦！”女生C也加入讨论。
“哼哼，这么没耐性。人家下机也是要时间的好不好！加上大台北的路上塞的跟什么一样！”一个男同学推了推眼镜，撇着嘴在旁边凉凉的说着，后面又加一句：
“既然喜欢人家想要等，就要有耐心啦！”说完还装腔做势的抱紧手中的礼物，态度不可一世的样子，惹得旁边几个小女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个娘娘腔！
女生A不高兴的嘲讽回去，“哈…是呀，我们这些女孩子的“耐心”就是没有一个娘们儿多嘛！”说完还偷笑，“不过，谁不知道我们学校的林大会长最是有耐心了！”
女生B跟C也附和大笑，一点也不在意那被暗讽的人脸色有多难看，又敬一句：“唉呀！谁都嘛知道那些嘴里说讨厌的人其实心底总是爱的要死唷～”
女生C说，“对嘛！林会长，不是听说你视人家小洛为眼中钉的嘛！”睨了他一眼，“那你现在拿着人家最爱的巧克力在这儿干啥呀？”
对三人围攻的话丝毫没有招架之力的人，神经质的又推了下眼镜，恨恨的瞪的她们：“管你们什么事呀！我买的可以是高～级巧克力！凭你们那些自己做的不能入胃的东西都要来的好几百倍！”
恼羞成怒的人讲话没个准，想到什么说什么，倒是女孩子们不在意，耸耸肩也不再搭理他。
此时校门外一阵骚动，前头有人亢奋激动的喊着：“来了来了，他回来了！”众多的人群往前头校门口涌去，还有人险些跌倒。
大家簇拥互推挤着，莫不想更往前一点，好接近自己等待多时的……
一台黑色高级轿车慢慢驶进，在校门口前稳稳煞住，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从驾驶座下车绕过车头欲帮后座的人开门，后座的门已先行慢慢开启。
有些人沉不住气的兴奋放声大喊了：
“小洛！小洛！──小洛！”
“欢迎回来！小洛！”
“小洛！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一只着深蓝格子裤的脚首先踏出车外，众多围在校门口的学生们一颗心简直快要跳出，几乎想尖叫来迎接了──原本躁动的四周突然静默，位于郊外的学校外一点声响都没有，似乎连一点呼吸声都可以听的到……
只见黑色车门内一抹身影优雅的步下车子，修长的身形立于车门外，抬头扫过校门一眼。对眼前一片的人潮微蹙起漂亮的秀眉。
所有人的呼吸莫不在看清那副面容时静止──
不是苏洛！
但那人清秀的容貌却跟苏洛不分上下，而且似乎有些相像。半长发在肩上被风轻轻拂吹，白色的面容下一片沉静，漂亮的五官比女孩子还清晰，虽然因为眼前的情况而轻蹙起眉头，却丝毫不减他端正秀丽脸庞一分。
众人们不禁开始交头接耳：
“他是谁啊？”
“那是小洛家的车子对吧？”
“他跟小洛什么关系？”
“他穿我们学校制服！”
这就是洛的学校，御兰吗…
俊雅的面容几不可微的轻叹了声，接过司机递过咖啡色书包。脚步缓慢沉稳却不失优雅的走过所有人面前步入学区内。
人群继续围在一旁轻声讨论着，几个刚刚离他比较近的女孩子都已脸红了，而几个男学生也因为近距离看他走过面前的身影而怔在原地。
其中最快回神过来的是怀里抱着高级巧克力礼盒的学生会会长林尚文。众目睽睽之下，他脚步不停快步跟上前方优美的背影，推了下眼镜轻声开口：
“你好。我是御兰的学生会会长。请问你是……”语气里大有一探究竟的意思。
旁人见那个娘娘腔样的人一副狗腿般的奔到少年身旁，莫不扭曲着脸心想又一个帅哥要被荼毒了……
那人停下脚步，礼貌性的直视对方双眼，好听的中音音质不疾不徐的回答：
“我是苏澄。苏洛的哥哥。”
※※
两个月前──
苏澄和在美国一起共同生活的母亲两人如同往年一般，到机场接自己的弟弟苏洛，而自己也准备于隔天飞回台湾。
两人是双生子，异卵双生子。苏洛的活泼跟哥哥不同，两人个性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极热情，一个却总是沉稳。外表皆漂亮的两个孩子，在小时候就因为母亲毅然决定到国外拓展自己的事业而分开，所以每年寒假便是两个孩子及一家人一起相聚的时刻；而到了暑假，两个人也会利用两个月假期各自往台湾与美国陪伴双亲。
按照往例，每次假期结束前，苏洛会先回台跟苏澄小聚几天，然后哥哥再回美国。而玩性极大的弟弟也常因为好玩的事物而多逗留几天；不过，再好玩也总是会想念自己生长环境的一切。
可是，这次情况不太一样……因为，开学的一个礼拜前苏洛从美国打电话给回台湾的哥哥说：
‘澄，你代替我去开学吧！’
‘洛？’
知道弟弟爱玩性子的哥哥没有太大惊讶，只是觉得可能又在那边发现有趣的事而暂时不想回来，谁知他接下来的话却叫做哥哥的再也无法沉稳的回答他──
‘我要转进你的学校！’
‘什么意思？’他也要搬到美国吗？
‘就是最后一年我要在美国读！’说完的人也没等哥哥的回答，迳自挂断电话逍遥去。
他把事情告诉父亲，坐在书房里的人只是从文案里抬起头温和一笑：‘好啊，你就当多陪爸爸一年吧。’
看见父亲眼里的笑，他有再大的犹豫也开不了口。想必母亲那边也是同样的理由答应苏洛的吧？
对于弟弟突然的决定，他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再多问。他一向是由着他的，两人从小就分隔两地，见面真正相处的机会只有一年里头不到两个月；因为珍惜，所以他对弟弟也就格外的多了份耐心与纵容，又因为是双生子，两人的感情也特别好。
而这次，他独留在那边的原因，他不想猜测。因为他的性子跟自己不一样，上一秒的快乐，也许下一秒就可以悲伤。除非他自己先开口，不然做哥哥的也只能依着他的决定。
这次，他即将留在台湾达一年的时间。而因为学制的关系，父亲也只好帮他办入学，转进苏洛原就读的御兰高校。
2
苏洛的孪生哥哥苏澄进入御兰就读的事，当天下午就在学院里掀起一阵狂热的波澜与讨论。而隔天随即有人为他成立了后援会。
不管是男男女女，甚至是老师们也对这中途转进的学生好奇不已。撇开他和校园里有名的苏洛是亲兄弟不谈，少年沉稳的气质与外表，更是吸引了大众的目光。
没想到弟弟亮眼，哥哥也不输人。只是感觉一个像朝阳，另一个就是圆月。
而对于弟弟苏洛突然转学一事，大家虽然疑问与不舍，想发问欲开口，却总在那双略狭长的美丽凤眼凝视下把话收回。少年礼貌性对上视焦的回应总是叫人拉不回视线，却也没有勇气继续去面对。
高贵的清莲，像山崖悬壁般冰清玉洁，远远透视间，总不敢伸手碰触。与弟弟的活泼近人不同，哥哥的内敛有礼与冷淡，让所有人只能望崖兴叹…
台湾正午的日光刺眼，没有午餐习惯的人婉拒了一堆人的邀约，纤细的身影独自一人往校舍后花园步去。
来到这所校园近一个礼拜，除了上课间的休息之外，他人都在一堆花团锦簇间包围的凉亭里歇着。宽大的凉亭因为老旧，所以会造访的人不多，他在这里可以找到宁静。
虽然常年在国外，不过每年回到台湾的两个月生活让他在未来的一年里，并不会感到不适应。唯一不适应的，应该就是周围偶尔给予的外力轰炸吧…
他知道苏洛因为个性关系所以结交朋友广，人缘也很强。所以他可以体会一个接近毕业的高三生为什么突然转学，而孪生哥哥突然转进同间学校，所造成大家的好奇。
其实第一天他看到校门外的场面就应该要有心理准备，却因他天性比较冷淡，所以面对周遭的疑问，他只能淡淡的回以片面之词。
事实上，他也不能回答什么。因为，做这个决定的是苏洛。他只是由着他的决定，自己回台湾来完成最后一年学业。而其实上，那对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也没有特别觉得想反对的理由。毕竟，读书在那里都不是问题；而这间学校的实力，经过一个礼拜他也大致上明了。所以面对最后一年的未来，他没有任何心里上的差别。
“！”
突然一阵吵闹声从后头温室边传来，打断他闭眼的静穆。他缓缓张开眼确认着位置，直到声音里开始夹杂着哀嚎声，甚至来隐隐约约的肉搏声，他快步找到声音位置──
拱形半透明温室后边的角落里，几个穿着便服的人痛嚎的倒在地上，脸上有伤也有血，身边还掉落几根沾染血迹的木棍。
“操！凭你们几个鳖三也敢来找我？”
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完好的站立在中间，褐色的头发因为角度掩盖住他半边轮廓，手握成拳的手臂上明显还有因为施力而贲起的青筋。
“它、它妈的！”
一个狼狈起身的家伙捡起一旁的木棍准备再攻击，那人却等对方完全站起向他攻来时，猛的一脚踹了出去──那人被踹飞压在伙伴身上。
“再屌啊！”弯身捡起地上沾满血迹的木棍，高大的身影阴侧着一张脸举起的手正要挥下──
“住手！”
本要落下的手停住，慢条斯理的转头看向来人，不屑撇嘴道：
“想救人啊？凭你？”看清来者少年的样貌，冷意从轻佻的嘴角划出。“还是你想加入他们？”
苏澄没有理会他，蹲下身子端看着躺在脚边的人，语带凌厉的问：“还可以走吗？”
被问的人怔着点点头，欲起身却因为肋骨而无法动弹，苏澄帮忙扶他站起，冷然的语气僵硬道：
“快走！”
一群人可以走的皆互相扶持狼狈的离开，走前还不忘转头瞪一眼始作俑者：
“单季扬！这比帐会回来算的！”
修长的身影没有理会对方的叫嚣，丢开手中的木棍，冷睨着前方背对自己的少年。
“敢打断老子的事？小子你什么意思？”
苏澄犹然没有回头，转身欲离开却在下一秒被肩上一股力气给扳回身体──
“你做什么？”轻蹙起眉头，冷淡的视线毫不畏惧的迎视对方。
单季扬眯起眼看着他，深沉的视线布满阴霾，“你很有种嘛！”深色的瞳孔因为隐穆之气而微透着抹深绿。
苏澄不回答只是伸出手欲格开箝制住自己肩膀上的手，却被一股猛力给压在温室玻璃墙上，还来不及反应，一道阴影袭来，嘴唇随即被堵上。
“你…！”
嘴唇被反覆的搓吻着，惊愕间想要开口斥喝对方，却因空隙而叫对方有机可趁，舌头窜进口内恣意的搅动吸吮。
“唔…”感觉舌头被动的被对方给牵引一起辗转，双手欲推开对方却被抓住箝制在身体两旁不能动弹，下意识嘴唇一用力──
感觉嘴上舌头一痛，单季扬松开手抹去唇边的血，狂野的姿态不驯，闇沉的双眼深不可测，看不出情绪的勾起唇边一抹轻佻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对方，略过他双眼深沉的凝视，苏澄瞪了他一眼随即快步离开原地。
轻嗤了一声，高大的身影盯着离去的背影不曾稍息，看不出情绪的双眼幽暗，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
“总会再见面的。”
3
“少爷，您的电话──”
接过女佣递来的电话，在花园里的纤细身影开始慢慢渡起步来，走过一片又一片互相连结的花圃间。
“澄。”清朗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听起来似乎很愉悦。
“洛。”多时没听见的声音，让苏澄唇间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嘿嘿，想我啰？”传来的贼贼笑意，让苏澄美丽的微笑更加深。
“在那边还好吗？”
另一头沉默了好久，直到苏澄几乎都要不确定质疑自己对他的了解时，轻轻的笑声才扬起：
“当然啦！笨澄。我谁啊我～我会不好？”还没给哥哥有机会回答，马上又转问：“倒是你，我那间学校还好吧？有没有人欺负你！？”
把疑问止住，对弟弟的问题莞尔，他闭起双眼欲回答，脑海里却回想起那天……手指下意识的轻抚上嘴唇──
“嗯…很好。很适应。”
“那就好啦！我是怕我亲爱的哥哥太帅了，会被学校‘某些人’给拆了下肚…”
对弟弟的用字轻笑出声，好听的嗓音在另一头急急挂断下也收了线。他忘了问，或者是他不想问…或许都有吧。没有忽略刚刚他的迟疑，只是在等待…等待弟弟愿意开口跟自己说的时候。
把电话置于一旁，接受阳光的洗礼坐于草皮上，半长的黑发被午后落风一吹，俊雅的脸庞闭上眼，接受好久不见的一刻静谧。
※※
又是一个午休时刻，没有午餐习惯的人照例婉拒了那些邀约与女孩子们的亲手便当。远离了人潮，独自的身影只想找一个地方闭目养神静心。
欲走出这个空间，可是那唯一地方却因为……
在心底轻叹口气。他想，是否还要再去那个地方，……那人深不可测的双眼他记忆犹新，他不认为他们不会再相遇，而他也不想再冒一次险。那天，他身上穿的是学校制服……
“抱歉…”急促的声音突然叫住他。
回身一看，一个留着小平头，穿着日式弓箭道服的男孩子，年纪应该比他小。
“有事吗？”
微红着脸，少年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不敢直视对方目光，小声道：“苏、苏澄学长，我、我听…听苏洛学长说过你会弓术，是、是否可以…请你……”
全日式建造风格的道馆位于废弃旧校舍旁，崭新的外表跟日本随处可见的道馆一般。
修长的身影跟着前方的人穿过长长的木造长廊，左边的宽大四方形场内有人副全装手执竹剑在挥落练习；又过了些距离，另一间不同于刚刚剑道室风格的空间，一处拓展开来的室外练习场连接着场内。
几个学员们穿着跟前方带路的男学生一样的日式弓箭道服站于白线上执弓练习，深蓝的下身被熨烫的笔直不苟，上头的白色简式衬衣上戴着半胛深色护背，左手角度完美执弓，右手比例不差稳稳一拉，箭身越弦笔直射向标靶。
苏澄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装备，与箭身飞越的轨道，身体里隐约很久没有使用过的能力也像是急于跳出般，一上一下的震动着胸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