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夏砂

"你打過電話去你表哥的公司了麼？"
老李忽然開口。
"沒。"
"現在打，問問他到底來了沒有。"
老李開始發號施令。
於是森林打電話。
"小凡啊……"
……
"是我，森林。"
……
"我想問一下，不是說還今天你們老闆要過來的麼，怎麼我在機場沒見到他。"
……
"什麼？早來了？"
……
"呃……我記錯了？"
……
"好，好，我知道了，我會跟姨媽說的……"
……
"再見。"
放下電話，森林扭頭看老李和林森。
"表哥的秘書說，表哥早來了……"
 
頭疼。
頭疼。
林森趴在沙發上，看著老李在露臺上打電話的身影。
森林走過來，遞了一罐飲料給他。
"你們，該不會是懷疑我表哥吧……"
林森淡淡的看他，打開飲料，喝了一大口。
"當然……要不然，你能告訴我們他為什麼要撒謊。"
森林抓抓頭。
"表哥從不會對姨媽說謊的……"
"再說，你們如果說他是殺了那麼一大堆人的兇手，我打死都不信。"
林森還是淡淡的看他。
"柯以南死了。"
"喔，是麼？"
森林先理所當然的接一句，然後愣住。
一把抓住林森，"你說什麼麼麼麼麼麼！！！！！"
回音不決於耳。
 
林森嚇了一跳，"我以為你知道了。"
那麼大的事，森林竟然不知道？
"我已經N個禮拜沒開電視沒看報紙沒上網了……"再加上，亦漳莻砘镌俨辉谒�面前講有

關的事……
所以，他成了睜眼瞎。
"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一瞬間，森林覺得自己很想暈倒。
 
他不喜歡柯以南。
因為他不喜歡男人追求男人這件事。
不是因為平常人們說的不能接受，他有另外一個原因。
一個不能說出的原因。
一個，與夢境有關的原因。
可是柯以南很喜歡他。
他知道。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他的熱情就表露無餘。
就好象……
森林忽然想起了表哥。
他捂住了嘴。
喉嚨裏，一陣陣奇怪的響。
 
林森注意到森林的不對勁。
他問他，"你怎麼了？"
森林搖搖頭，他的眼角，竟然有點點的淚光。
"你到底怎麼了？"
林森有些擔心。
森林站了起來，沖進了衛生間。
正好老李進來，"森先生出了什麼事？"
他問林森。
林森搖搖頭，也站起來，走向衛生間。
 
衛生間裏，有個叫森林的人--
男人。
很帥很漂亮的男人，很起勁的嘔吐著。
9 失蹤的男人•林森的回憶
 
表哥失蹤了。
真的失蹤了。
你說，一個大活人，一下子，就沒人能找到他，連員警都開始抓瞎，這個，不是失蹤是

什麼。
自然，森林不敢告訴老媽和姨媽。
他怕她們包架飛機就沖過來。
他更怕的是，表哥真的出事。
 
老李說，他到機場查了出入記錄，確定表哥在兩個星期前就已經來了。
兩個星期前……
林森知道，老李的意思是--
表哥來的這段時間裏，死了四個人。
聶雨。
黎芳芳。
那個跳舞的男孩。
柯以南。
恰就在表哥來到這裏的這段時間裏，他們死了。
而表哥，撒了謊，失了蹤。
不懷疑他，懷疑誰？
只可惜，他失了蹤，找不到了。
 
"小林，你什麼時候有空去找森林聊聊吧。"
老李對看著窗外想事情的林森說。
林森轉頭看老李，"聊什麼？"
"聊……"老李想了想，"懷疑歸懷疑，你看看，可不可以找到殺人的動機。"
林森說，"殺人的動機？變態也要動機？"
老李笑起來，"變態就不要動機？"
一口氣砍掉四個，沒動機的話……這也太，太那個了吧。
剛好有同事進來，聽到他們的對話。
於是插一句，"動機啊，真的很難說，以前我看個外國片，一個變態沖到校園大開殺戒。

你們猜他的動機是什麼。"
一堆人都看他，然後都搖頭。
他老兄倒很得意。
"變態說，啊今晚的月亮好圓啊，好亮啊，殺幾個人去吧。"
 
N個人被喝下去的水嗆到了。
剛進來的局長一巴掌拍了下去。
"死小子，不好好工作，在這裏散播什麼妖言！"
他倒是一臉的委屈，"妖言？局長你冤枉我……"
局長早一腳把他踢到辦公桌前面去了。
"冤枉？快做你的事去！"
 
 
中午，森林吃過飯以後在公司小寐。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見到了表哥。
那是一間很大的很空的房間，表哥就坐在正正的中間。
笑著，很開心的笑著。
森林想喊他。
喊不出來。
有一個人走了過來，進到森林的視線裏。
他背對著森林，所以，他看不清楚他的面孔。
表哥看著那個人，露出很動人的微笑。
那個人低下了頭，做了一個讓森林幾乎暈倒的動作--
他吻了表哥。
深深的，吻了下去。
然後，他伸出了手，放上了表哥的脖子，收緊，收緊，慢慢的，收緊。
森林張開口來，喉嚨裏卻只是嘶嘶作響。
 
表哥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而那個人，慢慢的，轉了過來。
於是森林看清楚他的臉--
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另外一個，森林。
 
 
林森一進寰宇就聽到了森林的慘叫。
他沖進了森林的辦公室。
陳亦浙躲兜恼驹谝贿叄�很奇怪的看著森林�?
而森林，蒼白著臉，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我殺了他。"
這是森林對林森說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話是，"他死了。"
林森背上一陣發冷。
後來，他和陳亦找黄鸢焉�林送回了家，看著他睡著，自然，天是不敢聊了，怕聊出�?/p>

題來。
 
"要喝點什麼麼？"
出臥室出來後，陳亦蘸苁炀毜拿�進了森林的廚房。
林森皺皺眉，他不喜歡面前這個男人。
"啤酒。"
不過還是答了他。
亦粘鰜淼臅r候，手裏拿了兩罐燕京。
"這個，我可以問問，出了什麼事麼？"
林森搖頭，"不可以。"
亦招πΑ?
"還是秘密啊……"
他想了想，"我見過森林的表哥，就一次。"
林森看著他。
"很英俊的男人，又有錢，氣質好得不得了，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女人緣擋都擋不住的男人

……可是，他說他只喜歡一個人。"
心裏微微一動，林森不動聲色的看著亦铡?
"森林？"
"對。森林。男人喜歡男人……有點奇怪吧……不過，這個世界上怪事本來就很多。"
林森無語。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他很小的時候，在醫院那個地方發生的事。
 
 
不是他生病。
是老媽生病，普通的感冒，一家人急得什麼似的。
醫生在給老媽看病。
老爸在外邊等著。
奶奶陪著老爸。
林森便一個人偷偷的跑了開去，在醫院中亂竄。
 
醫院是白色的。
醫院裏的人也是白色的。
所以，當林森看到一個穿紅色衣服的人時，還是嚇了一跳。
那個人也看到了林森。
那是一個女人，很美麗的女人。
她笑著，蹲了下來。
"漂亮的小弟弟，可以告訴姐姐你的名字麼？"
林森乖乖的回答她，"林森。"
"林……"
女人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掉。
"你果然，還是姓林。"
小小的林森心想，廢話，我老爸姓林，我爺爺姓林，我不姓林姓什麼。
"林森……"
女人拉起了他的手，"你站在這裏，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沒有……倒是你很奇怪……
當然，這句話林森沒說出來。
"那麼長的時間……你忘記了，你已經忘記了……"
女人喃喃的重複著一句話，"這裏就是那個地方，他殺了所有人的地方……可惜，你都忘

記了……"
林森覺得身子發冷，他想掙脫她拉他的手。
"林……"
女人忽然瞪著眼睛看他，"答應我，答應我，若是你看到他，一定不可以和他說話，不可

以和他認識，離開他，離開他……"
"永遠，永遠不要見面。"
小小的林森哪見過這樣的陣勢，他大哭了起來。
不一會兒，老媽就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跑了過來。
"放開我們家森森！"
然後是老爸，然後是奶奶……
然後是拿著針頭的護士和醫生。
 
一陣哭鬧，一陣搶奪之後，老爸抱住了林森。
醫生沖女人大吼，"燕子！你又來了，今天可不是愚人節！"
女人愣了愣。
"咦，我什麼時候說是了？"
"那你幹嘛穿成這副德行，嚇壞小孩子！快道歉！"
然後醫生笑眯眯的扭頭看林森。
"小弟弟，你沒事吧。"
林森搖搖頭，他看著名叫"燕子"的女人，她眼裏的那種奇怪的光芒，忽然全都消失了。
好象，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護士長也過來吼了。
"燕子！回住院部去，那頭都快忙死了，你還來這邊摸魚。"
燕子笑著，"哎呀，過來輕鬆一下都不行，好好，我就回去。"
她離開的時候，回了一下頭。
眼裏，是剛才那種淒絕的笑。
"林……記得我說的話啊，千萬，千萬，不要遇上他。"
林森懵了。
老爸莫名其妙的問了句，"他是誰？"
"……"
燕子說了個名字，然後，就沒了蹤影。
 
 
林森摸著腦袋。
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討厭醫院了。
原來，是這樣一件事。
可惜，沒記住燕子說的名字。
不過，記住了又怎麼樣，和現在的案子好象沒什麼聯繫嘛。
 
亦赵龠f一罐啤酒過來。
"還挺能喝嘛。"
林森看看他，"廢話，你以為我是喝什麼長大的。"
"啤酒？你可真搞笑。"
亦照f著，就哈哈的笑。
林森笑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暈了……
直覺中，表哥不是兇手。
直覺中，表哥應該不在這個世界上。
直覺中，兇手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人。
直覺中，他永遠不知道兇手殺人的動機。
直覺中，他有很多，很多，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的事……
10 林森的夢
仍然沒有找到要找的那個人。
全市的員警都出動了，還是沒有消息。
已經封鎖了所有出入這個城市的通道，就是一隻蒼蠅要飛進來或者飛出去都要先登記。
可是，表哥，仍然不見蹤影。
林森認為自己已經開始放棄了。
他想那個人真的已經死了吧。
而且，死得很徹底，化成了灰，飛到了空氣中。
老李說林森的臉色不好，讓他回去休息。
林森說不要。
於是老李請來了局長。
局長一聲令下，林森乖乖的騎自行車回家去了。
頭頭是不能得罪的，否則，飯碗不保。
沒吃飯，林森就爬上了床，靜靜的躺著。
閉起的眼睛中，有一滴亮亮的，涼涼的液體緩緩流動。
神思好象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是古時候吧，林森看到自己，不是一個員警，只是一個讀書人，出生在家境富裕，父嚴

母慈的書香世家。
而已經做了無數次的夢，在這一天，終於讓他看清了那個人。
 
林公子要娶新娘了。
新娘叫做嫣紫，是青紅樓的名妓。
青紅樓，是京城最大最有名的一家妓館。
所以很多人都勸林公子不要娶嫣紫，他們說他和她不應該在一起。
可是林公子不這樣想。
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他喜歡嫣紫，很喜歡。
那種可以用命來換她的喜歡。
他說服了爹和娘，籌了很大一筆錢，贖出嫣紫，要和她成親。
衣服做好了。
新房佈置好了。
甚至連那些原本不想來祝賀他們的人，來了。
要做新娘的人，卻被憐玉王府的人請了去。
林公子知道憐玉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也知道，就算給他一千個膽子，他也沒法和憐玉王爭什麼。
可是……
嫣紫是他最喜歡的人，是他不能放棄的人……
他只能去爭。
僕人把林公子帶到了廳中。
在那裏，他看到正中坐著的一個俊美少年。
他真的很美--
白色的，細膩到近乎透明的肌膚；若蝶翼般的羽睫；令紅色寶石都遜色的珠唇；閃閃的

黑色眼睛，深到不見底。
他開了口，問他是不是林家公子。
他的聲音也很動人，像是玉珠落在了翡翠的盤中。
他說是，他問，"王爺……我帶嫣紫回家。"
"嫣紫？"
憐玉王笑著，走近了他，"她是誰？"
林公子低下了頭，"將要做我妻子的人。"
"喔，我知道了，是那個妓女是不是？"
"你……"
林公子抬起了頭，怒瞪著眼前的美麗人兒。
"她死了。"
很無所謂的，憐玉王冒出這麼一句。
林公子愣住了。
"我說她死了，我不過想逗逗她，她就一頭撞到了牆上。不過就是一個妓女，裝什麼貞潔

烈女。"
心裏的東西，在一瞬之間，被剝落了一大塊。
林公子靜靜看著眼前的人，不說話，也沒有表情。
半晌，他開了口。
"嫣紫是妓女，可你呢？你以為你是什麼……"
"難道你不是一樣？你以為和你睡覺的那個人是……那個人，你就和青紅樓裏那些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