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冬的脑海里,只有迷惑和恐惧。
隐约听见父亲不甚喜悦的诉说着:「小冬乖,听话。」
明明是家长口吻,却作出这种事。
听话......
他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听了。
「如果我听话,你会放了其它人吗?」冬带着绝望的询问寇,「能不能放了其它人?」至少让他们逃离这迷障,以自己为中心点的诡异氛围。
父亲笑了笑,说:「当然。」
父亲的话能信吗?不信行吗?不顺从父亲行吗?
不行!
冬脑海里传来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他捂耳朵,声音还在;他遮住双眼,影像还在;他掩盖嘴巴,声音忍不住发出来。
冬没了力气,倒在寇怀里。
「别哭。」寇哄小孩似的温柔低语,淳厚的嗓音响起,像迷咒般诱惑着他的身心。
冬开了口,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无声呐喊着一声又一声。
父亲
婚礼,在寇的主导下,很快的举行。出乎冬意料之外的,是这场一点也不低调的婚礼。父亲邀请了许多人参加,亲戚几乎全员到齐,会场弥漫着诡异又和乐的气氛。
「老爷隐瞒新娘的身份,胡诌了个名字。」卓在冬身边报告着。他是父亲派来监视自己的,避免他逃走。
冬冷笑,「那么,今天的我,是谁?」
「是冬,只是姓氏不一样。」他回答。
是吗。冬点点头,不再说话。
时间快到了,冬起身,走出房门。穿着纯白色婚纱,走起路来十分麻烦,他身后的小伴娘替他小心翼翼的撩起裙摆,方便他步下台偕。每走一步,他便环视四周一圈。
秋,自从那次事件后,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不过看起来似乎已经没事了,毕竟他也算是个医生。
春夏,两人依旧很顽皮,在联手锯断客人的椅子。啊啊,那个位子不就是舅叔的位子吗。
父亲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眼睛却盯着自己,对自己露出温柔的笑容。等待着自己走到他面前。
冬赶紧别开视线,不愿陷入父亲的迷障之中,继续环视全场。突然看到意料之外的人物......
小灰兔和十八世!
冬紧盯着他们,不理解他们为何会出在这里。
寇似乎是等不及了,和周围的人道个歉,走到自己身边,执起他的手,小心翼翼走着。
「我真是等不及了。」寇靠近他的耳边低语,「十八年和这一秒相比,竟是微不足道。」
十八年...十八年......
十八年后,父亲和他,竟是如此不堪。
「两位贵客来访,我们去打声招呼吧。」寇故意的戏谑着。搂着自己的腰,往小灰兔和十八世的方向走去,纵使他极力抗拒,父亲仍旧一意孤行。
「嗨......」从寇开口到对话结束,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别过脸,不愿让小灰兔认出自己。
不愿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奇怪,我到现在都没发现冬的身影。」小灰兔问道,他环顾四周,没看到真正想看到的人。
冬的心脏猛地撞击,躲在父亲怀里,他宁可靠近这个人,也不愿被小灰兔认出来。
「失陪了。」寇笑说,终于离开他们。
直到离他们很远了,冬想离开寇的怀抱,仅仅一个动作,却使寇抓得更牢固。
「我看他们找你找得要紧,干脆告诉他事实好了。」寇笑着警告,威胁自然不在话下。
冬握紧拳头,终于妥协。
他是万万不愿被小灰兔看到自己这付模样。
「你只要说:我愿意。就够了。」寇看着他这付模样,笑了。
当他们在神父的询问下,说出我愿意的同时,冬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寇将戒指套入自己的手中,象征套牢;换他时,戒指曾一度从指间滑落,无法克制的颤抖,无法克制的恐惧。
寇低下头,在他耳边诉说:「我爱你。」趁他不注意时,将手指套入戒指中。
「现在你可以亲吻新娘了。」神父的话未落,寇早掀起头巾吻自己了。
冬微微侧着脸,望向小灰兔的方向,无助的看着,无声的呐喊......
救救我......
当时的小灰兔只是回过头,跟十八世说:「新郎也太心急了吧。」神父的话都还没说完呢。
十八世笑而不语。
「新郎好像真的很爱新娘......也吻太久了吧!」在这圣堂之前,亲亲吻一下就够了啦!小灰兔皱眉抱怨。
「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吻得比他们久。」十八世笑说。
「我才不要勒~」小灰兔轻搥他一下。
幸福快乐的人没有发现处在黑暗中的人的悲哀。
冬只能无言的发出渴望又害怕被发现的求救讯号,直到他的身体、他的心灵完完全全被父亲抓住为止。
猫头鹰与小白兔
我真的真的好想......生你的小孩
随意翻阅今日的报纸,在异国趣事版看到一则采访日之国皇后小灰兔的专题报导,因为占满了整张报纸的版面,令白.瑞彼德好奇地细细阅读。
内容大致在阐述小灰兔和十八世的爱情故事。感觉上挺浪漫的,虽然不知道这文章到底修饰了多少真实,总归来说,还是很幸福美满。
小灰兔的照片放大摆在文章之中,腼腆的笑容,和难以形容的幸福感觉。
白轻笑,收起报纸。
一种米养百样人。
白有深深的感触,明明他和小灰兔是双胞胎,命运却天南地北。
小灰兔很胖,他却像营养不良;小灰兔眼睛是黑的,他的是红的;小灰兔不想生小孩,他却想得要死;小灰兔被十八世所爱,他却被驱逐出境。
他所在的地方,是夜之王
闇.傲欧在荒野之地的行宫。虽然表面上是被驱逐出境,事实上他依旧在夜之国的掌控之中。
白冷笑,无所事事的躺在沙发,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闭上眼睛水晶吊灯光线的刺激还在,能看到一点一点的对比色。
一直重复同一个动作。
好无聊。每一天都好无聊。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闇.傲欧居高临下的俯视白,从刚才进屋就发现他不断重复的动作,稍稍观察一下才靠近他。
白缓缓的睁开眼,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语言,只是一直盯着闇。
许久,白才有反应,他问:「不是后天吗?」
「既然是侦查,就不需要遵守规则。」闇说着。
「如你所见,我现在的娱乐就是看水晶吊灯,玩视觉停留的游戏。」白依旧躺着说,看着高高在上的闇,眼睛一眨也不眨。
「还满意现在的生活吗?」闇笑问,冷默的看着白。
白笑了笑说,「不满意。」
「只要你打消生小孩的念头,你随时都可以回来。」闇收起冷漠的笑容,一派严肃说着。
「你希望我回去吗?」白问。
「当然。」闇肯定的回答,一点也没有犹豫。
「是因为你需要我吗?」白说完自嘲的笑了,明明不想知道答案,却还是问了,都怪这张嘴。
「......因为国家需要你。」闇回答。
也对,好歹,他也是掌握经济的重要官员之一。
终于,白闭上眼,他刚刚紧盯着闇那张冷峻的脸不放,现在即使闭上眼也能看见他的模样。
「你可以走了。」白打发。这次睁开眼,不再看闇了,转看水晶吊灯。
「你很久没有看财经新闻了吧。」闇突然转移话题,拿起一旁的报纸翻阅,偏偏就是少了财经版。
「命人把财经版抽掉的人,不就是你吗?」白用「你明知故问」的口吻反讽。
「难道你不会手痒吗?」闇说,从西装内的口袋拿出折得十分整齐的文件,放在桌上,「这是今天那个替代你的人,所做分财务分析。」
白动也不动,继续玩着他的游戏。
「如果你回心转意,夜之国随时欢迎你。」闇话说完了,自顾自的走了。
白看着水晶吊灯,喃喃地说:
「如果你回心转意,我随时能帮你生孩子。」白的眼睛到达极限,眼角竟滑落一滴泪。
我真的真的好想生你的小孩。
白擦掉眼泪,坐起身,狠狠地瞪着桌上的那张文件。
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叫他拿起来看,一个叫他丢到垃圾桶。
最后,他还是拿起文件,打开。第一眼看的是负责人签名的地方,他曾经在这里龙飞凤舞签字,曾经这张纸是他和闇之间的桥梁。
曾经,他和闇之间,是如此紧密。
闇是夜之王时,他是他和平的象征;闇是夜之国领导者时,他是他平衡经济的决策者。
现在,闇还是夜之王,他却成了阶下囚。还是个想生小孩的囚犯。
白放下文件,有些心灰意冷。倏地,注意到文件上诡异的地方,他拿起文件前后快速浏览。
这......也太夸张了。
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站起身,往外走。他没有出门,他只是对门外的守卫说:「我要见夜之王。」
「王在另一个的行宫等您。」守卫早就收到闇的指示,如果白冲出门,就带他到另一个行宫找他。
守卫太干脆的态度,白反而迟疑了。
他这么一去,不就表示答应闇的条件了吗?到时候骑虎难下,那就遭了。
闇恐怕早就算好,老神在在地等着他了吧。
「不,不用了。」白关上门,躲进屋内。
没关系,他有办法让闇来找他。白打消了去找他的想法,转而让对方来找自己。
那天开始,他开始绝食,一共两天。
才两天,闇就迫不及待的来访了。
「你是个疯子。」闇依旧居高临下,白依旧躺在沙发。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
「彼此彼此。」白笑了笑,原本就很纤细的手,看起来更加消瘦了,他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文件,往闇的脸上一丢。
闇不回避,只是一张纸,不痛不养。
「你才是个疯子。」白很想咒骂一番,却无奈于没力气而告终。他指着那团纸,有气无力的说:「你想搞垮夜之国吗?你请的那个人恐怕连加减乘除都不会,两千四百五十万减二十八万怎么会是一千两百三十万?他小学有毕业吗?还是他写的报表是看心情填数字,还是他把一千一百九十二万拿去花了?」这些话,他是很想火气十足的吼出来,不过现在是做不了这个效果。
「就这样?」闇伸手,握住白纤细的手臂,一掌便能整个环住,可能比夜之国的难民还要瘦弱。
白想拨开他的手,却徒劳无功。闇对国家大事毫不在乎的态度,异常得令他感到诡异。
「不要拿国家开玩笑!你这个疯子。」白真想打他一巴掌,打醒他。
「你就为了说这些,饿了两天?」闇突然用力拉扯,白吃痛的坐起身,手臂快要被扯断般疼痛着。
白连叫都叫不出声,痛到他忘了如何言语。
「白.瑞彼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闇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在他耳边响起,他们之间近到没有距离。
白手覆盖在闇的手上,希望他能放开他的手臂。
「痛吗?」闇问。
白点头。
「你还会感到痛吗?」闇又用力扯了一下。
白整个人缩在沙发中,头都抬不起来了。
真的会断掉!
「你不是想生我的小孩?」闇拉扯着,逼得白不得不看着他,「生小孩可是这种程度的好几倍,凭你也想生我的小孩?少晦气了。」
白听着,不甘心的瞪着他。
「打消念头,回到我身边辅佐我。」闇拉了拉他的手。
这次,白忍住了。
尽管眼前一片昏花,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虚弱的开口:
「扯断我的手好了,反正也用不到了。」
他看着闇,眼底尽是不甘心和倔强。
「我只是想要你的小孩,有这么难吗?」白不理解,为什么小灰兔是被十八世强迫生下子嗣,而他却不明不白的被拒绝,千求万求也求不到?
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这么难?
白哭了,不是没有崩溃过。这次,闇真的踩到他痛处了。
「如果你怕晦气,那我一怀孕,我就躲得远远的,让你再也找不到,也看不到。这么一来,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知道。不知道,也就不会觉得晦气。」白歇斯底里说着,哭再加上过于疼痛,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你敢......」
闇接下来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听不懂,也不想听。反正,一定是反对他生小孩。
他不懂,真的不懂。
为什么小灰兔可以,他却不行。
为什么十八世愿意,他却不愿意。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想要生一个孩子,比登天还要难?
感觉他被抱了起来,轻飘飘的感觉,淡淡的香草味。
是闇的手,是闇的胸膛,是闇的味道。
他不懂。
为什么明明是两情相悦,却无法为对方生一个小孩。
他真的不懂。
诺,闇,你知不知道我想生小孩的原因?
其实原因很简单,真的很简单。
他只是想要拥有他们相爱的证明,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
白从梦中醒来,他没有马上睁开眼睛。他闭着眼睛静静的思考。
他想生小孩的欲望还是很强烈,不过他知道不能打草惊蛇。有什么办法能不动声色回到他身边呢?
一个庞大费力的计画,在他的脑中慢慢成形。
片刻,白慢慢睁开眼,不意外的看见那些环绕在自己身旁的仪器,以及手背上的点滴。
「闇呢?」白抬头,问离自己最近的侍女。
「大王已回夜之国,已经派人去通知您醒来的消息。」
「这...里......是哪里?」
「咦?」
白看着侍女惊讶的表情,偷偷的微笑着。他决定假装失忆,回到闇的身边。
希望一切顺利。
所幸,所有人包括医生都相信他失忆,闇终于能名正言顺把他请回去。
回到夜之国,又重新开始自己熟悉的旧职务。
说实在话,能再拿起统计表、数据资料,他突然觉得很踏实、很满足、很安心。某方面来说,他可能就是人称的工作狂吧。
「这...也太夸张了......」白拿着应该是前一任留下的资料,忍不住低喃。对前一任的工作能力,非常非常不敢恭维。
一头栽进资料里,很多决策必须重新审理。
「迪秘书,能不能把两个月前的报表拿给我看。」白对门外的秘书说。
「马上来。」
看来,要补救到「正常」......还有得熬呢!
白认命的开始工作,意外地暂时忘了闇的事情。
再次遇见闇,是快接近月底的时候,白拿着一些财务报表准备上交给闇。本来,他打算送到闇底下直属的部门,但意外的是,他们竟有志一同想尽各种方法逃避面对闇的机会。
没办法,只好自己送去。白整理自己的衣服,又紧张又期待的矛盾感觉。
叩叩
白打开门,跟里面的秘书打声招呼,直径走进闇的办公室。
「打扰了。」
闇没理会,他将手边的工作做完,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
「这是我整合这两个月的报表,请看一下。」白将报表递过去,然而闇却没接手。
闇双手交握于面前,有些傲慢的问:「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白哼笑一声,将资料放下,他不以为然的说:「前一任留下的错误,多到令我分身乏术。」
「这就是你不回宫的理由?」闇冷漠的问。
「我没有不回去,我只是想先把之前搞砸的工作做完。这样以后才好做事」白无奈的说,「我希望下次,你能找一个真的有能力的人坐这个位置。」
「不就是你吗。」闇意有所指说着,「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让那个人代替你。」
白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从那天起,白正式恢复原来的职位。其它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很明显的感觉出来,他们是十分欢迎白回来。
白有意无意,培养一个团队,偶尔将自己的权利让给别人,指导他们如何解决和发现问题。
事实上,他想培养的,是接班人。
这么一来,他一走,也不愁没人能接手。
走走走。
既然要走,就得快一点。计画得在新年,赶快完成才行。
「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身旁响起。白惊讶地抬起头,闇拿着一罐冰咖啡刺激他的脸颊。
「没...没什么。」白回神,有点口吃的说。接过那罐冰咖啡,打开,咕噜咕噜喝着。
「你说谎的时候,会一直猛喝东西。」闇突然说,带着难得的笑容。吓得白差点喷出冰咖啡,他忍住了,也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