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 第五、六集 阴阳路 死亡旅(出书版)BY 璇儿

作者:  录入:12-02

「然后我就回到了病房,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她说她想看看孩子,可这时候孩子还在育婴室里……但她闹得太厉害,于是我就去请示于副院长,于副院长说,让我抱去给她看看吧,马上就抱回来,应该没什么。」

于静说:「没错,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孩子很健康,而产妇的情绪也很重要,所以我就同意了。」

程启思问:「然后呢?」

杜珊珊说:「我就把孩子抱了过去。我刚把孩子放到她手里,就听到电话在响,这时候的电话肯定是有什么急事的,我赶忙奔了出去……」

锺辰轩问:「哪里的电话?」

杜珊珊指了指走廊尽头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值班室里的电话。」

锺辰轩说:「妳继续说吧。」

「我跑回值班室,把电话拿起来,里面却是忙音。」杜珊珊说,「我觉得奇怪,但想起孩子不能放在产妇那里太久,就把电话放了回去。

「正走出值班室,电话又响了,我又回去接,但一接又断掉了,这样一连折腾了好几次,我耽搁了好几分钟,才回到病房。在我走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我一推……」她捂着脸,说不下去了。

锺辰轩问:「妳从走廊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杜珊珊摇头。

「这一边的病房是特别病房,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这两天只有这位田小姐一个病人在这里。所以这边病房的值班护士也只有我一个。」

于静解释说:「我们这座楼,是分成左右两边的,中间被隔断了,过不来。这边是特殊病房,那边是普通病房。」她叹了一口气,「条件差很远。东西边是互相独立的,都有各自的楼梯和电梯上下。」

锺辰轩问:「那如果我想从这边直接走到那一边呢?」

于静回答:「不行,你必须下到一楼,然后从东边的楼梯或者电梯上来。」

锺辰轩没有再追问,他看到程启思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用手遮住了脸。

他回过头,对于静和杜珊珊说:「我们的同事马上就会到了,这一侧会作为现场暂时隔离开来。请妳们通知医院里面的员工,暂时不要到这里来。」

于静苦笑地说:「你让他们来,他们也是不敢来的了。」她和杜珊珊把那个已经吓得站不起身的护士扶了起来,一人一边地架着她走开了。

锺辰轩看着她们进了电梯,也在程启思的身边坐下了,轻声地说:「你真的相信吗?」

程启思看了他一眼,眼神是迷茫的。「相信什么?」

锺辰轩说:「相信她们所说的那个接阴婆啊。」

「……我不应该相信。但是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个人……」程启思用力按了两下太阳穴,「那只是胡说八道,我不应该相信,绝不应该相信。」

这时候,四楼东侧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锺辰轩抬起头,望着空空荡荡的走廊,他的神情带着些微的迷惑,甚至有少许的恐惧。

程启思注视着他,慢慢地问:「你怕?」

锺辰轩勉强地笑了一下。「怪力乱神的东西,为什么要害怕?」

「可是你的脸上写着恐惧,我很少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程启思说。

锺辰轩平淡地说:「我们所看到的那个穿黑衣服的老妇人,她确实给我们造成了相当强烈的印象。诡秘,阴森,让人恐惧。你难道没有相同的感觉吗?」

「……是。」

程启思那一部门的同事,李龙宇、君兰和莫明很快赶了过来,过了不多久,法医陈了和杜山乔也来了。

君兰一进了病房,就调头冲了出来,跑到洗手间里吐去了。李龙宇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脸都成了青灰色。

倒是新来不久的莫明还很镇静,也许是因为他不认识田悦,所以看到她死状如此凄惨,不如君兰和李龙宇那么无法忍受。

杜山乔一直是他们这个部门的法医,跟田悦也很熟。一向有「死人脸」之称的杜山乔,看到田悦的尸体,竟然也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陈了的眼眶已经红了,强捺着转过头问程启思:「这是怎么回事?」

君兰脸色苍白地从洗手间出来了,一只手还掩着嘴。「启思……这里是妇产医院。田悦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程启思知道到这时候,已经隐瞒不住了,何况田悦的死因跟她这个孩子肯定是有关系的。

「是我送她来的。」

顿时,旁边的数道眼光刷刷刷地全部落在程启思身上,那眼光怪异之极。程启思知道他们误会了,却倦怠得连把事情讲清楚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锺辰轩这次还算好心,没有落井下石,在旁边解释说:「几个月前,田悦找到启思,告诉他自己怀孕了,但不肯告诉他父亲是谁。

「昨天晚上,田悦打电话过来,听她情形很糟,启思就连夜把她送到了这家医院,然后一直守着。后来我来找他,吃了宵夜,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看到……现场了。在楼下,我看了一下钟,那时候是十二点差两分。」

他说得清楚明了,众人也把目光慢腾腾地收了回去。程启思看到几个人都还愣在那里,皱起眉头说:「怎么了?干活啊!」

他的语气不怎么客气,李龙宇压低了声音问:「启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程启思头痛得像要爆开,一直在用力揉着太阳穴。

杜山乔说:「血,太多血了。除非把她身体里的血全部抽干,否则绝不会有这么多血的。」

君兰脱口而出:「『想不到这老头儿居然有这么多血……』」她赶忙掩住了口,歉疚地对着众人看。「我……我不是有意的……」

陈了的脸上有沉思的表情。

「『想不到这老头儿居然有这么多血?』麦克白的台词?有道理……这句话也许可以改成……『想不到这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多血?』……」

他的眼光,慢慢地从病房的墙壁一直扫到地板上,最后停留在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床上。血红一片的床。

「我们得对这些血检验一下,看是不是人血……」

杜山乔打断了他。「是人血。」

杜山乔一向非常谨慎,很少有这么武断的时候。陈了诧异地对着他看,杜山乔面无表情地说:「人血跟动物血是有不同的,你也应该能分辨出来。当然,我们会回去做显色抗体检测的。」

「那你认为……这些都是田悦的血?」君兰脸上全无血色,喃喃地说。

杜山乔犹豫了一下,小心地从房门走到了床边。他手上已经戴好了手套,轻轻地拉开了田悦盖在身上的被子。

田悦身上穿着一套宽大的条纹病号服,也被血浸透了,还是湿润的。

她的身上到处是血,脸上也溅了几滴。杜山乔很小心地解开她的衣服,检查她的尸身,陈了也走过去帮忙。

过了一会,陈了抬起了头,满脸都是诧异的神色。

君兰忍不住问:「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我……」陈了吃力地吞了一口口水,过了半晌才挤出了一句,「我没有……在她身上发现明显的伤口。」

「没有伤口?那这些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莫明问。「看这些血在墙壁上留下的痕迹,简直像是一大片一大片喷上去的。

「割断颈动脉,都未必能喷得这么高,喷得这么大块。就算砍断一条腿、一只手,也……」

杜山乔也直起了身子。「我也没有找到伤口。虽然她身上到处是血,但是……没有伤口。除了剖腹产留下的那一道很新的伤口之外,但伤口的情况很好,也是包扎好的,连渗血都渗得不多。」

病房里顿时静了下来。

君兰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锺辰轩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问:「妳冷吗?君兰。」

君兰轻轻地啊了一声,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她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工装裤,但这时候已经是八月了,只有热没有冷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走到这里,我就觉得有点凉凉的感觉。」

「我也是。」李龙宇说,「明明在楼下还觉得热的。」

陈了脱下已经全是血的手套,换了一双。「产妇可能会有大出血的现象,但从……田悦的情况看,她是剖腹产,情况虽然不算是最好,但也还过得去,没有出过多的血。何况,产后大出血也不会造成这种像是……」

他停了停,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像是用高压水龙头四处喷射的情况。我看,等到现场检查结束,我们还是把她的遗体送回去,再好好看看吧。」

他看着杜山乔,杜山乔点了点头。程启思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走了进去,把田悦垂在床沿的那只手轻轻地握了起来。

「我刚才也看到了,她手里好像握着什么。」陈了说,「不过她握得很紧,我不敢硬掰。」

程启思弯下腰,仔细地察看。从田悦的指缝里,有很小的一片血红色的纸片露了出来,因为她的手上也沾满了血,所以很不容易看清楚。

陈了也凑过来看,说:「好像是……一张纸?不,不是普通的纸……」

程启思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是纸钱。染了血的纸钱。」

莫明、李龙宇和君兰在病房里忙着,程启思却仰躺在走廊的长椅上,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锺辰轩走了过来,把一杯不知哪儿弄来的热咖啡递给他。程启思却没有接,也没有说话。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提提神吧,田悦这件事,很诡异,你最好打起精神来。她既然拜托了你,你就应该对她负责到最后,不管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程启思坐了起来,接过了那杯咖啡。「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为我打气?」

锺辰轩淡淡地笑了一下。

「人都会死的,自然的老死、病死,或者是死于意外,谁都说不准。你要说是命也好,说是巧合也好,总之,发生过的事无法挽回。

「人对于死去的亲人和朋友悲伤是正常的,我接待过不少因为痛失亲人而心理抑郁的病人,我也尽我所能地开解他们……而事实上,当轮到我自己的时候,我才发现所有的心理治疗法都是废话。

「若兰死了之后,我对自己无能为力。启思,你难过,我也不是全无感觉。

「只不过,人还是要活的,痛苦到某个阶段之后,也就到了一个极限了,再不快乐,还是得活下去。何况,田悦于你,也只是一个感情比较好的同事而已。」

「前面说的还象话,最后一句就不象话了。」程启思喝了一大口咖啡,又热又苦,让他觉得舒服了许多。

「你刚才进去看了?」

「没发现什么,除了血,还是血。」锺辰轩黯然地说,「我也很奇怪君兰所问的问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程启思沉默。

锺辰轩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说:「对了,我已经跟文桓说过了,他会尽快来认尸的。」

「文桓?」程启思重复了一遍。「他对自己表妹的死,有什么反应?」

锺辰轩说:「他都完全愣在那里了,我一连说了三遍,他才反应过来,然后我就从电话里听到他啜泣的声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文桓这样……看来他对田悦还是很有感情的。」

他的声音里微微地带着一种奇怪的调子,程启思发觉到了,却疲惫得懒于去捕捉其中的含意。

「那现在我应该做什么?」

锺辰轩笑了。

「你一向是最有主见的,为什么这时候还要问我应该做什么?你当然应该明白,对于已死的田悦,你有些什么需要做的。」

程启思把咖啡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纸杯捏扁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里。

「说得对,我应该知道我该做什么。我现在就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觉。」

第三章  纸钱

第二天上午,程启思按时来上班了。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穿得也很精神,眼睛很亮,已经没了昨天夜里颓唐沮丧的神情。

「启思,文桓已经来了。」君兰把咖啡送到他面前的时候,轻声地说。

她化了淡妆,好歹把那苍白的脸色遮掩了一些。

「辰轩正在接待他。」

程启思匆匆喝了两口咖啡,就站起了身。「我这就去。」

文桓坐在接待室里。他的眼镜摘下了,程启思清楚地看到,眼镜片上蒙上了一层水雾。文桓的眼睛是湿的,微微发红,他的着装还是像平时那样无懈可击,只是没有刮胡子,程启思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锺辰轩坐在他对面,看到程启思进来,朝他点了点头,说:「文桓已经去看过了。」

文桓抬起头,望着程启思。他的眼神里有悲伤,也有疑惑。「听辰轩说,你在几个月前就知道小悦怀孕的事了?」

程启思想了一下。「大约四个月前。你不知道?」

「半年前,小悦说她累了,不想再在我的诊所里帮忙了。」文桓慢慢地说,一面机械地擦着手里的眼镜。

「小悦是个没有定性的人,我也早知道会这样,所以我就问她打算做什么。她早从你们这里辞了职,而她也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人。

「她说她先回家住上几个月,休息一下再说。她偶尔也会给我打个电话来,我那段时间又特别忙,也就随她去了,小悦毕竟是个大人了,我对她干涉过多,会让她反感的。」

程启思问:「这半年来,你就没有见过她一次?」

文桓回答:「我叫过她几次,叫她出来吃饭,她都说懒得动。我有一次直接开车到她家,敲门却又没人应,后来她说她在一个养老院做义工,每天回去得很晚。

「我想,她只要有事做,就不至于无聊,加上我自己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也就只是每周打两通电话问问她。」

程启思说:「以你们兄妹的关系,半年不见,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是。」文桓把眼镜戴上了,习惯性地把双手十指交叉在了一起,「其实,我说我这半年很忙,是确实有原因的。」

他望向锺辰轩,「你知道,我太太身体一直不好,有轻微的心脏病。」

锺辰轩吃了一惊:「采桦的病又有变化?」

采桦姓孟,是文桓的妻子,也是位医生,后来身体不好便辞职了。她的父亲孟华,是位著名的心理学教授,也是文桓和锺辰轩在大学的导师。

文桓微微笑了一笑,却笑得有些凄凉。「我每天忙着采桦的事,对小悦确实……确实关心得少……没想到她……」

程启思问:「田悦没有告诉你她怀孕的事?」

文桓摇头。

锺辰轩瞪了程启思一眼,说:「她如果告诉了文桓,她还用得着告诉你吗?」他又望着文桓,说:「她为什么不告诉你?你认为呢?」

「她如果告诉了我,我会做的事只有两件。第一,就是去找那个男人;第二,就是让她把孩子打掉,她还年轻,不能为了这事情毁了一生。」

文桓沉重地说:「我想,这也是她不肯告诉我的原因吧。」

他颓然地低下了头,程启思还是第一次看这个风度完美的男人这副模样。

「如果我能对她多关心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锺辰轩说:「这跟你关心不关心她没有关系吧?田悦不可能是自然死亡,虽然现在她的死因不明,但谁都会觉得她的死非常蹊跷。」

听锺辰轩这样说,程启思问文桓:「你去过现场了?」

「我带他去看过了。」锺辰轩说。

程启思看了一眼文桓。「那你怎么看?对那满屋子的血迹?」

「即使是突然地割断一个人的颈动脉,也不可能喷射到那种地步。」文桓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专业」了,「如果硬要说……辰轩,你还记得么,以前孟教授自杀的时候,他死的方式?」

「怎么可能忘。」

锺辰轩轻喟了一声,「他是割断了自己的股动脉,鲜血喷涌,像是高压水龙头一样,一下子喷到了天花板上。那时候……我才懂了什么叫血如泉涌,不管是交通事故还是什么,都没有那种血的喷发来得惊人。」

推书 20234-12-03 :穿越之情人养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