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延年不是很满意,虽然这匹布比刚刚那匹强了一点,但是他还是觉得无法衬托出他的『稳重』来,于是他的眼光不由得四处寻找起符合自己心目中提升自己年纪的颜色,同时脚也跟着一起移动。
看着平延年专门奔向那些颜色又深又老的布匹,平青云不禁愕然。
延延到底想要怎么样啊?我手中这匹布的颜色、样式对他来讲已经很素了好不好!
「这个......」平延年突然兴奋的捧着一匹布来到平青云面前,「我决定就买它了!」
「延延......这是......」看清了平延年手中所拿的布匹,平青云的嘴角不禁有些抽搐。
灰黑的颜色,简直就像是没洗干净的抹布;粗布的衣料,简直可以媲美砂纸;粗糙的手上,甚至都可以清楚见到纹理间宽宽的缝隙......这种布料、这种布料......休说这种布料根本就是最最最穷苦人家都不会买的,就单单想像着这种布料所做的衣裳穿在被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延延身上......平青云蓦的打了个冷颤,同时产生出一些疑问。
这织云纺怎么会有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吏奇怪的是,延延在满屋子的绫罗绸缎中偏偏就看中这一个?这,难道就是物以稀为贵?因为延延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布,所以才会选它?
「怎么?这个不好吗?」见平青云一脸惊讶的样子,平延年有些不自在的问。
「啊?啊......你,你怎么会想要选这一个?」
「这个不好吗?」平延年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布料,「我觉得它很朴实啊!我想,我穿上它做的衣裳后也一定会给人很踏实的感觉。」
「你怎么会想要......」
平青云顺着平延年的话尾间出口之后,方才想到一个问题。
延延刚刚不就是很介意他的年纪吗?会这么说也不奇怪,只是,他这么做会不会......会不会太矫枉过正了?
其实,我会这么做......只是想让你不再把我当小孩子来看待,我希望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一个有主见、能够给人依靠的大人!
虽然平青云的话还没问完,但是平延年已经猜得到他想问什么,只不过,他的答案现在只能放在心底,因为......
就算我说出来,云云也只会当我是小孩子在闹脾气罢了,可是我不是,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我就是下意识不想云云再把我当成小孩子!
「我看......」
平青云见到平延年正在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往下说,可是,他也知道平延年现在对这种事情是非常敏感的,他不想再说出什么会让平延年误会的话来,只是要让他接受平延年手中的那匹布,他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更无法想像那匹布做成衣服穿在平延年身上的样子。
忽然,游移的眼光扫到了一匹绛紫色锦缎,眼睛一亮,平青云忙走过去把它拿了过来。
「延延,你看这个颜色是不是比你手中这块布的颜色要稳重多啦!」平青云在平延年身上比了一比,状似不在意的说:「等做好衣裳以后可以在这下摆处绣上像这匹布......」平青云指着他原先拿的那匹月白缎绣上的竹子,「这样的竹子,显得人不仅稳重,还很文雅,你穿上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翩翩俊秀俏公子!」
「好,就它了!」一听平青云这么说,平延年马上答应舍弃自己手中的破布,接着又说:「对了,你既然说竹子令人显得文雅,那你手中的那块布也一起要了。」
「好、好、好,没问题!」平青云见自己成功让平延年放弃那块破布,马上笑着答应。
「还有啊,我看这布这么多,干脆我们一人做一套吧!」平延年突然提议道。
呵呵!一想到能和云云穿一样的衣服,我就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好得不能再好!
「好啊!」平青云倒是没想那么多。
只要延延肯放弃用那匹破布做衣服,要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两人又挑选了好一阵子,为平叔也选了两匹布,又选了几个衣服款式,等付了银子,吩咐织云纺的人做好之后送到迎宾楼去,平青云这才告知他们,说他们要见张老板。
因为平青云也算是城里的名人,所以有很多人都认识他,一听平青云说要见张老板,马上派人前去给还在监督工人做工的张老板送信,并把平青云和平延年请到了客厅里去。
两人刚坐下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下巴留了一点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就快步走了进来,由于见过面,所以平青云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就是织云纺的张老板。
「张老板!」平青云笑着站起身来打招呼。
「啊,平贤侄,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难道是等不及要见小女了?」张老板笑着打趣。
平延年一听这话,马上『腾』的一下跳起身来。
「张老板,我和云云就是来......」
「延延,不得无礼!」平青云打断了平延年的话,伸手把他按到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并不着痕迹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心急,跟着才对张老板笑道:「舍弟年纪还小,希望张老板不要介意。」
「不会。」其实张老板根本就还弄不明白平延年是要说什么,当然不会介意,只是有些好奇的问:「这就是令弟吗?」
「是啊,他就是我弟弟延延。」说着,平青云笑着转过头去唤平延年,「延延,见过张老板。」
「哼!」平延年撇过头去。
就是这个老头窥视我的云云,我才不要向他行礼呢!
「延延......」平青云略有不满的叫道。
私下延延要怎么任性都可以,但是在外面,不管有多不喜欢对方都不能失了应有的礼数,尤其是在商场上,就算你恨对方入骨,可在表面上也得装出非常欣赏对方的样子来,这是商场上最基本的法则,看来,回去以后我得好好教教延延,毕竟以后延延是要接管迎宾楼的!
听见平青云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不满,平延年觉得更火大,转头怒瞪着平青云,而一见平延年这副模样,平青云心知要是再逼他的话,他就会不管场合的发起火来,于是忙转头对着张老板笑道:
「让张老板您见笑了,我这弟弟刚刚和我闹了点小别扭,所以现在心情正坏着呢,您别介意。」
「啊,不会、不会,小孩子嘛,总是情绪化的。」张老板不在意的笑道。
平青云一听到这句话,突然心头一跳,忙扭头看向平延年,果然,他的脸都气绿了,看他那样子,好像马上就会气得跳起来一样。
不妙!
平青云忙抓住平延年的手,再度转头对着张老板笑道:
「张老板错怪延延了,其实今天这事是我不对,延延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哦?」平青云这话倒是挑起了张老板的兴趣。
平青云状似云淡风清的一笑,「事情是这样子的,我在十几天前就答应今天下午要带他去城南山看传说中的那块天降怪石,可是......」平青云略显无奈的笑了一笑,一我却食言了,所以,是我有错在先......」谎话信手说来,真挚得让人完全察觉不出那是谎话。
反正延廷经常缠着我要去城南山看那块怪石并非虚假啊!
张老板摇了摇头,「贤侄啊,其实我们是定在傍晚时分嘛,你完全可以先带令弟过去,晚一点再回来也是赶得上的,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在张老板心里已经认定平青云一定非常满意与他女儿的婚事,因为平青云虽然有能力,但是这城里谁不知道他只是平叔的义子,等平叔的儿子长大之后,他早晚会被踢到一边,所以他现在一定很想跟一位有家世的小姐成亲,这样以后才会有保障。
但是,也正因为平青云早晚会失势,所以这城里有很多的商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而这是什么道理呢?既然平青云早晚会失势,为什么还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呢?这当然是因为那些人想等平青云不被平叔重用后,好利用姻亲关系把平青云收为己用。
平青云的能力在这整座城里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虽说有很多商家都想招揽他,但只要一想到他现在是在为绿柳山庄工作,也就没有人敢乱打他的主意。
倒也不是绿柳山庄的人不讲理,也不是绿柳山庄的人蛮横,而是为绿柳山庄工作的人多少都受过绿柳山庄的恩惠,对绿柳山庄是异常忠心,而且,绿柳山庄给为他工作的人的报酬,以及为那些人往后的发展前途所创造的机遇,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商人给得起的,所以,他们不放弃也不行啊!
不知道张老板心里的如意算盘,平青云只是满脸抱歉的站起身来,对张老板欠一欠身,说出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张老板,很谢谢您的抬爱,但是我目前并没有成亲的打算,所以只能辜负您的好意,况且,我自觉自己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平庸之人,恐怕匹配不上贵府千金,因此我才在得知生我父跟您定下约定之后,宁愿不守早就对延延许下的承诺前来向您说明我的心意,以免耽搁贵府小姐。」
平青云看着张老板瞠目结舌的样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坐了下来。
「其实我会这么急着来见张老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迎宾楼最近打算重新装修,而窗帘、桌布之类的东西我都想重新换一批新的颜色、样式,这不仅是为了跟重新装修后的迎宾楼相协调,也是想给客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而在这城里,谁都知道织云纺是最古老的绸缎庄,所以我一直都想来跟张老板谈一谈,想问问您有没有意愿跟我们迎宾楼合作?可是不巧的是,最近因为事情太多,时间有些挪不开,我也就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所以我今天过来除了是对您的错爱表示歉意之外,也想听听您对于跟我们迎宾楼合作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老板现在的脑子有些乱,他先是对平青云表示不想跟他女儿结亲觉得不可思议,后又觉得平青云拒绝这门亲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侮辱,再听到平青云说迎宾楼想要重新装修,而所有的装饰布料都想要找织云纺合作,怒气想发又发不出来。
迎宾楼一天的客流量可是相当可观,所以它不光对楼内整体的设计要求特别严格,就连对装饰用的东西都特别考究,能够被迎宾楼挑选为做装饰的绸缎庄,相当于变相证明了那家绸缎庄的实力。
更别说迎宾楼一天当中要接待多少达观显贵、名门公子,能够在那里展露自家产品,可是无异于为那家绸缎庄做最好的广告,而且跟迎宾楼合作他们绝对不会吃亏,尤其要是像平青云刚刚所说的那样,那迎宾楼所需要的布料可是相当可观,这,可是相当人的一笔生意啊!
迅速的在脑海中过滤一遍所有的事情之后,张老板对平青云笑道:
「能够跟迎宾楼合作当然是我们织云纺求之不得的事情,至于贤侄所说的目前没有成家的打算,我了解,呵呵,你还年轻,想再多逍遥几年是吧?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呵呵,关于婚事,我们就此作罢了吧!」
不愧是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手,张老板马上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
一见张老板笑逐言开地跟自己讨论起两家合作的计划,平青云不得不在心底佩服张老板的忍耐力,因为他会选在这时提出与织云纺合作,的确是有想要压下张老板气怒的目的,要不,他原本是打算在三个月后才准备重新装修迎宾楼的事宜。
看现在这个样子,我得提前做准备了,唉,看来我这段时间是别想睡觉了!
不过,当平青云的眼角一瞄到平延年因为听到婚事作罢而时松了一口气,以及现在安心中又带点掩饰不住的喜悦表情时......
我就算是累一点也值得了!
于是,平叔为平青云张罗的提亲事件就这样被平延年硬生生给破坏掉,而且,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后,平延年有了空前的危机意识,对于想要靠近平青云的女人防范得是滴水不漏,只要一听到谁稍微有那么一点想要跟平青云提亲的打算,就一定整到那个人再也不敢有这个念头为止。
平叔对于平延年的行为很是不解,也不知针对这件事跟他商量、探讨、怒吼过多少回,可是,最后平延年还是像没听到似的依旧我行我素,气得平叔是直跳脚。
只是,老来得子的平叔又舍不得对平延年动手打骂,而平青云更是乐得平延年帮他解决那些热心关心他婚事的人,所以,平延年的恶行相当于处在没人管理的状态,致使他无法无天得很。
日子,就在这样吵吵闹闹却非常温馨逗趣中悄悄流逝了三年,这三年当中,平延年除了到处破坏平青云的姻缘之外,就是死缠着平青云,要他带他上城南山去看那块传说中的怪石,因为那块怪石听说是十多年前从天上掉下来的,人们都相传,只要两个人同时摸着石头的两端,那么,这两个人就会永远幸福的相守在一起。
在平延年心里,他可是非常想和他的云云永远快乐幸福的在一起,所以,无论那传说是真是假,他都宁可信其有的想和平青云到那里去祈祷一下。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让众人想像不到的是,一向硬朗的平叔居然病倒了,而且病势汹汹,城内有名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最后就连绿柳山庄派来的神医都直摇头,只说他也只能帮平叔再多拖一点时间而已。
浓浓的草药味占满了整间院子,而来来往往的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哀愁,屋内,平叔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脸色腊黄,平时富态的身子早已缩水得让人都认不出来,就连不懂医术的人都看得出这人怕是已经命悬一线了。
坐在床边的平延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早已哭得像两个核桃那般肿胀,而站在他身边的平青云也是泪流不止,望着与十三年前相似的情节,平青云心痛难当。
当年,也是在这个屋子里、也是在这个地方,刚刚产下延延的义母就这样去了,难道义父也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吗?虽说我明白人早晚都有这一天,可是,不该来得这么快,又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当年我可以说自己还小,帮不上忙,可是我现在已经是二十三岁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怎么面对这种状况还是束手策呢?难道我只能看着对自己有恩又那么疼爱我的人相继离我而去?却什么也做不了?难道......难道我只能看着延延小小年纪不但没了娘,现在更是即将连爹都要失去而什么忙都帮不上?难道我只能在一旁看着......看着这一切悲剧发生?
看着平叔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耳边听着平延年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平青云闭了闭眼。
我,还真是意外的没用啊......
「呜......爹......爹,您不要扔下年儿不管啊......呜呜......爹......爹,您说话啊......呜......爹,我答应您我以后都不再淘气了......呜呜......您不要走......我......呜......我以后会听您的话的......呜呜......爹......爹......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呜呜......您不要扔下我啊......呜......」
「年儿......」
平叔眼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哭得这么凄惨,也是心痛不已,可他也没办法啊,阎王要人三更死,没人能留到五更亡。
见平叔神志清醒了,平青云连忙擦擦脸上的泪水,趋身上前问道:
「爹,您有什么吩咐吗?」
「迎......迎宾楼......和......和......年......年儿......交......交给......你......你......我......我......」
平青云握住平叔的手,眼泪流了下来,「爹,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延延,迎宾楼我也会好好管理下去,等延延再大一些,我会把迎宾楼的管理权渐渐移交给他......爹,我会让延延成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会永远守在延延身边,不会让他有一点点不好的,您放心......」平青云泪如雨下的保证着。
我知道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延延,所以我一定要让爹走得安心,而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好好的照顾延延,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平家所做的事!
「要......要快......快乐......」
我不是担心你照顾不好延延,以你平时疼爱延延的程度来看,这种担心根本就没有必要,我最担心的是你这孩子太不会替自己着想了,我不光想要年儿快乐的长大,同时也希望你以后能够快乐,要学会替自己着想,不要......
「不......要......要......太......太......太顺着......顺着年......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