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麽易向行在警局一个字都不肯说?”
“他说了你会信吗?你一直对他有偏见,他要是照实说,你根本就不会当回事吧?”话都说到这个分上,张锐要是再紧咬不放,萧慎言就要随便拿点什麽,往他头上用力敲下去了。
还好,张锐没有让萧慎言真的发狂。
“好,既然你坚持这麽说,我也没有理由再拘禁你哥哥,但是我不会放弃搜集证据。想想那些被他杀害的人,想想死者的亲友,如果你真的知道什麽,希望你不要隐瞒。”
“如果我哥真是那什麽……”萧慎言看著张锐,肯定地说:“我一定会大义灭亲的。”反正他又不是真正的易向心,易向行也不是他的亲戚,所以这句算不上谎言。
张锐紧锁的眉头没有因此而舒展,看著萧慎言的眼神依然锋利如刀。萧慎言暗暗咬牙,与他对视,努力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心虚。
“好了,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现在来说说向心的病情吧!”相对易向行的问题,师从恩更担心如何帮易向心隐瞒病况的事。
“这个,恕我无能为力。”张锐一句话就打碎了萧慎言与师从恩的希望。
“就说为了协助调查把我转走不行吗?”他苦著脸,後悔刚才把张锐得罪得太狠。
“你昨晚进来伤得那麽重,医院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同意把你转走?就算要转,他们也会要检查你的状况,以明确责任,到时候,等他们来检查,你还瞒得住什麽?”张锐下意识看了看易向心胸口的伤势,随即又尴尬地撇开脸。
因为胸前有伤,护士们并没有给易向心穿上衣,只是使用了隔离罩。刚刚萧慎言说得激动起来,一把掀开了隔离罩。所以……
纯情的家伙!
张锐的表现让萧慎言直想笑,但他忍住了。现在可是个严肃的时候。
这时,师从恩发现易向心胸口的烧伤,已经愈合到一半以上了。
“你的复原速度好像变快了!”她惊讶地说。
“是吗?太好了!”萧慎言猜测应该是重新佩戴了固灵石的关系。不过,这个他是不会对师从恩解释的。
“按这个速度,她应该明早就能痊愈了。”师从恩转身看张锐,提议道:“如果申请保密治疗,只让关键的几个人知道行不行?”
“这……”
“这种事毕竟太不同寻常了,如果公开的话,一定会对易向心造成很大影响。”易向心是她的病人,师从恩不能袖手旁观。
“我试试吧!”张锐无法保证什麽,只能这麽说。他无法拒绝师从恩的要求。
後顾之忧解决了,萧慎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为了避免有护士进来,师从恩继续守候在他身旁。
当萧慎言再次睁眼的时候,张锐已经将易向行带来了医院。易向行手里还牵著睡眼惺忪的猫仔。
“猫仔!”看到自己的外甥,萧慎言欣喜万分。
可当他想去摸摸外甥的脸蛋时,易向行却立刻避开了,“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接收到他的眼神,萧慎言立刻停止了动作。他知道易向行是担心猫仔的“读心术”。房间里还有张锐和师从恩,要是猫仔转述了什麽不该转述的东西,易向行和萧慎言的麻烦就大了。
“你们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和师医生去把保密治疗的事情处理一下。”张锐带走了师从恩。
房间里没有外人了,萧慎言松了一口气,问易向行:“是向心叫你把猫仔接出来的吧?”
“是我。”一直跟在哥哥身後的易向心,通过猫仔回答了萧慎言。
“谢了。”
“你也帮了我哥,我们扯平了。”
易向行不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只想知道:“你到底跟张锐说了什麽?”
“也没说什麽……”萧慎言瘪瘪嘴,略带犹豫地将自己编的故事重复了一遍。
“特异功能?!你也太能扯了吧!”猫仔机械地转达了易向心的惊诧。
易向行则是一言不发,嘴角隐隐有些抽搐。
“那我能怎麽办?总要把谎话编圆了呀!而且,我觉得我编得挺不错的,至少他们全都信了。换成是你,说不定都编不出来呢!”萧慎言颇为得意地说著。
易向行忍不住拿话刺他:“的确编得挺好,不愧是神棍出身。”
“易向行,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一致对外,你最好不要再挑事端,不然,吃亏的可不止我们两个。”担心易向行再找碴,萧慎言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你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吗?那你就记著给我小心点,不要再出娄子。不然……”
易向行的威胁还没说出口,张锐和师从恩就回到了病房。
医院的高层在不久之後也赶了过来,虽然每个人都因为半夜被人叫醒而略带不悦,但检查了易向心的伤口之後,所有不悦都转化成了惊叹与兴奋。
院长当即就提出要为易向心开设一个研究项目,并承诺了优厚的条件。那个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若不是易向行一口回绝了,萧慎言还真有点想答应。
为了不让谈话离题太远,张锐从中斡旋,总算是让院方答应了易家兄妹的保密请求。只要等易向心的伤口完全愈合,院方就以转移治疗的名义,将她送出医院。
医院的高层走後,张锐在易向行耳边低语:“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不会放弃调查的。”
易向行毫不畏惧,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悉听尊便。”
师从恩站在他们旁边,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她想缓和一下气氛,便说:“我去买杯咖啡提神,你们要吗?”
“我陪你去。”
“我一起去吧!”
易向行与张锐同时出声,师从恩看著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萧慎言立刻插话:“让我哥去吧!顺便帮猫仔带点零食过来,他可能饿了。”
“那好吧!”师从恩立刻表示赞同。
张锐不太高兴,却不好再说什麽。看他的视线扫到自己身上,萧慎言只能傻笑。
出了病房,师从恩和易向行走去自动贩卖机那边。
长长的走道上空无一人,无论多轻的脚步声都能传出去很远。
“你不怕我?”易向行突然问师从恩。
“为什麽要怕你?”
“张锐没告诉你,我是职业杀手的事吗?”易向行相信张锐一定说了,因为他感觉到师从恩若有似无的窥视。所以他才决定化被动为主动,抢先把事情摆上台面。
“他说了,可是我不信。”
“为什麽不信?”
师从恩十分确定地说:“因为易向心太维护你了。如果我有一个杀手哥哥,我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好像有点道理。”
走到自动贩卖机旁,易向行为猫仔挑了几样零食。师从恩则在一旁的投币式饮料机上买咖啡。
咖啡有些烫手,师从恩一时端不起来,於是对易向行开玩笑说:“你妹妹说你能随意冷冻物体,可以帮我把咖啡变凉一点吗?”
易向行愣了愣,表情随即变得有些僵硬,他哪有什麽特异功能,那都是萧慎言顺嘴瞎编。见易向行如此反应,师从恩不禁尴尬起来,刚想把话岔开,就见杯子里的咖啡突然凝固起来,变成了一坨冰块。师从恩立刻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易向行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妹妹把手从咖啡杯上挪开,并对他做了个调皮的鬼脸,让他哭笑不得。
“我刚发现自己有这个天赋,所以掌握得不是太好。”易向行假装无奈地对师从恩说道。
“呵……”师从恩低头轻笑,说:“你和你妹妹,都是让人吃惊的人物。”
“过奖了。”
与病房外的愉快相比,病房内的萧慎言和张锐就不那麽舒坦了。
“你上次见到你爸爸是什麽时候?”萧慎言想起了老鬼,就突然提了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鸡婆,他只是觉得有必要让张锐知道老鬼的心情,不然老鬼就太可怜了。
张锐似乎很不乐意听到这个,“为什麽问这个?”
“你知道我这次差点没命,所以……就像开了天眼一样,能感觉到一些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
“你想说什麽?”
“你爸死了,昨晚是他的头七。他去看你了。”
“他告诉你的?”
“嗯。我遇上他的鬼魂了。”
“他还跟你说了什麽?”
“也没说什麽,就是不想你抽太多菸,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先是特异功能,现在又是鬼鬼怪怪,你的日子过得未免太丰富多彩了吧?”张锐不客气地打断了萧慎言的话。
萧慎言反问:“你不相信有鬼怪存在吗?”
张锐不语。
萧慎言又问:“在邢家经历的一切,你这麽快就忘了?”
他的问题开启了张锐沉埋心底的痛苦回忆,那些难以磨灭的恐怖画面再一次袭击了张锐的脑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锐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於是他飞快地冲出病房。
萧慎言撑起身体,对著他的背影高喊道:“抽空去拜祭一下你爸爸,他真的很惦记你!”
张锐没有回头。
喊过之後,萧慎言又有些後悔了。他开始郑重考虑太鸡婆是不是不太好的问题。
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因为张锐的匆忙离去而敞开,值班的护士们忍不住全部溜了过去。这一晚上,又是医生,又是员警,还有医院的高层在里面出出进进,在外面的一帮护士们早就好奇得要死,可有上司的禁令在,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现在门开了,她们总算找到了一探究竟的正当理由,就这样,赤著上身,豪放地叫喊著的易向心落入了她们的视线。一个昨晚被烧得心脏都露出一角的危重病人,短短几个小时,竟然可以自己坐起来,中气十足地喊来喊去。
有眼尖的护士,甚至看清了易向心胸口的伤痕,那个小小的创面,比昨晚整整缩减了三分之二,护士们惊呆了,没人能解释发生在易向心身上的事情。
当易向行和师从恩回到病房,重新关上大门时,流言早已像病毒一样迅速传播了出去。等到易向心身上的伤口完全长好,兄妹俩准备离开医院时,欢送他们的是大批蜂拥而至的记者。
在这个资讯发达的年代,记者就像蝗虫一样无孔不入。政治风云变幻要追,明星八卦绯闻要追,百姓家长里短也要追。现在出来个有特异功能的,一夜之间伤口复原,他们能不追吗?
萧慎言长这麽大没见过这阵势,各式相机全在眼前喀嚓一顿乱闪,闪得他眼花脚发软。若不是有易向行一直架著他,旁边还有张锐在开道,只怕他爬都爬不出医院。
“易小姐,请问你昨天是不是被烧伤了?”
“易小姐,你的伤口复原了吗?”
“易小姐,让我们看看你的伤口吧!”
“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本领,可以让自己一夜之间从重度烧伤中痊愈?”
……
迎面扑来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萧慎言本想回答两个字,却被易向行严厉警告“闭上嘴”,他便再也不敢出声。而一直跟著他们的猫仔被这场面吓坏了,陷在人群中,他开始抱头尖叫,那叫声分贝高得惊人,几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起来。
易向行没有办法,一把将猫仔扛到肩上,然後抓住萧慎言冲出了重重包围。
张锐打开车上的警笛,载著他们,一路闯了N个红灯,总算是摆脱了记者的追访。
小猫仔一直无法平静,易向行几番劝说无效,不得已在他颈上敲了一记,将他敲晕过去。
萧慎言看著心疼,忍不住责怪易向行:“他还是小孩子,你就不能不这麽野蛮吗?”
“还不都是你惹的麻烦!”易向行不悦地回敬了他一句。
被堵得无话可说,萧慎言只好收起了自己的不快。
见妹妹的生灵被卡在座位中间,易向行又不耐烦推了推萧慎言,“坐过去点!”
萧慎言立刻抱起外甥,缩到了一边。
张锐透过後视镜看到这一幕,十分不快,但也忍著没有发作。
等到了目的地,看易向心抱著孩子进了屋,张锐才猛地将易向行推了一旁,用力压在墙上,警告说:“你这次能脱罪,靠的是你妹妹。如果你还是个人,就对她好一点。我会一直盯著你的!”
脸颊擦著粗糙的墙面,带来轻微的刺痛。易向行用力张开五指,努力压抑住反抗的本能。
说完话,张锐便放开了易向行,然後驱车离去。易向行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著张锐的车尾消失在视线中。就在这时,那些阴魂不散的记者们也追到了这里。
易向行快走两步,回到家中,然後关紧大门,拉上了窗帘。
“哥……”变成生灵的易向心走到哥哥的身边,看到他脸上的擦伤,十分难过。
张锐误会她哥哥是个不爱惜妹妹的人,她却无法挺身而出。她痛恨现在这种无能为力的状态,她痛恨别人将她哥哥当成坏人。
不想让妹妹有心理负担,易向行轻轻拍了拍她的後背,说:“我没事。”
易向行此时的神情是柔和的,就像初春的一丝暖风,盛夏的一抹阴凉。
萧慎言看在眼里,不禁动容。他其实看不见易向心,但易向行的这一面,只有在妹妹面前才会展露,所以萧慎言很清楚易向行此刻是在安慰自己的妹妹。
他是易向心的全部依靠,而易向心是他唯一的感情出口。这对双胞兄妹,就像共生生物一样彼此扶持。
随著相处的时间增加,萧慎言对这对兄妹的了解也越来越多。慢慢地,他好像已经能够理解,易向行在妹妹的事情上表现出来的极端情绪。
他也渐渐看清楚,自己的疏失给这对兄妹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对不起。”第一次,萧慎言诚心地说出了心底的歉意。
易向行没有看他,对萧慎言的话他没有任何反应。责怪或原谅都无法改善现状,易向行不想为这个浪费时间,他只希望媒体可以尽快对易向心自我愈合的事情失去兴趣。
成为公众视线的焦点,对他们兄妹俩都不是好事。
“还有五天,向心就可以摘下阴戒了。你快点去把新的身体搞定吧!”快一点让妹妹恢复正常的生活,是易向行现今唯一的目标。
“我会的。”萧慎言点点头。
“总之一句话,时间到了,你就要让向心回到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
第七章
建档时间:10/112008更新时间:10/112008
第七章
易家门外,记者们喧哗不止,一直到晚上都不见撤走。萧慎言放下窗帘,烦躁地在客厅来回踱步,边走边抱怨:“天都黑了,这群记者打算守到什麽时候啊?!”
“过几天事情淡下去了,他们就会走的。”易向心通过猫仔安慰萧慎言。
“再等几天你就能取下阴戒了,我的身体还没找到呢!”这群记者让萧慎言无法自由出入,更别提寻找了,“易向行,你倒是帮忙想想办法呀!”
此刻,易向行正在忙著拔除家里的电话线。那些神通广大的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号码,害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全是来约易向心做访问的。
“我有什麽办法?”易向行事不关己地反问。
“哥!”易向心推了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