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怀凌

"我都说烦了啊......"

"可我还不知道。"

徐曦无奈笑笑，只好乖乖聪明。

"简单来说呢，就是我一直没有办法摆脱对车祸死去的妹妹的亏欠感，希望能够补偿她，结果发现一不小心就出现记忆混乱，回到她还在的时候。"

"......亏欠？"c

"因为我以前整天都在工作，饭都很少和她一起吃，有次我通宵加班，早上回家换衣服时发现茉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上还放着扣了盘子的饭菜，都是前一天晚上的。我总是想，要努力工作，努力赚钱，给我妹妹买嫁妆，可是钱这个东西，怎么赚都不够，工作这个东西，更是怎么做都做不完，结果，到她死了，我连一件外套，都没有亲自为她选过。而她所希望的，不过是我能过得幸福些，不要每天都那么累。"

"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累，我是M公司的小开，虽然没有自己的信托基金，也不必担心生计问题。"徐曦把杯子里的酒都喝光，笑着说，"就是偶尔会有控制不住地记忆混乱和失眠，不过没关系，医生说我已经好很多了。"

威尔拿过徐曦手里的杯，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到徐曦身边，凝眉思考些什么。

徐曦问："你不会嫌弃我了吧？"

威尔忙说："当然没有，我在想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以前--和你妹妹一起生活的时候，你做什么工作？"

"......蹬人力车的。"

"蹬人力车要通宵？？"

"........................"

"再说，你上次不是说卖泡泡糖的吗？"

"......我蹬人力车卖泡泡糖啊......"

"＝＝||"

Chapter 25

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星期，徐曦已经陆陆续续把需要用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只差一棵树。

威尔奉命去拿预订好的树，虽然早知道可能会有点惊人，但看到这棵比他还高两个头的所谓小圣诞树时，还是半天没说出话来。努力把树拖回家，家里没有人。威尔打开冰箱翻了下，里面没有什么可以当做晚饭的东西，于是穿戴好再次出门。

徐曦回去发现威尔不在，有些心慌。电话打过来，慌忙接了，却不是威尔。放下电话想起，他也可以打电话找人的 ，可电话拿起来，又放下了。徐曦看看手里的电话，皱起了眉头--威尔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重要了？心烦意乱之下，胡乱套上外衣跑到凌越那里讨酒喝。

自从上次被凌越看到大庭广众之下他和威尔的公然调情，凌越就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说起来凌越一直是所有人里最反对他和威尔混在一起的人，但当徐曦一脸混乱地跑到酒吧时，凌越却 又把他往威尔家里赶，徐曦对此十分不解 。凌越说，害怕孤独的人容易走极端，我不想你走那条我走过的路，其实我很高兴你不常来酒吧了。凌越又说，我虽然反对你那不加思考的鲁莽行为，但更反对你理智下逃避现实的行为。徐曦觉得自己虽然不敢肯定是否有过鲁莽行为，但绝对没有逃避现实过，因此觉得很委屈，独自一人窝在角落里喝闷酒，喝着喝着就睡着了。

徐曦爬在桌子上睡着后不久，威尔接了凌越的电话赶来，把徐曦背回家。

刚进家门徐曦就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对威尔说，威尔维德力克，如果你哪天不爱我了，一定要最先告诉我。威尔没回答，陪着徐曦在那棵莫名其妙的小圣诞树下睡了一晚，第二天光荣感冒。

圣诞节很快来了，威尔陪徐曦回徐家送了趟礼物。徐熠的老婆不在家，徐曦就多坐了一会儿。

徐熠很过意不去得道歉，拍胸脯表示徐曦想要什么礼物，只要力所能及将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手。徐曦双眼放光，说："哥哥，你送我个人吧！"

"什么？"徐熠吓了一下，心想着你小子该不会让我拐卖人口吧？

徐曦笑眯眯地说："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给，我帮你争取到你在H区新项目里一直没能拉拢到的却是最关键的那位投资者，你给我你公司里的一个人。"

徐熠想了一下，问："谁？"

"放心吧，肯定不是你！"

"你不会把这个人挖到同行业其他公司里和我竞争吧？"

"保证不会！"

徐熠思索再三，还是点头。因为想到最后忽然想起，徐曦说会帮他争取到那位投资者的这个条件，本身就难以实现，何况，还有个投资额度的问题，一块钱也是钱，到时他完全可以以次为借口不放人。不过，徐曦想要的是谁？没等他想清楚，徐曦已经离开家了。

威尔等在车里，有些心不在焉，回家后仍是不时叹气。徐曦一问之下方知原来公司董事会有意要换掉他，威尔说，我在这公司干了七年，只升不降一路做到总裁的位置，运气好得不得了，突然 说想换掉我，心里不太舒服。

徐曦也跟着叹气，说："这都是命，但既然如此，你就别干了，你拼了七年赚得钱不够你活完下半辈子吗？"

威尔摇头道："你不懂。"徐曦沉默。

圣诞节过后是新年，新年之后是玛丽小姐的舞会。舞会当天徐曦果然消失不见，于是威尔一个人前去赴约。

徐少夫人挺着大肚子在晚会上出现，徐家大少爷徐熠跟前跑后狗腿的不亦乐乎，威尔不假思索的避开这两人，直奔厅中一位陌生小帅哥。走近才发现，小帅哥不是一个人，玛丽介绍，小帅哥叫尼克，旁边那位对威尔来说充满威胁的中年人叫杰瑞，杰瑞阿弗莱克。

威尔觉得此人名字非常熟悉，一边握手打招呼一边努力回想，终于想起在哪里看过那个名字，惊讶之余脱口而出："--金龟！"

没错！杰瑞阿弗莱克！年度十大金龟榜首！！

其他三人俱是一愣，威尔干笑。

另一边，徐曦破天荒地跑去加班，乖乖地听萧可的吩咐努力做事，还做得不错，让同样在加班的汤姆刮目相看，原来这个小开也不是一无是处，认真起来起码也能得个良好的。休息时大家一起八卦，谈到威尔，徐曦才发现，原来连已经离开公司的职员们都知道公司高层要有调动的传言，但似乎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调动，所以消息就传出来了。究竟是内部选拔还是外部空降说法不一，但有小道消息说，百分之九十八是空降，连人都敲定了。

办公室里几个人开始逐一分析业界其他做得比较不错的成功人士，谁有可能接替威尔。一定是比威尔更有声望的，但也一定不会是最好的，因为M公司给不出最高的薪金。分析来分析去，人选落到L公司现任总裁，杰瑞阿弗莱克的身上。此人身高一米八三，体重六十六公斤，年龄不详，但从其经历上看，怎么说也应该过四十了，单身中，为刚刚结束评选不久的上一年度业界十大金龟榜首。

徐曦在一边托着下巴听得很认真，认真得几乎要睡着了，连萧可踹他的椅子都没有回应。

下班后徐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着萧可蹭饭，萧可无奈，请他一顿面条了事。吃过东西和萧可分开，徐曦又打了一遍家里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于是在如此恰当的时间奔往红灯区。

威尔回到家时有点喝醉了，进屋发现徐曦早已睡下，还是往常那样紧紧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自己的壳里死活不肯出来见人的样子。

脱了衣服钻到被子里，威尔忽然觉得身边这团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努力把徐曦那双睡着后充满戒备的爪子扒出来放在自己心口，威尔已经做好了面临这只爪子强有力的拒绝的准备，但这次徐曦非但没有把手抽回去，还把身体往威尔的方向靠了靠，威尔瞬间错愕，有点激动，连酒也醒了不少。

这是不是说明，徐曦已经被他强大的魅力俘虏了？

是夜，威尔睡得异常心满意足。

Chapter 26

小帕克出生当天，老帕克老泪纵横地打电话到M公司向徐曦报告喜讯，徐曦满脸黑线地道恭喜， 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最后老帕克说，你不用再到M公司了，这边的几个老头决定重新派个人过去，你明天就回来上班吧。徐曦还在心不在焉地说是，等到反应过来发现内容变了，才要惊叫以示惊讶，老帕克却已经先知先觉地挂了电话，徐曦只好认命。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和萧可汤姆报备了下，徐曦捧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离开办公室回威尔的家。

算了下，他似乎已经在这里住挺久了，安娜自从检查出怀孕就一直住在徐家，他也就一直没有回去住，每天赖在威尔家里，已成习惯。直到半个月前，威尔还是每天下班就回家做饭来的，这半个月来不知是工作忙还是怎样，威尔都没有回家做饭，也没有回家吃饭。

徐曦想着想着，忽然发现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像电视里每天等待老公回家的家庭妇女，还是不会做饭不爱打扫的不合格的家庭妇女，哑然失笑。

看了看表，下午两点，做点什么呢？

无意间瞥到日历上的红圈，徐曦猛然想起今天约了医生下午两点半面谈......

对于徐曦来说，二十八岁以前，他一直非常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该做什么，他的人生只有一项任务--赚钱。

一开始是希望能让颓废中的母亲挥霍的痛快点，后来母亲去世，又开始给妹妹攒嫁妆。他想，无论如何要把妹妹嫁给好人家，不能让别人看扁了！

第一次察觉自己性取向可能和别人不同是刚上高中的时候，他不小心翻到了房东先生的藏在他床板下忘了带走的黄色杂志，结果看了半天完全没反应，倒是学校足球场上那些动不动就裸上身的少年郎们显得更性感些。

当时母亲重病，他就顺便去找医院里的医生问，内科的老教授被他问愣了，然后笑着给他推荐了位心理咨询师。他有点害怕，特地叫了妹妹茉茉一起去，茉茉果然比他镇定，心理咨询师的话他听完就忘得差不多了，茉茉就能记上十之七八。当天晚上，他们的母亲去世。

徐曦在母亲遗像旁坐了一天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既然还是不确定的，也是不能把握的，那就不要再把精力放在上面了，还是继续专心想办法赚钱。

徐曦兄妹被舅舅收养，舅舅多半是不管他们的。徐曦高中毕业就去工作，工作两年后又半工半读念完了大学。他工作的很顺利，赚了很多钱。钱这个东西，其实很工作有点像，钱永远都是赚不完的，工作也是永远做不完的。他渐渐陷入一种奇异的状态，总是觉得还可以再努力，于是不断地工作工作，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任何节假日在他脑子里都没了概念。他常常早上才回家，看到茉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旁边还有早就凉了的饭菜。他愧疚了很多次，保证了很多次，承诺下次一定好好陪陪妹妹，但下次还没出现，下次就再也没有了。

那天徐曦正在开会，忽然接到电话。他开会时从来不带手机的，那天他带了；他从来不会为了接电话中途离开会议室，那天他离开了；他从来不会因为私事放下公事，那天他连招呼都没打就跑出了办公大楼。

他一连七天没回过去家，从早上开始就心绪不宁，他打不通茉茉的电话，却接到远在C市的医院打来的电话。

他坐飞机赶到医院，茉茉的手术还没结束。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茉茉走了。

世界一下子就空了。

徐曦忽然发现，他以往的努力，全都失去了意义。

从来茉茉在家等他，现在换他一个人在家里，守着空空的房子。

徐曦第一次感到，一个人，那么可怕。

他开始睡不着，梦里都是茉茉，前一刻她还在，后一刻她便消失。徐曦怕的不得了，后来昏倒在家里，被来催上班的下属发现，送进医院。

医院是茉茉离开的地方，徐曦想到就觉得全身难受。他半夜偷偷逃了出去，险些吓坏查房的护士。

徐曦开始用安眠药，要么整天整夜地不睡，要么睡起来就没完没了，如此折腾了一个多月，终于被公司放弃。同事打电话告诉他已经有人接替了他的工作而他目前则被闲置时，徐曦没有一点气愤。因为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徐曦主动去辞了职，顺便查了下了银行账户，在家里思考了几天，最后决定，去A国找那位从来没见过的父亲。

他到A国那天天下大雨，而他没有带伞。在雷声和闪电中狼狈地进了徐家大门，徐曦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地说：我是你们徐家老爷的私生子，我来投奔徐家的。当时惊呆了客厅里徐夫人徐少爷一干人第。

但徐曦一个月后才见到他那位生父，匆匆十一秒六，徐曦手拿秒表记录下精确的时间段。徐曦由此断定，这个帅老头本质上是个混蛋！

徐夫人安排徐曦住下了，徐曦仍是睡不着，一闭眼就使茉茉的样子，于是只好加大安眠药的用量。见到父亲后的第二个晚上，徐曦打包行李准备偷偷溜走，结果被客厅里关灯吸烟的徐夫人发现，拦了下来。

徐夫人说，你要去哪里？年纪轻轻的，想靠药物度过余生吗？

徐曦没说话，徐夫人熄了烟，帮徐曦把行李提回楼上房间。第二天，徐夫人带他去检查，于是，时隔多年后，徐曦又光顾了心理咨询师的生意。

对于治疗，徐曦一向配合，只是离不开药物。

时间迅速地挪动，徐夫人安排他进了S公司，他撞倒艾尔西，艾尔西邀他参加舞会，舞会上，一脸不甘的威尔出现了。

也许凌越是对的，他怕孤单，所以来者不拒，但威尔却变得越来越特别了，连最反对的凌越和徐夫人，也都对他们的同居默许甚至支持了。

这样一个越来越特别的人，会不会哪一天，也变成不可替代的？就像茉茉那样......

徐曦猛地睁开眼睛，呼吸一窒，回过神来，满身冷汗。

威尔会变得那么重要吗？

那要怎么办？如果失去了的话......

徐曦连忙用力甩头，把这种想法彻底从脑子里抛出去。他已经可以脱离安眠药了，不想再把自己绕到未知的恐惧里。

Chapter 27

徐曦之前，威尔从来没有和一个人交往三个月以上过。

如今，他不仅和徐曦在一起远远超过了三个月，还同居的理所当然。

也许真的只是玩笑，就像徐曦说的那样，他们的所谓爱情完全是众口铄金铄出来的，也终将结束于谣言之中。

至少，威尔现在就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很显然，徐曦是那种很难主动交出爱情的人。对他而言，那些亲昵地说词不过就是顺应无聊过头的众人为了不无聊而编造的闲话，大家都笑一笑罢了。所以一旦认真，他就不知如何应对了。也因此，让他交出爱情的过程，将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但威尔很快发现，徐曦比他想象的顽固地多，这个人爱把一切当游戏。徐曦会主动向他发出挑衅，会在床上引诱他，会毫不避讳的向别人表明他们的关系，但就是不会把心交给他。交往三个月后威尔发现，他对徐曦这个人其实一无所知。于是下意识的开始认真了，前所未有的认真，认真地以为，这次，他是真心的会爱徐曦一辈子了。

可等到终于徐曦对他放开了戒心，把一切告诉他，将他当成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后，威尔渐渐发现，他变得没什么感觉了。

徐曦从来不会直接拒绝，他想说的时候会说，他不想说的时候会把话题岔开。现在，徐曦已经很少把话题岔开，他想知道什么，徐曦都会告诉他。得到的太容易，威尔感觉不到成就感。

玛丽路易斯的舞会，威尔一个人去的。那里，他遇见了金龟旁的小帅哥，尼克。

漂亮的金发，完美的唇线，还有那双宝石一般醉人的眼，这恰好都是威尔从前喜欢的类型。看到尼克，威尔才想起，徐曦和他喜欢的类型，是完全不同的。他第一次见到徐曦时就觉得，这个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他还没见到徐曦时艾尔西便告诉他，徐曦不是他的那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