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还没等青年继续放肆下去,深觉事态不妙的东方煜总算拉回了一丝自制力、先一步制止了情人意图不轨的掌——他们挨得太近,单是怀中腰肢勾人的线条和直压在自个儿大腿上头的、极富弹性的臀丘便已让他不争气地有了明显的反应——若再任由冽继续撩拨下去,便是在此直接上演香艳场景都有可能。
但以他一贯谨慎又极具独占欲的性子,自是说什么也不肯冒这种可能让人瞧见冽的艳情姿态的危险。
只是手管住了,彼此交缠着的唇舌却依旧难舍,而今东方煜不可免地又经历了一番煎熬和考验。好在他毕竟还存着几分「为人师表」的气概和能耐,总算在眼前的交战中稍稍占了上风,成功地让怀中的情人半酥着身子骨结束了这个稍嫌漫长的吻。
「你是故意的?」
一吻稍歇,白洌予才刚餍足地将头轻抵在男人肩头微微轻喘,便听着上头传来这么一句——东方煜之所以会这么问,自然因为情人向来极分得清轻重,不大会因为一点感动的情绪便如此失态情动的缘故了。只是稍微乏了起伏的音调若让不知情又想像力丰富的人听着,保不准还以为给问着的人刚刚做了什么与「狐狸精」挂钩的行为呢。思及此,白冽予红艳唇瓣之上笑意因而勾起,而后容颜轻抬、于男人疑问的目光中给出了一个明显带着玩兴的答案:
「你不追?」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深明情人脾性的东方煜当场无语。好在白冽予本就只是借机玩了一下,倒没继续接续下去的兴致,眨了眨眼后微微一叹,重新将头靠回了男人肩上。
「只是想稍微剌激冱羽一下而已……我有些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
「……如果西门晔并不只是单相思呢?」
两人间向来极少彼此隐瞒,是以东方煜对西门晔的那份心思自然也有所知悉——说实话,他虽然看西门晔不大顺眼,但作为曾有过类似经历的过来人,心里自然还是有那么几分同情的。听着此语,他先是一喜,却又旋即因忆起什么而带上了几分愁苦之色。
两情相悦自然是好事,可以冱羽和西门晔的状况,若只是西门晔单相思还好——他还巴不得那个流影谷少谷主因而多受些折磨——可若连冱羽都动了情,事情就难办了。
单是那两年间的回忆便已让一心期盼着报仇的前行云寨三当家饱受折磨,一旦回忆换成了情思,那样的矛盾和挣扎,又教其如何面对才是?
光想便觉得头大的情形让东方煜一时有些哑口无言,足过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开了口,道:
「会不会只是你多心了……?」
「真是多心也就罢了。西门晔不是给冱羽留了个玉佩么?每每见着冱羽不自觉地按着胸口搁放玉佩的位置,我就有种旧事重演的似曾相识之感……」
至于重演的旧事是什么,身为另一个当事人的东方煜自然十分清楚。
「赠汝以扇,还君予佩么……这信物交换得倒挺有模有样的。」
「是啊,至少此我那个别人绣的香囊要好上几分。」
入耳的感叹让白冽予忍不住凉凉地这么回了句,原本已经安分下来的身子亦凑前了几许,明显带着挑逗意味地蹭起了情人犹未完全平息的激昂。过于香艳的抗议方式让自制力不断禁受考验的东方煜当即倒抽了口气,却偏又没能反击,只得认分地继续承受这份折磨,同时尝试着转移话题挪开对方的注意。
「但……冱羽性子虽然单纯,可在某些人情世故上却比当年的你要成熟许多,真要动心了,也不至于浑无所觉吧?」
「嗯,我之所以仅是有所疑心的原因便也在此。你我都没能见着他们平日相处的状况,自有些难以断定。可我有些担心……冱羽确实是有了情意,只是因从未想到同性相恋这一层,这才以敬慕之情掩饰了过。」
说到这儿,白洌予低低一叹:「只是先前在淮阴,你我之事意外见了光,虽说我本也无意继续瞒着冱羽,可眼下他既已知晓并接受了两个男人同样能够相知相恋的事实,那么……」
「如果冱羽真对西门晔存着情意,你打算如何处理?」
「还能怎么着?自是想办法助他二人成就好事了……就这么便宜西门晔虽让人心有不甘,可比起让冱羽为此而挣扎抑郁,那些自然都是小事。好在西门晔当初总算没把事情做绝,不论陆涛亦或田义如今都只是被关押在牢里,这才得以避免让行云寨之事彻底成了死结。」
「原来如此……那么早先你执意让冱羽做那个中间人,也是冲着这个目的而起?」
「嗯。事情的迹象虽仍不甚明显,可见西门晔用情如此之深,当初冱羽待『霍景』的态度又好到让我这做师兄的都有些吃味,自不免多留上了几分心……唉!若非还有个海天门在前,连我都不晓得该如何应付这等局面了。」
即便以白冽予的才智,要想处理这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问题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自然只能事前多加考量并预作防范了。好在这事儿眼下仍只是他的一个猜测,若自家师弟对西门晔确实只有好友程度的情谊,他自也乐得轻松,任由西门晔自个儿单相思到吐血了。
东方煜虽有些同情西门晔,但这点同情和情人由此而生的烦恼相比,自是显得微不足道了。思及此,环抱着怀中躯体的双臂一紧,他柔声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只要咱们始终守着冱羽,以他的韧性,怎么说也能寻得克服之道的。」
「也是……」
暗道自己这个做师兄的确实管得宽了些,白冽予微微一笑应承了情人的话语,却在任凭自个儿沉沦进那份温柔之时,几丝不安蓦地于心底窜起、蔓延了开。
「怎么了?」
察觉到怀里身子突如其来的微僵,东方煜有些担忧地问出了声,「身子不舒服么?还是……」
「……煜。」
「嗯?」
「你我这一路走来,还称得上是平顺吧?」
「确实……你是因冱羽之事而有此感慨么?」
「也许吧……」
也或许,是因为在这风雨之前的当下,自己竟还有余裕考虑那些个儿女情长的事实,以及眼前这份理所当然的亲昵和依偎,都因太过美好而显得虚幻。
并且,脆弱。
他暂时想不出这份不安究竟是因何而起,却清楚要想维系好眼前的一切,就必然得在无可挽回前将之厘清。陡然占满了心头的沉重取代了不久前的愉悦,让白洌予虽收紧了同拥的力道让彼此的躯体更形贴合,却已难得地再不存有分毫煽情的意味。
察觉了他的反常,东方煜心头一紧,却因情人并无开口之意而终只得沉默地将情人更深地收揽入怀中。
「当年我师父便曾对毅杰动过几次杀心,直到后来大势定下、毅杰也足以与他对抗后才罢手。眼下少桦虽有四个孩子,可以我对师父的了解,最对他脾性的当属冽儿无疑,难保他对冽儿不会有什么想法……若真如此,冽儿的安全虽有他护着,但你却十分难说了。我想你也清楚自己如果出事,会对冽儿带来什么样的伤害。所以你行事务必更加谨慎,也要想办法尽可能加深自己的实力。」
——不期然间,陡然于年轻的碧风楼主脑海中响起的,是莫九音曾有过的警示之语……
第十章
为期三个月的赌约,让向来总埋头于公务上的西门晔被剥夺了视事的权力,却也让他在暗中进行的调查之外、极为难得地享受到了暌达多年的优闲时光。
——至少,在他还掌握着与少谷主之名相符的职权之时,是绝没有这等闲情逸致漫无目的地在京里四处闲逛的。
初春时节,京中的天候转暖,东西二市的街道也逐渐恢复了原有的闹腾。尤其今夜便是上元灯会,延续了年节的喜庆气氛,沿道两旁俱是张灯结彩,几个灯谜的舞台亦早早搭建完成。
眼见几名应是寻常百姓的少年少女正兴奋地指点着舞台期待今晚能拔得头筹,西门晔无声地笑了笑,眸底透着的,却是略带讽刺的冷意。
这猜灯谜本只是图个热闹同乐,可这些年来,那些个滞留京中的士子哪个不是费尽了心思想借此出彩一番,以便博得贵人的赏赐甚至重用?
一些个年少轻狂的世家子弟偶尔也会来此出出锋头,结果这灯谜会长年举行下来,真得过头名的一般百姓,只怕还不到五指之数。
只是这番习惯性的估量方起,便旋即化作了几分自嘲——其实寻常人家哪那么多争强好胜的心思?
参加这灯谜,也不过是想看看那些人上台较劲、甚或因而引发一些个风流轶事罢了。无奈他那份对于事物的算计早已成了本能,即便是面对着这等与己无甚关连
的喜庆活动,亦不免要多加评断一番。
若在以往,他对节庆之流向来没有在公务和应酬之外的兴趣,更遑论像这般孤身行走于街市上头了——一般世家子弟外出,身边总少不了几名侍卫和负责打点周边事宜的小厮或侍女,而他至今依然是流影谷的正式继承者,京城更是流影谷的大本营所在,怎么说也不该这么形单影只地外出晃荡才是。
可心底对于某些过往的怀念却迫使西门晔拒绝了下人和弟子们的随行,也就有了刻下的情景。
他今日以一件素面缇花的黛青色绸缎为底,外罩了件无袖的烟灰色的皮袄,再衬上领口裰着的一圈鸵色毛领,一身雍容与贵气尽显,让人一瞧便知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子弟。
只是他一身穿着贵则贵矣,可没了那些个前呼后拥的护院、下人随侍,自然不免让路上瞧着的行人多了几分好奇——「西门晔」三字在这京里虽是家喻户晓,可他时常在外奔走,于京中待着时又总身陷于公务和应酬中,是以名头虽大,寻常百姓里认得他面容的却是极少。
随着夕阳西下、人群渐增,他一个容貌俊美却又十分脸生的贵公子就这么孤身行走于大街上,尽管眉眼间透着的冷峻傲气绝非寻常纨裤子弟所能拥有,却仍有个别缺乏眼力的扒手将他当成了肥羊,借着人流推挤便想摸出他的荷包「济贫」一番。
若西门晔真只是个撇下仆从独自外出、不解世事的寻常世家子,只怕还真遂了这些小贼的愿。可眼下这些小贼遇上的却是堂堂流影谷少谷主,武学造诣在整个京里都排得上前几号的人物,又岂有容他们得手的可能?
尤其西门晔本是想借此重温一下昔日同凌冱羽一道上街的情景,却给这些小贼一再打扰,原先的轻微惩戒自然越发加重……等到一路上遇着的第四只手又朝他怀中摸去之时,略有些动怒的西门晔终于蕴含真气地一声冷哼,同时一个反手将给那一哼震了住的小贼扭断了臂膀。
这些个动作在他做来也不过是瞬间的事。下一刻,人群间一阵哀号声响起,四周的行人略为散了开,便见着那位鹤立鸡群的俊美公子冷然揪着一名不起眼的青年人臂膀,而那名布衣青年正因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而发出惨哼。
虽说动手揪人一般都是保镖护院的工作,可眼前的景象却仍不妨碍路人们正确的理解那名青年见不得光的身分。
眼见自个儿已成了众人目光的中心,吃痛却仍未学乖的扒手把心一横、仍空着的左手自怀中取出小刀便朝「肥羊」面门剌去,可换来的,却是对方举重若轻的一拍、极其随意地便卸了他左手的臂膀。
如此精妙的手段自然引为了围观百姓们的赞叹,也同样惹来了邻近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府衙役。无巧不巧,这带队的捕头正是流影谷出身,一见那熟悉的轩昂身姿登即神色大变,匆匆上前一个行礼:「属下见过少谷主。」
音声并不如何响,可那「少谷主」三字,却仍清晰地传进了部分人的耳里。在这京城里,唯一有资格被这么称呼的自然只有流影谷少谷主西门晔。明白这点,围观的人群因而起了几分骚动,就盼着能趁此机会好生瞧瞧其风采。
今日若换作是凌冱羽给岭南百姓认出了身分,少不得还会向四周的乡亲好生招呼问安一番,可西门晔自然不同……回想起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清俊少年,以及淮阴一别前、那清俊依旧,却显得苍白而疲倦的睡容,他心头一痛,本就冷着的面色越显冰寒,淡淡道:
「无须多礼。此人意图行窃,把他押下去吧。」
「是。」
自个儿负责的地盘上出了扒手,还给少谷主抓了个正着,自然让这名捕头有些羞愧,连忙差两名下属将正痛得哀哀叫的扒手带了开,同时有些小意地试探着问:
「少谷主,是否需要属下遣几个人替您打打下手?今夜是上元灯会,街上人潮拥挤,难免有些不长眼的小贼扰了您的游兴……」
「不必……人潮汹涌,汝等专心维持秩序即可。」
摇摇头拒绝了那名弟子的好意,西门晔虽心绪不豫,却仍是拍了拍对方的肩以示鼓励后,方旋身再度进到了人群之中。
先前的骚动毕竟只发生在一小块区域,以他的身手,借着人潮的缝隙几个穿行后,很快便将那些寻寻觅觅等着一睹流影谷少谷主风采的人远远抛在了后头。他多少有些漫无目的地顺着人流随意浏览,却越是逛着,心底的惆怅,便越发加深。
无关乎立场,无关乎过往。即便亲手伤害了冱羽的事实仍不时于胸口激起阵阵痛楚,但此刻,心底的那份惆怅,却只有很简单的一个名字。
相思。
今日这趟出游本是为了晚些的一场戏,一场他精心安排、足以掩饰住自身与白冽予合作事实的戏。只是突来的「游兴」却让事情起了些变化,以致那份过于深挚的情思为这上元灯会所激起,终究取代了一切谋算填满了他全副心神。
相识的两年间,他因需得北返而从未与冱羽一起度这上元节过,七夕倒是有一次。只是那时冱羽已然「长成」,整个七夕几乎全忙着躲避岭南那些个热情少女的示爱了,真正得以一同相处的,也只有深夜时分短暂的把酒观星而已。
那时的冱羽已经学会了同他撒娇,学会了毫无芥蒂地腻在他身畔,学会了提出一些合乎情理但又有些「任性」的要求。可这无比珍贵的一切,却都随着他计谋的既遂而化为泡影。不论今后他们能否有真正泯灭恩仇的一日,那样单纯的亲近,怕也再没可能失而复得。
发觉自个儿最近着实有些过于多愁善感了,西门晔微微苦笑,却依旧随波逐流地任凭人潮推挤着将他带往今晚灯会最为热闹的一处,同时也是他这趟「出游」真正的目的所在。
今夜的上元灯会除了惯有的灯谜活动之外,还新添了个抢灯的擂台,却是将西市那位御用师傅的手艺添做彩头以便「与民同乐」。
猜灯谜是文比,这擂台便是武比了。虽说这灯不过是个花架子,京里家境殷实、背景雄厚的不需费这些功夫也能搞上个一两盏,可能在众人的关注下夺得这份彩头,那等光采自不是些许金银能换来的。
当然,以西门晔的能耐和地位,即便刻下给暂时夺了权,也是犯不着去争那一点小名的。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之所以前往,意不在灯,亦不在名,乃在于某个对那盏花俏的灯势在必得的人。
擎云山庄三庄主白冽予。
冯万里那件案子过后,这个理当回到江南帮着打理家中漕运事务的三庄主不仅未曾离京,还就那般堂而皇之地继续于于光磊府上住了下。
西门晔虽也听过两人间不清不楚的传闻,可这般因私而害公的行为,在他看来实在是有那么几分愚蠢的——就算擎云山庄真有意设法在京中立稳根基,也不该是为以个掺合法。
不过对方既然如此大方地落了个把柄在此,要不顺势而为善加利用,他也就不是西门晔了。
——虽说……这趟针对白炽予而定计,未免有些公报私仇的意味在。至少,他是永远也不可能忘记当年绮罗阁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夜晚,以及……那虽是透着墙传入,却仍深深烙进他心底的醉人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