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 第一、二卷——河汉

作者:河汉  录入:11-23

,不会供出己方的资料和秘密,这是一个骗子必须拥有的素质。

当秦术被困在一个狭小的水牢里,绝光,绝热,绝声,绝粮三天之后,当他已经分不清绑

住他的是什么人,已经不太清楚自己是谁,已经对自己的存在本身都感到绝望和疑惑的时

候,他的抗刑教官手执皮鞭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接下来你要掌握的,是你自己能够

承受的最大痛觉。”

疼痛。这个东西在秦术的意识里,是身体的保护机制,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周遭的环境,

能促使他迅速地思考脱困的办法。

这段训练历时五天十四小时,最后秦术趁着教官把他从水里拎起来的一瞬间,蓄力一脚蹬

在教官的鼻梁上,然后扯过他的皮鞭将他的脖子反勒住,用几天没有发过音的沙哑声线说

:“让他们开门。”

一脸鲜血的教官笑了笑,扬声让外面的人开门。

门口的人看见一个全身赤 裸,还在滴着水的少年,瑟瑟发抖地牵制着他的教官走出来。

他的嘴唇青紫,全身都是鞭痕,在他的眼睛接触到阳光的一瞬间,他晕厥过去。

教官记录:“97136,Bilker,通过训练,名列……第一。”

在他之前,已经有四名接受同样训练的受训者,在水牢里崩溃。

从那以后,秦术对疼痛感麻木而敏感,这并不矛盾。他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极限到来之

前,疼痛对于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一旦超过了这个极限,他就会立即采取措施,无论什

么措施,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只求最快速的解脱。

这成为他的本能,条件反射。很幸运地,这项本能让他在以后面对莎莎的针管的时候,也

能比陆修或者William更加镇定。

****************

1999年。

4个10公里越野,6次400米冲刺,综合全副武装越障,沙漠地形15个障碍物,1000米潜行

,卧姿50米胸疤速射。紧接着连续三天夜间行军,不间断渗透270公里,返回。

陆修累得跟狗似的,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现在他们是六人一间宿舍,清净很多,加上他

们本来就累得不行,更是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可是好死不死地,他和William半夜被

两个贵族摇醒,浑浑噩噩地他就火了,上去就是一拳,直接重击那个贵族的腹部,那贵族

闪避不及也是一阵恼火,两人眼看就要掐架,被William和另一个贵族拦住。

劝架的贵族说:“省省力气吧,首领让你们接任务去。”

就这一句话,让陆修和William顿时傻了眼。什么?任务?

陆修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个对着阿斯曼的大门痛哭的男人的身影,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可是,该来的躲不掉,这是真理。

他们对卡尔扎伊的了解很少,只知道他约莫五十岁,很富有。他是个典型的阿富汗男人,

有众多的老婆,众多的儿女,据说他是什叶派的,只是据说,因为他个人的信仰与阿斯曼

完全无关。

听其他青年组的人提起过,阿斯曼在外界从事的任务,可以说是极其混乱的,有时候是帮

助什叶派抵制逊尼派,有时候又反过来。沙特这一带本来就乱得很,而阿斯曼的活动似乎

并不是致力于平乱,甚至有捣乱的嫌疑。所以,整个阿斯曼对卡尔扎伊都不是很了解,他

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执行任务,领取报酬——过着这样的佣兵生活。

站在这个听起来传奇看起来斯文面带微笑神情和蔼胡须茂盛目光深邃的阿拉伯男人面前,

就连William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有点不大自在。

卡尔扎伊说:“你们是青年组最优秀的士兵,是的,我知道,你们自信、勇敢而且顽强。

二人沉默。陆修在琢磨这人会有多磨叽才能切入正题。

“我记得你们两个在初训阶段写过的论文,就是那篇关于本拉登的,你们的论文给了我很

深刻的印象。”

继续沉默。William有点冒冷汗,他那句“Fuck Him”的论点其实只是他一时无聊而试图

造成的视觉震撼,没想到真的震撼到了卡尔扎伊。

“你们是反对‘圣战’的,对吧,反对我们曾经的英雄。”

沉默。此时两个人都有点冒冷汗了:不是吧?压错宝了?下错注了?要遭批斗了?

谁知卡尔扎伊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其实我看那家伙也不爽,他的阿尔伊达组织太嚣张了

,近年来挤兑了多少我的产业,还有,他老婆居然比我多那么多,我很不满意啊。”

愕然。两人已经完全晕了。

“那么,你们愿意帮我做件事吗?”

垂首行礼:“首领请说。”

“帮我杀掉一个前苏联的间谍,他已经潜伏在阿富汗很多年了,要不是他前天在我的一家

羊肉店里买羊肉不给钱,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人从1980年开始就一直在监视我们的动向……

任务很简单,干掉他。哦错了,是干掉他们一家。”

陆修和William从首领的办公室出来还是一头雾水,William用力掐自己的脸直得瑟:“我

一定是还没睡醒,Bland,我还没睡醒,对吧?”

陆修也在崩溃中,无论如何,他想不到阿斯曼的首领居然是这样一个情绪化的,不靠谱的

,嫉妒心强的,最重要的是思维跳跃且混乱的,猥琐男人。

首先他的话题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到现在他们还不能理解卡尔扎伊是怎么从本拉登的圣

战跳跃到他们双方的生意冲突的,然后又跳跃到他的老婆比他多,再然后居然抛弃了本拉

登的话题一点过渡都没有地转向了前苏联侵略穆斯林的战争,最后居然归结于一场买羊肉

没付钱的民事纠纷中……

他们要疯了。这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卡尔扎伊在他们心目中严肃、谨慎、雷厉风行手段

强硬的硬汉形象。好在他们终于还是理清了首领的意思——杀了那个间谍,斩草除根。

可是,杀人?

真的,杀人?

第十七章 摇篮曲,镇魂歌

事情总是这样,有些事情,你没做的时候觉得它无比困难,等到真正做的时候却发现不过

如此,例如高考。而有些事情,起初你觉得并不困难,说起来轻而易举的样子,可是真正

实践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你最难把握的,无论花多少时间都无法忘记的东西。

它会成为你一辈子的噩梦。例如杀人。

陆修确认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眼前这栋小小的,安静的房子里的人

们,就是他们的任务目标。

他们有两个人,都是受过训练的佣兵,一把AN-94自动步枪,一把SVD狙击步枪。而对手呢

,四个人,不,五个:一对年过半百的阿拉伯老夫妻,一个二十多岁正年少的英俊青年,

他美丽温柔的妻子,在他妻子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天真的,不知世事的婴孩。

他们犯了什么错?

他们不过是买了羊肉没给钱。

可是他们必须要死。

他们观察了这个男人一天,他们真的一丁点都不相信他是前苏联的间谍,在他们的眼里,

那男人分明是个老老实实的普什图族人,他信安拉,他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孩子,爱他还

没出世的孙子,他还爱他浓密的大胡子。他没付羊肉的账是因为他忘了带钱出门。他这么

善良虔诚怎么会是前苏联的间谍?!

William待在不远处的小坡上,视角绝佳,两个房间里的人都在他的狙击范围内。

陆修潜入那个男人的书房,打开了那台破旧的电脑,他翻找着硬盘里的资料,他想,也许

他们弄错了,也许卡尔扎伊弄错了,也许他们可以回去复命说:“这个男人是无辜的。”

可是,他终究找到了一些不可磨灭的佐证,俄语的资料,在那些资料里,很多地方都醒目

的标记着“AS MAN”(S和M被和谐了),最后一次数据记录,是在前一天晚上,那个男人

买羊肉回来以后。

陆修闭了闭眼。

他在那台破旧的电脑的主机上粘贴了定时三分钟的炸弹。

然后他悄悄地走进一间卧室,他看见那个间谍的儿子把手轻轻搭在妻子隆起的肚子上,他

的妻子面带笑容,睡得安详。

陆修退出来,对着外面的William做了个手势,然后撤离了那间小小的房子。

William的猎杀无声无息。

陆修离开的时候听见那家人的邻居的孩子像是意识到什么,哭闹起来,孩子的哭声不响,

却撕心裂肺。孩子的母亲被吵醒,抱起孩子轻轻地哼起歌谣。

似乎那是个西方家庭,那母亲也许是个欧洲人,或者美洲人,谁知道呢。

她轻轻地唱着:

When I just can't find my way

You are always there for me……

在那母亲的歌声中,爆炸声骤然响起,熊熊的火焰吞噬了这个家庭的一切。

四周一片混乱……尖叫,援救,安抚。

孩子的哭声已经被淹没,可是陆修的心里却一直被那种声音折磨着,不响,却撕心裂肺,

像是一种控诉。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他们比任何一次训练都更加卖力更加迅速地往回赶,好

似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他们,他们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只知道奔跑,只想要回家。

其实我们没有错,陆修想。有些人,就是会被剥夺生存的权利,因为他们损害了他人的利

益。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是定数。我们没有错,不会有人责怪我们。

他们到达的时候还是深夜,迎接他们的是阿斯曼敞开的大门,血红的荆棘在他们头顶上方

盘根错节。

陆修忽然理解了那个痛哭的男人,那种,摆脱了一切身不由己的理由,只是单纯地为了自

己的罪孽,深深地请求宽恕的心情。

是啊,没有人有错。

可是,凭什么要别人去死?

William深夜里跑去医疗室,可巧了今天正是莎莎值班,他进了门就说:“给我一针镇静

剂。”也不管莎莎打针到底有多疼,他急急忙忙地索要静脉注射的镇静剂。

莎莎看他脸色苍白,呼吸都还没有平复,想让他冷静一点,说说怎么回事。可是William

摆明了打死也不说的架势,只是右手的食指一直在颤抖。

那是扣扳机的手指。它反应迟钝,直到现在才开始“犹豫”。

莎莎没有再追问,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很疼,William感觉到疼,这让他心里好过一

点。不久,他平静下来。

他说:“以后,我再来问你要,你也别给我。”

莎莎点头。

“不过,”William笑笑,勉强恢复了一点往常的样子,“我想我一定不会再问你要了。

莎莎还是点头。她知道William的性格,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可是他绝不能容

忍自己的软弱。她从来没有见过William像今天这样失态。

在这个黑暗的夜晚,这个神经大条的强悍男人,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静静地待着,睡

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陆修绕过少年组的夜间巡逻,来到秦术的床前,旁边97137的床位仍然空着。

他只是看着秦术,没有动作,也没有喊他,他只是觉得这样就可以安心一些。秦术不知道

他做了什么,秦术不知道他们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过,他要给这个小骗子探路,他想为他做一部有指导有先例的教科书,告诉他怎样在

阿斯曼活得更好,然而他现在明白了,这样做没有用。

小骗子必须自己去闯,谁也不能给他帮助,因为他必须自己理解这些他正在尝试理解的东

西,就算理解不了,就算到时候要跟他现在一样害怕,也只能让他自己去背负。

否则,就会被淘汰。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像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一样,莫名地

死去。

秦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身边,警惕地睁开了眼睛,然而他一下就知道是陆修,太熟

悉了,这样的存在感,这样的气味。

可是,很奇怪的,他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问:“修?你的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陆修一愣,这不可能。在那家人被杀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那间屋子,怎么可能会有血腥味

?还是说,秦术这孩子,太敏锐了?

“没有,”他说,“没有血腥味。”骗自己,骗他的小骗子。

说完他躺到一旁的床上,那个他用格斗的优胜地位换来的床位,他翻过身对着秦术说:“

我去执行了个任务……”

“嗯。”秦术在听,不过有些昏昏欲睡。

“我听到了一首很好听的摇篮曲,唱歌的女人声音很好听。”

“嗯。”秦术被训练了一天,很困很困。

“很奇怪,我只听了一边就记住了,我唱给你听吧。”

“嗯……”

When I just can't find my way / 当我迷失方向的时候

You are always there for me / 你总是陪伴着我

When I am out of my way / 当我脱离方向的时候

You are always there for me / 你依然在那里

In my darkness dreams / 在我漆黑的梦境中

I hear you call me / 我听见你在呼唤我

You give me the reason to live / 你给了我活着的理由

In my dirty heart / 在我肮脏的心中

I hear you call me / 我听见你在呼唤我

And you reach out to carry me away / 你向我伸出手要带我走

No one can save my soul / 没有人能拯救我的灵魂

……Only you / ……除了你

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各自前行,不能搀扶,不能妥协,不能心软。

在黎明到来之前,一个人走完全部的黑夜。

我的小骗子,你会害怕吗?

第十八章 扬名

在阿斯曼,对于出色地完成任务的人,会有非常隆重的庆功仪式。仪式中不会提及任务内

容,但会根据执行者的完成度给与丰厚的奖励。卡尔扎伊在奖励方面一向非常大方,金钱

,女人,权利,只要他高兴,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

秦术之前就参加过几次庆功会,获得封赏奖励的人,一看就是十分牛逼的家伙,面对成堆

的物质诱惑也一样淡定得一塌糊涂,给秦术印象最深的就是木头人。这短短两年内,他已

经看过木头人四次参加仪式,而他从头到尾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这就是境界。

不过秦术没想到,陆修和William刚进青年组没多久,两人甚至刚刚执行过一次普通任务

,就被推上了礼堂的正中。

卡尔扎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首先他确实对这两人的任务完成度很满意,上交的报告

里每一处细节都交代得清晰明确,后续处理也十分妥当,首次独立执行任务就能做到这种

程度,他怎么可能不欣赏这样的人才。其次,他很清楚少年组的成员们的焦躁感,那些都

是阿斯曼未来的主力,他需要他们有足够的动力变得更强,更加忠诚。陆修和William,

这两人无疑是少年组向青年组过渡的典范。

初次斩露头角,旗开得胜,拥有无数赞许,崇敬,奖励,这对每一只少年组的幼狼来说,

都是极大的诱惑。

Bland和William,他们自信而淡漠地笑着,丝毫看不出前一天晚上的失落。卡尔扎伊亲手

推书 20234-11-24 :花开不记年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