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笑完,又弯腰潜出了月老的办公室回到了月宫,继续抱着兔子帮玉帝盯紧有可能红杏出墙的吴刚。
人界:
经过了两天的连夜赶路,殷冷皓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幽镇。一入幽镇的城门,何七就明显发觉到殷冷皓的不同。虽然殷冷皓依旧靠在车内闭眼小憩,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明显僵硬起来,那修长的手指也紧陷入掌中,骨节处早已泛了白色。殷冷皓的举动把车内的所有人都弄的不安起来。他那种似痛楚似隐忍的举动,刺痛了一直沉默的涟漪。涟漪本想渡过去安慰一下殷冷皓,却不料殷冷皓突然睁开双眼,转手把何七掳到面前,紧紧的锁在怀里。殷冷皓温热的鼻吸喷在何七白皙的颈部,停了一会儿,他体内混乱的真气才渐渐平复下来。
何七颈部不断被那种灼热的气流拍打着,他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殷冷皓这才回过神来,幽幽的开口道"乖,让爷抱一会儿。"
何七默默,在殷冷皓的怀中坐直了身子,像根树干一样硬挺在殷冷皓怀里,任他肆意的抱着。何七此时不想逆殷冷皓的鳞片,只好乖乖把眼光望向窗外,这个幽镇很奇怪,若大的街道没有一个人影,和瘳阳比起来,荒凉了十几倍。破墙残瓦,光秃秃的树突兀的立在道路两旁,偶而吹来的冷风卷起漫天黄叶,就连空气中都迷漫着一丝腐臭。风停之后又是一片寂静,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整个镇子看上去更像是--死镇!
车子在城里转了几圈,突然停了下来。冥魂抬起车帘说道:"爷,幽园到了。"
殷冷皓松开何七的腰身渡到了车下,他站在那里,望着那支离破碎的大门,许久。然后,殷冷皓桃花眼上挑,扯出一丝鄙夷,单手推开那扇半倒不倒的破门,渡进了那杂草过膝的庭院。
夕阳斜挂在树梢上,把天空映成了橙红色。满院的杂草丛生,远处的假山上停着一只黑色的乌鸦,它悠闲的抖动着身体上的羽毛。何七向前渡了一步,那乌鸦警惕的拍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叫声滑入到帷幕之中。那假山旁边的湖水已经泛起了绿色,上面还飘着一些昆虫的尸体,微风拂过,夹杂着另人做呕的气息流动在荒院上空,久久不能退去。如果瘳阳对何七来说是繁华的古代电影城,那么这个幽园对他来讲,就是用来拍恐怖片的片场。
"你们不会要在这里过夜吧?"何七顿时觉得一股阴气从他的脚底板直蹿到了脑门,令他不自觉的起了一身疙瘩。
言非语在殷冷皓身后对何七做了个‘嘘'的动作,何七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乖乖的闭紧了嘴巴,也不自讨苦吃,跟在殷冷皓的身后向内堂方向走去。
内堂里,到处是一边零乱、萧瑟。翻到在地的桌椅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的洗礼,早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旁还躺着一个缺了口略发孤独的茶杯。
殷冷皓径直走过内堂,没有丝毫留恋,来到了那个禁锢他十四年的地方--后院最内侧的偏房。
他一掌击开那个紧闭的房门,从房里传来了一个女人妖绕略带惊恐的声音"谁?是谁?是皓吗?"
"还没有死吗?"殷冷皓冷笑道。
房里传来了一阵‘西西、梭梭'的声音,然后何七就看到一个白衣素裹的女人摸着墙壁十分优雅的走了出来。那个女人看上去超不过三十岁,有着十分精巧的脸庞,可是皮肤却很枯燥,尤其是手背之处,看上去就像是脱了肉的骨架一般。她睁着那双十分漂亮的黑瞳,楞楞的望着前方,脸上露出喜色,那一头银白的长发在脑后打成了结,斜挂在女人的肩胛处。
"皓?是皓吗?"那个女人伸出双手向前不停摸索着,那双泛着流光的黑瞳依旧无神的望向前方。
何七看得出殷冷皓与那个女子有几分相似之处,看到那个女人的举动何七也明白她是个瞎子,而且何七还猜到这个女人与殷冷皓一定有着什么关系,却终究猜不出他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何七看向殷冷皓,只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那包含愤怒的眼神中有太多太多的情素,它们不断的夹杂着......扭曲着。
看到冥魂他们都很本分的站在殷冷皓身后默不作声,何七也十分乖巧的垂下了脑袋,来个眼不见为净。
女人终于探到了殷冷皓的身前,她哆嗦的抬起瘦弱苍白的手掌想摸上殷冷皓的脸庞,却被殷冷皓无情的拍开。
女子黑瞳里泛着泪水,犹如冬季里的温泉,蒙笼笼的,配上她隐忍的样子,十分的撩人。终究她还是忍不住,落下一滴晶莹来。
哀怨道:"为何?为何依然不肯原谅我?"
殷冷皓似笑非笑,那如天籁般的嗓声高挑着"原谅你?我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同出一胎的份上留你一条生路,你以为你会安然活到今天?"
她无辜的摇着头,泪珠随着她的动作分散了出去"皓,我真的没有想伤害你,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所以......所以我才会把你想出逃的计划告诉爹爹。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把你软禁起来,更没有想到爹爹会如此对待你。"
殷冷皓狂笑,身体不停的颤动着"殷冷遥,你这一套好像之前已经在你那爹爹面前演过一次了。"
殷冷遥摆头,疯狂的想上前抓住殷冷皓的衣角,刚刚那颇为优雅的举动荡然无存,哭泣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对你的爱也是真的。你带我去见爹爹,我要找爹爹。"
殷冷皓挤眉,身子顷到了何七身边,有意将她逼疯"殷冷遥,你竟忘了,那个疼你的爹爹早在十四年前的那个雨夜,已经被我杀了,你竟然连这个都给忘了。"
何七一哆嗦,弑父?什么原因会逼着殷冷皓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都给杀了?他望着殷冷遥,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兄妹,可是殷冷遥又说她是爱殷冷皓的,兄妹之间的爱慕吗?何七止住了自己乱飞的思绪,他不敢、也不想,再这般猜想下去。
殷冷遥明显陷入到她的回忆之中,神志渐渐变的不清。她那精巧的脸庞扭成了一团,痛苦的叫嚣道"不会的,不会的......皓,你骗我的对不对?爹爹还活着,爹爹他还活着。"
殷冷皓浅笑"我为何要骗你?你仔细想想,十四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持剑弑父,杀光这幽镇所有族人的人是谁?"
殷冷遥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瘫坐到地上,身体就像入冬的树叶,不停的瑟缩着。她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爹爹还在,盟族还在,大家都还活着。"转而傻笑着不停的点头"对了,大家都还在,爹爹、盟族的族人、还有念皓,大家都在,都在。"突然她像想到什么,发疯般的大叫着,双手不停的乱摸,那抹白装在地上胜开,却已经变成了灰色。"念皓,念皓你在哪里?念皓你快来娘这里,念皓......念皓......连你也恨娘吗?"
殷冷皓表情更加不乐,拉上何七的手掌对身后的冥魂说道"把这个疯女人给爷关回去。"
殷冷遥一听,伸手抓住殷冷皓的衣摆处,哭着求道"皓,求求你,把念皓还给我。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以前都是我对不起你,求你看在念皓是你亲生儿子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你要真恨,就杀了我,只求你放了念皓。"
殷冷皓听到那句‘亲生儿子',凤眼紧缩,抬腿踢开趴在一旁的殷冷遥,拉着何七的手指内力不断加深,生生把他的手腕抓成了紫红色,此时何七也不敢做声,只能咬着嘴皮强忍着。
第十三章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殷冷皓攥着何七手腕的手掌并没有放开,只是收了内力紧紧固定在掌心。他一路上沉默不语,何七也不敢叫痛,只能这么被他硬扯着,来到了一间房内。这个房间窗户很多想必透光度很好,也十分宽敞,从门口处向内,逐渐形成环状。红木做成的书架雕刻着精美的图腾,高高的耸立在半空,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书面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粉尘。
"这里是书房?"站了很久,何七才启声问道,总不能两个人即不说话又不移动立在这个房间内扮木桩吧。
殷冷皓放开何七的手,说道"这里是盟族的书库,所有的书籍都在这里。"然后他走到左排那侧的书架前,手掌放到一本书上,轻轻一转,左侧的书架缓缓移动,一个密室出现在何七的眼前。
何七随在殷冷皓身后,溜着墙角沿着那蜿蜒而曲长的台阶走了下去。密室打扫的十分干净,透气的窗口很小且高高悬在墙壁之上,里面有一个长形木桌,桌之上笔墨纸砚样样具全。一旁的墙角处还放着一个花雕镂空的楠木床。沿着墙壁的地方有很多书架,和外面大相径庭全都塞满了书籍。
殷冷皓独自走到书架前,执起一本书查阅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对一旁的何七说道"以前,我住在这里。"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何七打量着殷冷皓以前住的地方问道。这里真的是殷冷皓住过的地方吗?这么阴暗,这么狭小,可以说很简陋,像他这么爱干净,又如此挑剔的人会住这种地方吗?何七想到殷冷遥说过,曾经他爹有把他软禁过,难道这里就是他被软禁的地方?
"找一本书。我记得曾经在这里见过。"殷冷皓记得在这里见过那本《蛊》的书籍,那里讲的全都是这世上奇毒、奇蛊的解法,曾经他小的时候见过一次。
何七见殷冷皓不再理会他,就一个人在这密室转悠了起来。走到木桌前时,他看到桌角处有一个青花瓷缸,里面卷着好多书画。何七一时兴起,拿起一幅放到桌上伸展开来。
画中白雪纷飞,一个银发紫眸的孩童簇立在雪地中,面前那一片竹林也被积雪压到半垂,孩童一身洁白的狐裘,胸前挂着一个纯金制成的长命锁,锁上刻着一些极为漂亮的花纹。他的两只小手塞在一副白绒绒的毛制直筒护腕当中,脚下也穿着同色系的白靴。白天、雪地、纯洁的小人儿,浑然天成为一色,要不是那个趴在他脚边的黑色身影,恐怕这个粉雕玉砌的人儿就要和这天地一起消失在风雪当中。孩童半蹲在那个黑色身影旁边,深紫色的双眸噙着微笑,好似在和那孩子说着些什么。
何七看得出来那个站在雪中的孩子便是殷冷皓,那时的殷冷皓感觉上去好单纯,十分的可爱。就连眼角的微笑都看上去那么的自然,像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感觉。何七偷偷观察着殷冷皓的背影,现在的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逼人的寒气,不敢让人越雷池半步。
殷冷皓回头,看到望着他发呆的何七,又扫了一眼桌上展开的画像,不带丝毫情感的告诉何七"那是我七岁同冥魂去幽南时,言非语画的。"
"他们从小就跟着你了?"何七好奇的问道。
殷冷皓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到桌前径直坐下,又把何七扯到他的腿边强硬的按了下去,见何七不乐的蹙眉,抗拒的扭动着身体,殷冷皓在何七耳边吹着气:"还想让爷像上次那般对你?"
何七闻声立刻止住他扭动的身躯,乖乖的待在殷冷皓的怀抱之中。他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被殷冷皓挑拨到高潮,一想到那时他竟然在殷冷皓的手下感觉到丝丝快感,他就恨不得找个洞藏起来,他可是个直男,没有断袖之癖。
殷冷皓怀里卷着何七,心里没来由的安定了下来,每年他回幽园总会十分不安,可是这回有何七在他身边,嗅着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淡香,殷冷皓暴走的真气竟然能渐渐平复回来。何七对他来讲,意义是不相同的。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心动,那种放他离开后的不甘,看到他全身是伤时的刺痛,还有那次他的那句‘美人奶大'把他气到极点的感觉,都是何七带给他的,在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被那个雨夜掏空、噬净的时候,何七又一点一点让它复苏了过来。
殷冷皓斯条慢理的开口回忆道:"盟族与魔教两者都精于下毒、五行、内功,虽师出同门,却不相往来,分别存于世上。盟族与魔教最大的区别在于,盟族以亲近结合产下子伺,保证盟族血统的纯正和天生的百毒不侵的身体,而魔教则是靠后天的食毒喂蛊。我爹正是盟族的族长。"
殷冷皓顿了顿,又说:"他未当族长之时认识了我娘,不管族人的反对硬把我娘娶进门,扶为正室。次年,娘便生下我和殷冷遥,他一怒之下便把我关进了这个密室,找人照顾我的起居。等我渐渐长大,从照顾我的婢女口中得知,原来娘亲未嫁之前曾经有个心仪之人,后来娘家中发生变故,他正巧救了娘亲一家,为了报恩娘便下嫁于他。本来应该十分美满,而我的出生却打乱了这一切。"
何七打断殷冷皓的话,问道"为什么说是你打乱了这一切?"
殷冷皓自嘲了一下"就因为我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像及了那个人。"
何七沉默,他很想说这些东西有可能是遗传,也有可能是隔代遗传,或者是基因突变造成的,你并不一定就是那个人的儿子。可是他没有张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张口后要怎么告诉他什么是遗传,什么又是基因,更何况就算殷冷皓相信了,那又能怎么样?该死的人已经全死光了,难道还要让活着的人更加痛苦吗?这种祖上缺德的事情他何七反正是干不来。
殷冷皓搂着何七的手臂紧了紧,接着回想着:"虽然我从小被关在这里,粗茶淡饭,却也被照顾的极好,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看看书,做做画,日子也还算清静。"
何七知道殷冷皓此时心里应该很无助,从小就被人关在这个不见阳光的密室之中,没有母亲的疼爱,没有父亲的呵护,身边除了书还是书,虽然比他小时候那种挨饿的日子过的富裕,却被并不舒坦。何七心里有一点点可怜殷冷皓,这种可怜的感觉竟带着一丝同病相连的滋味。
"五岁的时候,爹过大寿。我第一次被婢女带出了这个房间,第一次见到了书中描写雄鹰展翅的天,见到了骏马奔驰的大地,见到了书中描写的那些各种各样的花、树,还有那么多陌生的脸孔。他们望着我的时候都有一种相同的表情,直到之后我才懂得那种表情多么的轻蔑。"殷冷皓舒了口气,把何七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掌心把玩着,脱了伪装的他竟然如此脆弱"地方很大又有很多人,我却一个人都不认得,只能躲在婢女的身后,颤抖的紧紧攥着她的衣角。那个时候我见到了他,他正坐在堂上,是那么的威仪,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即漂亮又高傲的女人,我曾经以为那是我娘。我还看到了他怀中那个穿着华丽的女孩,那个流着和我相同血液的殷冷遥。五年,五年之中他不曾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当他看到我的时候,只是轻扫了一眼,又低头去逗弄他怀中的殷冷遥。"
"那个漂亮的女人不是你娘亲?那你娘亲去哪儿了?"何七有意插话,帮殷冷皓放松一下紧绷的精神。
殷冷皓凤眼低垂着,无力的浅笑。他这个举动竟然和何七第一次见到殷念皓时,殷念皓所表露的感觉一模一样。"婢女死的时候曾告诉我,我娘早在我被关起来的时候,为表清白投湖自尽了。我果然是个不幸的人,刚出生便把娘亲害死了。"
何七先是一楞,然后看到殷冷皓眼角那滴晶莹,动作生硬的主动抱了殷冷皓一下以示安慰。何七嘴快是个直肠子,又不会说好听话,尤其是在这种事上,他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别人。
"你可知在他的寿宴上,把我安排在何处?"殷冷皓苦笑,见何七摇头,才说道"他竟让我与元老的猎狗坐在一起,面前还放着一个狗盘,里面全都是吃剩下的残食。看着元老和高高在上的爹嘲讽般的望着我,我很害怕的把目光投向他身边那个以为是我娘的女人身上,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句冷哼。四周的人都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我,只有那个照顾我的婢女,只有她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帮我求情。后来爹让我和狗一起进食我不肯,他便拿皮鞭抽我,也只有那个婢女她把我护到怀中,她的怀里十分温暖,她身上的香味竟和你的味道如此相像。她即使被鞭笞了还柔声安慰我,让我不要害怕,只要她活着,她一定会护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