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麦惊慌的握住龙的手问。
木很快反应过来,“你……中弹了?!”
龙轻笑一声,有点喘,动一动都扯动腹部的伤口,其实痛的要命,额头的冷汗挂了下来,“幸好是橡皮子弹,没大碍。”
“快上船,我这里有纱布,帮你包扎一下。”维樱连忙翻自己的大包。
“快上来啊!”小灰也焦急的下船。
龙摇摇头,示意大家别动,“没用的,这种伤只靠纱布是撑不过去的,你们走吧,我留下来。”
“别开玩笑了?!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下来!”麦大叫着从船上跳了下去,抓住龙的胳臂不放。
维樱已经找到纱布,她绝望的看着龙,因为她知道,龙的话是对的,纱布帮不了龙。
龙将激动的麦拥在怀里,吃力的微笑着说,“如果我跟你们走,可能要在海上漂流一个星期也说不定,以我现在的失血速度,根本挺不到明天天亮,而这里有很好的医疗设备,留下来反而是条活路。你说,你是想我活下去,还是死在大海上?”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却残酷现实,麦的脸埋在龙的胸膛,能听见龙急速的心跳声,还能闻见伤口散发的血腥气息,混合着龙自身的气味,让麦不想离开。
“那我也留下来,留下来陪你!”麦抱着龙焦急的大喊着。
所有人都被绝望的气氛所包围。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再努力一下,就可以逃出生天,一脚跨出去就是天堂了。
功亏一篑的感觉。
森林那头的人声越来越近,一切迫在眉睫。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带龙走,很可能是害了他,但留下他,也一样生死不明。
怎么办呢?!
到底要怎么做?!
龙抚摸着麦柔软凌乱的发,慢慢抬起麦的脸,看着,只是看着,他知道,这一次,也许是真的,最后一次好好的看着他的脸。
麦清澈的泪水绝望的流淌着,他从没遇过这样的情形,生死分离,真真的生死分离。
他绝对不能留下龙一个人,留在这个岛上。
可是,如果强带他走,他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在船上。
他不要他死。
绝对不要。
可是到底要怎么办呢?!
麦悲戚的面孔让龙感动,他为了自己而心碎,多好,自己心爱的人如此真情流露,真让人安慰。
很让人有点死而无憾的感想。
龙低头,温柔的吻上麦的唇。
月光下,绝美的场景。
强别开脸去,这个时候,打断他们,仿佛是太过残酷了,但这样的情形,对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小灰和维樱都被这样的情形震撼的无法言语,因为绝望而更加凄美的感觉,让人窒息。
“不要离开我。”麦终于崩溃的哭了出来,“求……”他的后半段话被龙的手掌劈断了。
龙打晕了麦,打横抱起他,放上了船。
整个过程无人出声。
木仿佛一早知道龙会这么做,他将麦安置好位置,站在船尾看着龙,“真的不一起走?”
龙退后一步说,“我还想活下去的,放心吧,他们不会杀了我的。开船吧。”
此时,沙滩那一头,已经有人冲出来了。
“走啊!”龙终于提高了声音。
“不要!”小灰哭叫着扑上来,被木死死抱住。
强回头看了一眼龙,龙对他说,“照顾好他。”
强突然觉得心头很堵,不爽的扭回头去,“管好你自己。”船终于开了出去。
“你……”维樱趴在船头,却来不及和龙告别。
一船人带着悲伤开出码头,谁也没料到,结局会是这样。
身后的龙终于支撑不住,坐到了沙滩上,腹部钻心似的疼痛一下一下传向大脑,他慢慢向后躺下,眼前是暗蓝色的天空。
(八十四)崩溃的小岛……
“主任……只剩这一个……”一群吃干饭的保全手足无措的站在海滩上将龙围在三层包围圈内,其中一个战战兢兢的指着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的龙说。
高诣金虽然心下一片凉意,但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亲临现场的他缓缓走向龙,一干保全让出位置来。
高诣金站在龙身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冷冷的说,“做英雄的滋味如何?”
原本闭目养神的龙听见高诣金的声音才慢慢张开了双眼,听到如此酸溜溜的问题,忍不住轻笑出声,“感觉意料之外的好。你呢?失败者的滋味又如何呢?”
一旁的保全们议论纷纷,不明白主任同这名逃犯之间在打什么哑谜。
高诣金再好脾气也受不了龙此时的嘲讽,他的骄傲自信让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居然让犯人从岛上逃离了,这意味着整个岛的秘密将被曝光,他从没想过,自己一时的轻敌疏忽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是,我是失败了,但我至少还活着。”高诣金看着龙毫无血色的脸孔和腹部一片殷红咬牙切齿的说着,“而你呢?牺牲自己做了英雄,值得吗?恩?!”
龙越过高诣金已经扭曲的面孔望向黑色的天空,每一下呼吸都带动伤口的疼痛,身体渐渐冰冷,海水冲刷着双脚,整个人仿佛要浮起来了。
值得吗?
他也问自己。
“其实我不知道,不过都无所谓了,只要他能活着离开。”龙诚实的回答他这个问题。
高诣金蹲下身来,不解的看着龙,“告诉我,像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蠢到为别人牺牲自己?”
龙呻吟一声,伤口真的很疼,呵。
“千万别告诉我,是因为爱情这种虚无缥缈没有根据的东西。千万不要!”高诣金满脸不解的问。
“主任,他失血过多了……要不要先送去医院?!”一边看不下去的保全大胆的出声询问,龙的白衬衫已经快要变成红衬衫了。
“很抱歉,没办法帮你解疑,你不会懂的。”龙笑着呻吟着,“嘿,如果想让我在这里自身自灭,麻烦你们让开一点,我想一个人躺着。”
高诣金挑高眉头看着龙,“这是激将法吗?”
龙深吸一口气,意识正在消失中,他慢慢闭上双眼,“随你怎么想,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高诣金站起身,龙就这样躺在血泊中,惨白的脸上一片安详,他仿佛是真的做好了最后准备,死亡于他来说,仿佛真的只是休息一下,他的脸没有丝毫恐惧。
身后的保全们也是安静一片,这个犯人维护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不要以为我是上了你的当,你给我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想就这么轻松的一死了之?!带他去医院。”高诣金其实真的很想狠狠的修理龙一顿,可惜此刻只怕补上一脚也能要了他的命,所以只好先治好了他再修理他!
“去追那艘快艇,死也要追回来!”高诣金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下命令。
“主任,校长让你马上回办公室。”一名保全报告着。
高诣金深吸口气无奈的走回大楼。
一进校长室,高诣金就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的疏忽,上头怪下来,这个黑锅我一个人背!”
办公室一片寂静。
大摇椅旋转回来,校长平静的靠在椅背,只是说一声,“老高,如你所愿,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高诣金站在办公桌前头,错愕的看着校长毫无表情的脸。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校长略抬起面孔看着他说,“你以为我们一直关押的是些什么人?”
高诣金瞪大眼睛看着校长,一时反应不过来。
校长叹口气,“他们的背景有多厉害,你最清楚不过了,我们这么多年来有恃无恐的将他们关在这里,不过是靠着这座绝密的小岛,现在有人逃出去了,这里将不再是秘密。而这些人的父母这么多年来受尽折磨,你认为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他们还没逃远,会追回来的!你不要把情况想的这么坏!”高诣金还是不肯承认现实。
校长摇摇头,“不要盲目自信了,你这一次也是输在这里,那个人就是看透了你,你的骄傲为他准备了一切,等同于送走了他们。你还不清醒吗?”
高诣金跌坐在椅子上,一时缓不过气来。
是的。
龙利用了自己多年以来在这个岛上建立的盲目的自信,如果当初在知道情报以后,就直接将他们关禁闭,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自己愚昧的成全了他们,甚至为他准备地图和物资,他错把他当成第二个尹快乐,可惜龙不是,他的能力远在尹快乐之上,但现在才明白,未免太迟了。
高诣金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喃喃的自言自语,“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全盘瓦解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突然,他跳起来,双手大力的拍在办公桌上,“我们在警察找来以前,先转移掉他们,让他们扑个空,我们再去其他地方建造新的基地,一切重头再来!”
“你太天真了,这么多人你怎么转移?要暂时藏在哪里?你以为警察都是吃闲饭的?而且建筑一个新的基地,你以为是搭积木?别傻了,我们完了,面对现实好吗?!”校长看在老友份上居然还能冷静解释,换做他人,早就一拳上去打晕干脆了。
高诣金双手颤抖着,没有想到,十几年的基业就此毁在他的手里。
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校长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倒是比他豁达,“想开点,从一开始,就要想到这种结局,收拾一下,搭早上的船走吧。”
“走?!那这里呢?”高诣金抬起头来惊讶的问。
就这样走了?结束了?
校长苦笑着,“难道还要背着整个岛跑路吗?这里就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去了,反正很快警察就会找到这里。”
“真的就这样?”高诣金还是不肯死心。
校长推开身后的一面窗户,让海风吹进来,“你不是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吗?我们有足够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只要有命在,就不怕,走吧,忘记这里不健康的日子,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高诣金低着头沉思片刻,“能忘记吗?”
校长笑着说,“不,永生都不会忘记,我们将一辈子活在噩梦里,每天清晨都会担心今天会不会被警察抓,花着肮脏的钱,甚至永不会去相信别人。”
高诣金惊讶的抬起脸来看着校长,他是不是刺激过度疯掉了?
校长与他对视,微笑如旧,“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还是会活下去,祝你好运,兄弟,再见。”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仿佛这是一个普通的周末,他要出去度假了。
高诣金突然发觉,校长才是真正冷血的人物。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校长室里,面对着窗外暗无天日的大海和天空,心中没有任何可靠的想法,只有怒火燃起,是那个人,一手造成这一切。
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高诣金终于想开了,要走也要带他一起走,他不会以为自己会在救活他以后让他安心的等着爱人来救他吧?
那也未免太高估他的爱心了。
他来到医院,医生们正在为龙做手术,他等在外头忠实的等了两个钟头,不出所料,手术很顺利,子弹没有射中要害,除了失血过多需要静养没有其他大碍,医生说身体很健康,恢复起来会很快。
高诣金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昏睡的龙,轻轻自言自语,“你以为这样就赢了我了?笑死人了,我会让你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
输家总是在最后还死死挣扎,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输掉的事实,即将坠入地狱前一秒,还要死命抓住些什么,真是可悲。
(八十五)噩梦……
麦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空,这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太阳快乐的抖动着身体,将光辉和无尽的热量抖下来洒下来,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却无法进入每个人的心里,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乌云一片,明明是个应该大肆庆祝的黎明,却因为失去某人而变得惨淡无味,那个人计划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做的最多,想的最多,到最后,万般筹划,精心安排,将所有人都送出了牢笼,却将自己留在了那里。
麦瞪大眼睛望着天空,喉咙干燥的可以,突然,他开口说,“嘿,兄弟们,我昨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大家都疲累的靠在船边,看着麦一个人躺在那里望着天空说梦话。
“我梦见我们都被绑架了,被绑到一个秘密小岛上,那里居然被关了很多人,更好笑的是,我还梦见我的表姐也在那里,多好笑……她明明出国留学去了,我却在那里遇见她,她还说自己被关了十年了,真是个荒唐的梦,是不是?!那是个满是监控窃听器的开放式监狱,不过还不赖,生活水平很高,然后龙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计划,最后我们安全的越狱了,不过这个梦的结局不太好,我梦见龙受了伤,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最后还一个人留在那个岛上了。”麦恍然的诉说着自己的梦境,眼神空洞。
没有人开口说一个字,生怕打断了他,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麦此刻完全就是个梦游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木坐在甲板上,下巴支在膝盖上,看着梦游中的麦,“龙出手太重了,脑袋都打糊涂了。”
维樱在听到麦的话之后,几乎想跳进大海消失算了,因为她的脸就是敲醒梦境的那块坚石。
哭到已经没有眼泪的小灰因为麦的一番话,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坐在船尾面无表情淌着泪水,如同一尊蜡像般木讷。麦如果说是失去了爱人,那么小灰则是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虽然龙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是他的谁,但只是让他那么跟着他生活已是最大的恩惠,可是,如今,他却生死未卜的被留在那样一个岛上。
彻夜未眠开着船的强满脸疲惫,一大清早还听到麦讲这样的梦话,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他闷闷的对木说,“过来换你开会儿。”
木尽量保持着平常心,不让情绪控制自己,这一船人还需要他照顾呢。
“我可只会开车,不会开船。”木用昨天的话刺激强。
强丢开方向盘,瞪他一眼,完全没有斗嘴的心情,转身离开。
木连忙上前掌舵,一夜没睡心情这么差,大概是犯了睡神的大忌。
强走到麦的身边,俯视着那张逃避现实的脸,这个时候,如果是像小灰那样哭出来还比较正常吧?”起来,吃点东西,喝点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要耗,现在就崩溃还太早。”如果没有人做坏人,那就由自己打破他的幻想吧,强硬起心肠命令麦起来。
麦却突然紧闭双眼,倔强的说,“不要!我还要谁觉!梦断的不是时候,我要回到梦里去救他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句幼稚的宣言击败了,不愧是嚣张麦,梦做的不愉快也要续上,非做到满意为止,多么强大的意志。
但他们是懂的,这样的幼稚背后是不肯相信现实的痛苦,痛的不想醒来。
强蹲下身,坐到了麦的身边,眼界尽头没有任何陆地,只有无边无垠的海洋。
“醒醒吧,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强的声音干燥而低沉,虽然龙是他生平最讨厌的人,可这不代表他对他的掉队无动于衷。
麦固执的将手臂挡住了原本就已经闭上的双眼,遮去所有的光线,好让自己重回黑暗,返回梦乡,他颤抖的双唇执拗的说着,“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