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儿听他温言相询,一阵酸楚难受,便如无数的刀子攒心,退后两步跪下,道:"爷是主子,小的不过是爷养的一只阿猫阿狗,凭爷怎么样罢了,爷这样关心,小的担当不起!"
欧阳英悍听他语气冷冷清清的,竟是忽然成了个陌生人样,便又有些火气窜了上来,冷笑道:"你倒真跟爷杠上了!"明哥儿跪在地上只不吭气。欧阳英悍大怒,起身骂道:"不知好歹的贱东西!爷什么都顾不得,当你心肝宝贝一样,不过偶尔一句话说重了些,你就念念不忘的!你恨爷打你骂你,爷发起狠来,索性打死了你,以后反而清静!"禁不住抬起脚来又想踢他一下子,终于硬生生的忍住,气哼哼的出去!
此后一连数日,欧阳英悍再没进一进书房,明哥儿每日吃饭时张着嘴发怔,睡觉时睁着眼发呆,也不跟人说话,也不跟人笑。小吉因也被王爷打了一顿,大觉没脸,先几日也跟着一道生气,后来见着有些情形不对,只得打起精神说笑解劝。明哥儿仍是不动不笑,不言不理。
转眼又过几日。欧阳英悍心里的火儿渐渐消散了,不免又念起明哥儿的百样可爱处儿来,于是又进书房。谁知进到书房,那明哥儿生像是变了个木头人儿,不言不笑呆呆的接着,呆呆的服侍,欧阳英悍稍露爱惜温存之意,马上退后跪下,只说"承受不起!"把个欧阳英悍气得恨不得掐死他,一时偏又舍不得!
王爷一走,小吉免不了上前劝解明哥儿道:"明哥儿你也恁不知好歹的,王爷纵然错怪了你,毕竟他是主子,就打你骂你一顿,也没个什么了不得,你倒记在心里念念不忘的!如今爷这模样竟是有些回心转意的了,你还跟他对着干,可不是自讨苦吃!"明哥儿呆呆的听着,呆呆的又坐了一会儿,自进屋里躺着去了。
欧阳英悍心里有气,在前庭打小厮砸桌子大发了一场脾气。正一个坐着喝闷酒,欧阳英伟进来笑道:"大哥,喝酒呢?"欧阳英悍懒得理他,又灌了两盅酒,忽然骂道:"他*的!白疼他了一场!早知这样,让他在厨房里磨个死,倒省却许多麻烦!"欧阳英伟心上一惊,近前坐下了,也端起酒杯来陪着喝了两杯,劝道:"大哥究竟为着什么事心烦呢?"欧阳英悍抬头瞪他一眼,道:"没你的事,走远些!"忽又骂道:"小王八蛋!跟爷闹意气,瞧着是你狠还是爷狠!"
欧阳英伟一呆,良久方道:"大哥,兄弟有一句话说出来你莫在意,那不过是个小奴才罢了,一个男娃儿,大哥喜欢他的时候就疼着他些,不爱见他呢就撵出去,何苦为着他烦恼呢?"欧阳英悍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骂道:"我也用得着你来教训?快滚得远远的!"
一边骂着,自己先站起身来,醉醺醺的进到书房,道:"那贱东西呢?"小吉忙道:"在里屋睡着呢,小的去叫他起来!"欧阳英悍道:"出去!都滚出去!"小吉环儿等人赶忙退下。
欧阳英悍趔趄着脚进到里屋,明哥儿正从小床上坐起来,欧阳英悍乜斜着眼道:"过来!过来伺候爷!"
明哥儿下床站着,垂头不语不动。欧阳英悍怒道:"叫你过来伺候爷没听见?"明哥儿仍不语,停了一阵儿,方垂着头道:"小的本来是个蠢人,不知道怎么伺候,才能让爷满意!"欧阳英悍大怒,骂道:"给你脸不要脸!真要跟爷杠到底了!你瞧着爷治不治得了你!"
便上前一把抱起,回身往大床边就走!明哥儿挣扎不依,早被欧阳英悍抱到了床上,按紧了三两下扯脱衣衫,便合身压了上去!明哥儿拼死挣扎,却哪里挣扎得动?欧阳英悍兽性大发,竟不理会他的死活,蹬脱了身上的小裤,挺起粗大勃起的阳具,跟打仗一样,便粗暴狂野的强奸一回!
一时完毕,明哥儿软在床上低声呜咽。哭得欧阳英悍又心烦起来,骂道:"再哭,滚出去哭去!"
那明哥儿倔劲儿发作,真个儿一边哭着一边跳下床赤条条的就往外跑!把个欧阳英悍气得七窍生烟,一跳下床,三两步追上,把明哥儿一把抱住,扔回到床上,合身扑上去按住,骂道:"你犟!叫你犟!爷掐死你!"
便用两手掐住了明哥儿的脖子,明哥儿出不来气,两手乱抓,两脚乱蹬,挣得满脸通红,却哪里挣扎得脱?忽而两脚一伸,两手一软,两眼一闭,便一动不动!
欧阳英悍松了手,怔怔的看着明哥儿瘫软在床上,紫涨的脸色渐渐变得灰白,心上一阵迷糊,随即变得冰冰凉凉空空落落的,只想:"我杀死他了!我杀死他了!我这样宝贝他,他就这样死了!"
忽又发起狠来,抓着明哥儿双肩一阵乱摇,咬牙切齿的狂叫道:"快醒醒!不许装死!爷不许你死!"
猛摇得几下,明哥儿忽然咳了出来,忽又回过气来。欧阳英悍一惊一喜,身上已不由得汗透!忙将明哥儿放平了在床上,拍着他脸叫道:"快睁开眼睛,不许装死!"
明哥儿仰在床上,幽幽睁开眼来,双目中泪水滚滚而落,哭道:"爷答应过小的,再不会对小的发脾气,更不会打骂小的,可是爷现在为什么要对小的这样?"
欧阳英悍一听,顿时满腔的恼恨之意尽都化成了懊悔疼爱之情,俯身抱紧了他,道:"谁叫你跟爷犟呢?爷心里烦,你不说小心伺候着些,倒火上浇油,跟爷对着犟了这许久,你可知爷心里可也有多难受!"明哥儿哭道:"那一天本来是小王爷跑来硬拉着小的陪他去后院子里玩,后来小的寻着个蜜瓜,正要送给小王爷吃,谁知小王爷爱闹着玩,从小的手上抢了蜜瓜就跑,一跑跑急了,不提防跌了一跤!小的赶忙上去扶起来。可巧周娘娘进来看见,当时也没说什么,小的因不敢见娘娘的面,就赶紧的躲开了,并没有同娘娘说过一句话!谁知爷一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骂小的!打得小的血都吐出来了,又说那样绝情的话!小的有冤无处诉,这些天真恨不得死了算了,偏偏还是舍不得爷!小的......小的真正是个没半点儿志气的!"
一边说着,愈发大哭!哭得个欧阳英悍心疼死了,只后悔不该那样对他,便搂紧了软语温言的安慰。明哥儿渐渐哭得止了,在他怀里仰着脸,可怜兮兮的道:"小的对爷死心塌地,爷对小的真的就只当是阿猫阿狗、真的就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真性情么?"欧阳英悍心里正后悔不迭,哪儿还经得他如此这般可怜相询,便不住地亲着他嘴,道:"你是爷的宝贝!是爷的心头肉儿!爷这般待你,难道你还不明白?爷当日心里烦躁,随口乱说,你要真是念念不忘的,就是爷白疼了你了!快不许再胡思乱想!"
明哥儿听说,这才回心转意,身上疲累,就在他怀里睡了。欧阳英悍小心检视他的身子,眼见他肋下被自己踢伤的地方还是一片乌青,衬着光洁滑嫩的肌肤,显得触目惊心!不由得越发的心疼懊悔,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几个耳刮子!
经这一场闹腾,两个间的情爱倒更深了一层,只是一则都是男儿;二则地位悬殊:一个自卑自贱,虽然一腔痴情,却不敢稍有逾越;另一个自狂自大,仍只当他是个"宝贝儿"是个"宠物儿"般疼爱,至于心底深处不时的悸动,就有些明白,也忽略了不肯去多想。
一众小厮见他两个忽然又好了,因这已不是第一次,倒也不觉有甚异处。只雨石背地里嘲笑明哥儿几句,说道:"你跟王爷两个,还真像是一对小夫妻闹别扭,一会儿恨得牙痒痒,一会儿又好得蜜里调油,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子事!"明哥儿勉强一笑,呆呆的一会儿,忽然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雨石瞧着他脸上神情,竟像是忽然之间长大了许多,心里暗暗纳罕,倒不敢再取笑了。
那王爷因满心里对不住明哥儿,一连几日,又都耽在明哥儿身上,成日在书房里同明哥儿调笑厮混,乐也融融,连那"一见钟情"的仙儿姑娘,也暂且丢在了一边。
忽有一日,嫣红打发人请王爷进去,笑道:"王爷怎的这么快就把我妹子忘了?她倒还惦记着王爷,特意打发了人请王爷过去呢!"
欧阳英悍一听大喜,暗想:"毕竟是女人,终究是熬不住的,见我冷落了,反找上门来!"便兴冲冲的出来,带了小厮径往"藏仙阁"而来。
原来周妃等人眼见计谋又败,王爷对明哥儿倒更加用心起来,正是适得其反,事与愿违!忙又着人去同仙儿商议。那仙儿也正后悔太性急了些,奚落得王爷竟是不来了,便也横了心,要来个破釜沉舟,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于是等王爷再来,便一改往日清高姿态,摆出了百般的温顺柔媚模样悉心伺候。她原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身在风尘,久习媚术,此时一经施展,果然把个欧阳英悍七魂八魄尽都摄了去,心心念念只在她身上!日日待在"藏仙阁"中享受美人之恩,温柔之福,云雨之乐。有时出门去或早朝面圣、或处理政务,事情完毕,偶起思家之念,然王府内诸多烦心之事纷纷扰扰涌上心头,便又拨转马头,仍回"藏仙阁"纵欲贪欢,竟是把这"藏仙阁"当成了他的一座别院!一众鸨儿龟奴丫头婆娘,尽皆大把的银子打赏,喜得众奴才愈发用心服侍。一连十数日,竟不起返家之念!
二十二
周妃等人见王爷果然被仙儿迷住,虽然不免又恨上了仙儿,却也自以为得计。那嫣红便赶着来寻周妃商议,周妃心中早又有了计较,寻思:"老太君对出身来历看得最重,是以嫣红这贱人进府这几年,从来不得招见一回。这次若让太君知道王爷又迷上个娼妇,一连十数日不归家,竟全是我们设计好的,心中必定不喜,这倒要使个机巧脱身才好!"便略敷衍了嫣红两句,只身来见太君。
太君正在屋里坐着,一脸的阴沉。见她进来,小蝶领着几个丫头先避了出去,屋里只剩李嬷嬷和翠儿留着伺候。太君问道:"我才听人说,你们爷又迷上了个娼妇,已有快半个月没回过家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可知道?"周妃慌忙近前躬身垂首道:"妾身足不出户,哪能知道他们男人的事,虽然略听到些风声,却不敢乱说!"翠儿忙笑道:"太君,娘娘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你倒冲着她发脾气!"太君便转了脸色,道:"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也不少,可是你是他几个妻妾里一个领头儿的,若你也不劝着他些,谁还敢劝呢?"
周妃一听这话,顿时无限委屈,尚未开口,先红了眼圈,忙又忍住,垂首道:"太君这般看重,妾身也只有心中感激,只是......毕竟身份低微,就有许多话想说,也不敢在王爷面前出口!"太君叹道:"我知道你也为难!你尽管放心,就在今年年内,必定给你一个好的结果。若他还不理会,我便亲自进宫,请了皇后娘娘出头替你做这个主!他不把我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总不能连皇上皇后也不放眼里了!"
周妃心中暗喜,顿时感激零涕,道:"太君对妾身的恩情,竟不知怎么报答!"太君点一点头,又道:"你刚说听到些风声,又是怎么的,且说来听听!"周妃忙道:"我也是才听说,正要来说给太君听的!听说......王爷新迷上的这个娼妇,乃是......嫣红妹子的......相好姐妹,原是嫣红妹子引见的,不知怎么的就被王爷看上了,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太君一听就动了怒,咬牙道:"但凡这些妖精狐媚的人物,都是会一些魇魔法术的,所以轻易使人迷失本性,连廉耻也忘了,连祖宗也忘了,一心就只耽在他身上,嫣红这贱人我早知道不会是个好东西,窑子里出来的哪儿会有好的?那会儿真不应该让她进这个府的门!"
李嬷嬷忙凑前道:"太君,依着我说,罪魁祸首倒是那个叫明哥儿的狐媚书童!王爷本来是一个最孝顺的,从前哪一天不是一大早的就赶过来给太君请安?就因了这个狐媚子,闹得太君跟王爷母子两个起了生分,先还迟一天早一天的总还过来走走面情,后来索性竟是不来了。如今倒好,干脆躲了出去,连照面都不打一个,太君就想再说他一句两句都见不到他的人!所以我说,这个狐媚书童,才是最该治死的!"
这番话正说到太君心坎上,脸上越发阴沉起来,只不吭声。李嬷嬷又道:"太君,依我说这也未必全是坏事,莫如趁着这个机会,先除去了那个书童,王爷如今有了新欢,自然不会认真计较,没了这个祸根,王爷自然慢慢回心转意,这母子情分终究是拆不开的!"
太君听说,沉吟良久方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说,抓他一个错儿也难,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治死了他,下边奴才们岂有个不胡乱猜测的?传了出去反而不好,却也不能随便的冤枉了他!"
那翠儿因明哥儿之故,虽名份上做了王爷屋里人,其实难得王爷宠幸,最恨明哥儿入骨的第一倒要数她!便上前道:"太君,竟不用冤枉他,这个小畜牲同我家里原是邻居,从小认识的,他自小的手脚不干净,专爱偷鸡摸狗占小便宜,就进了王府,这毛病只怕未必能改!前儿我老娘进府里探我,说起他家里最近居然盖起了一所大院子,他家里一直穷得揭不开锅,怎么突然就发达了呢?只怕这里边就有问题!听说他过年的时候家去过一趟,带回去好些东西,焉知没有偷着带走的?不然,凭王爷怎么宠爱,也不能即刻花几千两银子买地盖屋!"
太君皱眉道:"这事儿可是真的?你不要道听人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翠儿急忙跪下,道:"婢子不敢乱讲,他家里最近的的确确花几千两银子新盖起了一幢大屋,从前也的的确确穷得吃上顿没下顿的,连我家里虽然也不是很宽裕,见着可怜,还经常接济他家呢!"
周妃一拍手,道:"翠儿这话倒提醒了我!小王爷身上的那块祖母绿的玉牌丢了这几日,丫头们的箱柜包袱我都搜过了,遍寻都不见!小王爷这会子老爱偷溜出去找他玩,会不会......?"
太君愈发皱紧了眉头,道:"少华喜欢去找他玩的么?那不是个好东西,岂不教坏了小孩子?你怎么不管一管?"周妃忙道:"妾身如何没管?正因管得紧了,小王爷才会偷着背着溜出去找他,就回来了,也不肯跟我说真话!上一次为了一个蜜瓜,他还把小王爷推了一跤,头上跌起个大包几天才好,我满以为小王爷必定不爱见他了,谁知居然愈发的喜欢溜出去找他,竟不知这个小畜牲究竟有什么好!"
太君一听大怒,道:"这还了得!迷了老的,连小的他也不放过,那八九岁的孩儿能懂得个什么?自然更对他言听计从的了!你们也是不当心,早知那不是一个好东西,少华溜出去找他,就该严加管束,如今出了事故,才晓得狠!看起来真要治死他才行!"
一边说着,便一迭连声叫"来人!"周妃一转念,急忙上前对太君道:"太君暂请息怒,依我说先不要声张,这大天白日的,王爷得信儿快,倘赶着回来阻拦,就不好了。再有,那小畜牲耳目多,倘或得了信儿,随手把赃物转移了,我们到哪儿抓他的错儿去?莫如先等一等,到得晚上,前后门一锁,内外院的通道也栓上,来个里外不通风,一点儿风声不露!就以搜查玉牌为名,就从那小畜牲那儿搜起,若搜出玉牌正好以此罪名治他,若搜不出来,依着翠儿的话,小畜牲果然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必然还藏有其它赃物,一样可以治他个死罪!索性连外院其它的奴才们也都搜一搜,我想着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未必只他一个,若能多搜出一两个偷儿来,就连着同小畜牲一道裁治,即封了奴才们的嘴,连王爷也无话可说,就传了出去也是太君治家严谨,没得其它闲话!倘若那奴才竟是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太君心慈,也只好暂且放过了他,待以后慢慢再想法子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