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日,街坊邻居更是纷纷涌来探望,到后半晌,连保长村长之类街道上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得了信息,赶过来说些奉承好听的话。明哥儿初时尚觉着有些风光得意,待见那些从前连正眼也不瞧他们家里人一眼的,这会儿也跑上来巴结奉承,甚至攀亲认戚的都来了,心上先是觉着不自在,再觉着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俗不可耐,到最后便不由得大不耐烦,索性躲到里屋装病不见人,只王玉哥儿在里边坐着陪他说话。苏家一家人正好相反,先是难免有几分尴尬之情,但见来的人个个脸上挂满艳羡之色,都满口好听的话说着,便渐渐的反有些意气风发的起来,忙着搬座倒茶的招呼。小吉更是满口的瞎吹王府里怎么怎么的富丽堂皇、王爷怎么怎么的威风八面、明哥儿怎么怎么的得王爷百般娇宠。听得一众乡邻乍惊乍叹,恨不得都去给并肩王爷当娈童去。
到傍晚时分,人才渐渐散了,明哥儿方出来坐坐。正同玉哥儿说着话,宝宝忽然闯了进来,见了明哥儿就要跪下,慌得明哥儿急忙扶住,忙问:"怎么啦?"宝宝又哭又笑,说出一番话来!
十七
却说明哥儿回家探亲第二日傍晚时分,来家里拜年探望的人渐渐散了,一家人加上小吉王玉哥儿正坐着说话,宝宝忽然闯了进来,明哥儿忙拉着他坐下,宝宝又哭又笑,说道:"小明,你是我的大恩人!"
明哥儿忙问究竟,宝宝道:"我昨儿听了你的话,原没几分相信的,今儿一早起来,在家里也坐不住,看看世雄又坐在那儿发呆,便一个人去到太医院门口溜了几圈,原没指望能碰上个人的,不想竟然碰见了一个,还是太医院的医生!他见我在门口转来转去不敢进去,便主动来问,可巧不巧的居然就是王太医!我忙将墨玉麒麟拿给他看,又将你昨儿教我说的话说给他听,没想到王太医果然一口应承,说道既是明哥儿的朋友,自然竭力相助!我喜欢的不得了,赶紧先回来。谁知我刚一走到家,大过年的他居然真的随后就赶到了,看了世雄的病,说是脑子里瘀了血,虽然耽搁的久,也还能治!并说日后每隔两天就会亲来替世雄针灸泄瘀,又说今后只管指着他的名去太医院抓药,钱不够以后慢慢还上。小明小明!没想到竟能这样,世雄当真有指望了!你可真是我两人的再生爹娘!"说着又要跪下,明哥儿急忙搀住不让他跪,又说了几句话,宝宝心里终是挂念聂世雄,也就告辞了回去。
王玉哥儿送他一同回去,路上宝宝隐隐约约说起徐家兄弟的形景儿。那徐家兄弟高大英武,听得王玉哥儿倒怦然心动,又想昨儿晚空守着个俊俏人儿不能动,也十分难熬,便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宝宝看住徐家兄弟。
果然当晚徐家兄弟又来借宿,玉哥儿笑道:"这床也大,小可想跟两位大爷挤一宿,不知可否?"徐家兄弟相互一望,均道:"甚好!"
于是上床睡下。那床并不甚大,王玉哥儿同许忠强一头睡着,先还各自故作正经,睡至中夜,难免偷偷摸摸相互摸摸索索起来。许仲英一直并没睡着,见这边有了动静,便也爬了过来,三个人并肩一头躺着,挤得王玉哥儿气都出不来!
一夜的胡天胡地!到初四日一早起来,徐氏兄弟躺在床上,瞧着满窗的阳光,不由得有些神明内愧,难免有几分尴尬之情。王玉哥儿倒神情自若,先下床穿了衣服,出去洗了一洗,一会儿回来,催着两人起床,脸上正正经经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徐家兄弟这才安心,自然也不多提,便别过了宝宝玉哥儿二人,赶着回苏家看护小弟。
明哥儿正坐着同爹娘及几个哥哥姐姐说话,忽然两个亲兵走进院门,两旁一站,说道:"王府里过来马车接明哥儿回去,请明哥儿收拾收拾即刻启程!"
苏家人一听,忙着起身催促明哥儿。侍剑接着进来,手上托着个小盒子,盒上打着封条,笑着曲一曲腿,道:"小人给老爷太太贺喜,王爷待明哥儿的宠爱当真无以复加!因听了我说起家里艰难,特命我送了这个过来给老爷太太,请老爷太太尽快买下地基置办新屋,也好下回明哥儿再回来探亲的时候有个舒适的住处儿!"一边说着,便将盒子双手递给苏老爹。苏老爹愣愣的接过,不知里边有什么宝贝可以置屋买地,见打着封条,又不敢揭。
明哥儿揪了揪嘴,道:"里边是什么?"侍剑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王爷打了封条,原是要你自个儿开的!"明哥儿听说,便就着他爹的手上扯去封条,开了盖子一看,见里面放着一叠银票,忙着一数,五百两一张合共十张!喜得苏家一家人都呆了,不信世上竟能有这么好的事情!苏老爹颤着手几乎拿不住盒子,苏晓曦一手接过,满脸放着光彩。苏老爹双膝一软,就想跪下磕头,慌得侍剑急忙拽住,道:"都是王爷的恩典,明哥儿自己的福分,老爷快别这样,这可不折杀了小子!若有一日能见着王爷,老爷当面谢王爷吧!"一边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尚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苏家人连忙都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请讲!"侍剑便道:"瞧这模样,王爷似乎不想声张,老爷太太且安安静静的置屋买地,不要四处张扬!"
说得苏家一家人连连赞"是!"都道"有理!"苏五儿忙道:"我这兄弟从小诸事不懂,没半点心机的,如今进了王府一年,这两日我瞅着竟还跟从前一个样儿,竟没学着成熟些。这位小哥儿倒说话利落明白,办事沉稳周全,以后还望多多提醒点拨一些!"侍剑忙道:"明哥儿得王爷这般宠爱,哪里用得我提醒点拨了?倒是我全要仗着明哥儿呢!"
又嘱咐了几句,明哥儿跪下磕别亲人,宝宝玉哥儿两个也赶来送行,各自洒了几滴泪,方上了马车,前后亲兵护卫着,打道回转王府。
明哥儿一走,大过年的,几个闺女也都忙着回家去招待客人走访亲戚。只苏五儿与徐家兄弟留在苏家吃过中饭,几个男人便商量起如何使用那五千两银子来。何处买地,怎么盖屋,细细策划谋算。
苏五儿陪着老娘说了一会儿话,见苏老娘好好的叹了几口气,忙道:"如今小弟混得这样好,王爷又如此厚爱,转眼家里就要兴旺起来了,正是诸事不愁!妈妈正该高兴才是,好好的叹什么气呢?"苏老娘道:"我就为他操心!终是......一个男人家,谁知道......王爷能爱惜多久呢?再说,这个名声......也不好听!"
苏五儿笑道:"我说妈妈多虑了!从前前街那一家姓彭的,比咱们家还穷,也不是他们家的小子搭上了一个姓梁的富家少爷,两个人结成兄弟,说是兄弟,那形景儿谁看不出来呢?彭家一家人倒对这姓梁的生像个女婿一般对待,也因有了这姓梁的帮扶,彭家才慢慢的好起来,连彭家小子娶媳妇还是姓梁的出的钱做的主!这事儿街坊邻居们谁不是心知肚明?也没个人笑,倒都羡慕得什么似的!连妈妈从前也说不知道咱们家的小六子有没有这样好的福分,也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大爷投靠,一辈子吃穿不愁!如今小明真巴结上了一个更比那姓梁的强胜千倍万倍、竟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出手就几千两银子的打赏,就是日后家里再有个什么事儿,也尽有个撑腰的!街坊邻居谁不眼热来着?就连保长村长,从前哪有把咱们家放在眼里了?昨个儿也不赶着上门奉承巴结!妈妈偏还不知好,倒胡思乱想的起来!若以我看来,那并肩王爷竟是个最有情有意的,日后等小明大得几岁,就算不会再有如此恩宠,也必定会想着帮他娶房媳妇,替他置办起一份家业来。咱们家里竟从此撂开了手,不用再为小明操一分半分的心!正是个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事,别人家想都想不来呢!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说句妈妈不爱听的话,这个世道本来就是个笑贫不笑娼的!别说小明只是给并肩王爷做个娈童儿,就是做牛做马,能到这个份儿上,也值了!"
说得苏老娘转悲为喜,也只得暂将这份心事放下,又说了些别的闲话,吃过了晚饭,苏五儿方同徐家兄弟一起告辞回家。
却说明哥儿回到王府,欧阳英悍因昨儿靖亲王来拜,今儿去了亲王府回拜。
明哥儿在屋里略坐了一坐,便带着小吉去厨房找姜家的说话。姜家的抖擞精神,用心布置起一桌饭菜来,就留明哥儿小吉在那儿吃了中饭,一众媳妇婆子围着明哥儿巴结奉承不提。
在厨房吃酒叙话闹到后半晌,明哥儿怕王爷回来看不见,辞了姜家的回到书房。正在窗前逗弄鹦鹉,忽听外边幺儿的声音,忙回身看时,只见欧阳英悍正走进来,赶紧笑着迎上,道:"爷你回来啦?"
欧阳英悍点头一笑,自进书房坐下。明哥儿献上了茶,其余小厮都退了下去。欧阳英悍瞅着明哥儿上上下下的看,方一笑招了招了手。明哥儿便嬉笑着挨过来,欧阳英悍抓着他腰,抱到腿上坐着,亲了亲嘴,问道:"喝了酒了?"明哥儿点头一笑,道:"小的一早就回来了,因看不见爷,待在屋里发闷,想起从前姜大娘对小的好处来,新年里还没见过她呢!便去了厨房给她拜年,被她拉着在那儿吃了中饭,又说大过年的,就喝了两杯酒。就只喝了两杯,谁知道脸就红成了这样!"欧阳英悍忍不住的又亲,道:"脸红红的倒好看!不过还是不要喝多了酒,会出痘子的!"明哥儿嬉笑着双手捧着他脸,笑道:"爷成日的喝酒,也没见脸上出过痘痘呢!"欧阳英悍道:"爷是海量呢,你能跟爷比!"停了一停,又问:"父母都还好吧?"明哥儿点了点头,道:"爷这样宠着疼着小的,爹娘也都很放心。小的......小的......小的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一边说着,一腔的感激崇爱之情涌了上来,忽而一笑,脸红红的!
欧阳英悍瞅着他的模样,挑眉笑道:"乖乖!又感激得想要以身相许了不是?"明哥儿伏在他怀里吃吃的笑,道:"爷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小的......小的又蠢又笨又什么都不会,除了......除了尽心尽力的服侍爷,还能怎样呢?"欧阳英悍笑骂道:"小坏蛋!几天不见,刚一见就勾引爷!这几天想爷了不曾?"明哥儿红着脸笑道:"想呢!白天跟着家里人说着话还罢了,到了晚上,就老想着爷,翻来覆去睡不着!"欧阳英悍亲亲他嘴,笑道:"为什么到了晚上才会想着爷?是想着爷的......"咬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调戏两句,明哥儿嘻笑不住,道:"谁叫爷是小的大男人,小的是爷的个小男人呢?"欧阳英悍心上一荡,笑骂了一句,由不得扳过他脸,狠狠一亲!
忽然环儿在外边说道:"爷!太君叫人传话过来了!"欧阳英悍皱了皱眉,道:"又有什么事儿?"只得放了明哥儿下去,道:"进来吧!"环儿便走进来,道:"太君请爷即刻进去,说是今儿是周娘娘的生日,爷还没给娘娘祝过寿呢!"欧阳英悍"嗯"了一声,道:"竟把这事儿给忘了!"想了一想,瞅了明哥儿一眼,又道:"你就说爷一会儿进去!"环儿忙应了,退出去守在门外。
眼见天渐渐暗下来,内院里已来人催了两次,方听见欧阳英悍在屋里唤人。小吉快手快脚的端起一盆水送进去,环儿也赶着进来服侍,佩儿与明哥儿素来不睦,连带的王爷也渐渐的不爱见他,明知这会儿进去自讨没趣儿,反躲开了,其余小厮自然更不敢动。
外屋里竟没人。进到里屋,只见欧阳英悍正从床上下来,身上刚穿了一件小衣,明哥儿蒙着头捂在被窝里。
环儿已顺手将两个人扔在外间的衣裳收拾进来,服侍着王爷着好衣衫,小吉跪着捧上水盆,欧阳英悍洗了手,环儿送上毛巾擦了把脸,想了一想道:"叫厨房仍把饭菜送进来,叫明儿起来吃了饭再睡!"环儿连忙一一答应。
欧阳英悍自进内院不提。一会儿饭菜送到,小吉唤起明哥儿,服侍着坐在床上吃了几口,也懒得再搬到外间小床上去,只觉浑身酸痛,就在大床上躺着睡了。
接连又来来往往忙碌了几日,跟着又是元宵节,欧阳英悍的生日也正赶上是这一天。王府里制花灯、设灯谜、接寿礼、备寿筵,竟比正月里还忙。欧阳英悍地位显赫,又正赶上是三十整寿,虽不想张扬,送礼贺寿之人也是络绎不绝,连皇上也早有礼到,其余诸王亲贵大小官员更不消提。
再说那明哥儿虽是一个男娃儿,一则容颜俊美,性情乖巧,为欧阳英悍一众姬妾所不及;二则天真纯良,情性天然,不沾丝毫世俗之气;三则欧阳英悍虽不深好男色,毕竟姬妾众多,只这一个心爱男宠。是以在明哥儿身上耽下的心思竟是一众姬妾从所未得。
因一连忙碌了几日,未得与明哥儿亲近,到十四日,欧阳英悍虽忙到很晚仍忍不住进书房安歇。十五日一大早,明哥儿心里掂着这事儿,一早醒来第一件事趴在床上就给欧阳英悍磕头,笑道:"小的给爷拜寿,祝爷福寿昌隆!吉祥安泰!"欧阳英悍笑道:"好啦好啦,快好好的捂着,别冻凉了!"明哥儿笑嘻嘻的重新在他怀里躺倒,将手伸到枕下,摸出一只香囊,道:"爷的生日,小的不知孝敬什么东西好,这还是小的上次家去的时候,有个好朋友极会刺绣的,小的求他教着做了一个,只是小的手笨,实在绣不好,这些花草都是他绣的,独有‘平安'这两个字是小的绣的,小的心想爷什么都有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就这两个字,还绣得歪歪扭扭的不好看!"欧阳英悍便骂道:"一个大男人的,刺什么绣呢?没的让人知道了笑话!以后再不许做这些事儿!"明哥儿嬉笑道:"小的不是大男人,爷才是大男人,小的只是爷的小男人,自然只能做这些事儿!"
说的欧阳英悍又笑起来,骂了他一句,接过香囊看时,却见绣工竟是精致之极,比之京城第一绣工作坊"天纺阁"出的活儿竟不略差,只那"平安"二字绣得略粗糙些,却也不是太过不去,便赞了一声。忽见那香囊之上,一点殷红显得有些不衬,细一观看,道:"这红的是什么?好像染了血一样!"明哥儿红了脸,道:"小的手笨,经常扎到手。有一回只顾着绣,手扎伤了也没理会,谁知道竟出了血,染上了这一块,原想洗一洗,又怕洗了就不鲜亮了!"
欧阳英悍皱起眉,明知早过了的事,仍拿起他手指一一细看,骂道:"傻东西!爷还要你送什么东西呢?没的自讨苦吃!"明哥儿揪了揪嘴,道:"小的总想着爷的身边能带着一件小的做的东西才好!"顿了一顿垂下眼睫轻声又道:"小的家去的时候,跟爹娘要了小的生辰八字,也......缝在里边了,小的......心想,爷在外边忙的时候,有香囊带着,就像小的在身边服侍一样,爷荣华富贵什么都有了,小的只求爷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若有什么灾难,都着落在小的身上,反正......小的离了爷,一天也活不成!"
欧阳英悍早知这个宝贝对自己死心塌地,却没想到这样天真稚嫩诸事不懂的一个人儿,居然情深至此,不由得听得怔怔的,心上一阵温暖,一阵得意,一阵软软甜甜酸酸涩涩的味道,瞅着他良久,方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叹道:"小傻瓜!爷会有什么灾难呢?就有,爷是大男人呢,怎舍得让我的小男人小宝贝来承担!"说的明哥儿"哈"的笑出来。
欧阳英悍感他一片痴心,不觉又情动上来,搂住了又是一阵亲吻抚摸。明哥儿挣扎道:"爷!今儿是你的正日子呢,府里的人都等着给你拜寿的,这一闹,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起得去!"欧阳英悍一想不错,只得狠狠一亲,便丢手放开了。那明哥儿虽然私心里早就自认是王爷的一个妾室,而一众小厮也都见惯不怪无话可说了的,但毕竟脸嫩,这事儿又委实不是一件正经事,所以平时倒也轻易不肯唤人进来伺候。便先起身穿了衣裳,又爬上床去服侍王爷穿着。一眼看见欧阳英悍已将香囊挂在了脖子上,不由得心里甜丝丝的,禁不住满脸嫣然而笑,服侍王爷着好小衣,方唤环儿小吉两个进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