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事情更糟。
大夫皱紧眉头,正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忽然卧室大门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咦?提前了?」
来人正是柳冥。他早回来了两日,想着先来看看言师兄的状况,谁知进来就见到这种情况。
果然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柳冥皱了皱眉,随手解开披风扔到一旁,走到床边:「让开点。」
那大夫见他十分年轻,却被他身上的寒意和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退到一旁。
柳冥检查了一下,蹙眉道:「拖得太久了。」
北堂傲急问:「有危险吗?」
「还好,你该感谢我回来得及时。」柳冥瞟他一眼。
北堂傲有些气闷。这家伙年纪比他小了十岁,脾气却大得很。而且按照辈分,柳冥和言非离是同辈,可竟比自己与秋叶原高了一辈。如此算来
,真是一团混乱。
「王爷,你那盆韶华呢?」
「什么?」
「就是你那次拿来给我看的珠香,现在开花了吗?」
北堂傲这才想起来。正是那次,他和言非离拿着那盆从江南带回的珠香,去找柳冥请教,才无意中发现言非离再度有孕的事。
后来柳冥研究了一种办法,拿回来给他继续养,他一直放在后院。此时猛地提起,还真没反应过来。
北堂傲这时候哪还有心思研究那花开没开,急道:「你快给你言师兄接生是正事。管那盆花做什么?」
柳冥白他一眼:「韶华老树开花,为枯木再逢春的重生珠香,其球根是罕有的药材,几乎有起死回生之效。你此时不拿来用,更待何时?难道
真要把它当玩物养?」
柳冥话还没说完,北堂傲已一眨眼不见了踪影,片刻之后便捧着那盆珠香进来了。
柳冥也不再废话,拿过那盆珠香看了看,挖出球根开始做药引。
那老大夫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连连称妙。
「你能不能快点!」北堂傲看着爱人辛苦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催促柳冥。
可是柳冥也没办法啊。他哪里想到一回来就遇到这么意外的场面,哪个大夫会随身带着生产用的药物?
何况言非离的情况这么特殊,现在赶回药庐取也来不及了,只好就地取材。
好在天门的大还丹补身效用惊人,北堂傲已先后给言非离服了两颗,压住了他的血气。
言非离已经一阵阵地痛到极限,肚子里的孩子折腾了他五、六个时辰,力气也快要耗尽。
柳冥配好了药,指挥那个大夫当下手,又是换水又是煎药。半个时辰后,终于听到一声啼哭,那折磨了老父良久的胖小子总算瓜熟蒂落了。
言非离颓然倒回床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汗水淋漓,人好像一下子憔悴了好几岁。
北堂傲心疼之极,在他耳旁道:「非离,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这个儿子就随你姓,让他知道你生他吃了多大的苦。」
言非离没力气回他话,虚弱地道:「孩子我看看」
那老大夫已经麻利地把孩子收拾干净,包在襁褓里送到他面前,笑道:「恭喜恭喜!是个小少爷,六斤七两,真是个大胖小子。」
柳冥也笑道:「恭喜言师兄老树开花,喜得贵子啊。」
言非离见孩子浑身周全,健健康康,不枉费自己费了这么大力,虚弱地笑了一下,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老大夫拿了诊金和北堂傲给的喜礼,又向柳冥讨了培育韶华的方法,喜孜孜地下山去了。
柳冥因怕言非离产后落下什么遗症,在他们那里小住了两天,确认他确实无碍了,这才留下些方子和药材,也自回谷里去了。
北堂傲经历了这次的事,只觉自己的寿命都少了十年。
他果然信守诺言,小儿子就姓言,名字让言非离起。
其实孩子姓什么,言非离并不是那么在意,当日也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而且这孩子早晚也是要入北堂家族谱的。可是北堂傲体恤他老来产子
,委实辛苦,坚持让孩子随他姓。
言非离想了想,他对起名一事并不拿手,便道:「既然离儿他们是日辉月辰,什么都有了,这孩子就沾他姐姐一个字,叫子星好了。」
「好。这名字不错,以后他就叫子星,言子星。」
北堂傲很是高兴,看着小儿子黑黑亮亮的眼睛,越看越觉得和言非离相像。
北堂傲和言非离这番老树开花,实在惊险无比,因而对这个意外得来的么子说不出的宠爱。
他二人年岁都已不小,又在山里隐居这么多年,有时也很是寂寞。但自从有了这个儿子,日子倒越过越丰富了。
孩子半岁的时候,北堂曜日来了一次,送了许多礼物给新生的弟弟。
遥京已经改朝换代,北堂曜日也成了新的北堂王。他看两位爹爹有这小弟弟相伴,生活美满幸福,倒有几分嫉羡。
再想到自己尚且如此,若让遥京的月儿辰儿知道,只怕心里更加不舒服。
他们本来便年纪小,长年离开两位爹爹,自然寂寞委屈,时时在自己耳边抱怨。若是知道了新生弟弟受到的这份宠爱,说不定会心怀怨愤。
北堂曜日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周密,沉稳老练,比不得一般少年。这番思虑,倒比他两位爹爹想得周全。
其实言非离只是因为老来得子,这年纪不尴不尬的,月儿辰儿又不完全知晓自己摩耶人的身世,因此不想他们过早知道。
而北堂傲则是想到如今朝堂正是多事之秋,自家的事处处暴在明处总是不甚妥当。这个孩子是他和言非离隐居期间得来的,还是与遥京少点瓜
葛的好。
何况将来辉儿要继承端亲王位,月儿也要继承天门门主之位,这个小儿子在自己与非离身边相伴,知情人越少越安全。
因着这些原因,三人都极有默契地将言子星的事情瞒了下来。却不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晃多年过去,言子星的消息还是被他聪明灵慧的几个兄姐猜到了。不过大家都知道爹爹们的心思,因此没有捅破这层纸。
言子星小的时候,经常向两位爹爹还有敬爱的大哥询问遥京哥哥姐姐的事情,也无数次幻想过与他们相见时的情景。
可是他却没想到,他第一个等来的,竟然不是他的二哥三哥和姐姐,而是三姐夫?
─《断情结番外之老树开花》完
《断情结》番外之育儿
言子星刚出生时就十分健康,六斤七两的胖大小子,让他爹爹遭了不少罪,竟比北堂曜日出生时还重了些。
对于这个老来子,北堂傲和言非离都万分疼爱。
山中的生活虽然平静温馨,却毕竟有些寂寞。尤其他们的子女都留在遥京的王府里,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
北堂傲也就罢了,言非离却觉得十分对不住他们。
当年北堂曜日出生后第二天就被北堂傲送走,再抱回来时已快一岁,言非离与他父子相处不久又被林嫣嫣带去抚养,直到三年后重遇,儿子已
是小大人一个了。
曜月曜辰出生时,言非离自己都性命难保,无知无觉地昏睡了许久,哪里看得孩子们一眼?后来他苏醒后也身体不好,卧床两年有余,孩子们
一直是北堂傲、凌青和秋叶原轮番帮着带大的。
那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身体好的时候在孩子们的小床边坐坐。
说来言非离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这对龙凤胎儿女。
他醒来后听北堂傲说,曜月曜辰出生时还没有只猫大,抱在手里好似一捏就碎了,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
若不是秋叶原和柳冥的医术了得,恐怕根本活不下来。后来也是无数名贵汤药混着母豹的奶汁,好不容易才渐渐养大,调养好的。
言非离每次想到那里,就怨得自己不行。恨不得拿自己的血肉去哺育孩子,弥补自己未能在出生时给他们一个强壮的身体。
后来好不容易他身体渐渐恢复,可以下地走动做些杂事,内息也渐渐强稳。但那时曜月曜辰又最是顽皮难养的时候,整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
耍不停,让人十分操心。
北堂傲那时候因为王府里多年疏于管理,要回去整顿一番,又见曜月曜辰十分顽皮,也该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便与言非离商议将他们送回王
府抚养。
言非离的心情可想而知,简直是滴血一般。可如果非把孩子们留在身边,以他当时的情况也是力不从心。
那时秋叶原和凌青都已离开了灵隐谷,谷里只剩下言非离与北堂傲二人。
北堂傲并非不能照顾孩子们,但他最关切的还是言非离,只照顾他一个大人便耗费了许多心力,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管教那两个半大不小的孩
子?何况他对子女本不是多溺爱之人。
记得那时言非离默默地坐在院子里,望着在篱笆墙下欢快地玩着小木马摇椅的双胞胎,心口撕肉一般地痛着。
北堂傲陪他坐在一边,轻轻揽着他肩膀。
「非离,我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孩子们好,你的身体还需慢慢调养,许多药材都在谷里。而且柳冥不能去遥京,我们必须留在这。月儿辰儿他
们正是调皮的时候,我顾不得他们,你一个人又照顾不来,还是」
「我能照顾他们,谦之,求你别送他们回去,我能照顾他们。」言非离的口气已近乎哀求。
北堂傲沉默片刻,低低道:「不要自欺欺人。你看看前些日子你强撑着身体帮他们雕了那小木马,最后病得在床上躺了三天。若是再为他们病
了可怎么是好?难道这些年的调养都要白费吗?」
言非离有些激动:「我怎么能因为自己而抛弃他们?便是身体不好,我为人父母,也定可以亲手把他们抚养长大的。」
北堂傲蹙眉道:「非离,你忘了当初你刚醒来时我们商量好,以后我陪着你隐居山水,逍遥江湖,孩子们就等他们大点便送回王府去?」
「可月儿辰儿才只三岁,哪里便大了?你要送他们走,至少、至少也等他们再大些。」
言非离自然记得当初和北堂傲说过的话。只是那时说是一回事,真要做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孩子们伴在他身边这么久,可他却未好好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甚至抱他们的时候也少之又少,如何舍得就这样送他们走了?
他一激动,甩开北堂傲的手站了起来,想向着孩子们走去。谁知刚走了两步,明晃晃的阳光刺来,竟照得他睁不开眼,眼前立时一阵晕眩。
北堂傲见他身子微晃,便知不好,连忙上前抱住他,唤道:「非离?非离!」
言非离刚才太过激动,血脉运行不畅,此时身子摇摇欲坠,虚软无力。
北堂傲抱着他在刚才的廊檐下坐好,把上他的脉门,缓缓送入内力,焦急地在旁轻唤:「非离,你怎样?哪里不舒服?」
曜月曜辰本在一边玩得开心,听见这边的动静,齐齐望了过来,见爹爹被父王抱在廊下,闭着眼睛不知在做什么,不由都好奇地跑了过来。
「爹爹,你怎么了?为什么闭着眼睛?」
「爹爹,你大白天睡觉,还要父王抱,羞羞脸」
两个小儿围绕在言非离身边你一言我一语,曜辰还伸着小手摸到言非离的脸上,叫着:「爹爹陪我们玩。不要睡觉!」
言非离渐渐缓了过来,听见孩子们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笑了一笑,道:「爹爹没有睡觉。爹爹和月儿辰儿闹着玩呢。」
「那爹爹抱辰儿飞飞。」
「还有我还有我。」
两个小儿吵闹不休地围着言非离。
北堂傲一蹙眉,沉声道:「爹爹不舒服,不要闹爹爹。你们自己去玩!」说完一把把言非离抱了起来,向内屋走去。
言非离皱眉道:「我没事,只是一时头晕。你放我下来,我陪陪他们」
「不许!」北堂傲厉声瞪了他一眼,道:「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若想照顾他们,便先将自己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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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非离噤声不语,任他默默地将自己抱了回去。
此事过后,北堂傲暂时不再提将孩子们送回王府的事。言非离心下高兴,也只当做不知道,仍然像往日一般生活。
只是很快,一件事却让言非离改变了主意。
那日北堂傲去柳冥那里配药,留他在家照顾两个孩子。言非离心情好,状态也不错,见孩子们吵着去后山玩,便带着他们出了门。
后山不远,走几步便到了。山脚下有一条蜿蜒的小溪,岸边铺满蒲公英和紫色的小野花,是孩子们最爱聚集的地方。
言非离见岸边还有几个谷里年长的孩子们在玩耍,曜月曜辰迫不及待地加了进去和他们玩起来,便笑了笑,找了棵大树在下面坐下,看着他们
。
夏季的清风阵阵拂过,说不出的清爽舒服。
言非离耳边听着孩子们的笑闹声,渐渐精力不济,靠在树下睡了过去。
谁知只是这打会儿盹的工夫,竟出了事。
言非离是被喊叫声惊醒的,睁眼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在他身边叫着:「叔叔!叔叔!辰辰落水了!快救辰辰!」
言非离大惊:「辰儿!」
他奔到小溪边,只见曜辰小小的身子在溪面上挣扎,眼前就要被冲得远了。
言非离肝胆俱裂,扑通一声跃进水里,向着曜辰追去。
溪水其实不深,只到言非离半腰处,只是夏季雨水充沛,水流湍急。北堂曜辰只有三岁,身小个矮,在溪边玩耍不慎绊了一跤跌到水里,实时
便没了顶。
言非离将辰儿捞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泅回岸边,见怀里的孩子小脸煞白,闭着双眼,不知死活。
言非离那一瞬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把孩子放在岸边,手抖得止都止不住,一连狠狠搧了自己两巴掌,才勉强冷静下来,去压曜辰的小肚子。
溪水从孩子的嘴边不断地溢出,曜月蹲在旁边呜呜地哭:「姐姐!姐姐醒醒」
言非离哆哆嗦嗦地摸向孩子鼻下,隐约感觉到微弱的呼吸,连忙抱起孩子,向柳冥的山谷奔去。
此时他的功力还未完全恢复,只剩原先的三成不到。柳冥所住居所在山的另一边,平时翻山而行,从峭壁跃过,要用一个时辰左右时间。
但言非离此时心念女儿,竟发挥了超常功力,一路提气飞奔,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翻过山去。
他刚跃过山峭,便遇到取了药准备返家的北堂傲。
北堂傲见他失色的样子便知出了事。听他说了曜辰落水,接过孩子就往柳冥的庐屋奔去。
剩下的不必多说。孩子经过一番救治总算有惊无险,施针过后便慢慢呼吸平稳下来,只是受惊过度,还没苏醒。
谁知言非离知道孩子无事后反而脱力,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北堂傲和柳冥二人手忙脚乱,刚弄好孩子,又是大人,赶紧把他扶到床上。
言非离却未昏得踏实,只片刻工夫,忽然又提着心醒转过来,猛然抓住北堂傲道:「月儿!月儿!」
他慌乱得语无伦次,北堂傲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吶!
北堂傲脸色一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昏迷不醒的女儿。
饶是他平日足智多谋,处事不惊,但遇到亲人子女的事情,竟也犹豫起来,不知该顾哪边好。
还是柳冥在旁道:「言师兄和辰儿这边有我,你快回去看看曜月!不能放他一人在家里。」
言非离急得额上直冒青筋:「你别管我!快回去找月儿!」
北堂傲心里也一片慌乱,只好匆匆道:「柳冥,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回去!」说完施展轻功,飞一般向山那边掠去。
北堂傲赶回家的时候已是傍晚,远远便看见曜月小小的身影蹲在门外哭泣,嘴里呜咽:「爹爹!父王姐姐呜呜」
北堂傲心中一抽,连忙扑过去把儿子搂在怀里,安慰道:「月儿不哭!父王来了!父王来了。」
曜月惊吓了一日,此时见到父亲,登时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大哭起来。
「呜哇哇哇爹爹抱着姐姐走了,月月怎么追、呜呜怎么追都追不上呜呜,月月不敢回家,只有月月一个人,好怕怕呜呜
」
北堂傲心都要碎了,抱着儿子连声安慰。
他想到女儿还没好,可能还要在柳冥那里住一阵。再加上非离今日妄动真气,力衰昏迷,只怕从前的旧症也要复发,便索性收拾了一下竹屋,
带上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抱着儿子回到柳冥那里。
这番折腾下来天色已晚。北堂曜月今日也受惊过度,一直紧紧挂在父亲身上,即使北堂傲收拾东西时也不肯下来,弄得北堂傲提着包袱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