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如星君如月+番外——子不我思

作者:子不我思  录入:11-17

一晚上没睡,这一日便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上朝。

上朝后,仍旧低着头,眼光只在脚边打转。

眼看早朝将毕,御史中丞奏完事后,才上前了一步,道:“臣,景送魂有事启奏。”埋着头,看不到那人的脸,听到不轻不重的一声:“准奏。”

便接着道:“臣,景送魂,自致仕以来,以微末之能为我朝效力,庸庸碌碌,一事无成,本已有

愧蒙陛下恩宠。然,臣尚有一夙愿未解,还望陛下可以成全。”顿了顿,又道:“自陛下登基以来,鲜有天灾,亦无战乱,中原百姓富足康泰,皆感沐天恩,天下称颂吾皇圣明。然臣幼年曾游历交州,见交州之地甚为蛮荒,人民亦未曾开化,可谓虫豸,有腼面目耳,臣便多有感触。故臣自请外调交州,望陛下恩准。”

景送魂话音刚落,顿时一片哗然,交州辖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六郡,地广人多,不仅地势险要,毒气害虫多,而且容易发生叛乱,本朝以来主动要求去交州任职的,恐怕也只有殿上的景送魂一人了,一时众人各怀心思——正为交州刺史一职空缺头疼的吏部尚书自是乐见其成,领头赞成:“景大人真乃我朝栋梁,还望陛下恩准。”其他人有暗赞景送魂高风亮节的,有嗤笑景送魂没事找事的,但都跟着附和,韩柏青在心里暗自摇头,而杜林一脸的不赞同。

纪恒恨恨的看着景送魂,听那个人说有事启奏时便知道没有好事,却万万没想到那低着头的人会说出交州二字,他本打算,既然景送魂躲在壳里不敢面对,自己就陪着他慢慢耗着,逼着他面对,然而他却找了那么远的一个壳,一时气的够呛。嘴上却不好表现出了来,待众人安静下来,

淡淡道:“此事事关重大,容后再议。”

心里却想的是下了朝就找个人扔到交州去。

见纪恒这个态度,有点眼色的就闭了嘴,而有些人虽摸不透这位年纪轻轻却沉稳睿智的帝王的想法,可即使在心里纳闷“这事有什么事关重大的”,还是顺着陛下的意思不再多说什么。

下了朝,景送魂便被纪恒召了过去。

众位大臣一边吃着御赐的朝食,一边打着闲话,话题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早朝的事上,有新进的官员疑惑:“陛下怎么就不同意呢,景大人说的在情在理的?”

那些个个资历老一些的官员就道:“陛下舍不得景大人去交州吧!你刚进来是不知道,景大人和咱们可不一样,别看才是侍郎,在陛下面前,指不定老太师说的话还没他说的话管事呢。”

那新进的官员近来刚迷上了如意馆的一个小倌,又瞅着景送魂即便穿着朝服也一派风流气度,便暧昧不明的笑着道:“怎么说?”

当时便有人,也就是景送魂手底下的一个侍中,叫林尧的,狠狠横了他一眼,道:“乱想什么呢,我们景侍郎是那种人吗,朝中哪个不知道景大人的为人?”又道:“不过是当初景大人救过陛下一命……”

韩柏青和杜林在旁听着,也怪没意思的,吃过朝食就回去办公了,走到半路上,就看到景送魂在前面匆匆忙忙的跑,杜林忙叫道:“小送。”叫了好几声,景送魂才停下来,杜林走过去见他脸红通通的,想来是给跑的。

就道:“小送,你跑个什么劲儿,这还在宫里头呢,你一个侍郎,叫别人……”还未说完就被韩柏青打断:“小送,陛下找你是为今早的事吧?”正想问怎么着了,就瞥见景送魂一脸的不自在,又注意到他比平日里更嫣红的唇,便打住了。

景送魂胡乱“嗯”了一声,就告辞先走了。杜林疑惑的问韩柏青怎么了,韩柏青也不说,杜林想缠着问,却无奈大理寺还有一摊子事要交代,韩柏青倒落了个自在,却把杜林气得够呛。

第三章

景送魂匆匆走进刑部,心情明显不太好,大家看见景侍郎板着的脸,只当是因为早朝时的事。景送魂此时脑子里却乱成了一团浆糊。

今日早朝上的事,景送魂知道纪恒肯定要生气,也知道纪恒一时之间肯定不会应允,但交州之事他是早有打算,现在不过是将计划提前罢了。故而纪恒召见的时候,他也就颇有底气的去了,却没想纪恒会把底下人都支开。

御书房的门被小太监带上了,景送魂正想着说些什么,纪恒却已先开口了:“你都知道了吧,小送。”

景送魂下意识回了一句:“知道什么?”话一出口,才后悔不迭。果然纪恒立马跟了句:“朕喜欢小送的事,小送都知道了吧?”

景送魂见纪恒这样,自己也不好再装傻,抬头看纪恒:“臣是男人!”纪恒笑了下:“朕知道。”

景送魂便问:“陛下喜欢男人?”“不是。”“那……”景送魂疑惑。“朕只喜欢小送。”“这有什么不同?”“朕只是喜欢小送,而恰巧小送是男人罢了。”纪恒继续厚脸皮道。

景送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脸红到了耳朵根,半晌才开口:“可臣不喜欢男人!”纪恒马上道:“小送你没必要喜欢男人,喜欢朕就好了。”又问:“难道小送不喜欢朕吗?”景送魂不知

怎么回答,这么多年下来,不能说不喜欢纪恒,不过是对弟弟或朋友的,从来不曾往别处想,只好道:“这不一样。”

纪恒反问:“怎么不一样了?”心道:“不过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朕也没关系,朕会让你喜欢的”又道:“不过小送你不准再提去交州的事了,小送你是要躲着朕吗?”

景送魂忙道:“陛下,臣并非是要躲着陛下,臣早就有打算去交州了。”但却实实在在是为了陛下才这么早走的,景送魂心里想着。纪恒却道:“那也不准。”景送魂便硬着头皮看向景送魂:“若臣非去不可呢?”

然后就是“咚”的一声,御书房里上好的花瓶瞬时化为粉碎,接着景送魂的惊呼就消失在了某人的嘴里,被动的承受着唇齿的纠缠,景侍郎的脑子有一会是完全的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已被纪恒吃了好半天的豆腐了。

一把推开那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一巴掌拍了出去,一路跑出去,脑子还是乱哄哄的,被吻了,被男人吻了,还是被自己视为弟弟的男人吻了,景侍郎一时也顾不得思考纪恒成不成的了一代圣君了,活到这么大,景侍郎连女人的手都还没拉过就呢,被男人夺取了初吻,其羞愤可想而知。

隐隐约约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停下来一看,是杜林和韩柏青,正心烦意乱着,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告辞了。现在想想,当时自己脸色应该不太好,不知他们有没有担心?又想到了纪恒,景送魂隐隐约约记起自己好像是打了纪恒一巴掌,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景侍郎魂不守舍的守着公文看了一下午,打算回家时,才发现外面又下雨了,心道秋天就是这样,到了廊上,发现廊上还有一个人,竟还是那个郑晟,这情景和两天前一摸一样,只不过杜林忙着去上任的事,肯定不会来接自己,而纪恒,自己打了他,他应该生气了吧,自然也不会派人来接自己了,还好自己带了伞了,于是和郑晟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撑伞走进了绵密的秋雨里。

纪恒站在御书房门口,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心想着不知有没有人给那人送伞呢,自己今天这样,那人一定生气了吧,明知他还没有接受自己,火气一上来,就没头没脑的吻上去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想派个人给他送伞都不敢了,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纪恒不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派人去接景送魂的才是。因为景侍郎大人虽然带着伞,还是被淋到了,而且被淋病了。景大人生病了对于纪恒也算是大事了,估计会心疼好一阵子,但生病后的造成的影响却是让纪恒后悔了两年之久。

话说那日景大人撑着伞在秋雨里走着,不料那雨却越下越大,等到家时,大半个身子已湿透了,虽然一回来就把湿衣服换下来,还泡了个热水澡,但素来身体不怎么好的景大人还是在后半夜发起烧来,管家忙请了大夫来看,幸好不碍事,吃过药,收拾停当时已是寅初二刻,景送魂不敢耽搁,叫人帮忙换了朝服,迷迷糊糊就去上朝了。

上朝后,纪恒一如往日的开始寻找目标,没想到看了两圈,都没发现景送魂的身影,“他竟然没来上朝么?”纪恒心道。本朝官箴以“清、慎、勤”为基本原则,无故不上朝,刑罚甚重,而且照景送魂的性格也不会无故不来上朝,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纪恒一下子心神不宁起来,本打算下了早朝去问杜林和韩柏青的,没想到早朝上了一半,李彦辰就冲了进来。

纪恒深知李彦辰其人,知道他做事极有分寸的,正想问他出什么事了,就听李彦辰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陛……陛下,景大人出事了。”

纪恒只觉脑子里轰的一下,众位大臣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他们素来沉稳的年轻帝王已奔下殿来,正着李彦辰的前襟吼:“说清楚,小送怎么了?”

李彦辰也顾不得君臣之礼,冲纪恒道:“陛下,景大人掉御河里了,巡视的卫兵刚刚才发现,现已将人送到太医院了……”纪恒瞬时如遭雷击,险些站不稳,甩开李彦辰就向外奔去。

纪恒到太医院时,太医令正在为景送魂施针,纪恒不敢进去打扰诊治,就在门口看着,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忘记了呼吸。直等到年轻的太医令背部微微耸动,似是长长呼了口气,纪恒也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颤抖着嗓子问:“好了么?”

那个太医令顺口回了句:“好了。”才猛然觉察出了问话者的身份,一帮人赶忙回身行礼,纪恒却不理他们,径自走到床边,见景送魂的脸色已转为苍白,胸口也有了些微起伏,才终于放下心来,天知道他看到那人面色青紫、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时是什么心情,“我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呢,小送。”纪恒呢喃,然后将床上的人一把揽到了怀中,紧紧抱住:“以后绝不会,即便是阎罗王,也别想有机会将你从我手中夺走。”

韩柏青、杜林、李彦辰赶到时就看到了这样的情形,太医院一众人跪了一地,而仍旧昏迷不醒的景送魂被纪恒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详的预感一下袭上三人心头,杜林先瘪起了嘴,眼泪还在打转呢,就被韩柏青一巴掌拍了回去:“哭什么呢,小送还活着呢。”

杜林泪眼朦胧的瞧过去,就见景送魂长长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而在下一刻,就听见了睫毛主人的一声轻咳,于是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喜极而泣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小送你还活着啊,吓死我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话音刚落就被纪恒一记眼刀扫过,乐极生悲说的就是这种情形,“不准说不吉利的话。”

景送魂又咳了两声才悠悠的睁开了眼睛,触目所及便是一地跪着的人,这个颇具震撼力的场面让他忽略其他事,费力的开口向站着的三个人询问:“这是怎么了?”那三人还没回话,一个温柔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没事,我让他们跪着玩呢!”

然后是威严的一声:“你们都起来吧。”众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而景送魂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某人怀抱的现实,欲要挣脱,却发现自己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好小声请求:“陛下,请先放开臣。”

纪恒却不松手,见景送魂一会看着满屋子的人,一会又看看抱着他自己,一脸的尴尬,便道:“你们都下去吧。”又指了下给纪恒施针的太医令:“你留下。”韩柏青和杜林不放心的跟在众人后面,杜林更是一步三回头,最后硬是被李彦辰拖了出去。

“你再给他诊一下脉。”纪恒将景送魂平放在床上后道。

那个太医令不敢怠慢,忙过去请脉,诊了好一会,弄得纪恒都紧张起来了,才道:“没有大碍了,不过景大人先前已中了风寒,此番落水,风寒便有加重的迹象,待臣下去开个方子,两三日就好。”

那太医令退下后,纪恒问景送魂道:“以后朕就遣太监去接你上朝,可好?”

景送魂落水的原因纪恒是知道的,按本朝律法,除一二品大员年高者,特赏可以骑马或坐轿外,其余人一律步行入宫,而为消弭火患,除朝房及各门外,绝无灯火,百官“戊夜趋朝,皆暗行而入,相遇非审视不辨”,前朝亦有雨夜趋朝时因路滑失足跌入御河溺死的意外。

景送魂拒绝:“陛下,不可。臣今日只不过是发烧了,头昏脑胀,不小心才失足跌进去的。”这样特殊的照顾,景送魂是万万不会接受的。

却见纪恒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什么,你说你今早是发着烧来上朝的?”

景送魂后悔也来不及,心道:“这下麻烦大了。”

第四章

景送魂的麻烦在旁人眼里根本算不上是麻烦,反而应该算是极好的福利,但当纪恒提出要景送魂修养几天不用上朝的打算时,还是遭到了景大人的反对,虽然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但纪恒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的,尤其是当景送魂在病床上再次提出交州一事的时候,这股气终于憋到了极限。

斯时的纪恒正不顾景送魂的反对,拿着小小的银匙喂景大人吃药,听那人在吃药的间歇说道:

“陛下,关于臣去交州的事,陛下考虑的怎么样了?”

今早的担惊受怕加上景送魂屡次的想要逃离,让纪恒心里火气直线上涌,但并没有摔掉药碗,毕竟再熬出这么一碗来是需要时间的。

压抑着将碗放到旁边的小几上,纪恒无奈的揪紧了景送魂的袖口:“你要朕怎么办,小送,你还要朕怎么样,你知道朕今天早上听到你出事时的心情吗,你为什么老要朕担惊受怕呢?朕不想失去你,一时一刻也不想,你为什么总是想要逃离,你难道一丝一毫也不想看到朕吗?小送……如果朕的爱你那样的无法接受,朕会放你走……”

掩着脸的手是苍白的,景送魂看到那手下面缓缓流出的泪水时,心里也是不舍的,但这样的不舍并没有让景送魂纵容自己的情感,并不想伤害这个少年啊,但理智、理智告诉自己,这个少年没有自己的未来会更美好,如果没有自己啊。

景送魂将心里的不舍压下,冷冷的别开头道:“对,臣一丝一毫也不想看到陛下。”别过头,你就看不到了么,就看不到那个少年眼睛里的失望,看不到那少年眼睛里的伤心。

“朕知道,你在说谎。”纪恒这样笃定的说,但语音里的温度为什么就如落到手上的雪花那般冰冷呢,“不过,朕会让你走,但是你记住,朕还是会等你,直到等到你的那天为止。”

那个人啊,即使知道自己对他有禁忌的爱意,也不可能不想看到自己,毕竟在他心里应当是喜欢自己的吧,虽然还不是那种喜欢,但,不想再失去他了啊,今天已经尝够了那种滋味,强行将他留下来,又能如何呢,那颗心,如果日渐远离,留他也留不住,不如现在放开。

“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小送。”十九岁的少年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起身离开,景送魂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回过身,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很苦,但只要有用,苦又何妨。

诸位看客应当没有忘记吧,此时仍是秋天,正是雨水频繁而绵密的时候,于是出了景送魂房门不久的纪恒眼前就出现绵密的雨幕,不顾内侍们的一声声“陛下”纪恒将自己送进了冰冷的秋雨里。

推书 20234-11-18 :再续情缘 第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