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她们你不会寂寞吗?』他的问话又浮上心头。
他以前知道什麽叫寂寞吗?
现在也许知道了吧,想要有人陪,想要身边有他的声音,不是谁都可以的,要不,他大可叫聿清聿随陪著他啊,虽然让小孩子那麽晚就寝不是一件好事......
想见他!
是什麽感情都无所谓了,他只想要他拥著自己,说些讨人厌的话也不要紧,想抱他也不要紧......
想到他的吻、他的怀抱,秋绝夜又羞红了一张脸,忙将脸埋入膝间。
唉,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司徒囹,你最讨厌了!」低低的,他说道。
十一
睁开双眼,眼前虽是一片黑暗,但身上却叫太阳晒的暖暖的,那麽,是早晨了?
他竟就在窗台边坐了一夜......苦笑著站起身,却突地一阵晕眩,他连忙又蹲了下来,才止住那一阵阵的头疼。
「公子,你不舒服吗?」匍踏入清云居,聿随就让秋绝夜苍白的脸色给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扶他起身。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别担心!」笑著,他轻轻地说道。
「公子吓死我了!」将秋绝夜扶到床边,聿随才小心的让他坐下。「公子今天起得特别早呢。」
「只是睡不著而已。」随口编了个理由,不想徒增聿随的担心。
「聿清很快就会拿早膳过来了。」
一个早晨,就这麽缓缓度过,秋绝夜没作什麽,只是在窗边,静静的,想著一个不该想著的人。
日升月落,其实没什麽涵意,对一个一直处在黑暗中的人而言。
睡下,但真的睡了吗?
窗边的风好冷啊!
这样吹风下去,他会生病。
以前生病时,爹总会陪著他,知道身旁有人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回过神来,又是清晨。
怎麽时间过得这麽快啊?以前在逐月居时,时间总是慢慢的,叫人消磨不完。
总有些改变的,是人,还是时间?
又是黑夜了吗?
他总在用过膳、沐浴更衣後,就早早让聿清两人回房睡去了,清云居只有他一个人,冷冷跫音,在夜中回。
不想就寝......
瞎子却也没什麽消遣。
也许他可以出去走走,司徒囹带著他走过两三次了,应该识得路吧!
於是,他走出了清云居,其实很简单的,只是推开门、走出去而已。
只是,有什麽意义?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啊。
笑著,他踏下阶梯,月光洒了一地,他也看不见,更不知道,所以,他没看见面前的墙壁。
咚的一声!
揉了揉额上的红肿,他又笑了,真是很久没撞到墙了......
想起以前在傲龙堡时,他所居住的逐月居旁,遍植青竹,当风轻拂,他可以听见竹叶沙沙,而清云居却是太过安静,反叫人心慌!
若在以前,他这样走出逐月居,定又会叫众人惊慌了,但现在,却是安静无声。
还要多久,他才会真正习惯这种阶下囚的生活?
只是,他恐怕是所有阶下囚中过的最好的一个了,司徒囹他......又想起了他!
身体和心,是不是永远分不开的一体?
当他占有自己的身体时,是不是也带走了心?
他漫无目标的向前走著,心底盘旋著许多问题,他却找不到解答,只能束手无策的任不安在心湖中投下涟漪!
「你在这儿作什麽?」
是司徒囹!
执起他冰冷的手,司徒囹低低地咒骂一声。「该死,外头这样凉,你竟就这样出来!」
脱下身上外褂披到他身上,那一瞬间的温暖,竟让秋绝夜好想落泪!
「你怎麽一个人跑出来了?这样很危险的!」
「我睡不著,一个人好闷......」
笑著,他凑近了他。「是因为没有我吗,瓷娃娃?」
偏过头,他却没有反驳。
开心的笑了,他牵著秋绝夜走回清云居,途中,他不断的和秋绝夜说话,他鲜少回应,却都听在心里。
「瓷娃娃,没有我陪你,是不是很寂寞?」
「才不寂寞!」
「真的吗?」呵呵,他的瓷娃娃似乎没有发现,他说谎时会蹙起眉呢!
轻轻地吻著他的唇,司徒囹没有忽略他的推拒。「怎麽了?不过两三天没有抱你,便使性子啦?」
「谁会为这种事使性子!」想推开他,但却无力。
「你现下不就是在使性子?」
「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是我错怪你了。瓷娃娃,你这三天都在做什麽呢?」
「没做什麽!」瞎子还能作些什麽?
「是吗?」
「你呢?想必与家妓玩得不亦乐乎吧!」
楞了一下,司徒囹随即笑了开来。「怎麽?瓷娃娃,你在吃醋啊?」
「谁会为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吃醋?」
是啊,理所当然的事......
「我没有和家妓一起啊!」他有些委屈的说著。
「骗人!」
「真的,这三天我一直忙著江东赈灾的事,哪有时间玩?我一直睡在书房里,要不,我让下人来为我作证!」
秋绝夜没有回话,双颊却漾起一抹红晕。
「你误会我,该怎麽向我赔罪?」笑著,他故意为难他。
「对不起......」
「好没诚意,一句道歉要怎麽弥补我受伤的心?」
「你到底想如何?」
「你主动吻我一下,如何?」拉著他的手抚上自己的唇,他浅浅一笑。
缩回手,他沈默了好久好久,才怯怯的伸出手抚上他的面容。
一直在猜,他有著一张俊秀的容颜,而今,他触及的是一双细长的凤眼、高挺的鼻梁,及那总是吻著自己的薄唇......他的脑中浮出一张俊美潇洒的脸,及他的笑意浅浅。
司徒囹没有开口,任他轻抚著自己的面容,看著秋绝夜专注的神情,他心底突然漾起一份异样的情愫!
是心疼,抑或怜惜,总叫人分不清......
纤指抚上他的薄唇,考虑了良久,秋绝夜才凑上自己的唇,覆上他的。
有些冰冷,却又让人感到好安心,是什麽样的感情,才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司徒囹笑著,加深这得来不易的他的吻,缠绵地轻卷他的小舌,品嚐那更胜女子的香甜。
不想放开......
秋绝夜的手环上他宽阔的肩,没有推拒,却也羞怯的不敢相迎,只是任他在自己口中肆虐。
当他的唇离开时,秋绝夜才轻喘著,双颊浮起嫣红,娇嫩如玫瑰清露的唇在男人的吻下,更显出如血一般的鲜红,挑逗起男人全身的情欲!
细细的吻,自他的双唇落下,纤瘦的肩、白晰而单薄的胸膛,男人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秋绝夜只是静静的,感受。
舌尖挑逗著他胸前茱荑,秋绝夜一声轻咛,惹来司徒囹淡淡笑意。
他的瓷娃娃依旧是那麽敏感!
大手覆上他已微微昂扬的欲望,轻轻套弄,便引来他声声娇喘!
「不要......啊!」
「唤我囹。」他说著,却没停止手上的动作。
「囹......」想说些什麽,却困在波波涌来的欲望中,他只能随波逐流!
当司徒囹轻轻吻去他因欲望而流下的泪水时,秋绝夜感到有什麽东西正在改变!
「囹......」一场欢爱过後,秋绝夜累得只能瘫倒在司徒囹臂间。
为他著上雪白单衣,司徒囹轻轻回应。「嗯?」
但他只是轻滑入他怀中,沈沈的睡著。
原来只是梦呓......
看著他可爱的睡颜,司徒囹低头落下一吻,将他圈在怀中,让他更舒服的睡著。
秋绝夜动了动,更往他身上靠去。
他笑了,不含任何计算、任何想法的,单纯的笑了。
十二
一切好像又恢复原状了,司徒囹依旧天天腻著他,说些让他脸红心跳的话,伊月也同样天天来闹他,真奇怪,他们好像都很喜欢看自己脸红!
「瓷娃娃!」
叹了一口气,秋绝夜没忽略那声叫唤中的不耐,只有乖乖的张开了嘴。
跟他说过很多次,他不是三岁娃儿了,不需要人家喂他,可他若劝的听,就不叫司徒囹了!
「好吃吗?我特地要厨子作的冰糖鲤鱼呢!」
「如果让我自己来,会更好吃。」
「瓷娃娃这句话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唔,又来了,他就是没有办法反驳他这句话!
「我知道了。」又叹了口气,他放弃拿回筷子的所有权。
司徒囹笑了,他的瓷娃娃就是那样心软,他很喜欢!
「绝夜!」
当然,凡事有好必有坏!
「伊月,敢情你是嫌我给你的庄务不够多吗?」
「绝夜,你瞧,他又用庄务来欺负我......」他嘴上说的可怜,但唇角的一抹笑,却让司徒囹气到轻颤。
「不要理他!」秋绝夜转向柳伊月,笑著轻道,「伊月,你找我有事?」
点了点头,柳伊月不忘向司徒囹吐了吐舌头。「对啊,今天城内有赶集,很热闹哦,我们一块去看看好不好?」
「不行!」司徒囹马上开口反驳。
「为什麽?你成天把绝夜关在庄里,要闷出病来怎麽办?」
「他目不能视,外面太危险!」
「有我在,你怕什麽!」
「你不可靠。」
「你才不可靠!明明就是想把绝夜关在山庄里,还说什麽危险!」
「别吵了。」淡淡的语音,却有效地停止了两人的争吵。「伊月,庄主说的对,我目不能视,出去外头也只是徒增大家的困扰,算了,你就自个儿去吧,待你回来,再说些趣事给我听也是一样啊!」
「才不一样!」柳伊月愤而拂袖离去。
「瓷娃娃?」
「嗯?」
「你想去吗?」
当柳伊月说起市集时,他没有忽略他的瓷娃娃脸上略过了一丝兴奋!
「你不是说我目不能视,出去外头有危险吗?」
「我问的是你想不想去?」
「我......」
说不想去,是骗人的!
自从双目失明,他就被关在傲龙堡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像个黄花大闺女一样,他当然不服,千求万求才让爹带他出去,但那一次......
「我以前也曾求爹让我出去,那一次爹忙,不能亲自带我出去,但他又舍不得违逆我的意思,於是派了好多好多人保护我出门,约莫有四五十人吧,但回堡时,却只剩下我和两三个侍卫......因为我们遇到了爹的敌人,他们想抓我向爹要挟,侍卫为了保护目不能视的我,一个个在我面前死去,虽然我看不见,但却可以清楚的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在空中不断蔓延、蔓延......」
从那之後,他再也没有要求过出门。
将秋绝夜拥入怀中,司徒囹竟一时语塞,他该说些什麽,对不起吗?
「我不想出去,真的。」
突然,司徒囹放开了他,转身向一旁的下人吩咐,「去找柳伊月,叫他备好马车,就说我要同他入城。」
不敢怠慢,领了令,下人立刻走出清云居。
「你作什麽?」
「瓷娃娃,我可以保护你的,相信我!」
他要带他出庄?
笑著,司徒囹吻上他的红唇,或深或浅的挑逗著,秋绝夜没有反抗,也许,他早就忘了要反抗。
他要保护他?
「相信我吗?」不舍的,他离开了他的唇,以指轻抚过那抹红。
没有马上回答,秋绝夜像在思考一般,略歪著头,迷蒙的眼没有感情,但司徒囹就是可以感觉到,他想答应!
彷佛过了很久很久,秋绝夜才点点头。
他相信他。
司徒囹笑著,凑在他耳旁轻声说道,「我会要你报答我的,瓷娃娃,就是今天晚上......」
红了脸,秋绝夜用力的推开他,这人,怎就没一刻正经!
为他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司徒囹才牵著他走出清云居,柳伊月早就安排好一切的在庄外等著他们两人,马车上铺著锦被,还有一壶清酒及几样点心。
「绝夜,这可是城外老铺远近驰名的桂花糕哦,你嚐嚐!」
就著柳伊月手上的糕饼吃了一口,秋绝夜笑了,「很好吃。」
「那我呢?」
「你不会自己拿啊,又不是没手没脚!」柳伊月小小声的说道。
「伊月,你说什麽,我好像没听清楚。」
「哦,敢情咱们庄主已提早衰老,连这麽大声的话也听不清楚!」
「你们两个......」连出门也吵,不烦吗?
「不要理他,绝夜,来,再吃一口啊!」柳伊月又拿了块酒酿梅子饼送至秋绝夜口中。
司徒囹笑了笑,扳过秋绝夜的脸,便以唇覆上了他的,酒酿梅子的甜味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彷佛就要醉人!
「你!」伊月还在啊。
「呵呵,果然好吃!」
「受不了,孩子一样!」柳伊月偏过了头,不耐烦的直喃喃道。
「羡慕就去找他啊!」倒了一杯酒,司徒囹笑著说风凉话。
「谁啊?你再说他信不信我拿剑劈了你!」
「瓷娃娃,你瞧他多野蛮啊!」将秋绝夜抱入怀里,他笑著拉起他的手指向柳伊月。「喏,以後少接近他,知道吗?」
「你少跟绝夜乱说!」可恶,要不是马车内太窄,他真要拔剑出来同他拼了!
「你们......」
就在这麽一阵吵吵闹闹中,马车终於到了城内,牵著秋绝夜下了车,司徒囹笑著看他一脸兴奋。
「好像很热闹?」他听见了好多声音!
「今天是这城理最大的一次赶集,南北商人都聚在这里,当然热闹。」
「还罗唆什麽啊,绝夜,我带你进去逛逛。」拉著秋绝夜的手,柳伊月就往城里走。
司徒囹没有阻止他,只是跟在两人身後,笑著走入城内。
「这是香包,不过绝夜用不著,因为你身上就有一股淡香啊!」拿起一个手工还算细致的香包,柳伊月让他摸了摸,又放下了。
「啊,那儿在卖糖葫芦呢,绝夜要不要吃?」
「我没吃过。」
「没吃过,那很好吃哦,我去买!」说著,柳伊月便放下了他。
「那是一种用果子裹上糖浆的小点心,让孩子吃的!」带著他走向卖糖葫芦的小贩,司徒囹细心的为他解答。
「哦,原来如此。」
拿著两支红的糖葫芦跑了回来,柳伊月将其中一支递给秋绝夜。「吃吃看,很好吃的。」
依言舔了一小口,秋绝夜漾起了一抹笑。「真的好甜。」
三人又逛了许久,柳伊月一见著什麽稀奇的玩意就拉著秋绝夜东跑西走的,又帮他买了许多小东西,司徒囹倒是在一间玉铺里耽搁了许久,但却绝口不提自己买了些什麽。
当三人上了马车不久後,秋绝夜不堪疲倦,很快的就在司徒囹怀中睡去。
「你今天累著他了。」爱怜的抚著他红扑扑的脸蛋,司徒囹淡淡的同柳伊月说著。
「是吗?我倒认为这样好,总比一天到晚待在清云居要好!」
「他是我的仇人......」
「他是你的仇人之子,不是你的仇人!」
「不一样吗?」
「心不一样。」
「是吗?」他笑了,却又将秋绝夜拥的更紧。
「你不能忘记吗?」
「你又能忘记你是皇族之人吗?」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柳伊月没再说话,只是看著眼前相拥的两人,叹了口气。
十三 (H)
「怎麽今天感觉很热闹?」
清云居地处偏僻,若连这都能感受到庄内气氛的不同,那麽正厅附近该有多麽喧哗!
「今日宣慈夫人来访,庄内自然热闹!」不知何时出现的柳伊月,接口为秋绝夜解答。
「伊月?」
「绝夜,你要再多吃点,瘦成这样!」接过了聿清送上的碗筷,柳伊月夹起一堆菜放入他碗中。
「别同庄主说一样的话......宣慈夫人是?」
「是一个老太婆!」迳自吃了起来,也不理身旁下人惊异的眼神。
「怎麽可以这麽说人家?」
「本来就是一个浓妆抹的老太婆!什麽宣慈?她要真慈祥,全天下慈祥的人只怕都死光了!」提起她,柳伊月明显的一肚子气!
「你不喜欢她?」
「谁会喜欢她!要不是她和庄主有关系,我早把她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