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倾天 卷二、三（父子）——丁影飘零

夜影照捕捉到他话中的信息，“又？”

月染露出委屈的神色，躲在夜影照身后，将被子拉得紧紧的。

按照目前的猜测，这女人应是拿着菜刀去袭睡着的月染，但是被月染伤到，恰好众人听到动静赶到，看到了这一幕……

其实师娘这样子已不是第一次，小记和另一名伙计阿福也被袭击过，当时吓得半死……

掌柜实在无法，只能整日将她绑着。

如此想着，他们便认定事实，此事师娘有错在先。只不知掌柜会如何处理。若处理不当，光是这紫衣公子，举止不凡，便知不是寻常人物，不知会发生什么风波……

这青石镇已很久没有安宁过了，整日的死气沉沉，让人喘不过气来。小记和阿福有预感，恐怕如今这唯一的栖身之所也将不复存在……

不待两小儿回答，掌柜急道：“小公子，真是对不住！这是贱内，只是得了怪病，疯疯癫癫的，此次真是意外！我一定好好管教她，万望公子能够海涵。”

月染兴味地挑眉，怪病？

夜影照沉着脸道：“怎么，此事道个歉便能能了了么？”

“这……不知公子想要小的做什么？小的一定尽力去办。”

夜影照冷冷瞥了他们一眼，那眼中流露出的气势，竟也如此威严。“待会儿定要尔等向我们解释清楚。”

见夜影照这副样子，摆明了便是没商量，掌柜的和两个伙计无可奈何。眼前的几个人，一看便知不能轻易得罪。

“哦对了，到时候请带上掌柜的夫人。”月染从夜影照背后探出小脑袋来，苍眸深处闪烁着兴味的光芒。

二名伙计霎时被那无双的美貌吸引，久久无法移开眼睛。直到夜影照朝他们一瞥，把他们吓醒了过来，皆低头数蚂蚁。

掌柜有些为难，“这……”

“你没有拒绝的权力。。”夜影照在这个僻静的镇里摆出了皇子之姿。

不得不说，还是挺有用的。

掌柜三人迫于他的气势，讪讪着退下了。

夜影照拉出了藏在身后的月染，此时才注意月染只裹着一条棉被，隐隐勾勒出少年的曲线。

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月染的面色红润，微含情，眼神生动流转，苍色在这个昏暗的房间内异常盈亮，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朵已经被催熟的百合，却透露出无尽的妩媚。还有那红肿的唇和白皙的脖子上被子也遮不住的点点梅花……

当然，刚才琉璃注意到的他也注意到了。而且不难发现，原本只有粗糙茶具的桌上多了一套金银餐具和茶具。

不过，即便没有那些证据，他也能猜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该来了。他就不信，那人会放任自己的宝贝如此久而不顾。恐怕，在他们出发后不久，那人就跟来了。

真没想到啊没想到。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竟也有了致命的弱点。

月染看着夜影照若有所思的神情，便知他已猜到七七八八，甚至全部。又扫了一眼对自己露出痴迷之色的柳如芸，直接下了逐客令，“本殿已经无事，你们该走了。”这句话，也是提醒琉璃不用担心。

夜影照扇子往手心里一掂，笑得意味深长，“既如此，我们也该走了。”深邃的桃花眼里透露出些许暧昧之色，“想必，昨夜七弟睡得很舒服吧。”与柳如芸一同走了。

他说“七弟”，月染自称“本殿”，这充满高贵与距离的称呼，已然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也暗示那位大人物，此刻也许就在这间房里。

琉璃向月染鞠了一躬，走得干脆。既然那位大人来了，小殿下就无需她担心了。

月华倾天 卷二 魔幻之偶 第18章

琉璃走后，夜倾天从隐蔽的角落处走出来，目光深远地透过紧闭的房门，不知何想。

“倾……”

月染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棉被从身上滑落，又被大手拉上。

“月儿。”夜倾天双眼深沉的地看着他，语声微沉。怪他又不好好照顾自己。将少年抱到床上，亲自服侍他穿衣。

“我知道。”月染甜甜地笑了。

“真不知道夜影照是要你还是要那皇位，此番前来此地，难道还不知那镇长之女柳如芸早已死透了么。”夜倾天的狭眸中透出冷意。

月染避开了夜倾天意图给他穿鞋的动作，道：“倾希望，他是要我还是要那个宝座呢？”言下之意，便是在夜倾天心中，是他重要还是皇位重要。

夜倾天单膝跪在他面前，眼睛瞥了他一眼，然后抬起那白玉般的嫩足，亲了一口，那动作，就像在进行着某种庄严地仪式。

月染一时间怔住了。

灼热自足上迅速蔓延，扩散全身。

“皇位不过是战利品。”夜倾天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神色。

月染心满意足地笑了。

夜倾天唇角挑染上邪魅的笑意，“如此，月儿明白了么？”

阴暗的环境掩盖不住月染脸上的红晕，苍眸第一次露出了羞涩。

其实，结果他还是能够猜到的。只因再一次感受到夜倾天似火更似毁灭的爱意……

很危险。

但是他喜欢。

如此，让他束缚自己又如何。

“倾对夜影照是如何看的？”

月染会如此问，是因为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倾早已知道夜影照和他之间的点滴暧昧，但是只要是事关夜影照，他总会避开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几位皇子中，数夜影照最为活跃，但从倾口中听到的关于夜影照消息的次数，甚至不及深居简出的夜潇雨和夜待霄。而夜影照似乎一点也不怕倾，也不会叫一声父皇。

在来青石镇途中，他和夜影照提及柳如芸，他能知道夜影照保留了一些信息。也许，他一开始便知道柳如芸的身份……

刚才倾又提及此事，到底是为何？他们两人之间，难不成达成了什么协议？

月染疑惑地看向夜倾天。

面对月染的疑问，夜倾天只说了句：“我欣赏有野心的人。”才趁着月染流转心思间，他成功地给那双不安分的脚套上了鞋子。

“月儿若是对他有兴趣，可以自己去了解。”眼里闪现温柔的笑意。

月染挑眉，“你不怕他欺负我？”

夜倾天一哂，“月儿会被他欺负了去？”然后语重心长颇以父亲的身份道：“月儿，他可不值得你爱。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自己和氏族更重要的了。”顿了顿，“夜潇雨也不值得。他不懂得让你自己珍惜自己，只会自以为是地为你代劳一切。只有父皇不会任由你不爱护自己，那样父皇会狠狠惩罚你。”

夜倾天的眼睛如深潭般，静静流淌着一些他能轻易看透的情绪。

月染想起一岁时他摔破膝盖，夜倾天逼他说痛的情景。

原来，这不是他的恶趣味，他只是不能忍受他的故作坚强，不懂照顾自己。

很久以前，他不喜夜倾天的强势，只是一径地认为那是他作为帝王的习惯习性。现在才知，自以为是的是他，不懂爱的是他……

夜倾天单膝跪在他面前，仍然显得他很小。他看他的眼神充满宠溺，仿佛他很小很小。

但是他已经不小了。他只是自私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要这么看我。

你是叱咤风云的王者，不应该掐在我手里。

“倾，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

夜倾天笃定地道：“不会有那么一天。”

月染捧住了他五官凌厉的脸，微笑，“嗯，不会有那么一天。所以你要紧紧抓住我。”

我不会逃离了。

不会离开了。

“倾……我不会爱上别人，我只要你一个。”

“好，你若真的爱我，就答应我。”

“什么？”

紧紧搂着少年，夜倾天道：“我不在的时候，饭要好好吃，不准只吃水果不吃饭菜，晚上不准太晚睡，不准赤脚，不准……”

很罗嗦，完全不是夜倾天的风格，但是月染怎么也止不住嘴角的笑弧。

看着月染怎么看怎么不认真听着的样子，夜倾天在他腰身上小小扭了一把，感受到怀中身体的轻颤。

拧着眉道：“给我听好了！还有最后最重要的一条：不准和别人走得太近，不准和他人肌肤相触。”

月染满含笑意，重重点头，“是，我的陛下！”

月华倾天 卷二 魔幻之偶 第19章

月染会怀疑柳如芸，除了不能听到她的灵魂之声外，还因为她似乎对他们的情况很了解。

依照夜倾天手中掌握的情报，青石镇之事前前后后他已知晓了大半，此事很有可能是他国所为。而今，由刚才那一幕，月染终于知道青石镇“吸血”事件是为何了。那位“柳如芸”很有可能是奸细。

而且……

月染想起了她看他的眼神，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来到楼下，夜影照与掌柜等人已经在那里了。夜影照正在悠然地喝着茶。他与柳如芸一桌，掌柜坐在另一桌，颇有些局促，一旁站着两伙计。他的旁边坐着被绑住整个上身的方夫人。一身的衣物没变，只是头发被整齐地挽起，露出一张朴素的脸毫无生机，目无焦距。

看起来像是会动的人偶。

那个女人，是他第四个不能听到灵魂之声的。

虽说灵魂的声音只有在人的感情与意念相当强烈之时才会传出，但是迄今为止，他还是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人的声音的。在人多的地方，脑海里甚至会出现灵魂轰炸。

两个伙计看到月染下来，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只是自从被那位紫衣公子冷不防地一瞥之后便学乖了很多。只要那抹令人遐想的白色出现，他们就一致低头数蚂蚁。那种容颜，仿佛看着也是一种亵渎。

月染在夜影照身边落座，问掌柜：“方夫人好些了么？”

方掌柜有些尴尬，“呃……还好。”

月染又妩媚一笑，让方掌柜这样的中年男子也免不了脸红，“掌柜应该知道自己的夫人得了何病吧？”

掌柜一怔，有些风桑的脸上露出一丝被人抓到把柄的惶然，“不知小公子问这话是何意？”

其他人也是莫名地看着他，月染只是盯着掌柜，“我是何意掌柜的应该最清楚。”

掌柜没说话，只是躲避着他的视线。

那苍色的眸子像是有着无穷吸力的天空，浩大广袤，似能将灵魂都吸进去。掌柜无法直视那样的美貌，更无法直视那双能看透一切的魔魅的眼睛。

“那就没办法了。”夜影照放下茶杯，懒懒地道。

他先前便利用自己的异能得知了青石镇的事，在此将自己从方掌柜脑海中得来的消息说了。

“方掌柜既然不愿说真话，那便由我来代言吧。”

掌柜是青石镇的定户，世代靠经营客栈为生。

这里原本是一个安详平和的地方，民风淳朴，家家户户都可安康。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何有人会突然失踪。随着失踪人数的增多与在山中发现的可怕尸体，人们渐渐恐慌了起来，这种情绪就像瘟疫迅速窜遍全镇。很多青壮年都走了，但是没过几天，大家就在离开青石镇的山路上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没有一丝人的样子，全身枯槁，浑身像是树皮……简直就是被吸干了鲜血！

镇民中渐渐流传开一种传言：这个镇子里有恶魔，专门吸|食人的血液！

镇长在三个月前找人传信给州官，但是州官的信不知有没有送到，镇长的宅邸却于第二天走水，一家人连同下人一并死绝。

而在一月前，方掌柜的妻子开始患病。妻子的病着实奇怪，镇里都没有大夫，仅有的几个都在近日死了。他发现他原本开朗的妻子自得病后就变得奇怪，整日僵着一张脸，不再打理自己，茶水不思，甚至露出奇怪的令人冷汗涔涔的笑。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说得没错吧。”夜影照扇着扇子，悠然地抿了口茶。

掌柜眼里露出惊恐之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而且除了方夫人，镇里很多人都得了这种奇怪的病吧。”月染道。

“掌柜应该知道自己的夫人得了什么病吧？”他优雅地走到女人身边，抬起她的下巴。

那女人此刻毫无生机地坐在凳子上，对于月染的动作毫无反应。

“掌柜难道不感到奇怪么？受了伤不会流血，眼睛没有焦距，死气沉沉……什么人会这样呢？”

方掌柜似想到了什么，脸突然扭曲了起来。

“死人。”琉璃淡淡地道。

“什么！”两伙计皆下了一跳，“你们……你们胡说！师娘明明活得好好的！”

掌柜的身体猛的一怔。

死。

多么可怕的字眼。

他一直逃避的事实竟就那样被人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他相濡以沫了十八年的妻子死了。

月染淡淡地笑道：“掌柜其实自己也明白，方夫人其实没病，她只是死了而已。”

“掌柜……”小记和阿福惊恐地看着方掌柜，没想到自己和已死的人生活了一个月。“若真是如此，那青石镇……”

“青石镇已经没救了。”月染道出了残酷的事实，“有些人明明已经死了，却于某天突然活过来，你们不会感到奇怪么？其实他们不过是被人操纵的活死人而已。”

“完了……青石镇完了……”小记喃喃地道。

“哐当”一声，凳子翻倒，掌柜突然站起来，神色狰狞，“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夜影照道：“我们是朝廷的人。”

月染的手心生起了白炽的火焰，“若是不想让夫人的灵魂不得安息，就放她离去吧。她会听你的话，也是因为她放心不下你。”本来活死人是不该有感情的。

火焰所过之处，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掌柜看着那火焰静静地燃烧，颓然地坐倒在地。

小记和阿福呆呆地看着。的确，师娘在一个月前就变得很奇怪了。也许，是要让她安息。

“小记，你们还是带着掌柜走吧，早点离开此处。这里将会变成一座死镇。”夜影照道。

小记和阿福腿止不住地打颤，但仍是缓缓点了点头。

青石镇的事，他们已经经历了四个月之久，早应该心中有数。

柳如芸自始至终都从容地微笑着，看着月染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的一切，仍然如从前一般，令她痴迷万分。

月华倾天 卷二 魔幻之偶 第20章

空气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沉闷。

万物无声。

夜影照倏地收回扇子，“方才小弟讲那些活死人被人操控，三弟可知是谁？”

月染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向柳如芸。

夜影照挑眉，“镇长家的女儿么？”

柳如芸清秀婉约的脸分外无辜，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看着我做什么？”

“镇长家的女儿……”方掌柜无意识地喃喃着，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猛的抬头看向柳如芸，“镇长家的女……柳小姐不是已经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