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能带给他愉快的感觉,而这是在那件事之后未曾有过的。
但他不能信他,不是吗?白冽予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当年的青龙不也带给自己愉快?而
信了他的结果是什么?娘亲就在眼前被利剑穿心!
心底一股不快的情绪立刻升起,白冽予厌恶的将感觉压了下。
那么……同样给他这种感觉的东方煜……是否是真心的呢?又或者同样的是欺骗?
心头因为这个想法的出现而揪紧,他不希望这一切又只是个骗局。
但就算是真心的,他又有什么胆子去信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莫说是十年了,十
三年都过了,他还是在害怕着信人。
不该再多想的,白冽予硬是压下了思绪,伸手在仍然毫无反应的东方煜面前晃了晃:「东方
楼主,回魂啊!」
「咦……啊!抱歉!」
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来,发现自己居然有了那么失礼的行为,东方煜劈头就是一句抱歉,因为
感到极窘而满脸通红。
看到他由一脸的痴呆样转成红透,虽然平时控制情绪是控制惯了的,但内心那股笑意却仍是
让白冽予忍俊不住的想要大笑,赶忙伸手摀住双唇好不让自己太过失态。一双眼眸眼帘微垂
,原先好似无所经心、平静无波的双眸因而有了温度。眼波如水,打自心底发起的愉悦笑意
让盈盈双眸之中闪烁着如星的光彩。
虽然知道白冽予之所以会笑当然是因为自己的窘样,但东方煜心底却没有丝毫的不快。细细
欣赏着那张容颜,以及那双原先冷然,现下却已灵动流转的眼眸……不知不觉间,竟为他而
迷惑了……
喜欢他笑的模样,还有和他相处时的感觉。相处时虽短,但这样的感觉就像是遇上一个知音
吧?虽然,自己至今仍摸不清知的究竟是什么音……
白冽予着实笑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平复了下来。情绪虽已转为平稳,但愉悦的感受却仍然存在
。不经意间望见东方煜手中一把似乎是新找来的剑,心底因而感到了几许的讶异。
若非刻意,难道是巧合?又或者……是天意如此,要他去信这个人?
天意?想到这两个字,白冽予真想大笑一番。哼,天意?他白冽予啥时也信起「天意」来了
?既然是连天意都不信的,又管它究竟是巧合还是什么?
他信不信人,与天何干?
领着东方煜,白冽予带着他以悠闲的步伐朝自己的「清泠居」走去。
清泠居位于擎云山庄极为幽静的一角,外头是一座规模不大,却暗藏玄机的园子。整座园子
全以五行奇门之术布置而成,如果胡乱闯进来,想不在里面困个几天几夜也难。
跟着白冽予入了屋内,东方煜在望见墙上挂着的一把剑时,愣了几秒。
那把剑的长相……不知怎么地看来竟与自己之前新到手的剑有几分的相似。
自那晚分别之后,由于手中缺了把剑总是不好,是以东方煜在途中经过市镇上的店家挑了把
剑。
本来是没啥多大的期望的……不料却意外的发现了一把名为「日魂」的剑。
外表朴素,却具有一切可称为「名剑」的条件。试了一阵,竟是出奇的上手,令他有种可以
不计一切代价买下的冲动……本已有此觉悟,不料拥有者竟是个对剑一无所知的人,见他如
此喜爱这把剑,便以比预料之中低了极多的价钱卖给了他。
而现在,白冽予屋内墙上的那把剑和自己手中正拿着的日魂极为相似,莫非……?
「白二庄主,那是……?」
「我的剑,月魄。」
神色彷若毫不在意的回答着,白冽予招呼东方煜坐了下来。
「月魄?难道和这把日魂……」
听到他说出了剑的名字,东方煜又低头看了看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只见白冽予低
头看了看他的剑,继而微一颔首:「只怕是一对的吧。我曾听过有关『日魂』的事情,不过
却没有想到这把剑便在东方楼主手中。」
「我也是在途中意外得到的……一看便爱不释手了。」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之时,一股狂喜因而在瞬间涌上心头。看来自己和白冽予果然有成为「知
音」的条件,竟然连挑剑都挑上了一对儿……别说其它的部分,就光是对剑有相同的眼光一
点便已足够。天下知音难寻,但今日却似真正遇上了……愉快的思索着,却赫然发现自己竟
是满心期待的想要有「白冽予」这么一个知音!
他似乎太过在乎白冽予,而且是到了有些夸张的境地……如此认知闪过,心底不由得一阵诧
异。
是啊,为何会这么的在乎他呢?在乎白冽予,这个今日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的人……别说是今
日了,就连那日初见面他仍易容成一个粗壮大汉时,心里也对他的一举一动有着超乎平常的
在意,不然又怎么会像发了傻劲似的隔着墙和一个毫无反应的人说话?尤其是在听到那幽幽
一叹之后……
暂时将杂绪给搁了下,这才注意到白冽予已经走到一旁泡起茶来了。
几个基本的步骤下来,四溢的茶香因而布满清泠居内,给人一种文雅的感觉,彷佛这座屋子
的主人不是个习武者,而是个文人雅士一般。趁着白冽予砌茶的当儿,先前只注意到那把剑
的东方煜四处看了看屋内的摆饰。屋中除了一系列的朴素典雅的木制家具外,便是一堆堆的
书及药,令人可轻易了解居室的主人是个物欲不强、生活简单的人。
此时,白冽予递了杯茶给他:「请用。」
「谢谢。」东方煜接过,将杯凑近鼻前嗅了嗅。嗯,是上好的铁观音呢!啜了一口,细细品
尝……口感相当的温润,浓度也恰到好处。
「你茶泡得真好。」他由衷的赞道。
「东方楼主过奖了。」
语气平淡的应了一声,白冽予也替自己倒了杯茶,举杯啜饮。两人相坐对饮之间,东方煜脑
海里突然忆起了江湖上有关白冽予的种种传闻……看了看眼前悠闲品茗的丽人,心下不禁颇
有感怀的笑了笑:
「江湖上有人说白冽予是个不会武的废人,但是个雅士,是个工于智计者。在我看来,这话
的前半段错得离谱,但后半段还真是对极了!」
「我们家四个兄弟,各有各的专长。当初爹就是因为他所学太杂,怕我们每一门都练练,却
没一门专精,是以各学各的。光就专精的功夫来说,兄弟们的技术都要比爹来得好。况且爹
这样的做法,若是往后兄弟们对彼此的专长有兴趣,还可以互相学习。」
针对他的话做了说明,白冽予的语调平淡而无起伏。
「那你呢?你所学和擎云山庄的剑法路子不太一样。」
「我是另外拜师的……」
响应的态度带上漠然,白冽予低下头继续喝茶,但心底却暗自琢磨着东方煜如此一问的用意
。
防人之心不可无……纵然面前之人该是性格单纯的,但他毕竟也是一个组织的领袖人物,该
防的还是要防才是。
察觉到那份不容亲近探问的漠然,东方煜明白他并不想多说。虽然不会想去追问,但毕竟仍
是不希望彼此间总是这般疏离……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他转而开口:「对了,我可以直接唤
你『冽』吗?」
就算心理上无法确实的亲近,但至少在称呼上可以吧?
闻言,白冽予双眉一挑,抬头看了东方煜一眼。那张脸上堆满了笑容,以一种充满期待的眼
神望着自己,活像个要糖吃的小孩,教人不好意思拒绝……
「随便你吧。」也不过就是一声唤罢了……他淡淡的做了答复。
获得了答允,让东方煜心下立时喜悦之情满溢:「那你也别再『东方楼主』、『东方楼主』
的叫了。老是用着敬称总觉得疏离,你直接叫我『煜』吧!」
听在耳里,白冽予并没有响应,容颜之上神情淡漠依旧,他静静的嗅着茶香,啜着茶。东方
煜也不以为意,单手撑着脸望着他……突地,一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好象有不速之客……你心里可有底?」压低了声音询问,神情带上警戒。
面对东方煜如此态度,白冽予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方才一直有个轻微的脚步声在居外徘
徊,若是庄内人,本是没如此必要的压低声响,可见这个人一定是外人。不过,能够平安无
事的偷偷进到擎云山庄,这个人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他并不会特别在意,语气平淡依旧:「等他进得来再做处置吧。」
「是吗……」见他神情一派安然,东方煜也不再多想。却见到丽容之上嘴角微扬,似乎是发
生事情了。侧耳一听,却听得那脚步声逐渐走近。
「是玄武!」他已然认出足音的主人,正是当日被白堑予所伤的玄武,「没想到他伤好得那
么快……看来四庄主那日借力打力只是令他一时气闷,受了点轻微内伤而已。你打算怎么办
呢?」
「清泠居」的布置完全是依照五行奇门之术来的,玄武能够进入着实不易,是以东方煜开始
有些担心了。白冽予右手按住他嘴唇,示意他不要出声。东方煜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然后继
续听着屋外的动静。
那日玄武昏过去遭逮后,无意间听到东方煜提及当日事情的经过。玄武心下暗自打定了要替
青龙报仇的决定。他在被交给官府后逃出了大牢,潜入了擎云山庄。由于玄武对阴阳五行之
术本有钻研,白冽予的布置虽然厉害,但他也勉强通了过。现下,只等进到屋内埋伏,伺机
杀了白冽予。
经过几番迂回曲折后,他已然到达屋前。
略为勘查四周布置,不意间发现一处极适合躲藏的花丛。当下转念打算藏身其后,身形一跃
已入了花丛之后。
瞬间,脚下突地一空,整个花丛立时陷落了下去。
第四章
没有料想到竟会遭此变量,玄武大惊。正欲跃起,双腿却因被那不知名的树枝的尖刺给刺着
,因中了毒而一阵酸软无力。此时,房门突然打了开来,赫然是白冽予及东方煜二人。
「我这清泠居向来是个清静之地,你可知道为何?」斜靠门畔,白冽予一派悠闲的凝视着模
样狼狈的玄武,「庄园依五行之术布置只是其一,而分布在庄园四周及门前的机关才是重点
。」
「白……白冽予……!」顺利见着了仇人,却也着了他的道儿,玄武看着白冽予的神情愤怒
不已:「我要替……大哥……报……仇……」
话声方了已是几枚毒菱出手。银芒闪过,毒菱已夹着劲风朝冽予面门袭去。
本欲闪躲,却在忆起一件事情之时放弃了动作,只是有些像是测试般的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
的事。
「冽,你的伤没好,让我来!」
只听东方煜这么喊了一声,一掌推出便将几枚毒菱尽数反击回去,不偏不倚朝玄武飞去。玄
武陷落之后因那植物的关系而四肢无力,早就难以动弹,方才是好不容易才将毒菱击出的。
现下这么一折,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毒菱朝自己飞来。只觉得四肢一阵剧痛,几乎要痛昏了
头。
但他却出人意料的发挥了强韧的意志,硬是忍下挑衅似的开口:
「白冽予……你以为自己……已经报了母仇吗……?」
「你说什么!?」双眸在听到玄武所言之时闪过一抹惊异,白冽予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冷冽至
极:「给我说清楚一点!」
见状,玄武勉强的露出了个嘲弄的笑容……要死,也要拉那个害死他与大哥的始作佣者陪葬
!
「你以为『天方』做的……是什么行业?……就是为了……扬名……大哥也不需……特地去
杀那个……女……呜!」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一口黑血呕出,玄武已然断气。
学医的白冽予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个情况。人死不能复生,这下是再也无法由玄武口中问出
什么了吧?
目光一敛,将内心的诸般变化隐藏了住……包括了……想问「主谋者是何人」的那种情绪。
看着他神情的变化,东方煜心下又是一阵强烈的不忍与心疼……不希望白冽予再露出那种神
情,他急忙试着转移话题:
「很高兴你方才能够信任我。」刻意的换上了愉快的神情看着白冽予,语调之中带着一丝感
动,「方才你要是动到了伤口可就不好了。」
虽然就是因为预测到他会主动帮忙才打定主意不出手的,但见他用这样的态度面对自己,心
里却不由得泛起了丝丝暖意……白冽予面上神情平淡依旧,却变得柔和了些。
「至少你能够知道我打的是什么主意,知己知彼乃是克敌要素,现下你已做到了『知己』,
不错不错。」
「知己?」见他能够暂时拋开情绪和自己说笑,又听他如此言语,东方煜这时才真正打从心
底的感到愉快,但在体认到白冽予所谓知己之意时,却又更加无奈:「唉……此知己非彼知
己,是不?……若能成为你的知己,我倒也了无憾恨了。」
听他如此道,白冽予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神情换回最平常的疏离淡漠,他径自踱回屋中。
东方煜急忙跟了上去。
虽然煞风景,不过不处理还得了?心下如此想着,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了:
「玄武的尸体该怎么办?」
不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既然想让冽转换心情,他提玄武干麻?真是白痴一个!却见白冽予
斜睨了他一眼,大有「与我无关」的味道,将问题丢了回去:
「你说呢?」
「我去弄吧!」知道他是不想再碰这件事儿了,东方煜只得接下了这份工作。方转身往屋外
走去,却发现几个下人已经在那边清理了。心下正自觉得百般不解,却见一旁白炽予正朝他
做着「失礼」的手势。他急忙示意白炽予不必介意,但心下仍是疑惑难解。
回到居室内,白冽予早已悠闲的喝起了茶。东方煜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为什么三庄主已经知道了?」
不希望影响他的心情,东方煜尽量不提及「玄武」二字的问道。但见白冽予已自替他倒了杯
新茶,一派云淡风轻的自适神态似乎是在说明他对此事并不介怀:「白炽予的本行是机关火
器。擎云山庄是什么地方,玄武怎么可能来去自如呢?炽予恐怕也是在看看他的目的到底是
什么吧……」
「照你这么一说,你们兄弟可真是像极了。」闻言,东方煜苦笑着道,看来他的小心又是多
余的了,「都是一般的心思细密呀!」
听他此言,极为难得的,白冽予露出了一种相当温柔的表情。不知是因为之前感受到了东方
煜的用心?还是心情转换成了哥哥的角色?抑或是两者皆有?总之那样的表情温柔得令东方
煜瞧得一阵迷眩。不过白冽予本身似乎是没发现自己的这种魅力,语调亦转为柔和:
「炽予是这阵子才好些……前一阵子他还急躁得跟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