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出书版) by 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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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子啊!"翁绮虹一声惨叫,恨不得一头撞死,她心中又羞又痛,又无话可辩,只气得全身发抖。朱琪命令左右道:"你们送王妃去后房休息,注意,别吵醒了父王!"左右立即挟持着翁绮虹出去,丁芙蓉心中着急万分,但是手脚被绑得如同肉粽一般,根本丝毫难动。眼睁睁看着她被押出门去,惨叫:"绮虹!绮虹!--"朱琪狠狠地道:"别叫了,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父王要是知道你给他带了绿帽子,早就把你剁成七块八块去喂狗了!还是我对你好。"
"呸!"丁芙蓉骂道:"小畜生,捉贼见赃捉奸见双,我今天晚上冒昧前访,你怎么可以污蔑你的母亲呢?"他已经语无伦次了,情急之下忘记了自己刚刚还承认与翁绮虹青梅竹马相亲相爱,只是拼命想解脱出去。
"还嘴硬不是?"朱琪得意非凡地说:"我自然哟人证物证!",说完击掌两下,立即走出一个丽妆女子来。丁芙蓉并不认识她,她就是春归楼的名妓烟雨。
烟雨上前一步,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丁芙蓉,而后牙尖嘴利地道:"平日里丁大总管威风八面。多么气度不凡啊。今天晚上真是......呵呵,你一定不认识我这等下流人物,我却很了解你呀!怎么样?王妃的床底下很舒服吧?!亏得你能够委屈尊躯缩上半宿,等王爷走后在出谋划策私奔逃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总管的马车恐怕在墙外边等了很久了吧!"正说着,有人进来向朱琪报道:"小王爷,我们已经把丁芙蓉的马车牵回来了,还抓了两个车上的婢女!"立刻有人将红豆、兰草两个押了进来。见到丁芙蓉的样子,惊叫:"大总管!"正想扑上前,早被人拉了回去,挨了两记耳光,只得嘤嘤哭泣。
烟雨又道:"丁大总管且莫说我好似倌口雌黄捏造事实,实际上你的行迹我怎得知?还是要感谢你们府上的安公于和柳少爷,若不是他们多在一起细数家事,我还真不知道这么多的精彩章节?而且,他们还......"丁芙蓉的眼前又是一黑,心里有千万根钢刺戳着,说不出是痛是痒,只觉得胸口发闷,四肢发麻。听得朱琪叫道:"把这两个婢女押到柴房里去当烧火丫头!把他阉了......不,先让他看看另外一个铁证!"说着又是击掌。又一个人手捧木托盘而出,那盘子里放着一团血淋淋的肉团儿,正是孕妇腹中未成形的胎儿。
朱琪道:"丁芙蓉,这就是你的亲生骨肉,我已经请大夫将他提前请出来跟你见面,满意了吗?还是热的呢!哈哈......"
"啊!!--"丁芙蓉撕心裂肺的惨叫:"不!!!"
烟雨是个心胸狭隘、手段毒辣的女人。虽然她有如花般的美貌,却得不到安朋的青睐,因爱生恨,自然要报复。
将丁芙蓉出卖之后,她的心中有无限的快感。暗道:安朋啊安朋,这一回你还会小看我么?
她离开嗣王府。立即收拾细软,选择一个偏僻安静的郊村隐匿起来。她是何等聪明?心中自然会知道,这一次能够离开王府,全是因为小王爷一时疏忽。否则,他怎么会给知道这件丑事的知情者留一个活口?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怕小王爷的人来杀自己灭口。
这个时候,她的心中才有了几分后悔。
那夜丁芙蓉出门而去,红豆、兰草两个奴婢也随之而去,之后,再无消息。
安朋欲夜探嗣王府,却被冰释拦住。冰释道:"凡事必有开始,也会有个结局。丁叔叔素来行事谨慎,这次所做的决定一定是不可更改的了。至于王妃那边,肯定是有了许诺和行动。我们还是祈愿他们幸福安康吧!"但是他们不会知道,在嗣王府阴森的地牢里。从此多了一个被阉的囚徒直至最后终老,也未见到他的心上人一面。而在嗣王府的后花园里又多了一个疯女人,终日高呼:"义兄!义兄!我的孩子呀!......"冰释和安朋只是安葬了符七龄,又将骆公子的遗骨重新拾起,火炼,收在一个小小的罐子中。那罐子是冰释收藏多年的波斯国铜胎嵌玉镶金丝的器皿,精美无比,小巧玲珑。
睹物思人,冰释心中感慨万千。物虽在,人却永远是意念中的模糊的影子。冰释想起自己曾经的夙愿,遂下定了决心,定去大漠寻找母亲的遗骨。
但是茫茫天涯,人如一粒尘砂,又该从何开始呢?
安朋心中略有不快,但不忍心反对。安朋的心中把冰释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因此他只能帮助冰释完成自己的心愿。
于是连日来,安朋四处准备。买马、测量、画图、寻路、明察暗访,将与此事有关的几个人物找到询问,最后结论:柳萍儿嫁给塞北皮草商人,跨越沙漠,后来被皮草商人邹家卖入驻关守卫韩克忠家。在韩府内柳萍儿曾经给父亲柳青山写了四十余封家书,可是只有一封被柳青山收到。
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亏得安朋有心,竟然在柳府藏经阁的一本《大慈悲经》内找到了这封信。
冰释捧着这封信,如获至宝。信中是柳萍儿的亲笔。说骆君宇即将携子回去。信中留下地址竟然是韩克忠的府址。这无疑是重要的线索。
但是,不知道柳萍儿死后,骆君宇将她葬身何处了。
这并不能够阻止冰释。只要找到韩府,一定会找到柳萍儿的其它线索。冰释会矢志不渝的。
之后,冰释学习骑马射箭,学习格斗御敌,学习寻找水源。有时候是一个人练习,有时候由安朋陪同。安朋因为府上事务繁忙,有时不得已无法陪同,心中无比担忧。而冰释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他。
是的,冰释正在回避安朋。自从那天在伏虎寺内听到烟雨的一番真情告白和冷嘲热讽,又有符七龄一生的悲剧作为先例,设身处地为安朋着想,冰释知道自己注定要离开。
而且,这种离开应该意味着结束。
孽缘啊!冰释心中亦悲亦幻。他对安朋的依恋自然是千丝万缕难以割舍的。但不割舍又能如何呢?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首赫然尊称"安公子",使人触目惊心。
冰释心知,安朋读了这封信后一定会苦不堪言,但是长痛不如短痛,他下定了决心。
他的回避使安朋心神不安,也感觉到了端倪。安朋心里惶恐、烦乱。一夜安朋在凝香阁外敲窗,冰释狠心竟然没有开门,安朋竟然在窗外站了一夜!
初冬的霜雪落满了他的肩膀和脸颊。次日他便病倒了,又拒绝吃药看大夫。冰释心痛不已,又恨又痛,索性并不去看他。
又过了一日,安朋拖着带病的身子到了凝香阁,没料到冰释竟然已经不辞而别了!
人去楼空,只有桌角上留下一封书信。
安公子:......
有缘相聚相知,于我来说,自是深感三生有幸!承蒙错爱,更是天赐的福分!想我骆氏遗孤,自幼章在这封闭的古宅。孤独蚀骨,自闭人髓,如无公子怜悯,想象是怎样的惨境......
结束了,该结束了。一切就此成为昨日。伤心也好,难忘也罢,终究是一场孽缘!从是了之,该是最好的结局。我怎敢再暴殄天物,陷公子于不义?前路茫茫,自然有我的追求。我只希望如有回首之日,能见兄嫂含笑相迎,那才是我最惬意的事情,也是我赎罪的最好方式......
万语千言,仅一个"难"字了得。男子大气,红尘小爱只供把玩吧!相信公子能谅我的苦心。不负我殷勤厚望,珍重自己,珍爱生命,我去了。
骆思萍亲笔天旋地转,安朋只一声惨呼:"小弟!"哪还有了知觉?全府上下慌乱成一团。乐嫂只哭昏天抢地,抢救了半日,安朋才悠然转醒,无言,再看那眼中,清亮亮的全是泪水。
乐嫂心中憎恶冰释,想自己的奶水怎么就喂出这么一个怪物?连累得自己的儿子如此惨状!幸亏他早早不辞而去了。临行前她将二十年前骆公子背负的皮桶给了他。
只是二十年前桶内盛的是婴儿,二十年后桶内装的是骨灰而已。
须臾半日,安朋才道:"府里是谁送冰释出的门?"乐嫂道:"是我。少爷前日就上了马,一路往北去了。"安朋眼中一串泪水滚下,道:"那你见他是否备足了衣物银两?是否带了剑?是否有干粮?是否......"他哽咽起来,泪水更是止不住了。
乐嫂回答不出来。安朋挣扎着爬起来,叫:"我一定要追过去,这叫我怎么放下心呢?"乐嫂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跪下来失声痛哭。"我的儿,你就饶了我吧,我求你了......有些东西是求不得的呀!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听他的安排吧!"她那张老脸上满是眼泪鼻涕,可怜至极。安朋的心软了。顷刻间如流水般淌了出去,再也收不起来。是啊!人世间有些东西是求不得的啊!
大漠风沙还未近前,天气已经骤然凉了下来。
骆思萍翻身下马。两条腿已经又麻又木,冻得没有了知觉。这只不过是行程的开端而已。天黑前到了北门镇。再往前行三百五十里才会到沙漠的边缘。
他此行的目的是沙漠过后的龙门关小镇上。那里的官道年久失修,被风沙蚀没,通商驼队也有十几年没经过了。
天色渐黑,北门镇口灯光数点。
骆思萍加快脚步。靴子里满是沙砾,每走一步,脚板都会疼痛不已。他已经懒得再脱靴子倒沙了,总是有空隙被沙子钻进去,索性让它痛吧。等磨得皮开肉绽,磨得起了茧,便无所谓了。
其实人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再敏感脆弱,只要是不服输的,区区折磨与痛苦,权当是磨练好了。
他也想借机磨去对安朋的眷恋与依赖。尽管他方向朝北,每走一步自心中都会多一寸牵挂思念。
他想起那么多快乐的日子和曾有的对话。
"我多想一辈子就这样度过,马车不停,永远不停,我就这样望向车外。"
"那成群的牛羊多么悠闲,还有那山坡上的一片小灌木,红红的结满了果子,象豆子一般。""咦,安朋哥,那么多农人是在做什么?割稻子是么?"
"安朋哥,那么大块的田地都是谁家的?是我们府上的是吗?"
"安朋哥,那条河里有鱼吗?是不是都象府里后花园里的鱼一样?有一条五颜六色的大尾巴,身上的鳞都在闪闪发光。"
"噢,安朋哥,你听见了吗?那个赶牛的牧童在吹笛子呢。他很快乐是吗?他没有穿鞋子......"
"以后切不可这样,把我的被子都弄脏了。""我却不做这样的保证,只怕你以后叫我呢!"
"没羞!谁以后还叫你做这等事来?刚才弄得我好痛,明天小解都不方便。要是丁叔叔知道了还不把我们打死去?对了,我还是告诉给丁叔叔知道,到时候我们给你讨一个媳妇来,让你摸,让你压个够。省得又来找我胡闹!"
"你可千万别,你叫我干什么都成,千万别把今晚的事告诉给大总管......"......
"安朋哥,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是真的,我听娘说过一些,但说得不清楚。我也是今天才明白。""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心里很乱。"......
骆思萍的思绪就此断裂,因为一家客栈已在眼前。店伙计迎上前来牵了马栓在马厩里,又忙不迭地唤他进门。
"我要一间上房!"他道。
自从他更名为"骆思萍"之后,他就咬紧牙关要将往事遗忘。可是有些事情总是适得其反。但这样也无所谓,只不过内心苦点儿、累点儿而已,只要安朋能就此将自己遗忘就好了!
他刚想迈上木板楼梯,突地停下步来,凝望餐桌一角。
一个衣衫褴楼蓬头垢面的乞丐正在乞讨。他瞎了一只眼睛,一手端着碗,一手拄着木棍。一边乞讨一边唱,"十里飞沙无花香,流浪苦儿思故乡。
故乡虽说无牵挂,梦里总有儿时娇......"唱得字正腔圆,颇有韵味。他的身前,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引路。别人调笑她,她也似乎不知道,看样子不是呆傻,便是聋哑。
思萍心中一动,若有所思。返身在一餐桌旁坐下来。等那老乞丐经过是仔细端看一番。脱口道:"花想容?!"老乞丐浑身一颤;抬头看面前的公子,仪容不俗,却不认得。道:"这位大官人,您刚才是在叫我么?"思萍眼力虽不是非常独到,但对那京城名角花想容的扮相已深印于心。剥去那浓重的红粉,不是眼前的人又是谁呢?
他道:"我不会看错。你就是当年红遍京城的花老板!只是你的眼睛--"老乞丐叹道:"亏得还有人能认出我,还记得我花想容!这眼睛是几年前在省城林乡刘府唱戏时,戏台子塌了给戳瞎的,这也算是好命吧!好歹现在图个清闲!"又叫:"紫蝶,带路,咱们走吧!"
"等等!"思萍忙叫住他,掏出一大把银子来,塞在他的手重。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老乞丐毫不客气地将银子揣进怀里。又道:"大官人真是个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的!看我虽然在刘府瞎了眼睛,但也讨了个便宜。这紫蝶原本是刘府的三小姐!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让我捡了便宜做了老婆!只可惜是个聋子。不过也不错。您几时见过要饭的有老婆的?"说着,又拉着那个紫蝶走远了。思萍仔细望去。已经记不得当年刘府三小姐的模样了,但那古怪精灵的神情倒有点儿似曾相识。
他摇头叹气,慨叹世事难料。
他想起偷偷出府到林乡看戏的事情来。那时候见了桌子底下刘三小姐一面,也见过戏台上花想容一面。后来,回来的路上救了五伯和叶秋霜,得罪了小王爷,引出了王妃......于是,又想到了安朋。
事实上,对于他的过去,哪有一件事情,哪一时哪一刻没有安朋呢?
骆思萍上了楼来,进了房间,洗涑完毕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
他想起子五伯、叶秋霜出了柳府又将卖唱讨生活,不知道前程如何。自己竟然这么迟钝,当时忘记了给他们拿些银两去。现在心中更加牵挂起来。又想起丁芙蓉去接王妃,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心中又生出一份牵挂。而他心中最为牵挂的。仍是安朋。
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索性爬起来,披衣来到窗前。推开窗,窗外月郎风清,小院子里静悄悄的。客栈里的客人不多,此刻都已经入睡了。
他呆呆地凝神片刻。却见墙头寒光一闪,一个人影翻墙而人。那寒光正是他背负的一柄钢刀反射月光发出的。那人蹑手蹑脚,身手不凡,溜到二楼对面回廊的一扇窗下,低声道:"小的参见龙大人。"思萍早就虚掩了窗。禁不住好奇,又透过窗逢望去。只见那个人仍在对面窗下,道:"小的参见龙大人。"这回声音大了许多。
窗子一开,借着月光可见一中年男子,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道:"有什么话快说吧!又不是作贼,鬼鬼祟祟的!"黑衣人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判贼一伙耳目众多、无所不在,恐怕这里都有眼线。上两次上任的新官就是在路上被人给......杀死的,您单身一人上任,还是图个安全的好。"
"呸!"那龙姓的官员道:"我是堂堂的朝廷命官,难道还怕那些毛贼不成?这次我就是要独闯龙门关,摆平那班判贼。你有什么废话等明天再说吧,我要休息了。"黑衣人道:"我只是想告诉大人一声,这客栈里的人我已经查清楚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只有一个年轻人说是去龙门关的,姓骆,从省城来。"
"那正好,"龙大人道:"我们可以同行啦!"说完不耐烦地关了窗。那黑衣人几下翻出墙去,不见了影踪。
思萍心里觉得好笑,弄不清他们的身份,只觉得那个龙大人的脾气好象是蛮大的样子。又说是朝廷命官。又说是单身上任。象一个逍遥浪子一般。他们竟然还提到了自己。想必没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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